丧系美人,被迫营业[穿书] 作者: 等月 文案 丧批时郁一朝穿书,成了文里男主的黑月光。 系统告知:她是男主成长道路上最刻骨铭心,无法忘记的阴影。把少年时期的男主虐的死去活来,最后身败名裂,下场凄惨。 周身自带颓丧气场的时郁,在系统的驱使下,被迫走起剧情。 不仅要对男主冷嘲热讽,言语奚落,还要欺辱打压…… 各种压迫之下,终于到了男主崛起反抗的剧情点。 谁料男主不但没有黑化,反而跟在时郁身后撑伞递水,嘘寒问暖。 时郁:……? 得,别走过场了,直接死吧,这任务没法做。 荆谓云从小就有读心的能力,对于那些明里暗里的恶意早已麻木。 他一直以为,时家大小姐娇纵任性,各种甩脸色,是因为极其厌烦他,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直到某一天,这位大小姐忽然有点不太对劲。 只见,坐在饭桌前的女生摔了碗,满脸不耐烦,说看见他就倒胃口吃不下饭,内心却弹幕三连。 “食之无味不如不吃。” “累了,倦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无事躺平,有事再说。” 荆谓云:? 学校里,周身围绕数人,宛若众星捧月般的时郁,却在心里大喊。 “为什么下课都不让人休息?放我走!” 荆谓云:…… 经过多日观察,荆谓云发现,时郁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没有爱好,也什么都不控,又颓又丧还咸鱼。 有时喝个果汁都能“感慨”万千,让她干点什么事,怕是都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这样的时郁,却唯独对自己的事情,很是上心,从未缺席…… 荆谓云:懂了! 时郁:你懂个der? [阅读指南] 1.表面阴恻恻内心呵呵哒,丧系女主,照本子念台词。 2.男主阴郁小可怜,实力演帝,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爱碰瓷。 3.男女主都有心理问题,而且很严重。 4.文案修过,梗没变,2021-12-10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穿书 逆袭 校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郁 ┃ 配角:荆谓云 ┃ 其它:预收文《漂亮废物,给你两拳哦》 一句话简介:随便吧,爱咋咋地 立意:微笑面对危险,梦想成真不会遥远。鼓起勇气坚定向前,奇迹一定会出现! 第1章 南城刚下了一场雨,空气中隐隐带着股潮湿泥土的味道。 光线略暗,地面到处都湿漉漉的,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偏僻的小巷子里传来。 “这小子就是个贱骨头,欠收拾!” “小杂种,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攀权附贵想钱想疯了?谁你都敢招惹!” “还敢瞪我,你特么找死是不是?” 那人话音都没落,就响起拳打脚踢的闷声。 伴随着一阵哄笑声,格外刺耳,吵的人心烦。 刚下过雨的外面是很冷的。 时郁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两只手放在面前搓了搓,似觉得还是冷,她又哈了口气取暖。 “还要多久?”时郁面无表情在心里问道。 下一秒,她脑海里就响起机械电子音。 【按照剧情,一分钟后,你就可以过去,对着被围殴到体力不支倒下去的男主冷嘲热讽了。】 【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点,加油!我看好你!!】 【千万不要紧张,就是很简单的几句台词,放轻松。】 能听出来,这个声音很是激动,好像看见了大客户的销售员,又是鼓励又是安抚的。 时郁却没什么反应,沉着脸“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她就那么一动不动站在街角处,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全然没注意到,来往行人投过来的目光。 时郁生得极其好看,面容白皙,唇红齿白。头发是天然的自来卷,被扎成马尾束在脑后,在配上一身校服,满满的青春感。她身上明明没有半分欲的因素,却生生勾勒出动人心魄的美感。 美中不足的是,时郁那双眼睛实在是太空了。 好像对什么都不上心,也没什么能引起她的注意,空洞洞的,硬生生压下了那股子青春活力的感觉。 一个没什么情绪,丧得非常明显的颓废少女。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接下来要扮演心思恶毒的人设。 不久前,时郁和一个叫做“恶人系统”的系统签订了协议。 据系统说,文世界的剧情都是设定好的,但缺乏生动性真实性,少了些人的气息。所以才要寻找与之匹配的宿主,在这个世界活一遍,让所有的故事情节得以展开。 当有宿主出现时,这个文世界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活”过来。 而时郁只要按照书中剧情,帮助男主荆谓云黑化成长,变得有野心有抱负,系统就会实现她的一个愿望。 挺讽刺的,她一个丧批,居然还有愿望。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时间到了。 时郁毫不犹豫转身走进了小巷子,一眼就看到被围着推搡的人。 这时,男主还只是个17岁刚上高中的少年。 他脸上是清晰可见的伤痕,好似在地上打过滚一般,衣服上沾满了泥水,倒是看不出伤势如何,反正不会轻就是了。 四周站了七八个人,那些视线中,有看好戏的、嘲讽的、厌恶的、讥笑的。 唯独没有同情。 少年就像是生长在路边的野草,任人踩踏,无人对他心生怜悯。 谁又能想到,年少时期狼狈不堪的荆谓云,隐忍数年之后性子越发狠戾无情,仅凭一己之力翻盘。 而当年欺辱过他的人,下场无一例外,凄惨无比。 原主时郁就是其中一个,且是男主最刻骨铭心,无法忘记的阴影。 男主受到的所有羞辱,绝大部分都来源于她。 据系统说,后面荆谓云毁了原主仗势欺人的家族企业。负债累累的她为了生计只能到处奔波,又放下不下那该死的面子,受尽欺辱。甚至不用荆谓云动手做什么,就有无数人落井下石,狠狠踩上几脚。 直到那一刻,原主才清楚的意识到,抛开出身不提,她跟荆谓云根本没法比。 从云端跌进泥潭的原主,最终不堪忍受自杀身亡。 突然响起“嘭”的一声,时郁回过神来,就看见有人抬腿踹在荆谓云身上,把他踹倒在地。 时间刚刚好。 很适合时郁最后出场,狠狠嘲笑一番。 时郁也很配合的走过去,没理会那些和自己打招呼的人。 她蹲在荆谓云面前,伸手扯住他的头发,用力往上一拽。 荆谓云被迫仰起头,露出一张满是伤的脸。眼角和嘴角一片青紫,甚至有的地方还往外渗着血,看起来凄惨无比,只是眉眼间的戾气始终不散。 四目相对,荆谓云黑眸阴鸷深沉,死死盯着时郁。 似要将她活剐千万刀。 被那双阴冷的眼眸注视着,时郁突然打了个冷战,手微乎其微地抖了一下。 太凉了。 这人好像是淋了雨,头发到现在都是湿的,又吹了半天冷风,此时抓上去,像是握着一把碎冰。 另一边,系统正在告诉时郁接下来要念的台词。 系统压低声音阴恻恻道:【荆谓云,这就是你跟我作对的下场!】 时郁平静的重复了一遍。 话音刚落,全场死一般的沉寂。 话是一样的话,但从时郁嘴里说出来,总感觉哪哪都不对。 十几岁的女生,声音偏清甜,再加上时郁本身说话就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她说的有气无力,好像刚挨完揍的人是自己一样。 时郁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平时说话就这样,习惯了,改不掉。 她继续道:“你就是我们时家养的一条狗,学不会摇尾巴讨好人,也别在我面前碍眼,懂吗?” 说完,时郁站起身从制服口袋里拿出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好似刚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系统情绪激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把湿巾扔他脸上,扔就对了!】 时郁抿了抿嘴,扬手一扔,一张方形湿巾在空中飘荡,慢悠悠落在距离荆谓云半米远处。 时郁自己的脚边。 系统:…… 【你为什么不揉成团在扔?】 时郁低头看湿巾,荆谓云抬头看着她,谁也没说话,气氛很是古怪。 这真不怪时郁,她在外面吹了半天冷风,身子都一直在打颤,刚才还用湿巾擦手,无疑是雪上加霜,手都冷僵了。 听到系统让她扔湿巾,哪里还有心情去想怎么扔。 好在过场算是走完了,系统也没纠结这么一点小插曲,周围其他人开始放肆讥笑着。 那些人围着荆谓云骂,“贱骨头”,“废物”,“跟狗一样”,“孬种”,反正怎么难听怎么骂,时不时还会踢打几下。 时郁听得烦躁,却还是得耐着性子站在原地。 谁让这正是欣赏人落魄的好时机,作为一个十分恶劣的角色,怎么可能错过。 系统感觉出时郁的不耐烦,小心翼翼道:【宿主,你要不要和他们一起笑……】 【不笑也没事,剧情走得差不多了,人设只要在该走剧情的时候不崩,其他时间你不用太拘束。】 它是真的怕太逼时郁,会让人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她看起来就是个丧批,做事毫无干劲,让她做些什么,怕是都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系统幽幽叹息,时间还长,慢慢来吧。 忽然,一直安静的时郁,在心里问: “很好笑吗?” 系统沉默不语,没有回答时郁的问题。 在它看来,这里就是一个类似于平行世界的存在,就该按照原有的轨迹运行,否则一切就乱套了。 时郁是它见过最没有欲望的宿主,完全看不出来她到底有什么所求。 一时间,系统也分辨不出来时郁现在的心情。确实有一部分宿主过不去心理那关,无法对主角做出逼迫其成长的过分行为,从而导致任务失败。 但时郁…… 怎么说呢,她好像是真的把“随便吧”,“无所谓”的生活态度贯彻落实到底了。 以至于系统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有愿望要实现。 直到这一群人笑够了,时郁脸上都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她垂眼看了荆谓云一眼。 “没意思,走了。” 少女声音淡淡的,带着一点鼻音,听起来像是没有睡醒。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出小巷子,时郁被簇拥在中心,漫不经心地听着那些阿谀奉承的话。 打荆谓云的人不是她找的,但这些人很会看眼色,都知道时郁讨厌荆谓云,于是有了今天威胁震慑的戏码。 挺没意思的。 时郁忽地回过头。 阴暗的角落,少年似与黑暗融为一体,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几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都无济于事。 几分钟后。 系统疑惑:【宿主,你怎么又回来了?有东西丢了?】 时郁往地上一指,平静地说:“不是,来捡一下生活废弃物。” 系统:…… 末了,时郁还补了一句,“乱丢垃圾不好。” 或许是时郁说的挺像那么回事,系统信了。 时郁捡起之前自己扔在地上的湿巾,顺便瞥了眼靠墙昏死过去的荆谓云,若不是能看见他胸口处的起伏,怕是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个死人。 她顿了顿,在“马上离开丢下他不管”和“同情心泛滥见死要救”之间犹豫了一下。 时郁想了几秒,最终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面前少年的脸。 指腹触及到的皮肤,滚烫的温度有点吓人。 他在发烧。 就在系统准备阻止时郁,告诫她不要做与人设相反的行为时,时郁开口了,她说: “明天还有课……” “……” “你别忘了还要写我的作业。” “……” 系统:……到底是原主心思恶毒,还是她更冷血?? 虽然自己和她说过,原主平时是怎么欺负男主的,好让她活学活用积累经验,但不至于人都晕了,还乘人之危吧? 系统还在沉思中,那边时郁动了。 她在荆谓云身上摸出他的手机,淡定的打了个120,一副准备早点把人送进医院,好回来赶作业的样子。 时·热心市民·郁打完电话后,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了一片用过的湿巾。 系统:…… 行吧,原本这段剧情就是路人发现了昏倒在小巷子的男主,然后报警打120,好像也没啥区别。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希望小可爱们可以多多支持(づ●─●)づ ps:没有原主,身体也是郁妹自己的,这个文世界,因郁妹的到来才“活”过来。 在这之前什么男主喜欢原女主啥的都不作数,相当于系统做的“大纲”,剧情到底啥样,还要看宿主。 第2章 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车内温度舒适,让人不自觉就能放松下来。 时郁对这些一看就很贵奢侈的东西,了解不多。上车以后她就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把大脑放空处于死机状态。 她似乎累极了,脸上是明显的倦意,眼睑低垂着,目光游离。 开车的是管家兼职司机的林叔,比原主父母出现在眼前的次数还要多,主要负责接送原主上学放学和外出。 车子里异常沉默。 林叔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倒映出的时郁。 少女始终面无表情,伺候了她几年的林叔,总觉得今天的时郁心情不是很好,虽然小姑娘平时也总爱发脾气,但这次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此时系统正在给时郁恶补剧情和设定。 为了让刚穿过来的时郁能够适应,系统简直是无微不至面面俱到。甚至连身体都用的时郁自己的,生怕时郁会不习惯,就差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了。 【原主从小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父母工作繁忙很少露面,对女儿关心不够这一点,全都弥补在了其他方面,所以才养成了原主那般娇纵任性的性子。】 【比较轻松的是,回去以后,你面对的是一些佣人,不用太过拘束。】 【原主学习不好,这方面你也不用有压力,随心所欲就行。】 说了半天,系统感觉自己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当事人却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那个,你在听吗?】 时郁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她眼睫轻眨了一下,道:“听着没实感。” 时郁在内心和系统对话,和平时说话一样,带着种寡淡的感觉,很轻,很随意,“你念吧。” 系统懵逼。 【念?念什么?】 时郁说的理所当然,“不是文世界吗?你念小说给我听,从第一章开始,这比你干巴巴介绍剧情,更有代入感。” 系统沉默。 特么的,老子是随身听吗? 还是不用充电自带解读功能那种。 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系统认命的读起来。只是那标准的机械电子音加上抑扬顿挫朗读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 系统:你大爷的,有个锤子代入感!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家,系统也终于暂停了那尴尬的广播剧,努力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小姐好!” 不用时郁亲自动手,门口就有等候在此的人,问好的同时打开车门迎接。 时郁顿了顿没说话,迈步走进眼前的独栋别墅。 余光瞥到院落中种满了各色鲜花,上面还挂着雨珠,一眼看过去,生气盎然。东南角的地方,还种了一颗枝繁叶茂的银杏树。 穿过前厅,走到客厅,头顶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明亮璀璨的光线,却莫名让人感觉到几分孤凉的意味。 时郁表情淡漠,环顾扫视了一圈。 原主脾气很大,索性白日都在学校,别墅里的佣人倒是不算多各司其职,只有见到面时,才会和时郁打招呼。 【你房间在二楼,上楼右手边那间。】 时郁没直接回房间,而是四处逛了逛,熟悉自己接下来要生活的地方。 此时,时郁手里正端着一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橙汁。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味道很纯正,应当是鲜榨的。 忽然,传来“咔哒——砰”的声响。 时郁一抬眼,就看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满眼阴鸷的少年。 视线在空中相对,荆谓云的手还搭在门上,做着关门的动作。 他身形有些单薄,个子却很高,脸上的泥水洗净了,只留下各种青紫破皮的伤痕,看起来很是凄惨,可就是这样,也难掩五官轮廓的精致,和一身阴郁冷寂的气场。 荆谓云有一双充满戾气,让人难忘的眼睛。 具体怎么个难忘法,大概是他看人时总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吧。 想忘了都挺难。 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处于青春叛逆期,讨厌憎恨一个人时的情绪,还不太会隐藏。 瘦削的少年站在门口一言不发,整个人好似被笼罩在一片无形的阴影之下,表情不善,眼神防备。 时郁抿了口橙汁,幽幽道:“看什么?没死就回房间待着去,别在这碍我眼,看着就烦。” 说完,时郁就拿着果汁坐到沙发上玩起了手机,没有再分给荆谓云一个眼神。 那架势,好像刚才骂人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荆谓云静默了片刻,缄默不语,按照这位大小姐的吩咐,准备回房间。 途径时郁时,又听她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 “晦气。” 荆谓云抿唇,他从小便不讨人喜欢,又是那种见不得人的身份,早就习惯了难听的词语和标签。 他有一个隐瞒多年的秘密。 那就是读心。 荆谓云能够听到三米内的人和他有关的心声,离得越近听得越清楚。 这是一个十分鸡肋的能力。 只因他听到的,无非是那些故作关心维持温柔外在形象的人,在心里是怎么唾弃厌恶他的。 这些人都没有区别。 只会让他更加清楚的感受到那些浓烈的恶意。 下一秒,少女清清冷冷的嗓音响起。 【不久前还被打的爬不起来,这会就像没事人一样。】 【荆谓云……不愧是你!】 荆谓云脚步一顿,偏头看向时郁。 时郁还在低头玩手机,从侧面看过去,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刚才那是…… 时郁的心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荆谓云竟然觉得那句,“荆谓云,不愧是你”里面夹杂了点夸奖的成分? 后面四个字,时郁的声音明显提高了一丝。 时郁察觉到有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懒懒地抬起头,语气平平,“还不滚?” 荆谓云微低着头,双手垂于两侧用力攥紧,那处皮肤冷白,能看见淡淡的青色血管和因隐忍而止不住的发颤。 “抱歉……” 当寄人篱下时,“抱歉”,“对不起”,“不好意思”,这一类的话其实没那么难说出口,反而会让对方有种扫兴无从下口的感觉。 很省事,能减少许多麻烦。 但荆谓云也不是对谁都会道歉,他把事情拎得很清,时家接纳了他,所以他才会忍受时郁的脾气和折腾。 只见,时郁那双漂亮却无神的眼眸,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烦躁。她似乎觉得多看他一眼,都是脏了眼睛,很快就转回过头。 【为什么要道歉?】 这声音很熟悉,明显是坐在沙发上时郁的心声。 荆谓云愣了一瞬,明明前不久,这人心里想的都还是多么的厌烦讨厌他,心声一直都是和表面一样,总是冷嘲热讽。 如今却像变了个人。 可她说话做事又没什么变化。 难道读心的能力出了偏差?这还是读心第一次出错。 就在这时,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 【道歉的话,不就好像全都是我的错一样。】 【我也不想这样的……】 【我这种人,到底为什么还存在世上?】 听到这,荆谓云难得的露出了茫然的情绪。 他听的很清楚,从未如此清楚过。就连与自己无关的心声都能听到,这还是第一次。 他想,读心大概出问题了。 自己该听医生的,在医院多待一阵子,说不定是打架打得脑子里有淤血堆积也说不准。 荆谓云双眸有些失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烫,他还在发烧。 一定是烧糊涂了。 荆谓云回了房间,留下时郁一个人待在客厅。 她猛喝了几口橙汁,味道还是酸甜的,却莫名多了一股苦涩的感觉。 是榨汁的时候,没有去籽连同果肉一起磨碎了沉在底部,哪怕几经过滤,也依然存在吗? 系统自然不知道时郁心中所想,他和时郁是用心里对话没错,却没有办法感知到时郁的情绪和想法。 【宿主,你这次做的也超棒呢!】 【男主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压力越大,成长的也就越快,潜力能力什么的很快就会被激发出来。】 【加油!加油!你最棒!】 倘若系统有人型,时郁猜,他此时一定是手摇助威花扭来扭去的。 怪蠢的。 偏偏系统一点自觉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系统:我,系统兼职随身听+拉拉队 第3章 时郁是被有节奏的敲门声吵醒的。 她按亮房间的灯,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半夜十二点来敲门。 午夜凶铃? 这其实是个披着恋爱狗血文的恐怖片? 时郁困得忍不住直打哈欠,可那敲门声却每隔一会儿就会响起,声音倒是不大,敲得不轻不重,似乎是在顾及什么。 等她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沓卷子。 粗略判断,大概有十几张。 视线向上,时郁才发现来人是荆谓云。 他没有穿校服,而是换上了比较宽松舒适的睡衣,把身上的伤遮得严严实实。 荆谓云眉头微蹙,把手中的卷子往前伸了伸,没说话。 还困乎乎不算清醒的时郁下意识就要伸手接过来,一副漠然困倦的模样,只差在脸上写着“我没睡醒”几个大字。 直到听见系统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地吼声,时郁才反应过来,放下了伸出去一半的手。 原主在的学校是本地出了名的贵族学校,据说,学校风气很好,学风严谨,师资强大。 通俗点来讲就是两个字,有钱。 但再有钱的学生,也怕找家长,原主虽然不学无术,但作业这方面还是没有愁过的。 以前有学校里的人帮忙写,自从荆谓云来了以后,连带着其他人的份全推给了他。 这不,被打成这样了,还能熬夜到零点,准时交作业。 时郁听着系统滔滔不绝,了解了眼下的情况。她微抬起下巴,半眯着眼睛看向荆谓云,发现这人也在看她。 两人相视无言。 少女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散开的长发有几缕垂在前面,刘海卷翘略乱,自成一种懒倦散漫的气场,无不向人传递着一个信息: 她刚醒。 她是被他吵醒的! 荆谓云有些不解,往日,时郁定是要疯玩到凌晨的,出去唱K,打游戏,和小姐妹畅聊…… 总之,随便哪一样拎出来,都是丰富的夜间生活,没半点阳间的事。 时·阴间人·郁表情平静,语气淡漠,“手还没废呢?” “……” 说着,时郁抬手,一把扯过卷子快速扫了两眼,不屑冷笑,“写得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纤细的手指捏住卷子,沿着中线部分用力撕开,然后叠在一起又撕了几次,直到把荆谓云辛苦写完的卷子全撕了以后,才停止。 碎纸砸在荆谓云身上,在空中飘了约两秒,缓缓落在地上。 一片狼藉。 少女分明就是在没事找事。 目睹这一切的荆谓云抿了抿唇角,没说话。 这种不痛不痒的羞辱,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让人比较在意的是,方才时郁的心声乱糟糟的,吵得他头更疼了。 【好困,为什么大半夜要检阅卷子,我是收作业的不成?】 【写都写了,就不能明天直接帮我交了,非要来找罪受,脑子没毛病吧?】 【十几张卷子同时撕,没点臂力真的不太行,荆谓云没写废,我都要撕废了。】 少女的心声听起来有几分委屈的意味,明显是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了他。 荆谓云就那么安静地站在原地,没说一句话,黑眸中布满了冰冷的森然。 大小姐忘性大,怕是忘了,无论发生什么,这些所谓的“小事”都是要完成的,不然她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让他在这个“家”不得安生,无法正常休息。 时郁似乎非常热忠于在各种事情上找麻烦折腾他,哪怕是些不起眼的小事。 很幼稚的整人方法,却意外的很奏效。 荆谓云定睛看了地面几秒,慢慢蹲下身,作势要去捡那些被撕毁散落在地的卷子。 少女撕卷子的行为,显然是在表达不满。 今天他帮人写作业的时间确实晚了一些,大小姐不悦发脾气很正常。 荆谓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时郁了,这人什么性格,他在了解不过。 跋扈,坏脾气,动不动就甩脸色。 没办法,他发烧烧得厉害,身上也是动一下就牵扯全身的疼。平时很快就能写出来的答案,硬生生拖到现在才堪堪写完。 荆谓云默不吭声,一点一点捡起地上碎得不成样子的卷子,视线掠过上面自己艰难用笔写下的字符,快速移开。 这样的行为,倒是有几分乖顺示弱的感觉,换做是原主,怕是会天真的以为,荆谓云是被“收拾”服了。 但早就知晓剧情发展的时郁知道,这时的男主不过是在隐忍蛰伏,用不了多久就该崛起黑化了。 此时她的行为不过是在作死的道路上蹦迪罢了。 时郁站得没个正形,没骨头一样懒洋洋地靠着卧室门框,低头垂眼看荆谓云捡“垃圾”。 假如忽略她时不时点一下脑袋的动作,倒是挺像个“负责”的监工。 大概是时郁好半天没有说话,蹲着的荆谓云忽地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时郁还是那副淡漠困倦的样子,荆谓云也没有露出半点男女对视过后的尴尬。 两人一站一蹲,看了对方足足有三四秒。 荆谓云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荆谓云。”从睡梦中被吵醒的时郁,嗓音现在还有点哑,“那么喜欢这些垃圾,不如等会捡完了你拿胶带粘好,裱起来?” 话语间的暗讽不言而喻。 不等荆谓云说话,耳边又传来时郁的声音。 【别!赶紧捡完,赶紧走,别耽误我睡觉,谢谢!】 荆谓云望着时郁,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与探究。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蹭了蹭手背,又轻又软,像是用羽毛轻抚那处的皮肤。 很痒。 荆谓云低下头去看,才发现那是时郁脚下毛绒绒的家居拖鞋。 大小姐身子娇贵,哪怕是鞋底都是柔软舒适的,不似普通鞋底那般生硬,踩在手背上没什么重量,反而被上面的绒毛弄得有些痒。 荆谓云的手本能地轻颤了一下,没有收回,任由时郁踩着。 少女如悬于空的月高不可攀,居高临下神情淡漠地注视着他。不同往日的是,此时她眼瞳中,没有半分欺负人时兴奋愉悦的情绪,仿若随意看了眼路边到处可见的杂草。 荆谓云的眸色隐晦不明,看不出在想什么。 虽是伏低的姿态,但他依然很倔强。 背脊挺直,下巴微抬,有点像是在蹲军姿,左膝低于右膝距离地面很近,却又不到单膝跪地的程度,仿佛在诉说自己不屈的精神。 迟迟没有等到荆谓云回话,时郁抬腿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说话,我堵你嘴了?” 原主故意为难荆谓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人是个不会说软话哄人的主。 其他人都捧着原主,唯独男主特立独行,见到原主说不出来半句讨好的话。 即使是“抱歉”,“对不起”之类的话,也说的生硬无比,直叫人扫兴。 挺没劲的。 真就是男主成长道路上的工具恶人,用来突显男主的“尊严”,“隐忍”,“过得多不如意”。 时郁只想速战速决走完过场以后,赶紧睡觉休息。 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这男主终于舍得开口多说几个字了。 “裱好以后,需要送来吗?” “……不用。”时郁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决定对这人视而不见。 【等你裱好送过来,鬼知道几点了。】 【拜托,夜晚是人类脱离苦海抵达梦乡的时刻,能别扰民吗?】 【烦死了!】 离得近了,声音越发清晰。 这次少女的心声抱怨成分更多,听起来像是在生气。 荆谓云抬手揉了下眉心,莫名有种身心疲惫的感觉。 然后他就看见,时郁面无表情打了个哈欠,本就半眯的眼睛,眼皮似乎又合上了少许。 荆谓云:“……” 她好像真的很困? 荆谓云敛眸,顿了顿,低头继续捡大小姐口中的“垃圾”。 他加快了动作,没多久就捡完“垃圾”站起身。 只见时郁昏昏欲睡,耸拉着眼皮随意朝荆谓云手上看了一眼,“砰”得一声关上了门,便没了下文。 “?” 就这样? 空旷的走廊上霎时只剩下荆谓云一个人。 他低垂着头脸上没有表情,将那些被撕毁又拾起的卷子用力攥紧,手背隐隐有青筋冒出。 原本光滑平整的纸张,饱受摧残过后,被抓皱出许多棱角,磨得人掌心生疼。 少女一惯爱戏耍人寻开心,娇气又讨厌。 今天高兴了一个想法,明天兴起又换了心思,总之没有安分的时候。 至今为止遭受过的羞辱又添上新的一层。 无论是门内的时郁还是门外的荆谓云此时都格外安静。 【踩手,踢人……欺辱男主任务点达标……宿主完成的很好……之后……】 时郁一头倒在床上,并给自己盖好被子,在系统的碎碎念中入睡了。 那架势仿佛什么都没有睡觉重要! 时郁的睡眠质量不错,甚至可以冠上个嗜睡的标签,曾有过一天睡了二十几个小时的成就。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睡觉的时候,是最轻松的,如同丧失灵魂的躯壳,不用思考,没有行动力。 她很迷恋这种状态。 什么都不需要做,所有的一切都与己无关。 翌日清晨。 刚醒过来的时郁有些恍惚。 如果没有脑袋里系统那像鸡打鸣一样的声音的话。她说不定还能回味感慨一下,没有任务要做的夜晚有多舒坦。 【宿主,起床了,你今天要去学校上课的。】 【起床!起床!起床!】 时郁坐在床上恍神默然。 真好,系统不怕失业,当不了恶人系统,还能改行去当个闹钟,绝对能叫醒人。 毕竟这玩意连个手动关闭的开关都没有。 等时郁洗完漱换好衣服下楼时,发现荆谓云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这人睡得比她晚,起得却比她早,身上还带着伤病。 时郁默默在心里为男主的敬业点了个赞。 下一秒,荆谓云似有所感般抬起头和时郁对上视线。 距离超过三米,听不见心声,他只能看见少女缓步朝这边走来。就好像是饱受好评的戏剧帷幕在面前拉开,映入眼中。 她出身高贵什么都不用做就高高在上,而他什么也没做却要承受所有恶意。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少年黑眸冷然,病态般苍白的脸上青紫伤痕格外明显。一夜过去,伤势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种愈发严重的架势。 看到时郁越走越近,荆谓云眼中都是遏制不住的暴戾。 少女的脖颈很是纤细,好似稍微用力就能扭断。 只见高高在上的时郁缓缓走到餐桌旁,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顺带轻叹了口气。 荆谓云见她这样,额上青筋一跳,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然后…… 他听见时郁说: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而时郁分明没有张嘴。 荆谓云:“???” 作者有话说: 时郁:知不知道,每天被迫早起对丧批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而这样的日子,我却必须一直坚持到任务结束。 时郁: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只听到后半句的荆谓云:大小姐又觉得我碍眼了,毕竟她一直想赶我走。(委屈.jpg) 第4章 餐桌上气氛很尴尬,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说话。 时郁懒得说早安,估计那人也不会回,所以干脆一句话不说,直接忽视掉站得像电线杆一样的某人,自顾自的吃起来。 等她吃饱喝足后,才注意到荆谓云不知何时坐在了距离自己很远的位置上。 他虽然低着头,但却像是长了第三只眼一样,几乎是和自己同一时间放下了筷子。 时郁顺手端起手边的杯子,轻抿了一口牛奶。 牛奶里加了糖,不多,没有将牛奶那股香醇的味道掩盖下去,奶香味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时郁快速扫了眼荆谓云身前的餐盘。 荆谓云吃的很少,反正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饭量,能看出来他不是真的饭量小,而是在迁就眼前这个“任性”的大小姐罢了。 他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从始至终没发出过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时郁“砰”的一声将杯子搁置在桌上。 荆谓云闻声抬起头,盯着时郁看的时候,就像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时郁好似看不见那渗人的目光,该干什么干什么,轻松自在的很。 她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让佣人拿件外套过来穿好后,才出门。 荆谓云不作声,安静地跟了上去,落后时郁几步远。 时郁自然不会等他,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关上车门,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秒停顿。 司机还是林叔,他和时郁问好的同时,余光注意到后方的少年,目光有些复杂。 荆谓云的身份见不得光,家里人不重视,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行事。他几乎无处可去,在哪里都是碍眼的存在,也正因为如此,他表现的很听话,无论时郁怎么折腾他,都一直忍受着。 林叔看了眼后视镜,见时郁没表情,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踩下油门,车子扬长而去。 竟是直接将荆谓云丢下不管了。 ———— 许是林叔看后视镜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了,想让人注意不到都不行,时郁懒懒地问了句,“怎么了?” 林叔笑了笑,“没事,小姐昨天穿得少了些,虽然不需要走很远,但总归保暖些以免着凉,今天这样也很好看。” 时郁不理解,人手一套的校服有什么好看的。 她更是不懂青春期女生之间暗戳戳的攀比心。 原主的校服小到扣子,大到衣服暗纹都是专门找人设计定制的,反正,怎么贵怎么来,说是镶金边的都不为过。 而在时郁的人生观念中,完全没有什么贵贱美丑,她只在乎这件事或物是否省事舒适。 她怕冷,加件外套是很正常的事,可在其他人眼里,反而成了什么稀奇的事。 一路上时郁有一搭没一搭和林叔闲聊着,倒也不算无聊。 ———— 高一(七)班。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班里的同学来了一大半。 学校说白了就是个小的社交圈,尤其是这种富家子弟的贵族学校,拼的就是权势和背景,互相结交。 这个年纪的学生都爱闹腾,再加上是个拼爹的年代,可劲折腾。 上课铃还没打,教室里叽叽喳喳吵得不行,时郁一边听着系统的指示一边找座位,时不时还要侧过身避开跑闹的人。 杂七杂八的声音充斥在耳朵里,总结就一个字,烦! “艹,烦不烦啊?吵个屁!”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高大男生猛地站起发出怒吼,顺便踹了一脚前面的桌椅,吓得旁边的人一个哆嗦。 “要吵滚外边吵去!” 男生这么一喊,吸引来了班里其他同学的目光,顿时安静不少。 唯一还在走动寻找座位的就只剩下了时郁。 只见她两手空空,连装模作样的空书包都没背一个,乌黑浓密的头发被束在黑色的皮绳里,随着走动轻微摇晃。 少女走走停停,最终停在了刚才骂人的男生附近。 这人刚才踹得是她的椅子。 时郁也不在意,随手拉了下椅子摆正坐下,头也不抬,双手交叠伏在桌上,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趴下睡了。 走过来时,时郁就注意到,自己的位置属于后几排,这种位置大多是些学习不好混日子的。 既然都混日子了,那睡觉就是精髓! 这边时郁睡得天昏地暗,另一边教学楼外,荆谓云刚还了共享单车。 天气湿凉,再加上找车还车费了不少功夫,荆谓云露在外面的皮肤被风吹得生疼发冷。 之所以不打车而是骑车来,也是因为这幅样子,能让那位大小姐心情舒畅些,少折腾一点。 索性,共享单车足够多,大小姐在怎么作,也不至于停了全城的车。 荆谓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手机屏幕如蛛网般满是裂纹,倒映出他那张满是伤痕的脸。 太狼狈了。 这样的荆谓云,在配上那双漆黑发狠的双眸,不少路人都下意识避开绕行。 这个时间,没几个学生还在外面,荆谓云一路畅通无阻。 他是转学过来的,比时郁大一岁,降了一级,才和她一个班级。 ———— 临近上课,教室外边涌进来几个人,说笑间不经意般往旁边推搡冲撞。 正好把半脚踏进教室的荆谓云撞得重摔在地,发出“嘭”的一声。 他身上沾了不少灰尘,摔倒时手本能的寻找支撑点,不料在门框上狠狠划了一下,霎时鲜红一片。 而那个撞了荆谓云的人,则厌嫌地瞪了他一眼,迅速跑开了,好似荆谓云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荆谓云满是血的手不受控制地轻颤,他用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身体却一抖,差点又摔下去。 教室里的人都在看他,却没有人愿意扶他一下,有人想要上前,似又想起了什么,装作没看见漠视不理。 那些投过来的视线,无一不带着些看热闹的意味。 不知是谁起得头,捏着嗓子嘲讽道:“你说你走路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把地弄脏了,一会记得擦一下啊!” 话音刚落,旁边一堆人都笑了。 “大家都是同学,别光笑啊!你们谁去扶一下,互帮互助不知道吗?” “我可不去,要去你去。” “可别了,身上指不定有什么病呢,谁敢碰他啊!” 笑声充斥着整间教室,直到荆谓云站起来,那笑声才稍微小了一些。 少年皮肤白的没有血色,唯有青紫的伤痕和掌心的鲜红触目惊心。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手握成拳,绷起几条明显的青筋,血水顺着指缝向下滴落,显得狰狞可怖。 荆谓云一言不发,就像什么都没听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直趴着没动弹的时郁突然坐起。 凳子登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撞到后面的桌子。 她看起来没太睡醒,眼睛还半眯着,却在视线触及某处时,表情微变,眉眼阴沉,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我艹你大爷……” 坐在后面被吵醒的暴躁男生站起来破口大骂,当看清眼前的人以后,硬生生把接下来的国粹都咽下去了。 “时郁,你干嘛?” 作者有话说: 荆谓云:要不是大小姐还在这,我把你们全嘎了。(超凶.jpg) 第5章 时郁眼皮微抬转过头看了暴躁男生一眼,随后别开眼,也不说话,就那么阴侧侧地站了几秒。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除了个别几个不参加热闹的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等时郁开口说话,恰在此时一个女生走进教室。 只见她环顾四周皱了皱眉,轻声道:“时郁,沈寻你们能不能消停点?” 女生圆眼鹅蛋脸,身型纤弱,看起来是个人畜无害的柔弱少女。 和时郁那种带着攻击性的美不同。她周身有种柔和的气息,声音也软软的,说起话来像是撒娇似得抱怨,直叫人心底一软。 刚刚还满脸不耐烦的沈寻瞬间绽开笑容,随意摆摆手,“没事没事,闹着玩呢!” 只有时郁充耳不闻,不知在想什么。 下一秒,就见女生走到荆谓云旁边,递给他一包纸巾,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荆谓云没动,如同雕塑一般毫无反应。 女生也不在意,将纸巾放在荆谓云课桌边上,再转过头时,脸上浮现出温怒,“你们未免太过分了!” 几个始作俑者暗戳戳看了时郁几眼。两头都得罪不起,到底是没敢吭声,低头做鸵鸟状。 荆谓云为什么会遭遇这些,不言而喻。 时郁本人倒是无所谓,好似女生口中“过分”的不是自己一样,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过分。 她直接无视女生,目光落在荆谓云一片猩红的手上,定睛看了两秒后,慢悠悠地朝那边走过去。 女生当即警惕地盯着时郁,一副护犊子的架势,完全没发现自己娇小的身躯根本挡不住后面的荆谓云。 她甚至比时郁还要矮一些。 “时郁你……” 女生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时郁脱下外套,随手扔到荆谓云的桌子上,面无表情道:“洗干净。” 众人不明所以。 荆谓云终于有了反应,低头看向大小姐扔过来的衣服。 外套是时郁早上才穿的,定然不会脏,细看之下才发现衣角处有个米粒大小的褐红色痕迹。 大抵是荆谓云路过时郁时,不小心将血珠甩到了上面一点。 气氛沉默压抑,各种看好戏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扫着。 荆谓云默了默,站起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起时郁的外套。 另一只手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身上的伤也疼,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不适,耳朵里充斥着各种满含恶意的话语。 有时,能听到人的真心话,也不是什么好事。 杂种,废物,畜生,时家的狗…… 诸如此类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中重复,听得荆谓云有些麻木,甚至没有精力去分辨混杂在其中微小可怜的同情和善意。 宛如深陷名为恶意的泥潭,放弃挣扎,被彻底淹没。 突然,时郁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荆谓云如果不知道趁现在去处理一下伤,那他就是个大傻X!】 荆谓云:“……” 与此同时,那人畜无害的女生,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时郁。 “时郁,他已经很可怜了,你……” 时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你帮他洗?” 女生:“……” 众人:“嘶——” 女生被时郁噎了一下,眼眸中满含委屈,小心地看向身旁的荆谓云,似在纠结。 时郁啥也不管,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荆谓云看,那架势仿佛在说,‘敢不听话,没你好果子吃!’,威胁意味十足。 荆谓云不语,听话地叠好时郁的外套,装进不知从哪拿出来的袋子里,正准备逃课去给时郁洗衣服。 不曾想,那道颇为慵懒的少女音还不放过他,又开始阴阳怪气。 【怎么像条死鱼一样,扒拉一下动一下?】 荆谓云:“……” ———— 待荆谓云走后,时郁便不再理会眼前还在发呆的女生,回座位上继续跟周公下棋。 整天都生活在系统的科普之下,时郁自然知道这个女生是谁。 这本书里的女主角——梁恬。 梁恬从小顺风顺水,没受过挫折,性格温柔开朗,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她就像个小太阳,温暖救赎着身边每一个人。似乎所有事,遇上她都可以轻轻松松化解。 后面梁恬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帮助受尽挫折的荆谓云,拉他走出黑暗。而原主时郁,就是这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梁恬从小被教育要温柔待人,理性处事。也正因如此,大多时候,她会顾及的多一些,再加上荆谓云性子孤僻,两人真真是纠缠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过,这些都与时郁无关,她不在乎女主和男主有多虐恋情深,只想早早完成她的任务。 至于别的?爱咋咋地。 ———— 在时郁快要睡着时,恍惚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时郁想起,曾经,她也遇到过小太阳类型的人,那人傻乎乎的,对谁都掏心掏肺的好…… 算了,睡觉吧。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这么想着,时郁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理所当然了。 时间久了,胳膊发麻,时郁每隔一会就会换胳膊枕着。从左胳膊换到右胳膊,又从右胳膊换到左胳膊,睡得倒也算舒坦。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在睡梦中的时郁听见有人喊自己。 “时郁,时郁醒醒,别特么睡了……” 说话的人音量不大,像是磨牙一样一直在旁边吵人,见时郁没反应,居然还伸手拍了拍她肩膀。 “时郁,昨天卷子呢,快点,不然一会老刘又要骂。” 听到这,时郁坐直上身,睡意散了一半。 卷子? 什么卷子? 不等她捋顺思路,刚一抬头,就对上好几双期待的眼睛,七八个人围了过来,活脱脱一副等着大老爷发米粥的难民模样。 这下时郁彻底清醒了。 她先是眨了眨眼,然后扫了一圈“难民”,脸上还挂着几分茫然。 好像…… 是有卷子这么一回事来着。 可是,卷子在做任务的时候撕了啊! 时郁沉默了。 沈寻见时郁不说话,把手摊开往她面前伸了伸,催促道:“快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刘事逼,天天都要查……” 时郁抿了抿嘴,面对着这些对她十分信任,满怀期待的少年,莫名有了那么一丁点小愧疚。 嗯,就一点点! “忘带了……” 沈寻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彻底急了,抓着时郁肩膀用力摇。 “祖宗诶,你咋不把自己忘家里呢!” 时郁:呵,我倒是想。 “对了,荆谓云不是在外面,让他回去拿一下!”沈寻为自己的机智鼓掌,结果发现时郁的表情更颓了。 时郁:真不如昨天让荆谓云把卷子裱起来了,好歹卷子死还能见个尸和老师狡辩一下。 时郁无奈扶额。 那些被撕的卷子,这会估计已经在垃圾场和垃圾肩并肩了,别说卷子,边角料都找不到半点。 于是乎,荆谓云回来时,就看见走廊上站了一排欲哭无泪的人。 为首的是时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站的位置光线最好,阳光在身上晕染出金色的光晕,犹如唯美的画卷在眼前展开,让人移不开眼。 时郁本人没有半点罚站的自觉,背靠着墙,正悠哉悠哉地晒太阳。 然后,荆谓云因迟到一小时,连班级门都没进去,就被撵出去罚站了。 高一(七)班的门口头一回这么热闹。 作者有话说: 系统:你还有脸说人家像死鱼?我扒拉你你也不动啊! 第6章 荆谓云自觉地站在离人群稍远一些的地方。 周遭的一切好似都与他无关。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走廊上站了不少人,这个年纪的人很少有闲得住的。哪里会乖乖罚站,基本上站了一会就开始闲聊起来,倒也还算热闹,走廊上充满了青春气息。 可这一切,都与荆谓云毫无关系。 忽然,荆谓云注意到,有一个人在偷偷摆弄手机。 其他人还在聊天,可她却完全没有在听,纤细的手指快速在手机屏幕上点着,十分专注。 不由得让人有些好奇,是什么让这人如此沉迷。 荆谓云定睛看过去。 时郁刚好收起手机,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巧的是,下一秒,下课铃声响起,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表都没有时郁这么准的。 周围的吵闹声明显变大,相熟的几个男生勾肩搭背不知嘀咕着什么,女生则手拉手一起去洗手间。 时郁面无表情地绕过众人,往教室里走,丝毫没有想参与进去的意思。 “时郁,你今天怎么还穿起外套了?”有人主动和时郁搭起话来。 “我没看错的话,那是Mih首席定制款吧,居然被弄脏了,啧啧……” 不用时郁回应,就有人替她回了。 在这个小圈子里,处于上位者的位置,身边从不缺乏簇拥者,哪怕她什么都不用说,也有人上杆子攀附。 尤其是在大家都知道时郁唯二的乐趣的情况下。 一是,时郁享受周围人的注视与夸赞。 二是,时郁热衷于欺辱荆谓云…… 果不其然,没聊上两句,就有人将话题引到了荆谓云身上。 “要我说,时郁你也太好说话了,只是让他洗干净,真是便宜他了。” 时郁配合着点点头,没说话。 “我们总这样,会不会有点过了……”说话的人偷偷瞥了眼不远处的荆谓云,快速收回视线,小声道。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反驳道:“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不要脸的赖上时家,还要把他供起来不成?” 这个圈子的人没几个看得起私生子的,光是“私生子”三个字,就是一种罪。 带着羞辱性的几个字,将会伴随着人的一生。 时郁懒洋洋地半趴在桌子上,用手托着腮,一副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的超凡脱俗模样。 荆谓云这边还在专心帮时郁补写作业,突然在嘈杂的声音中窜出来一道异常慵懒的声线。 他下意识抬起头,目光落在斜前方的少女身上。 少女好似没骨头般,恨不得全身都趴在桌子上,看上去像只无害懒散的猫。 少女的心声传过来,透着股无可奈何。 【为什么下课都不让人休息?】 【昨天剩的橙汁好像忘记放回冰箱了……】 【一晚上该不会坏掉了吧?】 合着旁边人说了半天,这位祖宗满脑子都在想橙汁的事。 荆谓云有点无语。 除了时郁以外,其他人越聊兴致越高,时不时有笑声参杂在其中。 这笑声似乎毫无意义,甚至有些人不是出自于真心发笑。但笑是最为简单的团结和排挤他人的方式。 任凭周围人目光戏谑,如戏耍逗弄路边的野犬,荆谓云都不为所动。 处于话题中心的二人,都没什么反应,好似所有的悲喜都被磨得干干净净。 人群中,不知是谁嚷嚷道:“渴死了,喂,你去买点水回来。” “我要可乐!” “……” 其他人也跟着吵着说要喝。 学校内就设有超市和自助饮料机很是方便,不过,有人跑腿,自然是更好的。 “跟你说话呢,听到没?” “咣”的一声,荆谓云的桌子被人踹了一脚,手中的笔顿时一偏,在纸上划出黑色的痕迹。 荆谓云掀了掀眼皮,朝那人瞥了一眼。 那人被荆谓云这一眼看得愣了一秒,莫名打了个冷战,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半天没说出来。 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淬了毒般阴鸷渗人。 荆谓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忍多久,浑身的伤,各种不适,让他脾气有点上头。 他压抑着想要撕碎一切的暴戾,眼神和模样都显得有些狰狞。 “那作业你来写?我可不想下午还罚站。” 时郁忽然开口道。 这一句话,仿佛镇定剂般,悄无声息平复了荆谓云内心的躁郁。 他稳住情绪,无声瞥了时郁一眼。 少女正用脚踩着桌子横栏,让椅子腿翘起,只有后面两个腿着地,百般无聊地晃着,说话时头都没回一下。 椅背时不时撞到后面的课桌,“咚咚咚”的响着。 跑腿的事就这么轻易的不了了之了,谁也没敢再提。 “哐当——” 后排课桌上的书被时郁撞掉了几本,沈寻忍无可忍,抬手一掌拍在桌面上。 沉默,是此刻的教室。 还在班里的人,纷纷看向这边。 沈寻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性子更是说一不二很是暴躁。刚来学校就把高年级的人揍进了医院,给人留下了十分不好惹的印象。 好在这位太子爷也不是乱动手的人,平时不是睡觉就是翘课,倒也还算安分。 偏偏时郁一而再再而三扰人清梦。 一时间气氛居然有点剑拔弩张的微妙感。 时郁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看暴怒的沈寻没说话。 小姑娘微仰着头,挑衅意味十足,只是眼神空洞洞的,透着几分无辜感,在配上那一张可以用惊艳形容的脸,足以让人恼怒消散不少。 就在这时,系统不合时宜的发出声音。 【沈寻是非常重要的男配,他和原主背景相当,两人关系不错。直到后面“时郁”越来越过分,才渐渐开始厌恶原主。】 【尤其是在梁恬的对比之下,“时郁”这个人就显得更加恶劣了。】 【你只需要表现的很讨人厌就可以了!】 沈寻古怪地看着时郁,这人不知在想什么,稳稳当当地坐着,面上毫无波澜,活生生一副面瘫了的模样。。 沈寻:“???” ——我他妈没惹这祖宗吧? 而此时的时郁。 【好麻烦……】 【暴躁少年什么的好烦,合不来。】 见对面的人走神的很彻底,沈寻简直要气死了。 “时郁!” “啊,嗯?怎么了?” 沈寻在心理默念两遍不能和女人动手,才勉强压下心中那股想要抽死她的冲动。 “你今天气不顺?”沈寻疑惑。 不然这人怎么一会找荆谓云麻烦,一会撞桌椅板凳的,根本不闲着,各种找事。 时郁眨了眨眼,试探着问他:“我以前不这样?” 懒得做任务是一回事,想完成任务是另外一回事,时郁在怎么咸鱼,也是不想任务出差错的。 沈寻还真就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咧嘴一笑,居然释然了,“好像也是这样。” 时郁:“……” 她突然有些好奇,原主到底是怎么做到,让这样的“天然”讨厌的。 【瞧给这孩子傻得哟!】 斜后方的荆谓云眼眸微抬,看了眼时郁快速收回视线,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时郁变了个人的感觉,明明和以前一样,却又有哪里不太一样,说不出的违和感。 荆谓云指尖无意识用力,攥紧了笔,心里徒增几分烦躁。 ———— 很快就到了午休吃饭的时间。 时郁可不想在被人缠住聊天,起身就往外走,颇有逃离灾难现场的架势。 不巧的是,就在她脚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有人叫住了她。 “时郁,你等一下。” 时郁:“……” 【尼玛有完没完了!】 ———— 与此同时,荆谓云正站在水间门口,原本是想来接点热水,不曾想来得不巧,里面的人正在办事。 门内不时发出拳脚落在人身上沉闷的声音,伴随着呵骂和呜咽声,在楼道里显得有些可怖。 荆谓云等了一会,见里面的人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不耐烦地推门走了进去。 水间里站了七八个人,一见到荆谓云走进来,瞬间安静了。 领头的男人嘴里叼着烟,狠狠瞪向荆谓云,骂道:“谁他妈让你进来的?” 荆谓云没说话,扫了眼男人身上的校服。 每个年级的校服都略有不同,眼前的男人,明显是高三的。 高三是个分水岭,要么往死了学,要么就像这人一样混,架子大的很。 比较好的一点是,高三的人,普遍不怎么认识高一的。 “跟你说话呢,聋了是吗?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打!”男人恶狠狠地把烟往地上一扔,同时踹了一脚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动的人。 荆谓云依然不说话。 男人何时被人如此无视过,脸一黑,手高高抬起,作势要朝荆谓云扇过去。 下一秒就见荆谓云一把扯住男人的头发,用力往下按,同时屈膝撞过去。 毫无预兆的场面,让所有人一懵,等回过神来,领头男人已经鼻血横流止都止不住了。 此时的荆谓云像只发狠的野兽,眉眼间满是戾气,身上有种极端的疯狂,让人不敢接近。 他眼神里那种凶狠是藏不住的,全身上下写满了不爽两个字,怕是早就想找个机会发泄了。 人都说,不怕打架,就怕不要命的。 以一敌多,荆谓云可不就是不要命了。 他不管不顾,只抓着领头的男人揍,手中用来接水的杯子直接抡在男人头上,砸得人头晕眼花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似觉得杯子砸得不顺手,荆谓云把杯子一扔,掐着男人脖子,一拳打在对方脸上。 打架这事,讲究的就是快准狠,谁能威慑住谁。 但谁也没想到荆谓云这么狠。 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别看荆谓云动作多,实际上总时间连半分钟都不到也就几秒的功夫,压根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我操!”不知谁骂了一句。 荆谓云当即手一松,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水间里傻眼的一群人。 尼玛,刚才打那么狠,一副硬茬要拼命的模样,结果这会直接跑了? 这什么跟什么啊! 两个人留下来送人去医院,剩下的追着荆谓云出了水间。 这会是午休时间,走廊上压根没什么人。 一群人在走廊里疯了似的狂奔。 ———— 荆谓云似乎很有经验,再加上学校面积大,绕来绕去甩开了身后的人。 他瘫坐在墙角,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脸色白得吓人。 刘海浸了汗水湿答答的胡乱糊在额头上,很是狼狈。 “荆谓云?你怎么在这?” “啊!你身上的伤……我送你去医院吧?”又娇又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话语中关心之意不似作假。 荆谓云一直低垂的眼眸掀起,声音嘶哑,像是野兽攻击前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吼,毫不留情。 “滚。” 他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感受不到光的温暖,只觉得眼前的人格外刺眼。 作者有话说: 云哥是私生子,不过这里面有隐情,不剧透,后面慢慢揭晓。 他是真的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眼里只有大小姐,以后也只有大小姐一个人。 第7章 时郁没上过老刘的课,甚至不知道这个早自习来检查卷子的老师教哪科。但她知道,这是她们的班任,人挺凶,早上还把一群人撵出去罚站。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被叫来谈话。 时郁也不知道,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两个问题: 【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午休是几点到几点来着?】 老刘见时郁像没事人一样,站没个站样,一脸梦游状,气得一拍桌子:“时郁,我不管你在外面有多横,你来这是学习的,不是让你拉帮结派的!” 时郁“嗯”了一声,明显心不在焉。 老刘:“怎么?不服气,你是不是还要揍我啊?” “……”时郁没吭声,别开脸看向窗外。 教学楼地理位置和采光都不错,一眼望过去,有大片草坪树林水池,微风拂过,树影随之晃动,好不惬意。 细看之下还能发现,有几对小情侣坐在树荫下说着什么悄悄话很是亲昵。 旁边的老刘还在絮叨着什么,时郁听不太清,早就不知神游到哪去了。 “行了,你先走吧,小姑娘有点女孩子样,别整天不服这个看不惯那个的,你这脾气改改,不然以后要吃亏的……” 老刘也是尽心,骂也骂了劝也劝了,眼前少女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姿态,让他有些无可奈何。 在老刘的注视下,时郁犹豫了两秒,懒懒地点点头,算是应了。 一片安静,老刘沉默。 最终老刘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让时郁滚蛋了。 时郁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办公室内,窗外的风景很不错,只是老刘的表情不怎么好。 【其实……老刘人很好的。】 【按照剧情,有人和他说了你孤立荆谓云的事,你们在办公室争执不下,后面直接和老刘对着干。】 系统摸不清时郁的想法,小心翼翼解释着,隐藏之意无非是。时郁刚才不理人的行为虽然气人,但还不够。 可它能怎么办? 好不容易绑定了个合适的宿主,结果这祖宗每天都半死不活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别说做任务走剧情了,时郁能多说两句台词,系统就谢天谢地感恩戴德了。 系统抹泪:还不是为了那点业绩。 当事人时郁压根没听出来系统话语中的哀怨。 她静静地站在走廊上,双眼无神,像是没有生命的死物,无波无澜,无悲无喜。 似乎对于她来说,“欺辱”他人无所谓,自己被骂无所谓,什么都与己无关。 突然,系统发出十分激动的声音。 【哇,男女主到了第一个剧情点了!】 【宿主,你快看窗外,左边第二栋楼角落那里。】 时郁漫不经心地抬眼望去。 身型挺拔削瘦的少年蹲坐在楼底的阴影中,神情冷淡又凶狠。 在少年对面站着个与他截然相反的女生,正经规矩没做改动的校服,领口处露出一截白皙脖颈,妥妥的乖乖女形象。 时郁之前就知道,荆谓云有一双让人难以忘怀的眼睛。 和自己不同,荆谓云的眼睛里承载背负了很多东西。 时郁讨厌麻烦,也不喜欢承担什么责任,或者是去热爱追求一些事物,所以她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这也让她看起来有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时郁没那个闲心八卦关注男女主进展,只瞥了一眼便走了。 午饭时郁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解决了,她对吃的不怎么挑,除了一些味道比较重口味的不能接受以外,其他的只要能吃饱就行。 吃完饭后,没有在接收到系统的提示,时郁便放心地找了个空旷的地方休息。 旁边设有篮球场羽毛球场甚至连高尔夫球场都有,连接各个场地的是大片的绿化带。据系统说,室内还有游泳馆等,奈何时郁对这些一看就很累的娱乐项目提不起兴趣。 她顶多坐在长椅上看一看。 嗯,仅限看看,多动一下都不行! 篮球场上聚集了很多男生在打篮球,不远处有女生在看,也有的在聚堆聊天。 时郁的外套让荆谓云拿去洗了,这会穿着校服,百褶裙下一双笔直修长的腿非常养眼。 更不要说,她那张脸也十分出众显眼。 有几个男生不时看向这边,吹了两声口哨。 时郁把手臂搭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昏昏欲睡。 压根没听见。 还不等时郁多享受一会温度适宜的阳光和舒适的微风,猛地响起刺耳的惊呼声,音量大得似要穿透人的耳膜。 时郁下意识抬眼,双眼朦胧,眼神都没怎么聚焦。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时郁眼前瞬间一黑,自从绑定系统做任务后,吃不好睡不好,她心里某根弦骤然崩断。 像是在冰箱里拿出冻了几个小时的可乐,猛地摇晃,变成了细密的冰沙,那叫一个透心凉。 原本热闹的篮球场,一反常态的安静了几秒,随后炸开了锅。 不少学生朝时郁冲过来。 “同学……” “同学,你没事吧?” 时郁只觉得周围吵得要命,什么都听不真切,更主要的是,她头晕眼花,脑袋一晃一晃得,感觉随时都可能一头栽下去。 “滚开!别挡着!”一道怒吼声,将其他声音压了下去。 此时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跟着过去。 只见一名高挑少年走了过来,他留了个干净利落的板寸,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表情看起来有点凶,眼神中却是担心和烦躁。 可不就是暴躁少年沈寻。 “时郁,你眼睛干什么使的,不知道躲开吗?”话虽这么说,沈寻还是蹲下身子,担忧地看着摇摇晃晃的时郁。 时郁还没缓过神来,听到这话,茫然的眨了眨眼。 “哈?” “哈个p,我送你去医务室,能不能起来?” 或许是平时的时郁太过锋芒,眼下发懵的时郁,莫名有种乖顺可爱的感觉,温温软软的,额头处一抹红肿十分扎眼。 然而,前一秒还晃悠的时郁,下一秒,突然“咚”的一声,仰面倒了。 速度之快,让人始料不及,就连距离最近的沈寻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时郁晕了。 周围安静了一瞬。 接下来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沈寻傻眼了。 ——这怎么被球砸一下,还砸晕了啊! “我送她去医务室吧,总不能让她晾这。”人群中,有个男生自告奋勇。 沈寻当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滚蛋,你小子什么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打球,你就一直往这边靠,球怎么跑到场外的,你们心里没点b数?” 说着,沈寻顿了顿,蓦地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意味深长道: “等时家这祖宗醒了,指不定怎么闹呢,呵呵。” 球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扔到场外,尤其是时郁坐的位置还有些偏僻,无非是那么点小心思。 可惜,用错了人。 沈寻和时郁怎么说也是前后桌的情谊,这大小姐的臭脾气可是和他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单看时郁这个人,那自然是和漂亮二字挂钩的美人,可若加上时家,那可就不一样了。 时家时郁,出了名的不好惹。 听到时家两个字,有人脸色一变,霎时惨白如纸,趁着人多,悄悄从后方溜走。 沈寻瞧见了,也没搭理,当务之急是躺下这人怎么办。 那一双修长的腿,加上紧闭的双眼,任谁看了都有些晃神。 沈寻忍不住骂了一句,“没法抱没法背的,我真特么服了。” 最后,沈寻一通电话,时郁被担架抬走了。 时郁之前的吐槽没错,这就一缺心眼的傻der!! 作者有话说: 沈寻:懂什么?这叫体贴。 时郁:我谢谢你啊! 第8章 医务室里,时郁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额头处有些红肿。 她双眼紧闭像是睡熟了,眼睫偶尔颤动几下。 事实上,时郁脑子里正不断跳出系统暴跳如雷的声音,那声音根本无法屏蔽,吵得人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哪有人被球砸晕的!你装也装得像点啊!】 【想逃课你直说,不要用这么拙劣的演技侮辱我好不好?】 【正常工作还可以请假休息呢,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和我说不行吗?】 某系统气急败坏,倘若有人形,怕是要跳起来指着时郁鼻子骂。 反观时郁根本不理会,闭着眼睛继续装死。 系统等了一会儿,准备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称职的宿主,可半天不见时郁有一点反省的意思。 系统麻了。 【小祖宗,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好吧?任务不急的,你好好的就行……】 这年头有个合适的宿主不容易,听说隔壁系统摊上个牛逼XX的宿主,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搅翻了文世界,弄得一团糟。 对比之下,系统觉得时郁这种安安静静的顺眼极了,不由得多了几分耐心。 又等了一会儿,时郁终于回话了。 【头疼。】 【不想动……】 系统想骂爹。 可他没有爹,他应该是个没有感情的任务机器,而不是在这又当爹又当妈的哄宿主讨好宿主。 系统幽幽叹息,想他历经千帆过尽,也不是第一次带人穿书了,可拿时郁却是真的没有办法。 最后,系统无奈妥协,任由时郁就这么翘课了。 一人一统呆在学校的医务室里躺平。 躺着躺着,时郁就真睡着了。 【宿主醒醒,任务对象来了!】 时郁被系统一嗓子给吼醒了,缓缓睁开眼转了转眼珠,还有点发懵。 下一秒,系统就像机关炮一样,一股脑说了一大堆。 【正常情况下,主角光环之间是会互相产生吸引力的,比如,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男主这会情况不太好,会来医务室拿药,正巧医务室的老师有事,要很久才能回来,女主不放心男主,跟着过来……】 时郁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难怪我睡了半天都没人管我。” 合着,医务室老师都是为男女主服务的工具人。 不等系统告诉时郁应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情况,医务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时郁下意识抬眼看过去,措不及防和门口的人对上视线,猛地吸了口冷气。 “嘶——” 她不由自主地蜷了蜷手指,自暴自弃闭上双眼选择重操旧业,表演装死绝活。 【这尼玛一点准备的时间都不给的吗?】 【太刺激了!】 荆谓云:“……” 把时郁心声听得一清二楚的荆谓云,眉心狠狠跳了跳,心头无端升起一股火。 时郁的演技别说糊弄荆谓云了,就连系统都看不下去。他感知到荆谓云身上的戾气蹭蹭蹭的往上涨,无声替时郁默哀了两秒。 某种意义上来讲,现在的时郁也在作死,只是和原主作死的方式不同。 但没关系,只要结果不变就好! 系统表示,像他这么容易满足的统真是很少见了。 宿主你请勇猛地作死,出事自己扛! 少女如墨般的长发铺散在床上,那张精致绝艳的面庞对着棚顶。 她呼吸平稳,没有半点被抓包的紧张感,一动不动地躺着。 时郁身下是医务室标配的白色床单,将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衬托得更加白嫩。额间那一抹红,就显得很是可怜了,有种引人撷取的感觉。 荆谓云如死水的眼眸中泛起波澜,他抿了抿唇,手指死死扣住门。 很快他眼底就恢复到平时的淡漠与冰冷,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径直走进医务室。目光却不由自主得落在少女的手上,修剪得圆润可爱的指尖泛着淡粉色,微微蜷缩。 荆谓云知道,时郁厌恶他,这个时候,他应该离她越远越好,更别说他现在一身灰尘,脏得要命。 早上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大小姐的衣服,她反应就很是强烈。 可奇怪的是,时郁越是如此,荆谓云就越是在意,无端冒出扭曲的想法。他想要让少女也坠入泥潭,再看看到时候的她,是否还能做到高高在上,不染尘埃。 荆谓云将视线往上挪了少许,定睛看着少女似乎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脖颈。 或许是荆谓云的视线太过直白,整个人一直散发着低气压,时郁就算再怎么放松,也无法安心入睡,只能跟人这么僵持下去。 比耐性的话,时郁自认为自己不会输。 于是,时郁躺得更加悠然自得了,一个姿势躺累了,还会翻个身换姿势继续躺。 系统:牛批! 荆谓云:“……” 安静并没有持续太久,原书女主来了,而且是跟着荆谓云来的。 “荆谓云,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你放心,我已经告诉老师了,不会有人再来找你麻烦……” 梁恬呼吸还有点喘,小脸似因跑得太急染上了一层红晕,惹人怜爱。 时郁:哦吼! 被老刘叫去谈话的原因找到了。 女主不愧是女主,碰上性格暴戾不苟言笑的男主,半点不露怯,反而正义感爆棚,性格好,家世好,长相好,妥妥的三好少女啊! 荆谓云看着还在装的时郁,头也不回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少年冰冷没有一丝温度的话语,落入梁恬的耳中,霎时浇灭她心中燃烧起的小火苗。 梁恬望着那背影孤寂的少年,慢慢垂下了头,轻声道:“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了。” 荆谓云没说话。 系统很是激动。 【哎呦呦,看到没,这就是拉扯,女主一次次碰壁,又对男主于心不忍,最终成功融化男主冰封已久的心。】 【经典的套路,不变的救赎。】 【你也学着点,别整天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时郁:“呵呵。” 作者有话说: 梁恬人很好的,是小太阳类型的女孩子,漂亮的女生要做好朋友,不扯头花。 第9章 带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医务室里,两人站一人躺,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少年眼睑低垂,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床上的少女,眼里没有情绪,不知在想什么。 “时郁?她怎么在这?”梁恬蹙了蹙眉,终于发现了存在感低到离谱的时郁。 梁恬看了看时郁,又看了看荆谓云,似明白了什么,无声叹息。 荆谓云未免太可怜了些。 即使她没有看到荆谓云的表情,也能想象得到,那双眼眸中定是一片死寂。 人与人之间的排挤是不加掩饰的,更不要说带头的是时家大小姐。 除了忍受以外,别无选择。 荆谓云像是认定了不会有人真的对他好,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充满恶意的。 梁恬这么想着,刚才被荆谓云拒绝好意的那点不悦,顿时消散了不少。 她之前喂过流浪猫,可爱的猫猫遭受到伤害以后,很难放下戒备。她甚至被抓伤了好几次,才换来它们的信任。 她想,荆谓云亦是如此。 受过伤害的人,定然会在周身竖起高墙,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梁恬不是什么圣母,她也不会毫无保留的去帮助人。 她只是觉得,在自己力所能及,能看到的地方,能帮一下就帮一下。 梁恬思索片刻,似下定了什么决心,攥攥拳,往前迈了一步,“荆……” 她刚开口,突然“咣”的一声,瞬间吸引了梁恬的注意力,想要说的话,硬生生卡住了。 只见门口站着火急火燎跑过来的沈寻,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他手里拽着什么东西。 不对,应该说是个人。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双手撑着膝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系统急了,狂怒。 【这货来凑什么热闹?他来干嘛啊他!】 很快,沈寻就给出了答案,他把白大褂男人用力往前一推。 “老师,你快看看时郁,她就被球砸了一下,结果晕了快半个小时!” 系统:【……】 ——得,来找他家宿主的,他还能说什么。 比起气质阴冷像条毒蛇的荆谓云,沈寻就像只暴躁的兔子,总是红着眼骂骂咧咧的,有时又莫名给人一种“傻白帅”的感觉。 时郁表示:【这人呆呆的,好不想理哦!】 听到时郁两个字,一直沉默的荆谓云终于动了。 他侧目看向门口的沈寻和老师,尽管浑身狼狈,可站在那里,就带着股不可忽视的锋芒。 老师也不计较沈寻的粗暴行为,随便整理了下衣服,朝床上的时郁走过去。 他低头望向时郁,小姑娘呼吸平稳,面朝天躺得十分安详,根本不像有事的样子,反倒像是……睡着了。 睡自然是没睡着的,系统在时郁脑海里吵得要死,旁边又站着男女主,气氛压抑,她索性一直躺尸。 不过眼下情况都到这了,时郁也没法继续装下去了。 她眼一睁,身一起,手一抬,动作一气呵成。 “老师,我没事了。” 然后……时郁在众目睽睽下,脑袋一沉往旁边栽过去。 一直看着时郁的荆谓云眼疾手快,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迅速弯腰伸手托住时郁晃悠的脑袋。 【起猛了,差点真晕过去!!】 荆谓云见时郁缓过神来,便收回手,紧抿着唇,往后撤了一步。 他刚才碰到了时郁,还是脸,等下时郁怕是又要找些微不足道的缘由欺辱他,或许连理由都不需要。 刚到时家的时候,他顶着荆这个姓氏,时家佣人以为他是什么大少爷来做客,准备了果盘糕点和水。 结果被正好回来的时郁看到,直接将果盘砸在他身上,指着他尖声辱骂。 说他脏,质问谁让他碰这里的东西的。 后来,那个佣人被辞退了,荆谓云也记住了。时郁的东西,无论是什么,没有允许,绝对不可以碰。 在大小姐眼里,他这种人就该在腐烂发臭的水沟中待着,永远埋在污泥里。 以前曾因为遭受这种对待而难过,慢慢就习惯到麻木了。 荆谓云知道,没人会真的接纳他,也没有人愿意靠近他,甚至不允许他的存在。 这个美好的世界,唯独容不下他。 医务室气氛有点尴尬,也就沈寻看不出事来,大咧咧道:“时郁你没事了啊?” 他挠挠头,紧接着又道:“没事就行,下午课别忘了啊,老刘从早上就憋着火呢,你可别连累我。” 他也不在意为啥时郁一会晕一会醒,说到老刘时,还夹杂了一丢丢的委屈,眼神有些哀怨。 要不是时郁忘带作业,他怎么会被罚站! 闻言,梁恬看向沈寻问道:“怎么回事?” 沈寻无奈地耸耸肩,把时郁在球场的光荣事迹说了一遍。 时郁:“……” 【我不要面子的吗?】 时郁眯了眯眼睛,视线在门口那俩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 她怎么觉得,这个暴躁少年在梁恬面前,有点乖? 而此刻,被忽视的荆谓云,正死死盯着时郁,眼底神色隐晦不明。 一旁的老师忽然道: “这位同学,我感觉你伤得更严重点啊,要不我先给你处理处理伤?那位女同学,等会我给你贴个邦迪。” 荆谓云没应,心底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烦躁感,连带着身上的伤都跟着隐隐作痛。 时郁这才注意到荆谓云身上的狼狈。 他好像又挨了打,衣服上多了几处血渍,像是在雪中恣意生长的红梅,永不服输。 【是因为我吗?】 少女的心声轻飘飘得很是无力,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似并不会释放展露出什么情绪。 光是活着就已经很累了,时郁并不想牵扯上太多麻烦,可偏偏在这个世界里,荆谓云所遭受的一切伤害,皆因她而起。 时郁没说话,站起身走了。 擦肩而过时,荆谓云似看到少女本就没什么光亮的眼眸,一片死气之相。 他不明白,自己又怎么惹大小姐不快了。 时郁毫不犹豫的离开,像极了生怕多看荆谓云一眼,都觉得污了眼。 谁也没敢说话,包括吵闹的系统。 时郁一个人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里。 直到视线中出现一颗参天大树,那树枝叶繁茂,在地上打下一片阴影,细碎的光影随风轻微晃动。 时郁背靠着树,似脱力一般,双手掩面蹲下身,一动不动。 ——果然是我的错…… ——我真的能承受得住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吗? 【宿主?】 【宿主你还好吗?】 系统瞧见时郁这副样子,不由得想起他和时郁初见时的场景。 那时的时郁,亦如现在,毫无半点活人气息,宛如没有灵魂的死物。 本以为毫不犹豫接下任务,想要实现愿望的时郁,定然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不会出什么差错。 却不曾想,时郁还是一副随时会狗带的模样。 系统不禁有些慌了,他是真的怕时郁撂挑子不干,直接抹脖子翘辫子见阎王去。 偏偏时郁神情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异常安静。 “哒……” 轻微到不可察的脚步声正缓缓靠近。 奈何此时系统一心扑在时郁身上,压根没发现有人跟了过来。 系统:他大爷的,宿主就是我祖宗,我得盯紧了! 作者有话说: 系统:天大地大,我家宿主最大!男主?看不见。(微笑) 第10章 少年站在光影下,一双眼眸漆黑无光,整个人都透着阴郁低沉的气息。 他不说话,默然不语地站在树的另一边。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不过一点小伤,就让她情绪低落成这样。 娇气又讨厌。 荆谓云不知道时郁现在这是在干什么,大小姐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心里却是一片空白,半点心声都没传过来。 他思索片刻,对着树荫下的时郁道:“大小姐,你上课快迟到了。” 一个午休的功夫,时郁被老刘找去谈话,吃午饭,又在篮球场晒太阳,医务室躺了半个多小时,时间早就所剩无几。 时郁闻声抬起头,来不及思考男主为什么会在这,就注意他目含讥讽的表情,再加上那“阴阳怪气”的大小姐三个字。 时郁合理怀疑: 【他是在嘲笑我没错吧?】 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纵然脾气不太好,但身上那股气质是旁人模仿不来的。只是眼下,她蜷在树下,额头轻微红肿,倒是显得可爱几分,让人生不出讨厌的心思。 系统还在安慰时郁。 【宿主,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走啦走啦,上课去,他就那德行,就连文里女主都难以接近他。】 系统俨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真情实意的哄着时郁。 荆谓云垂眸敛目,在时郁面前蹲下摊开掌心。 他受了伤的手在去帮大小姐把衣服送去洗衣店后,简单处理了一下,裹了层纱布。 此刻,伤痕累累的掌心中,平放着一盒包装完整的邦迪。 时郁没动,一时间没看懂荆谓云这是什么意思。 荆谓云以为她是嫌自己手脏,淡淡道:“没拆包装,里面干净的。” 时郁看了眼他的手,又看了看那盒邦迪,茫然地眨眨眼,伸手接过来。 她拆开包装,用手机当镜子,对着贴好邦迪,才站起身。 “什么课?” 荆谓云漆黑的眸子闪过一抹不知名情绪,“体育。” 下一秒,少女委屈巴巴的心声响起。 【要不还是当我死了吧……】 能听出来,时郁非常不喜欢体育课了,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郁闷的气息,就差在脸上写“不想上课”四个大字。 “荆谓云。” “?” “我果然很讨厌你,离我远点。” “……” 说完,大小姐气势汹汹地走了,背影有几分萧瑟,颇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 ———— 为了行动方便美观,学校在上体育课的时候,会安排学生们换上专属的运动服。 时郁在换衣间心不甘情不愿地换着衣服。 运动服蓝白相间,很是宽松,她把袖子撸起来少许,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这所贵族学校,并不像普通学校那般会经常占用体育课时间。 相反,学校很是注重运动,几乎和学习的时间相等,各占一半。 像什么足球、篮球、网球、游泳、高尔夫、赛艇各种运动都有涉及。在解散之后,学生还可以去参加社团活动训练等。学校也经常举办各种比赛,全方面激发这些青少年的竞争意识和激情。 时郁提不起什么兴趣,更别说激情了,这种热血的事情,不适合她。 换个衣服的时间,时郁叹息了不止七八次。 幸好学校内的换衣间都是独立的,不然让其他同学瞧见,指不定以为时郁怎么了。 刚出门,时郁就在班里几个女孩子的簇拥下朝体育馆走去。 时郁从来没交过同龄的女性朋友,也不懂为什么女生之间要一起去洗手间,做什么事都要几个人一起。 只见男生女生成群结队,一路上笑闹着,只有时郁夹在中间格格不入。 “时郁,你身材好好啊!穿运动服都挡不住!” “嗯……”时郁耸拉着脑袋,有些心不在焉。 “尤其是腿,又细又长,一会儿去体育馆,肯定能迷倒一大片。” 她们很聪明,闭口不谈时郁额头邦迪的事,都怕触霉头。 在体育馆的不只有时郁她们班级,还有其他年级的人,等女生们走进来的时候,馆里顿时热闹起来。 男生们个头都很高,腿和手臂有着明显的肌肉,荷尔蒙十足。在女生面前,更是一个个不甘示弱。 时郁先是扫了一圈周围,随后将运动服外套拉链拉下去少许。 体育馆人多,哪怕有空调,难免也会觉得有点闷。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被球砸到的尴尬情况,时郁趁着没人注意自己,溜走了。 她在自助机那买了瓶开卫,窝在角落偷闲,等到老师点名,才慢慢悠悠地走出来。 时郁浑水摸鱼地做完热身,又跟着跑了两圈以后,整个人彻底废掉,躺在休息区像条死鱼,动都不想动一下。 期间有几个女生过来叫她去玩什么,时郁全都一口回绝了。 与时郁截然不同的是梁恬,相较于时郁凭借“可怕”拉拢人心,梁恬完全是靠人格魅力征服人。 她性格很好,学习不差,体育也擅长,眼下正站在体育馆中心打排球。 梁恬把头发束成马尾,鹅蛋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认真的模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只见她一个起跳,单手用手臂接住对面攻过来的球,用力击了回去。 “梁恬真的很好诶,人长得漂亮,家里有钱,性格还那么好,一点架子都没有,不像……”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被听到怎么办?” “平时大家不过是奉承她罢了,不然就她那大小姐脾气,谁愿意搭理她啊!拽得跟什么似的。” 当事人时郁:“……” 早知道找个更偏僻的地方好了,那边椅子底下貌似就不错,没人能看到她。 正当时郁纠结怎么出去的时候,突然听到刚才几个说话的人低声道:“荆谓云怎么来这边了?” “不都说他是时家的狗,那我们刚才说话,他会不会告诉时郁啊?” “想什么呢,没看到时郁怎么对他的,他会帮时郁才有鬼了……” 荆谓云在路过几人时,脚步蓦地一顿,抬眸扫了一眼几人,眸底泛起刺骨的冷意。 【荆谓云好像还挺帅的,可惜得罪了时郁,根本没人敢帮他。】 【要不趁时郁不在的时候,偷偷帮帮他?就荆谓云那可怜样,说不定会感动的痛哭流涕哈哈哈。】 【反正一个私生子,玩玩而已。】 刚刚谈论的几人,抬头对上少年阴鸷的眸子,心中顿时一惊,像被掐住脖子的小鸡仔,噤了声。 荆谓云能听到旁人与自己有关的心声,即便很少有人和他交流,他也知道这些人心里想的都是什么。 有同情怜悯他的,有瞧不起厌恶他的,也有刚才那种,以为施舍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舍弃尊严的。 可笑至极。 荆谓云微不可察地瞥了眼时郁所在的位置。 少女蜷缩在休息区的椅子上,背对着众人,不晓得有没有听见那些人谈论的声音。 荆谓云视线微顿,眼底泛起不易察觉的细微波澜。 就在这时,一个篮球直直飞过来,“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荆谓云的后背。 有人发出惊呼声,众人纷纷侧目看向这边。 见被砸的是荆谓云时,有人心中了然,有人疑惑不解。 那球肯定是故意砸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不知道,荆谓云怎么得罪了高年级的人。 没人敢问。 那颗篮球在砸到荆谓云之后,落地弹了几下,才滚向旁边。 不多时,一只手伸向篮球,居然单手将篮球握住拿起来。 “就你在水间找死是吧?” “挺能耐啊!” 说完那男生一把扯住荆谓云衣领子,另一只手握着篮球往他脸上怼。 “我听别人叫你荆谓云,你跟荆延旭什么关系?” 第11章 气氛越发凝重,有几个人朝这边走过来,似要围住荆谓云。 被篮球怼脸的荆谓云一动不动,眼睑低垂,遮住眸底情绪。 “艹!”篮球男块头大,自从在水间吃瘪一直压着火,又见荆谓云这样,当即不管不顾狠踹了他一脚。 那一脚不可谓不狠,荆谓云狠狠撞向后方休息区的椅子,原本坐在那里的几个女生顿时一哄而散。 一踢,一倒,空气中仿佛有硝烟弥漫。 篮球男把球一扔,伸手拽住荆谓云的头发,似要将他拎起来。 荆谓云被迫仰起头,露出满是伤痕的脸和那双阴戾深沉的眼眸。 “还敢瞪,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睛挖了?”说着,篮球男又往荆谓云身上踹了一脚。 篮球男吐了口唾沫,轻蔑睥睨地看着他,“就算你真和荆延旭有什么关系,这会他正忙着学生会的事,也救不了你。” 荆谓云抿紧了唇,抬手死死抓住那要踩踏在他身上的脚。 “我看你是不想要这只手了。” 荆谓云没回应,这无疑让脾气上头的篮球男更加恼怒。 体育馆里的众人小声议论着什么,自觉让出一个圈,有人犹豫着要不要告老师,有人站在原地看热闹,什么人都有,大家都在静观事态的发展。 唯独没有人会为荆谓云出头,更不会有人问他,是如何得罪了人,身上的伤疼不疼。 荆谓云脾气也是真的大,无论如何都不肯低一下头,迎着视线狠戾地看着对方。 下一秒,就见篮球男弯腰钳住荆谓云的手臂,自己臂膀的肌肉都跟着紧绷起来,一身腱子肉,恶狠狠道:“你找死!” 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胆子小的已经闭上眼睛,不敢看下去。 简直就是一群不要命肆意妄为的疯子。 “砰!” 一个空饮料瓶砸在篮球男头上。 全场寂静。 这一幕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众人全看向那个胆大包天的人,猜测着是谁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只见五官精致如画中的少女坐在休息椅上,素白纤细的手还保持着扔东西的姿势。倘若说她的容颜仿佛是九天玄女,那额头上的一块小邦迪,就让她染了几分尘世的感觉。 时郁还是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吵死了。” “……” 篮球男的脸色变了又变,汇聚着狂风暴雨,想要发作,可在看到时郁那张过分美丽的脸时,硬生生压住了。 他思考着眼前这个少女是有背景才敢如此胆大,还是单纯的缺心眼花瓶一个。 “你还在这干什么?没看到我饮料喝没了,去给我买新的。” 这句话显然是对荆谓云说的。 时郁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空瓶,好似看不见周围人一副见鬼的惊恐样,淡淡道:“垃圾捡了。” 四周一片死寂,静得好似能听见针落地的声响。 众目睽睽之下,荆谓云缄默不语,听话地捡起少女丢过来的瓶子。 篮球男气得浑身发抖,望着时郁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眸,莫名有些发怵。 这个女生,不太对劲。 “他是你的人?你知道他今天干了什么吗?” 时郁漫不经心地看向篮球男,似才发现他的存在,悠然道:“关我什么事?” 反正就是找茬欺负人呗,她听得清清楚楚,这傻大个刚才还要废荆谓云的手呢。 篮球男的火气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难受至极,见少女如此嚣张,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美厄斯学院,出了名的贵族学校,大部分都是有权有势的,在见识过荆谓云的所作所为后,他特意查了查荆谓云的身份。 学习好,貌似是学校全额奖学金招进来的特招,只是不知道荆这个姓是不是巧合,不过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一个特招生打就打了,可这个女生,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都是特等,再加上那目空一切的表情,写满了“你算个der”拽得要命。 时郁倒不是真的拽,就是眼神空了些,说话也很是慵懒,“打狗也要看主人,你上来就要废他手,问过我了吗?” 体育馆寂静无声,少女清甜的嗓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时家的狗就是咬人了,也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懂吗?” 时郁语气很平,听起来没什么威慑力,也没有生气,可就是给人一种,如果不回答,就会发生不可预料的事。 篮球男用力咬了咬牙,面前这个女生,明显是正牌的时家大小姐。 他惹不起。 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懂了……” 少女微微抬起下巴,看向折返回来的荆谓云,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荆谓云手里拎了满满一袋子饮料,怕不是把饮料机每种饮料都买了一遍。 他快步走近时郁,把饮料摆在时郁身旁的椅子上,任她选。 时郁看了一眼,“脑子呢?我喝什么都不知道?” 旁边有人小声说时郁不讲理,她分明没说过要喝什么,荆谓云每种买一样让她挑,却还不满意。 不愧是大小姐,有够难伺候的。 篮球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必荆谓云在她手里也不好过。时大小姐不是为荆谓云出头,单纯是觉得经过她允许,才能“欺负”。 荆谓云压根不意外时郁的过分要求,低声道:“抱歉,我忘记了。” 他知道,这话没多大作用,不过是随口应付。 却不曾想少女当了真。 【为什么道歉,刚才不还因为我差点出事。】 【这家伙,脑子有病吗?】 时郁大抵是觉得自己凶名在外,谁看了荆谓云都会随意欺辱,以为这次的事件也是因她而起。 荆谓云眼睫轻颤了颤,眼神隐晦不清。 他想起大小姐早上还在纠结橙汁的事,于是蹲在时郁面前,拿起一瓶橙汁,很是自然地拧开,问她:“橙汁可以吗?” “嗯。” 时郁有点心不在焉,随手接过橙汁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但还是免不了有些发涩。 作者有话说: 荆谓云:诶,会打架,就是不在大小姐面前动手。 时郁:他真的好可怜,那些人都欺负他。 第12章 体育馆围观了全过程的人,心中微寒,一个个低头装看不见。 私下议论时郁的人其实并不少,她本人也不在意,随便他们说什么。 脑海里的系统提示时郁,梁恬和学校保安正在来的路上。 都说闹事的不怕惹事,敢在这种场合下动手的人,一般挺有来头,学校不敢开除,处理方式顶多是记过,念检讨。 梁恬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自然没法上去阻拦,只好去寻求帮助,这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她会对荆谓云抱有同情心,也会帮他,但目前这点同情心,还不足以驱使她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在恢复“和平”的体育馆里,时郁淡淡道:“我要玩那个。” 荆谓云:“……” 时郁说的是那颗滚在地上无人问津的篮球,大小姐身子娇贵,中午还让篮球砸了头,看起来不像是会玩篮球的样子。 怕是篮球玩她还差不多。 荆谓云不知道她又要作什么,只能照做。 他捡起篮球,安静地跟在时郁身后,看着周围人不动声色地给时郁让开一条道,神情默了默。 待梁恬等人来到体育馆时,一场闹剧早就落下了帷幕。 体育馆二楼视野开阔,能够完整地围观全程。 “那时家大小姐挺好玩的。” 一个人半趴在栏杆上用手托着腮,唇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你不觉得梁恬更好吗?” 或许是时郁又作又坏的凶名在外,就算没见过她的人,也都有所耳闻。 “感觉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二人还准备在聊一会,就见下方玩篮球的时郁突然“啪叽”一下,摔了。 “……” ———— “荆谓云,你干什么吃的?”大小姐开始耍脾气,坐在地上骂着。 “……”荆谓云一脸冷漠,习以为常。 系统简直没眼看,他知道时郁运动神经不咋地,但没想到,居然有人会差到这种地步。 方才,他告诉时郁,找个缘由把荆谓云叫走。梁恬那边保安不能白找,最好是能让人看到她欺负荆谓云的过程,才好把剧情拉回来。 可时郁这幅摆烂耍无赖的模样,好像在不满地撒娇。 她声音很轻,说话时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顶多有一点抱怨的成分,还是时郁自己不想运动。 就连她瞪荆谓云的眼神都没什么攻击力。 见荆谓云像个电线杆子一样站在那,时郁眉头微蹙,“过来,拉我起来。” 荆谓云没动。 【这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难道要我在这坐一天吗?】 【腿疼得动不了……】 【体育课谁爱上谁上去吧,我累了!】 在时郁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荆谓云看了看她伸过来的手。 白皙娇嫩的手心可能因为刚才摔倒下意识扶了下地,此时有点发红,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惹人怜爱。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清少女的脸庞,她眼神中似有些委屈。 荆谓云沉默片刻,拧开一瓶新的矿泉水,冲洗了下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又用纸巾擦干,才动作轻柔的握住少女的手。 目睹全过程的时郁哑口无言。 【他脑子真的没病吧?】 荆谓云太阳穴狠狠跳了跳,气得不轻,可心脏某处却好似有根不知名的细线轻轻缠绕触碰,说不清那种感觉,总之不太舒服。 系统无语。 【你矫情的性格已经刻入骨髓了,荆谓云很谨慎,好比刚才买水,怕你找茬,都是每样买一瓶。】 【没想到你还能从其他角度找事,真是太棒了!做得很好,有恶人那股劲儿了。】 【宿主,想必用不了多久,荆谓云就该忍不下去了,到时候我们功成身退,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 系统开始给时郁画大饼,和她絮叨畅想任务完成后的美好时光。 时郁信了,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不少,得意忘形道:“背我。” 荆谓云:“……” “快点。” 系统装死,作为一个合格的统,他已经学会自我开解了。 没事没事,荆谓云受了不少伤,刚刚后背还撞椅子上了,铁定不轻,时郁这是故意欺负他。 合情合理,没有崩人设,一点也没有! 荆谓云脱下外套,只留下里面干净的白T恤,慢慢在少女面前蹲下。 荆谓云感觉,时郁貌似是他这辈子遇到最难缠的人,总是让他恨不得掐死她,又毫无办法的妥协。 时郁扫了眼荆谓云的外套,想起他那件染了血的校服,突然道:“把你校服扔了,不许穿。” “嗯。” 荆谓云只当她是嫌那件衣服脏,体育课过后是要换回校服的,扔了省得碍她眼。 时郁满意了,趴在荆谓云背上。 少年身形劲瘦,宽肩窄腰,白色薄T恤下,隐约可见结实的腰腹。少女那点重量,在他背上似乎并不影响什么。 在少女趴过来的瞬间,荆谓云眼睫颤了颤,闭上眼睛,压下心底那股奇怪的感觉。 再次睁眼时,他眉眼间透露出几分克制隐忍。 打篮球那点运动量,让时郁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趴好以后,动都懒得动一下。 不知是不是大小姐“教导”有方,这次时郁没说话,荆谓云都知道该背她去哪了。 休息区。 “到了。” 时郁依然一动不动,荆谓云侧目看了她一眼,将人放在椅子上。 触碰到椅子的瞬间,时郁顿时找到了归属感,慵懒地窝在座椅靠背里。 “把球捡回来。” “……” “快去。” 荆谓云面无表情的去了,时郁耐心地等着,等他把篮球拿过来,才稍微坐正了些身子。 她低头看着篮球好半晌。 【篮球是吧,咱俩这梁子结下了!】 荆谓云:“?” 下一秒,荆谓云就知道时郁要干什么了。 只见大小姐出气一般,用力把球拍在地上。 “砰砰砰……咕噜……” 篮球呢?篮球它滚了。 荆谓云无语。 时郁怒:“捡回来。” 荆谓云捡球,没拍几下,球又滚了,他又捡,球又滚,来来回回好几次。 荆谓云觉得,大小姐不是跟篮球结梁子。 这祖宗是折腾他呢。 第13章 这边梁恬领着老师和保安来到体育馆,才发现之前那帮人不见了,学生们各忙各的,一片和谐。 梁恬:“???” 她扫了一圈,在休息区角落里看见了正在玩球的两人。 一个坐,一个站,一个拍球,一个捡球,动作无比默契熟练,俩人看起来玩得不亦乐乎。 梁恬愣在原地好半天,甚至没注意到老师说了什么,感觉此时的自己充满了对世界的怀疑。 她是不是……误会时郁了? 身为原书女主角,天生的光环,让梁恬受到身边人的喜爱,加上她本身性格也好,可以说是从未受过挫折。 所以,她不太懂荆谓云的感受,只能“笨拙”地用善意去帮助荆谓云。 现在想想,有没有可能荆谓云根本不需要? 梁恬眼睫轻颤,一双杏眼满是茫然,有点不知所措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颗篮球咕噜咕噜滚到她脚边。 “梁恬,能麻烦你把球扔过来吗?” 是另一群正在打球的男生。 别看梁恬细胳膊细腿的,个子也属于娇小类型的,却很有爆发力,直接带着球跑过去,踩在三分线上一个起跳,投球。 “哐当”一声,篮球稳稳落入球筐。 场上安静了一瞬,猛地响起尖叫声和欢呼声。 动静闹得很大,就连时郁那边都能听到。 时郁看了眼场上被人簇拥着的梁恬,“咕噜咕噜……”她的球又脱手了。 荆谓云正要去捡,却被制止。 “不玩了。” 荆谓云不理解,刚才大小姐还一副玩得很开心的样子,这会儿又是怎么了。 只见时郁垂下头双手搭在座椅两边,很是丧气地晃着腿。 【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好。】 【什么都不会,像个废物。】 少女的心声听起来有点委屈,好似快要哭出来,偏偏面上半点情绪都不显现出来,一副把所有事都藏在心底,固执的不想让人看出来自己的脆弱。 几分钟过去,时郁没有动,荆谓云也没有动。 又几分钟过去,时郁缩着身子窝在椅子上,躺下了。 荆谓云:“……” 时郁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压垮,心脏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着,有种窒息感。 【到底还在坚持什么啊?】 荆谓云定睛望着时郁,小姑娘似乎又睡着了,没有一点反应,就连心声都是一片死寂。 仔细看的话,运动服宽松,套在身上显得她身形有些单薄,露在外面的一小截手臂,白的有股透明感,好似这人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荆谓云注意到,她细白的指尖,因拍球而泛红。 刚刚时郁一直要玩篮球,是不是想证明什么? 荆谓云又想起,时郁不想玩球前看了眼球场的梁恬。 结论很快得出。 时郁讨厌梁恬。 梁恬是为数不多没有对他表现出恶意的人,也没做过惹人讨厌的事,始终与人为善。 论讨厌程度,没人比得上大小姐,她反倒耍起脾气来。 不知怎么,荆谓云居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到底是怎么惯出来的呢? 荆谓云默默地注视着椅子上的少女,好似周遭所有喧闹都无法和眼前这人相比。 时郁的长相很有攻击性,不笑时看起来有些冷漠疏离,从骨子里都透着股孤傲感。 可这几日的时郁,与其说是冷漠,倒不如说是阴郁,仿佛一丝光亮都照不进去,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死态。 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不知过了多久,时郁呼吸越发平稳,像是睡熟了,荆谓云这才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 回想起自从来到时家后遭受的各种欺辱,荆谓云眸色略沉。 时家的狗吗? 时郁你最好能牢牢抓住链子,不然,哪天你被活活咬死都不自知。 ———— 没人敢去吵还在睡觉的时郁,她后来是在系统的咆哮声下醒的。 等她醒过来时,就看见旁边傻坐着像柱子一样的男主。 少年即使坐着,背脊也是挺直的,好似不会有什么挫折能够压垮他。 时郁忽然有一点好奇。 【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 系统无法给出答案,如果非要说一个原因,那大概是,文世界的设定,不允许荆谓云软弱,退缩…… 听到时郁的心声,荆谓云下意识侧目看过来。 刚睡醒的少女,身上没有半分娇纵,反而透着精致娃娃易碎的脆弱感。 大小姐大概是补觉之后心情还算可以,少见的没在刁难他,一直到放学都相安无事。 美厄斯学院大多数是富二代,上学放学都有司机接送,一到放学时间,门口豪车云集,一片车山车海。 时郁懒得动,安静地等着林叔开车找她,空洞洞的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 越来越像个瓷娃娃了。 只可惜,这张美好的面孔下,是个糟糕透了的人格。 慢慢地,校门口的人越来越少,时郁一如既往地上车走人,将荆谓云丢下自生自灭。 车上,系统又开始说个不停。 【荆谓云其实一直在强撑,今天又受了伤,估计连骑车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白菜,地里黄,没人疼哟……】 【不过正因为这种美强惨,才造就了他,日后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时郁正在看窗外的风景,听到这话,不冷不淡道:“你好吵。” 守个锤子,换了她,估计等不到云散月明的那一天,就已经自己抹脖子狗带了。 坚持一件事太累,尤其是在不确定是否会成功的情况下,更累。 有些努力,也只是徒劳无用的。 ———— 荆谓云确实如系统说的那样,身体每一个器官都在叫嚣着不适。 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待学生们散去,校门口最后一辆车缓缓放下车窗。 梁恬坐在右后方的座位上,像是老天派来人间的小太阳,身上发着光那种。 她笑盈盈道:“我准备去买些书,自己拿不了,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吗?等买完我请你吃饭!” “……” 荆谓云看向女生,眼神冰冷,依旧沉默。 他知道,梁恬在说谎。 但相较于之前那种会让人不舒服的“善意”,这种隐晦委婉的方式,显然更让人容易接受。 梁恬双手合十道:“拜托了,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 闻言,荆谓云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整个人如临大敌,非常抗拒,声音冷得像是腊月的寒冬。 “没空。” “……”梁恬表情微怔,她又不傻,自然明白荆谓云是动怒了。 可是为什么? 无论梁恬怎么思考,都想不出哪里触碰到了荆谓云的底线,整个人顿时蔫了。 梁恬人生第一次碰到钉子,面上不禁流露出疲惫的状态。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司机连忙回过头来安慰她,“可能那位同学真的有事,只是不善言辞,才显得说话凶巴巴的,小姐别放在心上。” 梁恬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再看向外面时,少年早已走远。 ———— 荆谓云知道,梁恬没有恶意,但他就是固执的认为,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荆家为什么突然找回他这个私生子,又把他安排进时家。 “小云,你也不想妈妈出事对吧,拜托了——” 连亲爹亲妈都会因“利益”找上他,更不要说其他人。 过去的十七年里,荆谓云在阴沟黑暗里尝尽了人情冷暖,早就忘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除了这条命,他一无所有。 那个年幼无助的孩子,在绝望中凄厉地喊叫,直致声音嘶哑,都不曾盼来救赎。每当午夜时分总会被梦魇纠缠,反反复复,势要将他逼疯。 或许是因为从未见过光,所以才不抱有期待。 天又黑了。 亦如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少年如丧家野犬蜷缩在角落混在污泥中,连舔舐伤口的力气都没有。 恍惚间,荆谓云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还没从噩梦中醒过来,再加上一直发烧,此时根本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是无力得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抱住裹着纱布的手。 “别……” “别碰我的手……” 荆谓云阖着眼,面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像是失去灵魂的玩偶,却执拗的用背脊承受一切,小心翼翼地把手藏起来。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也不会有人在意。 “荆谓云!” 作者有话说: 提问,为什么云哥宁可在小巷子里休息,也不回家呢? 荆谓云:怕回去大小姐又嫌弃我。(委屈·jpg) 第14章 【警报!警报!警报!】 【文世界男主荆谓云生命值微弱,处于濒死状态,随时有生命危险。】 【滴——检测到女主梁恬并未在男主附近,剧情发生小幅度偏离,请宿主立即赶往现场。】 突然出现的冰冷提示音,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朗读机器,与平时的系统截然不同。 “哈?” 时郁愣了一瞬,有点没反应过来。 诡异地静了两秒后,系统正常了,扯着嗓子嚎。 【艹啊!男主快嗝屁了,宿主你快去哇!】 【他要是没了,我们也完犊子了。】 时郁被系统喊得头疼,避免林叔怀疑,只能随便指了下窗外一家店,谎称自己要去买东西,不用等她。 她下车以后,立即按照系统提示的方向跑去。 时郁不擅长运动,一路上跌跌撞撞,甚至不小心撞到了人,条件反射的道完歉,连那人长什么样都没记住,就匆忙跑开了。 【宿主在坚持一下,前面路口右转,马上就到了!】 外面的世界嘈杂又热闹,骑车鸣笛声和路人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听不真切。 外面好吵,人好多,想逃走…… 对于时郁来说,那一栋栋竖立的高楼,就宛如怪物裂开巨口,要将人直接生吞下去。 不知为何,时郁开始心生退意。 “喵~” 路边忽然窜出一只猫,时郁下意识看过去,视线落在那个静谧的街道里。 一个人背靠着墙壁蜷缩在角落,像是不被上天垂怜眷顾的野犬,宁可骄傲的死去,也不肯开口求助。 看到这幅场景,时郁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然往后退了一步。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满是鲜红的场景。 有人倒在血泊中,四周全是警笛声、车鸣声、吵闹声……什么都听得见,又什么都听不清。 那时,时郁该尖叫害怕的,可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嗓子眼。 那个瞬间,她绝望到失声。 而现在,除了换了个人以外,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时郁快步走过去,死死盯着地上的少年,颤着声音喊他:“荆谓云?” 他脸色白得吓人,双眼紧闭,似听到了时郁的声音,眉头紧皱,缩了缩身子,声音微弱: “别……” 别什么? ———— 时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拨通120,又是怎么说出地址,然后守在荆谓云身旁等待救援。 她什么都听不见,甚至无法判断和思考,大脑一片空白。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时郁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 此时此刻,就好似“触景生情”一样,扭曲零碎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重演,还有似指甲划在黑板上刺耳的声音不停折磨着双耳。 看着地上生息微弱的荆谓云,时郁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踩进深渊,毫无挣扎之力。 她身形蓦地一晃,跌坐在地。 “荆谓云!” 时郁不知道自己为何喊荆谓云,以至于开口过后还有些许茫然。 她只是不想让他死。 “我听说……就是她,那个谁才死的……” “那孩子好像才18还是19,哎,多好的年纪啊。” “你个杀人犯!刽子手!”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全是你的错!” “……” 时郁想用手捂住耳朵,那些声音却无孔不入,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扯成无数片,然后丢进水沟里,任人唾弃。 她想解释,想说“不是我”,可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事实就那么鲜血淋淋的刨开摊在眼前。 是啊。 死的应该是她时郁才对! 【不要再有人因为我……】 【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荆谓云,你别吓我,我不想再当个罪人。】 荆谓云沉浮在苏醒与昏睡边缘,这种情况以前也常有,习惯了。 当年他脾气差,凡是嘴//贱拿他父母说事嘲笑他的,挨个揍了一遍。遇到人多或者打不过的,就被揍,再加上他不肯低头服软,每次架打的都特别凶。 累了就随便找个没人的地躺下休息,等缓过来以后,早就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了。 反正荆谓云那样的家庭,根本没人管他,哪怕失踪一个月,大概都想不起来有他这么个人。 这次他像之前一样,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小巷子。本以为可以安静地“休息”,不曾想有人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嘀咕个没完。 偏偏荆谓云意识不太清醒,听一半忘一半,烦躁得想睁开眼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在这找死。 可他脑袋晕乎乎的,根本看不清这人的模样。 只听到少女偏清甜的嗓音,满含绝望道:【荆谓云,你别吓我……】 荆谓云:“?” ———— 不知道过了多久,荆谓云的意识才恢复。 他身上好似压了几块重铁般沉重,喉咙干涩发疼,头更是疼得不行,满身的伤都在叫嚣着。 荆谓云并没有多意外。 他知道,自己身体素质其实比同龄人好很多,但耐不住这么折腾,就是铁人也扛不住。 平躺了一会儿,荆谓云才慢慢坐起身,当视线触及到某处时,身影顿时一僵。 几秒后,他闭上眼,用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这一动作牵扯到手背上打着点滴的针,有点疼,却也让人彻底清醒过来。 荆谓云转头看向旁边,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 很明显,他被人送去医院了,可离谱的是,这个人居然是时郁。 眼下时郁这个好胳膊好腿的千金大小姐,正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为什么荆谓云觉得时郁是睡,而不是病了? 笑话,除非大小姐自己作进医院,不然整个南城,谁敢动她? 荆谓云抬头看了看药瓶,还剩下很多,估计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完事。 在这期间难保时郁不会醒过来,荆谓云现在有点累,不太想应付大小姐,于是他伸手作势要拔掉针头。 就在要拔下针的时候,荆谓云突然停住了。 少年漆黑的双眸一瞬不瞬盯着床上的人,似藏于黑暗的野兽,伺机而动,随时可能生吞掉眼前的猎物。 他知道,这次时郁不是装睡。 但他想看看,时郁又要玩什么把戏。之前那种幼稚无趣的“欺凌”游戏,他有点腻了,不想陪大小姐玩了。 本以为故意流露出真实情绪,大小姐就会恼怒大发雷霆,却不曾想时郁的行为越来越奇怪。 正常十六七岁的人,确实不怎么会隐藏情绪,尤其是被人那么羞辱。可从小就见惯了黑暗的荆谓云,时郁那点小花招对他来说不过是毛毛雨。 他就是故意的。 当任人打骂的狗,慢慢开始露出獠牙,但凡长点脑子的,要么打到这只狗服,要么丢弃赶紧远离。 时郁倒好,仿佛情绪迟钝一样,完全感受不到,总是一副空白无神的样子。 可这样的时郁,心声却又无比有趣。 还挺有意思的……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系统简直要急疯了。 时郁可不是睡着了,她是晕在荆谓云旁边,被救护车一起拉走的。 作为一个专业的统,系统急忙调取了时郁的数据,紧盯着她的生命数值,就怕她会出什么事。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除去做任务的时间,时郁大多数都在睡觉。 仿佛患有极其严重的嗜睡症。 她体质极差,身体弱得好似下一刻就会狗带,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祖宗诶,你可千万别出事,我带过那么多届宿主,要是在你这出岔子,我直接注销数据算了。】 系统紧张兮兮地守着时郁,同时注意到一旁男主正朝这边看。 他安静地坐在床上,眸中涌动着阴狠冷绝,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时郁为他打120的举动而改观。 荆谓云不知在想什么,看了时郁一会,便垂下眼,纤长的眼睫掩盖住眼底所有的情绪。 系统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一定是宿主欺负得到位,再加上男主遇到过很多对他有所图的人,防备心很重。就连女主一时半会都无法让他敞开心扉。】 【所以他才对宿主救他的行为无动于衷!】 系统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释然了。 ———— 时郁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似是陷入了梦魇中,略显苍白的脸紧绷着,唇瓣发白没有血色。 在梦中,她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筋疲力尽,最后被拉进那片只有痛苦和折磨的黑暗里。 要把人逼疯如魔鬼般恶毒的咒骂,在脑海里一遍遍回荡。 时郁猛地伸出手,却抓了个空。 “小抑!” 她目光无神地望着白花花的棚顶,白色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很痛。 时郁用手背挡住视线,如同死物般静躺着,看起来下一秒便要行将就木。 【宿主,你还好吗?】 系统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时郁:“……” 仓皇无措之感油然而生,系统连忙道:【这事怪我,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是男女主在一起的,不知道哪里出了偏差,让你跟着进了医院。】 【我权限有限,只能读取有关“时郁”这部分的剧情。】 【对不起……】 系统把错误都揽了过来,不想再给时郁造成负担,连机械电子音都带着几分自责委屈的意味。 时郁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还有点混乱,听到系统这么说,轻轻摇摇头表示没事。 她摇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躺在床上,晕乎乎地坐起来,就瞧见旁边还躺着一个。 系统调整视角转到男主身上,傻眼了。 好家伙,男主啥时候拔的针?又是什么时候躺下的? 原谅他一直关注着宿主的情况,把男主给忽略了。 作者有话说: 系统:你难道没发现自己已经不凶大小姐了吗? 第15章 【宿主,趁现在,我们开溜吧!】 系统见时郁脸色不太好,打算瞒下荆谓云已经知道是她叫了救护车的事,以免时郁有压力。 作为一个“恶人”,这种崩人设的行为,被主角抓包,对宿主做任务很是不利。 尤其是时郁这种随时会撂挑子狗带的宿主。事情已经发生,说了只会徒增烦恼。 系统表示,他可真是系统界最善解人意的统了。 时郁在完成系统说的任务这事上,虽有抱怨吐槽,但一向比较听系统的。 待缓过神来,她便下床准备离开。 “咔哒——” 一声细微不可察的关门声。 时郁在系统的指引下,没有丝毫犹豫的溜了。 装睡的某人:“艹?” ———— 【宿主,你今天……】 不等系统询问时郁的情况,就被她平静没有起伏的声音打断了:“统统,我想听小说。” 系统静了两秒,好脾气的给她念起了这个文世界的小说,和之前一样,是以“时郁”这个角色为主视角。 系统很是无奈,被选中成为宿主的人,必定有其过人之处。要么聪慧过人,要么运气超然,甚至还有从末世选中武力值爆表的宿主。 但明显时郁哪个都不是,从数据上来看,时郁被选中的理由是:精神。 她精神值高得可怕,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人,定然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坚韧。 可就时郁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像从来都没见她笑过。 人类真是复杂。 “咳咳咳……” 时郁突然咳嗽了好几下,脸色还没缓过来,透着病态的白。 她贴着墙大口喘了两口气,心脏处隐约传来阵阵疼痛,疼得她浑身冒冷汗,腿也在发抖。 【再撑一下,现在还不能……】 时郁大概是系统见过最脆弱的人了。 少女身形纤瘦,即便身有不适,还是那副没有情绪的样子,无波无澜,似泠泠月光下平静的湖水,浑身透着股冷淡疏离感。 病房内,荆谓云坐在病床上,低垂着头,面色阴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撕下手背上的输液贴,露出青紫的针眼。 少年聪慧至极且深谙人心。 他的目光渐渐阴鸷,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在脑中想了一遍。 鱼上岸了还会有腥味,坏人做了一件好事就是好人了吗?答案肯定是“不是”。 荆谓云不相信任何人,无论大小姐是改过自新亦或者良心发现,他都不在意,但难保有所“改变”的时郁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就在这时,他脑海里突然回想起时郁那天的心声。 【道歉的话,不就好像全都是我的错一样。】 似是想到了什么,荆谓云冷淡而又嘲弄的勾了下唇角。 他想,他大概知道时郁的弱点了。 ———— 时郁回到家以后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不知白天黑夜。 做饭阿姨敲了两次门喊她出来吃饭,都没能叫动这位小祖宗,只好作罢。 【宿主,宿主,男主回来了,就在你门外!】 时郁不紧不慢地坐起身,看起来还有点没睡醒,她回忆了下系统之前给她讲的小说剧情。 男主荆谓云从医院出来以后,各种伤病加在一起,终是有些撑不住,想要和学校请个病假。 但因为他是“时郁”的狗,哪怕主子在不喜,做什么事依然要提前请示一番。 “时郁”讨厌荆谓云归讨厌,嘴上嫌弃他碍眼,心里却享受着恃强凌弱带来的愉悦感。 所以当荆谓云忍着屈辱找她时,免不了一番冷嘲热讽,并以荆谓云求人态度不诚恳为由,逼他下跪。 然荆谓云一身傲骨不肯折腰,“时郁”便借着由头,把人往死里整。 直接把人家逼得黑化了。 想到这,时郁觉得离任务完成越来越近了,只要荆谓云黑化,那就成功了百分之八十。 后面无论荆谓云怎么成长,都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只要在某个时间段出现一下,被男主狠狠打脸,下场凄惨一点,就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想怎么死就怎么死,摆脱掉这个见鬼的人生,当个无忧无虑的阿飘。 【有我们这样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恶人,主角必定绽放光芒,缔造完美人生。】 【加油!加油!宿主你离成功只差一点点了!】 系统照例给时郁加油打气了一遍,然后给她安利了《恶人语录一百条》,狠狠科普着。 时郁睡意散了一些,坐在床上难得的没有睡着,耐心地等着荆谓云敲门。 一分钟过去了。 男主嘛,有自己的骄傲,抹不开脸面,这又是头一次求人,自然是要犹豫纠结一下的。 时郁和系统都非常理解。 十分钟过去了。 时郁早就从坐着的姿势换成了躺着,避免自己躺着躺着又睡着,她开始玩游戏提神。 系统在脑海里又是一顿加油鼓劲画大饼。 一个小时过去了。 时郁表示,这任务谁爱做谁做去吧,干脆了当地闭上眼,进入梦乡。 任凭系统在脑海里如何嚎叫,该怎么睡就怎么睡,半点没受影响。 然而没等她睡上十分钟,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 时郁and系统:“艹?” 这狗东西存心耍她呢吧? 是不是故意的,只有荆谓云自己知道了。 反正时郁这边,是挺不爽的,她沉着脸,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呢,明显是没有睡醒。 系统连忙安抚道:【宿主,任务,想想任务!】 时郁一向是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听系统这么说,当即想来一句,去特喵的任务,不干了! 但想到完成任务后的愿望,行吧,都是想想,她不能在这时候撂挑子。 时郁打着哈欠懒懒散散地走去开门。 少年一如昨日,眼睑低垂,掩盖住眼底所有的情绪,面上没什么表情。 反倒是时郁脸色不太好,往常这个点,她已经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现在可好,等荆谓云等了半天,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瞧着大小姐满脸不悦,荆谓云眼眸深邃不明。 他知道时郁为什么不开心,昨天也是这个时间,他吵醒了她。 只不过,昨天是无意,今天是有意为之。 还没等荆谓云开口说话,他膝盖忽然一痛。 大小姐气得踢了他一脚,力道不算大,柔软的拖鞋,隔着一层布料,仿佛能感觉到上面的绒毛与肌肤摩擦。 还有点痒。 “我说没说过别在我面前碍眼,看见你就烦,晦气。” 少女嗓音慵懒,漫不经心,一副忘记白天喊人和自己玩球的模样。 对待荆谓云,她永远都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兴起时逗玩两下,厌烦时踢打两下。 按道理来说,荆谓云早该习惯了,可出乎意料的是,荆谓云眼睛红了,似乎对于身体上的折辱,这种语言上的羞辱,更让人难以接受。 时郁:“?” 系统:【他这绝对是气的!心里估计掐死你的心都有了。宿主别怂,拿出你财阀大小姐的气势来!】 时郁心中了然,轻哼了一声,“你这什么眼神,不服气?嗯?” “……” 荆谓云缄默不语,眼睛看起来好像更红了,隐隐有水光涌动。 时郁只当没看见,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这动作,极具侮辱性,“还敢瞪我,不长记性是吧?” 说着,她轻抚了下他脸上还未好全的伤。 少女温软的指尖摩挲着少年的脸颊,所碰之处,带来细密的疼痛。 大小姐的手还在脸上,荆谓云没敢动,只得沉着声开口道。 “不敢。” 时郁感觉差不多了,抬了抬下巴,施舍一般道:“说吧,什么事?” “我……” 荆谓云正欲开口,就见时郁低头看了看手,白皙的指尖蹭了些他脸上伤口流出的血。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背脊微微弯曲,方才拍他的那只手,微不可察地轻颤着。 时郁强忍着头晕目眩,继续扮演“恶人”,她掩饰的很好,就连系统都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倘若不是荆谓云一直低垂着头,又和大小姐距离很近,怕是也发现不了这细微的“小动作”。 “哑巴了?” “医生说我需要休息,我明天想……” 荆谓云眉头微蹙,似乎这种有求于人的话语,对于他来说,很是难以启齿。 偏偏大小姐就喜欢把他的自尊踩在脚下,“荆谓云,你自从来到时家以后,除了惹我生气以外,有一点用处吗?” “……” “狗都会摇尾巴讨我欢心,你会什么?” “……” 今晚的荆谓云白衣黑裤,干净清爽,即便脸上有伤,也不难看出那伤下是被造物主偏爱的一张脸。再加上那笔直的背脊,不屈的意志,带着无人能够忽视的锋芒。 让人有种想撕破他那层坚硬的外壳的感觉。 在系统的鼓舞下,时郁也发现语言是很好的利器,乘胜追击道:“荆谓云,你现在是在求我?” 荆谓云用力攥紧拳,又无力地松开,“是。” 时郁将双手环于胸前,始终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终于说出了系统给她的台词。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 “想休息?可以。” “……” “荆谓云,跪下来求我。” 少女的声音淡淡的,没有起伏,就像是在说要去哪里吃饭一样。她的嗓音一惯这样,系统不知说了多少次,可没办法,她改不了。 时郁说完以后,眼里是一片空洞,没有悲喜,没有情绪,只倒映着荆谓云的身影。 她就那样看着他,一言不发,眼神空得发冷。 明明被逼下跪的是荆谓云,他却莫名有一种感觉。 时郁,快哭了。 时郁对可能伤害到他人这件事,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是时郁心声告诉荆谓云的。 荆谓云漆黑的眼眸中是压抑的疯狂,仿若心中关了一只扭曲的恶魔,随时可能冲出来,将面前这个心口不一装模作样的大小姐撕碎。 他死死盯着时郁,眼里的疯意愈发浓郁。 下一秒,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荆谓云竟直挺挺地跪在了时郁面前。 “……” 空气顿时死一般的沉寂。 时郁难得的懵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丝丝缕缕的凉意蔓延至她全身,血液仿佛都在荆谓云跪下的瞬间凝固了一般。 她低下头,目光和荆谓云撞上。 对上她空洞的眼眸,少年垂下头,挡住眼底的疯意。 可不能让大小姐发现他是故意的。 不然就不好玩了。 ———— 时郁:现在换个任务对象还来得及吗?他好可怕哇! 作者有话说: 四舍五入云哥求婚了,呱唧呱唧! 别看他跪了,实际上是拐着弯欺负大小姐呢。 第16章 小姑娘瞳色偏浅,乌黑细软的长发顺肩披落,衬得肌肤更加白嫩,只是苍白的脸彰显出她此时的茫然无措。 脑海里不停回荡着三个字。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时郁是听系统说,荆谓云绝不会低头受辱,才会如此过分的。 谁也没想到,荆谓云会不按套路出牌,真的跪了。 四周静得出奇,这个时间段,别墅里的佣人走得走,睡得睡,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走廊上的两个人。 时郁感觉自己心口发紧,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让人喘不上来气。 和她相反,荆谓云跪得那叫一个气定神闲,没有半点要反抗的意思。 他低着头,看不见大小姐此时的表情,视线里只有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和毛绒绒的拖鞋。 拖鞋是白色绒毛的,鞋面上还有两只兔子耳朵,看起来又软又保暖,刚才时郁就是穿着它踢自己的。 【喂,做点反应啊!】 荆谓云一动不动,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在服软恳求时郁。 【快起来,说我太过分了,就算是死,也绝不要受这种欺辱。】 荆谓云听着都替她纠结。 他唇角微扬,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今天那股子烦躁暴戾,顿时一扫而空。 大小姐最近总是在自相矛盾,明明是讨人厌的臭脾气,内心戏份却又特别多。 手足无措偏要故作镇定的姿态,让人想狠狠欺负一把。 该不会哭了吧? 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时郁不知道自己愣神了多久,脑海里的系统还在为她支招。 她听不进去,感觉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开始扭曲,视线里只剩下少年倔强的身影。 都是她的错。 时郁移开目光,想要忘记这一幕情景,逃也似得离开了,最后只留下一句没什么威慑力的话。 “滚,我不想看见你。” 荆谓云微怔,须臾后,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幽暗黑眸里疯狂难抑。 把人儿吓跑了。 他这种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是改不了的,睚眦必报,阴郁疯狂,什么都做得出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第二天,时郁连话都不和荆谓云说了,吃完早饭,就去学校,到了学校就趴桌子睡觉。 荆谓云下跪那件事,她有些不自在。 她想解释一下,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宿主的身份,注定她在这个世界要扮演“恶人”的形象。而且,她欺负荆谓云也是事实。 没什么好解释狡辩的。 就在这时,后面的沈寻忽然用笔戳了戳时郁的后背。 “时郁,荆谓云呢?你不会把人揍进医院了吧,昨儿我瞧他身上伤又多不少。” “你找他有事?”时郁问。 “我找他能有什么事,作业啊!你不会又忘了吧?”沈寻紧张兮兮地看着时郁,生怕这祖宗又把作业给忘了。 事实上,时郁确实忘了,还特别真诚地问他,“作业留得啥?” 沈寻:“……” 有那么一瞬间沈寻想拆开这位大小姐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水。 可他又不能真拆了大小姐,只骂了两句便站起身往教室角落里走。 时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去,但想来是去找补救作业的办法,再想想自己的作业,于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沈寻走到一个没有人坐的位置上,一点也不客气,“咣当”一声把课桌拽横过来,把手伸进去掏了掏。 结果抓出来一把垃圾。 沈寻当场脸就黑了,把垃圾扔在地上,同时一脚踹在课桌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转过头看向这边。 他问,“谁干的?” 在场的人没一个敢在这时候触霉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一帮傻//逼玩意。”沈寻忍不住骂道,单手拎起课桌,把里面的垃圾连同课本一起倒了出来。 这桌子,正是荆谓云的,也难为这群人,连他不来上课的日子,都不忘“光顾”他这里。 沈寻知道荆谓云惹了时郁,不仅被班里的同学孤立,甚至还有很多人自告奋勇帮时郁出气。他属于不会帮忙,但也不会欺负那种类型。 本来是想看看荆谓云这有没有卷子啥的,结果来了个“大礼”。 沈寻有点无语,踢了踢旁边一个男生的凳子,“把垃圾扫了。” 那男生愣了一下,不敢说不,连忙起身拿着扫把啥的要把荆谓云的书本连同垃圾一起扫了。 见状,沈寻皱了皱眉,“我让你扫垃圾。” 男生看了看地上一堆垃圾混合物,茫然道:“这不全是垃圾吗?以前我们还把他书扔垃圾桶呢。” 沈寻回过味来。 这群人不是把荆谓云书当垃圾扔了,就是把课桌当垃圾桶往里面扔垃圾。 也不知道荆谓云这么多天,是怎么忍过来的。 换作沈寻,早揍死这帮孙子了。 但始作俑者是时郁,沈寻说不了什么,只在心里把人全骂了一遍。 一边是欺软怕硬的小跟班,一边是不敢反抗的怂货。沈寻看哪个都不顺眼。 “书本卷子别动,其他的清理干净。” “好嘞寻哥。” 男生干活麻利,没多久就弄完了,甚至还把荆谓云的书整理好摆在桌上。 沈寻随便翻了翻,就看到写满笔记的课本,还有一沓分高到离谱的试卷,忍不住吐槽道,“这是人能考出来的分吗?” 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昨天的作业,败兴而归。 “时郁,你没让荆谓云写啊?” “……” 时郁胳膊一抬,趴桌子睡了,旷课罚站考零分才比较符合她“恶人”的气质。 说白了就是又困了。 等时郁中途睡醒,老师已经在讲台上讲课了,旁边一个女生小声道:“作业已经搞定了,放心吧。” 时郁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了声“谢谢”,倒头继续睡,全然没注意到女生震惊的表情。 她这一觉睡得不可谓不久,午休时,班级里的人开始稀稀拉拉的往外走,趴在桌上的就只剩下时郁一个人。 倒也不是其他人不和她一起吃饭,只是没人敢叫醒时郁。 在她的周身仿佛有一堵无形的空气墙,把自己和外界彻底隔绝,分割出不同的天地。 像个居住在自己世界里孤独的王。 “咔——” 一个人站在门口,正拿着手机调整角度。 “卧槽,忘记关声音了……” 睡梦中的时郁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察觉,或许是基本上不怎么动一直在睡,她并不觉得饿。 以前很丧的时候,她就会睡觉,把大脑放空,一睡就是一天。 睡着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想,很轻松。 第17章 这个季节时冷时热,别院东南角处有颗银杏树。一眼看过去,满是嫩绿色如小扇子般的叶片,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肤色冷白的少年站在树下,微仰着头,看向天空。 天空雾蒙蒙的,同样的时间,昨天还可以在外面晒太阳,今天就有点冷了。 突然,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秒,荆谓云解锁屏幕,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上面的消息。 [陈浩屿:云哥,搞定了,现在过来吗?] ———— 小巷子旁边是两栋高楼,正正好好挡住阳光,即使是中午,这里的光线也很暗。 堆满杂物的巷子里隐约传来怒骂声,伴随着阵阵响亮的耳光。 “不是嘴贱吗?继续给老子扇!” 七八个男生或跪或蹲,衣服上还有着几个鞋印,明显是刚被收拾了一顿,才这么老实。 其中一个男生最惨,脸已经被扇得通红肿起老高,要不是旁边一直有人拽着他,估计早就倒地上了。 他嘴巴里满是血,也不知道牙齿有没有被扇掉,痛苦的哀求着。 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群人,但这种时候,低头认错总是没错的。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饶了我吧……” “还能说话,打得还不够狠啊。”刚才让人继续扇的男生嘴里叼着根烟,吊儿郎当地扔掉手里的半截烟,一把推开前面的人。 他随手捡起扔在旁边的木棍,对着跪在地上的男生比量了两下,似在揣摩下手的力道和位置。 “你是要钱吗?你要多少?你说个数,只要我有,都给你,你放过我吧……” “我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们了。” “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场上其他的人都停了下来,寂静的小巷子里只有男生卑微地乞求声。偶尔有路人探头看向这边,见是混混们打架,脚步顿时加快了几分,匆忙离开。 “尿了,他尿了!”突然有人大喊道。 只见男生裤子那里湿成一片,臭味弥漫开来,旁边的人瞬间哈哈大笑起来,甚至有人笑得直不起腰。 听到这些笑声,男生浑身颤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敢在南城堂而皇之打美厄斯学院的学生,这些人全疯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单挑得怕群殴,打架狠得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些人明显是后者。 就在这时,一块长方形状的重物不知从哪飞过来,“砰”的一声砸在男生脑袋上,然后掉在不远处。 拿着木棍的男生往旁边一跳,骂骂咧咧道:“卧槽,云哥你动手能不能知会一声,差点砸到我啊!” “废话太多。” 荆谓云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 少年背对着光,站在阴影中,脸上还有几处血痂,配上那双阴鸷的眼眸,衬得整个人越发阴沉。 挨了一板砖的男生,用手抹了把脸,看到一手的血,不敢置信地望向荆谓云。 “荆谓云?” “是你找的人?你怎么敢打我?”见到荆谓云以后,男生背脊稍稍直起来少许,之前的嚣张恢复了一点。 “噗。”木棍男生忍不住笑出声,一脚踹过去,把他踹倒在地。 “我们云哥怎么就不能打你了?” 男生躺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停说着,“你怎么敢打我?” 荆谓云慢步走过去,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眉眼低垂,浑身上下都透着大写的拒人千里。 此时他整个人身上都是挥散不去的暴戾与桀骜。 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 荆谓云没说话,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砖头,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满脸是血的男生。 “荆谓云,你别欺人太甚!” 那人的一个跟班看不下去,站起来怒吼道。没等他再说什么,就又被人踹趴下了。 荆谓云仿佛没注意到这点小插曲,随意地将手中的砖头抵在男生手背上。 男生见状想要躲开,一根木棍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头,“劝你最好别动,云哥脾气可没我这么好,还能听你说两句话。” “是是是,我不动。”男生瞳孔微缩,颤颤巍巍地把手按在地上,一副服软的样子。 荆谓云眼瞳漆黑,沉声问他,“你叫人弄伤我的手?” “不是我,是叶宸他们啊!我只是……只是找人堵过你一次……” 越往后说,男生声音越小,恐怕他自己也知道,相较于手上的伤,他找人群殴荆谓云这事更严重。 荆谓云却不在意,继续道:“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的手。” “我都说了,不是——”男生注意到面色阴冷的荆谓云,话语徒然一顿。 他知道,今天他是彻底的栽了。 荆谓云手上那道口子是不是他弄得根本无所谓。荆谓云不过是找个借口,拿他开刀罢了。 想到这,男生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他妈的,荆谓云你能耐你报复时郁去啊!你在南城这么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呸,孬种!” “……” “要不是时郁那个贱//人,我也不会招惹你……”男生说着说着,到底是怂了,开始把所有过错往时郁身上推。 他见荆谓云没反应,以为是说到荆谓云心坎上了,更加卖力说着。 下一秒,荆谓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把手里的砖头砸了下去。 少年臂力惊人,“砰”的一声响格外沉闷渗人。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霎时响起,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然而荆谓云充耳不闻,漆黑的眼一瞬不瞬地泛着冷意。 “耗子,云哥好像……好像……怎么办啊?”先前揍人的一帮人也懵了,说话有点结巴,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他们都清楚,荆谓云有病,疯起来没人拦得住。 一个冷静到可怕的疯子,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敢拿刀捅人。 遇到这种人,最好能离多远离多远。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能看到云哥表演变脸,怎么在大小姐面前卖惨。 第18章 下午,天气渐凉,从中午就蓄势待发的乌云,终于降下了雨,细密接连不断的银线从天空中飘落。 雨不算大,但在外面站一会,也足以让衣服湿透了。 道路两边豪车云集,司机都很有眼力见的下车接着自家的小姐少爷。 荆谓云站在一颗树下,视线落在前方,目光微凝。 校门口一道身影纤细瘦弱,亭亭玉立,少女犹如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头乌黑漂亮的长发落了少许雨珠,透着淡淡光泽。高级定制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多了几分矜贵优雅。 只是她总是一副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神情困倦漠然,眼皮子耸拉着,好似下一秒就能站着睡过去。 小姑娘左右看了看,大概是没找到自己的车,也不急,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着。 荆谓云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朝少女走过去。 不似刚从校门出来的时郁,荆谓云的发丝彻底被雨水浸湿,也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脸上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你来干什么?脏死了。” 时郁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眼瞳深处一如既往的空洞。 但荆谓云知道,在那最冰冷的深处隐藏了难以察觉的炽热。 那团火,在一片死寂中孤独地燃烧着,没有人察觉,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老天,现在下得是小雨吧?是小雨吧?他是怎么做到把自己淋成这样的?】 荆谓云有点想笑,他低下头,恣肆的疯意隐于眼底,嗓音有些哑。 “你的外套。” 说着,他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时郁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接。 那外套,正是之前时郁把人赶出去洗的那件,看包装袋,应当是荆谓云送去洗衣店了,也是,如果荆谓云用手洗,那才是真的傻X。 时郁不接衣服,荆谓云就不收回手,颇有跟大小姐杠上的意味。 冰冷的雨珠砸在手上,带来刺骨的凉意。少年有一双很漂亮的手,指节分明骨感。此时拆了纱布,上面有少许青紫伤痕,最严重的地方,是一道很长的血痂,有种说不出的战损美感。 【烧退了没啊?就在这玩淋雨。】 【嘶,他手上那伤有够严重的,不会又被人欺负了吧?】 看着荆谓云那被欺凌过后的小可怜样,时郁心里罪恶感莫名增加了一分。 只是拿回自己的衣服,应该没事吧? 时郁恹恹地垂下眼眸,一把扯过装衣服的袋子,同时嘴上不留情道:“还不错,有点长进,知道摇尾巴讨好人了。” 【我开玩笑的,送完衣服赶紧回去,一会淋出个好歹怎么办?】 荆谓云在听到时郁的话之后,身子轻颤了一下,脸上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细看之下,他掌心的伤,似乎由于刚才时郁“过分”的动作,而撕裂开来,隐隐有血珠渗出。 妈的,更可怜了喂! 时郁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淦!】 恰在此时,林叔把车开了过来,熟练的下车给时郁撑伞,“小姐对不起,雨天车多,刚才找不到车位,快上车,别着凉了。” 时郁迈步就要走,余光注意到荆谓云并未跟过来。 少年站在原地,双手自然下垂,冷眸中藏着隐忍与倔强,下颚线绷紧,薄唇紧紧抿着,甚至有点泛白。 他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这不活脱脱一个没有要,没人在意的小可怜模样? 时郁:【艹!】 时郁有一点非常牛逼,无论内心疯狂吐槽成什么样子。她依然能面不改色,像个没事人一样。 林叔自然也发现了站在一旁的荆谓云,张嘴想说什么,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小姐虽然脾气不好,说话带刺,但其实本性不坏。 一直针对荆家少爷,大概也是因为时先生常年忙于工作,回家的次数少之又少,对小姐虽然纵容,却少了一份关心。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告诉小姐家里要多一个人。 她会生气闹别扭也是应该的。 最让人不解的还是,时先生到底为何会留下一个别人家的私生子在家里。 这些豪门家的事,真是让人猜不透。 好在荆谓云还算安分,对于大小姐的刁难,照单全收。 此时少年垂着眼眸,薄唇没了血色,也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 时郁仿佛能感受到荆谓云身上散发的冷气,似不经意般扫了眼他因寒冷而轻颤的身子。 雨天不好打车,以前荆谓云会骑单车,可现在,毕竟是在下雨。 林叔有些于心不忍,轻声开口:“小姐……” 不等林叔求情,时郁便收回视线,那双眼睛里仍然看不到任何情绪。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 少女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精致的脸上表情空白。 “给我撑伞。” 少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女,似有些慌乱,怕她嫌弃,过了两秒才敢走过去。 见状,林叔连忙把手中的伞递给荆谓云,然后去启动车子。 然后荆谓云就发现,大小姐眼中多了几分不耐烦,目光更空了。 【还站着?还站着!】 【怎么给杆都不知道顺着往下爬,开门去啊!】 时郁抬腿踢了踢荆谓云的小腿,圆头小皮鞋踢起人来要比毛绒拖鞋疼一些,不过她用的力气并不大,跟挠痒痒没区别。 百褶裙下一双笔直的双腿,白的晃人眼球,很是勾人。 少年身体瞬间紧绷,睫毛轻颤了下,像是被火烫了一般,快速移开视线。 不等大小姐呵斥,他率先走过去拉开车门,一手撑伞,一手护在车顶避免人儿会撞到头。 【终于不傻了。】 荆谓云:“……” ———— 这还是荆谓云第一次和时郁一起坐车,大小姐坐下以后,就闭上双眼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时郁不知道荆谓云今日为何突然开始讨好自己,她也不在意,反正一切都按照任务要求做了,其他的爱咋咋地。 只是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饶是荆谓云那百般隐忍的性子,也该受不了了。 【难道是欺负的不够狠?所以还敢凑过来?】 【还是他有受虐倾向?】 【这人脑子八成不太好使。】 荆谓云那边,头瞬间嗡得一下,感觉继续听下去,用不了几天,就能被大小姐气得偏头痛了。 车内很安静。 林叔在前面开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后面的两个人。 一个闭目装死。 另一个扶额沉思。 气氛居然诡异的有点和谐? 作者有话说: 荆谓云:你猜我为什么要用受伤的那只手递袋子? 恭喜云哥终于坐上了大小姐的车,可喜可贺! 第19章 “咳咳咳……” 时郁突然轻咳起来,看起来是刚才淋了一会儿雨着凉了。 她身子骨很差,说是跑几步都会喘也不为过,每天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能活几天,赶紧做完任务,赶紧滚蛋。 病弱少女背靠着椅背,神色平静,似是压根不把这点小事放在眼里。 离得近了,荆谓云才发现,她身形不是一般的纤瘦,即使隔着校服外套,也能看出那细细的腰身。仿佛一折就能断似得。 荆谓云目光有些晃神。 时郁她以前……身体也是这么差吗? 印象中,大小姐嚣张跋扈,盛气凌人,不玩死别人都算好的了,什么时候体质如此弱了? 没人会给出答案。 忽然,时郁叫停了车。 “去这家店。” 没人敢有异议,林叔先是把车开过去,把给大小姐撑伞的重任交给荆谓云后,才去找车位停车。 刚下车,就有一阵风吹过来,时郁本能地缩了缩身子,又咳嗽了两声。 就在这时,一件衣服披在了时郁身上。衣服是刚洗过的,带着股清新的味道。 荆谓云不知什么时候把时郁袋子里的外套拿出来了。 不曾想讨好的举动,却又惹大小姐不悦了。 清冷的少女音,毫不留情道:“谁允许你用脏手碰我衣服了?” 这极具侮辱性的冷漠言语,荆谓云不知听了多少遍,早就习惯了,站在一旁缄默不语。 当“恶人”很简单,无非是恶毒的语言,恶毒的行为。时郁每天在系统的熏陶下,恶言恶语学了个七七八八。 要让她动手打人什么的她可能做不到,但不崩人设,没事用话往人心上戳两刀,还是可以的。 系统更是配合的给她点赞。 【宿主真敬业!这时候都不忘怼男主。】 【继续保持,欺负他,羞辱他,让他黑化。我们很快就能解放了!】 好巧不巧,时郁刚拿话刺完荆谓云,就有人朝这边跑过来。 “时郁,荆谓云!” 文世界特有规定,男女主总是会--------------/依一y?华/惺惺相惜,偶然相遇,产生剧情。这叫,冥冥中自有天意。 来人正是梁恬。 她今天把头发盘起来扎了个丸子头,露出修长漂亮的脖颈线条,整个人是阳光灵动的。 少女眼眸灿烂,仿佛走到哪里,都是沐浴在阳光下的。 她只要站在那里,就胜过人间万象的耀眼。 时郁不是第一次见女主了,每一次梁恬都是纯洁如白纸的真诚与恳切,好脾气的帮助他人。 谁会拒绝一个能治愈所有的小天使呢? 时郁眼神恹恹,没什么精神。 梁恬出现就代表她的任务开始了。在车上,系统叫她下车来这家店的时候,就该知道了。 可还是好累,不想动。 时郁那副神情,落在旁人眼里,就变成了看不惯梁恬,摆架子。 荆谓云还维持着撑伞的动作,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装载着好多晦暗心思。 他侧目看了时郁一眼,一言不发,倒是乐得见大小姐吃瘪的场景。 报复算不上,他今天刚报复了人,回忆起那一片鲜红的场景。荆谓云微不可察地轻咬了下牙。 那才叫报复。 对大小姐,他顶多算是欺负。 荆谓云不由自主的用视线,一遍又一遍勾画娇气讨厌大小姐的身形。黑眸愈发阴沉,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坏主意”。 突然,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搭在荆谓云肩膀上,随之而来的是干呕声。 “呕——” 只见沈寻脸色惨白,满脸痛苦模样,要不是把荆谓云当柱子扶了,怕是会一头倒在地上。 时郁眨了眨眼,默默离荆谓云和沈寻远了一些。 【哦吼!】 【这又来个比我还虚的,看不出来啊!】 荆谓云:“呵。” 荆谓云个子不比沈寻矮,相反还高出一点,许是身形太过削瘦,总是让人忘记他个子很高。 此时他眼眸冷然,周身气压一沉,莫名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系统瞧见这一幕,当即咋咋呼呼道: 【宿主,机会来了,荆谓云一定是因为刚才在同学和女主面前丢了面子而恼怒。】 【你加把劲,再给他添一把火!】 时郁悟了,抬眸看向荆谓云,正好对上他阴沉的目光。 四目相对,五官精致美得不可染指的少女,让人移不开眼。只听她用那没什么威慑力的嗓音,轻飘飘道: “过来。” 【来,我们继续聊聊刚才的事。】 荆谓云:“……” 知道大小姐是要找茬,荆谓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默默攥紧了伞柄。似不经意般将伞朝时郁那边偏去,自己大半边身子都在外面淋雨。 时郁不瞎,自然看到了。 系统没眼睛,但有全方位视角,也看到了。 时郁and系统:【他看起来真的好可怜啊喂!】 见荆谓云不动,时郁便朝他那边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少女的身体软得好似没骨头般,神情厌倦漠然,她微仰着头看荆谓云。这个距离,甚至能看到对方轻颤的睫毛。 时郁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诱人,抬起手,用力戳在荆谓云肩膀上。 “跟你说话呢,聋了还是哑巴了?” 她每说一句,手就在人家身上戳一下。 “腿残废了?不会动?” 荆谓云死死盯着面前不知死活,有恃无恐的大小姐。 他遇到的女孩子有两种,一种是别的女孩子,一种是大小姐。 奇怪的是,只有后者与他有所接触。 他知道,大小姐嫌弃他,讨厌他,觉得他是外边来的不三不四的人,很脏。 这个“脏”,倒不是荆谓云做了什么,单纯是因为他的身份,又或者是他那满身的伤,总是有血痂、青紫、淤血、尘土、泥水…… 这么来看,确实挺“脏”的。 荆谓云低头凝视着大小姐干净白皙的指尖,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蔓延至全身。 所有的隐忍与暴戾汇集起来,似要千百倍的加注在面前的人儿身上。 这是一种无法言述不知名的感觉。 少女的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她的眼睛里,也只有他的存在。 哪怕梁恬和沈寻出现,少女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注意力再次回到他的身上。 荆谓云站在雨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和时郁圈在了一个世界里,与外界所有人和事全部隔开。 那个世界,只有他和大小姐两个人,谁也进不来。 “对不起……” 荆谓云声音有点哑,还带着些鼻音,明显是发烧没好利索。 不等时郁说话,他又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时郁:“……” 【他这话说的我没法接。】 空气死一般寂静。 时郁没吭声,荆谓云仍然保持着低头的姿态。 这时,一个被忽视已久的人默默举起手,“兄弟,认错等会行吗……我吐半天了,谁能呕……能帮我买瓶呕……水……” “……” 最后,是梁恬先回过神来,连忙跑去旁边的便利店帮沈寻买水。 沈寻拧开水,猛灌了几口,又吐出来,情况看起来也没缓解多少,只是干呕的次数少了些。 一瓶水一半用来漱口,一半用来压下那股恶心感。 沈寻整个人的状态,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呕死过去的感觉。 见状,梁恬又去买了水,这次还买了一些糖之类的东西。然后她轻轻拍了拍沈寻的背,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你没事吧?我听说晕车吃些糖会好一些,你要是还难受,我去前面药店给你买点药。” 沈寻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笑死,晕车这种丢人事让人知道也就罢了,再因为这个让人家帮忙买药,他干脆一头撞死在旁边树上算了,没脸见人。 时郁:“……” 荆谓云:“……” 【得,又被打断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一道雷劈死我算了。】 闻言,荆谓云垂眼看向大小姐。 那件外套虚虚搭在少女的身上,没能很好的帮她遮风挡雨,反而衬得人儿更加病弱了。 这些天,不止一次了解到时郁的心口不一。荆谓云更是知晓,面前这人完全就是故作凶巴巴,其实内心愧疚的不行。 然后,下一瞬,荆谓云就听到时郁有些跳脱,带着不满的心声。 【沈寻这王八蛋要是耽误姑奶奶的事,这雷就先劈死他!】 荆谓云:“???” 她的事?她有什么事?吃饭有人递筷,走路有人撑伞的。 不过,说到沈寻…… 荆谓云转过头,好似才发现旁边多了两个人,目光落在沈寻身上,微微拧眉。 非常明显不加掩饰的嫌弃。 “你们在这干什么?” 言下之意,赶紧滚蛋,别来掺和。 沈寻性子大大咧咧,听不出荆谓云语气里的阴沉,反而伸手在人家肩膀上大力拍了两下。 “别提了,我跟梁恬准备去吃饭,结果她突然让司机停车,然后跑出来,我只能追过来看看,正好看到你俩在这。” 时郁:“……” 【是只能追下来,还是早就晕车受不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看梁恬下车,才赶忙下车吐?】 【不然怎么慢梁恬那么久过来。】 这时,系统忽然弱弱出声道:【宿主,你快问问,他为啥会和女主在一起,还要一起去吃饭。剧本上没这段啊!】 时郁看看梁恬,又看看沈寻,浅色的瞳里没什么情绪波动,眼皮子耸拉着,浑身散发着“我很累,别烦我”的气场。最后看着梁恬,随口问了一句。 “所以,你来干什么?” 时郁当然知道梁恬来这干嘛的,当然是来救荆谓云于水火之中,同时斥责自己太过恶毒。 然后拉着荆谓云远离她这个“人渣”,从此开启阳光救赎之路。 可尼玛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沈寻在这?为什么! 本来就是被迫营业当个“恶人”,现在剧本还全乱了,演个锤子啊! 系统也很着急,等着梁恬给出回应。 于是乎,现场,三人一统的视线都落在了梁恬身上。 小姑娘被这么多人同时看着,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头,更多的是心虚。她手指用力搅在一起,没有说话。 因为,她忽然下车的原因,是看到时郁“欺负”荆谓云,才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结果到了现场,才发现俩人是在“打情骂俏”。 是她误会了时郁,心中有愧让梁恬不敢抬起头直视时郁的目光。 上次在体育馆也是如此,她一而再再而三误解时郁,良好的家教告诉梁恬,她不可以这样。 没等梁恬说什么,沈寻笑呵呵道:“能干什么,看见同学过来打个招呼呗,是吧,梁恬?” 梁恬:“……” 荆谓云:“……” 时郁:“……” 【我就说这孩子有点傻缺吧。】 “荆谓云?你在这干什么?” 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陌生。 时郁抬眼看过去,也确实是个陌生的面孔,没见过。就是这台词也忒熟悉了,不正是她们几个刚说完的吗? 【兄弟,来晚了啊,词没新意了。】 这么想着,时郁蓦地有点想笑,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有笑这个想法。 丧批时郁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不哭不笑不怒,仿佛忘记了情感是人类的本能。 其实她并没有笑,只是空白的眼睛稍微弯了一分。 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入身旁人的眼中,宛如平静的湖泊坠入一颗碎石,激起千层浪。 荆谓云脸上还带着伤,却丝毫不损他那双见之不忘的眼睛,此时眼底涌动着疯意,愈发狠戾凶残。 他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没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唯一的举动是侧身挡住了时郁的视线。 就像是在宣誓领地所有权的恶犬,嚣张地在嘶吼着又似哀求般: 不要看别人。 看我!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明天(周日)入v哦,届时会掉落三合一更新,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们~ 第20章 “小云?” 十八九岁的男生, 身材挺拔,样貌清隽,眉眼轮廓很是柔和, 唇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笑。他丝毫不在意荆谓云的无视, 缓步朝众人走过来。 时郁眨了眨眼,思索了大概两三秒的时间,也没想出来这人是谁。 【这尼玛谁啊?】 【今天是诸事不宜吗?一个个都跑来凑热闹。】 荆谓云没理会, 专心致志给大小姐撑伞, 一副心无旁骛,尔等皆是垃圾的模样。 还是梁恬接过话来,甜甜地喊了一声:“旭哥哥。” 荆延旭笑着点点头和她打招呼, “小恬。” 一旁被无视的沈寻在俩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来, 干脆学着时郁的样子,啥也不干, 四大皆空。 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再加上荆谓云态度冷淡,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荆谓云安静地站在时郁旁边, 指腹轻摩伞柄,看不出喜怒, 不知在想什么。 在荆延旭旁边还站了个类似助理保镖的男人, 脸色绷得死紧,看荆谓云的眼神, 就像看仇人一样。 不过也可以理解, 豪门圈里乱得很, 这家外面养几个男男女女, 那家有几个私生子女的, 太正常了。可关键是,荆家把一个丢在外面不管不问十几年的私生子接回来了。 名正言顺的大少爷,忽然多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弟弟。 现在看不出来什么,人也不在荆家待,可保不准藏着什么祸心。 在其他人眼里,荆家唯一被承认的少爷,就荆延旭一个,至于旁得,算个p! 更何况荆延旭待人和善,身边这些人都诚心服他,生怕大少爷被外面不三不四的人给骗了…… 两个少年年龄相差不大,荆延旭只比荆谓云大一岁,俩人短暂地碰面过几次。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倒是相亲相爱,愿意互相扶持的姿态。 反倒是荆谓云,从未有过好脸色,脾气也不太好。 知情人都说,真就是一个家养的,一个野生的,性格截然不同。 荆延旭似完全不在乎其他人怎么说,依旧是好大哥模样。他走近荆谓云,伸手抚过少年的发顶。 “这么快就在学校里交到朋友了,我最近有点忙,一直没空去看你。” 说着,荆延旭又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是小云的同学吧,吃饭了吗?正好我请你们。” 荆谓云并不领情,微微侧过头,不动声色避开荆延旭的手。 没有人比他更懂人心险恶。 为什么他转学过来非要降级一年不可,不就是有人怕自己挡了荆家大少爷的路。 荆延旭今年高三,已然成年了,早早就开始接手处理公司的事。而他这个所谓的二少爷,还在高一跟一群小屁孩“玩”过家家,差距不可谓不大。 荆延旭会在乎一个连公司门都摸不到的私生子吗? 笑话,不过是在人前扮演善人模样罢了。 这事,荆谓云懂,荆延旭也懂。只是荆谓云不屑陪他演兄友弟恭的戏码。 荆谓云忽地开口,却不是对荆延旭说话,而是时郁。 “不是要买东西?” “哈?” 突然被点名的时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显然忘了自己下车的理由,是要逛店。 少女生得好看,单是往那一站,什么都不做,就是赏心悦目的。加上她一直沉默没说话,颇有几分高岭之花的味道。 就在这时,荆延旭旁边的助理嗤笑一声,“土鸡当不成凤凰,进了豪门还是个下人。” 他说话音量没掩饰,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空气瞬间一片死寂。 荆延旭皱了皱眉,沉声呵斥道:“闭嘴,乱七八糟说些什么呢?” 荆谓云倒是没在意他们说什么,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拿出来看了眼消息。 备注名是规规矩矩毫无特色的真实姓名。 [陈浩屿:云哥,事有人压下去了,听说那小子明天就要转学。] [陈浩屿:哥你在哪呢?兄弟几个好久没见了,要不要出来喝点。] 荆谓云思索了两秒,回复道:在忙。 [陈浩屿:好嘞哥,您忙着!(小的告退.jpg)] 荆谓云没在回消息,那些人是他在北园认识的。 和富丽奢华到处车水马龙的南城不同,北园盛产混子,大街上随处可见有人拿着棍棒砍刀打架,没人管,也没人能管的了。 就像是个偏远山区与世隔绝,光亮永远照不到的地方。 他荆谓云就在那里生活了十七年。 无人问津。 旁边几个人看不到荆谓云在和谁聊天,只能看到他手机屏幕碎得都快要掉渣了。 距离最近的时郁,看了那手机两眼,没吭声,一脸死相。 【这群人打架,怎么还摔人手机?】 大小姐心声听起来有些抱怨的成分,显然是误会了。手机屏幕,是当时荆谓云手上没有趁手工具,拿来砸人,才碎掉的。 反正他不会和时郁解释,也乐得看大小姐误解的场景。 下一秒,荆谓云手机弹出来一条通知短信。 [95588:XX年X月X日X时,您尾号777账户收到金额100000元,余额297779元,交易类型:收入。] 荆谓云目光落在那一长串数字上,抬眼扫了眼旁边浅笑着的荆延旭。 这钱的来源,不言而喻。 正牌大少爷,衣服都是带着淡金纹路的,手腕上是简约低调的限量款手表。随随便便甩个十万块钱,仿佛普通人随手打发乞丐一般。 荆谓云有点想笑。 怎么那么能装呢? 他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将碎屏屏幕对向荆延旭,上面的余额数一览无余,像是在说。 “爷爷有钱,显得着你了?” 此时,发呆了半天的时郁终于回过神来,恍然大悟。 【艹,荆谓云还有个哥!】 【他居然有个哥!还和我们一个学校!】 荆谓云:“……” 大小姐明显反射弧长到离谱了。 他狐疑地瞥了眼时郁,时荆两家世代交好,按道理来说,时郁不可能不认识荆延旭,为何二人都是一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事实上,这还是系统临时给时郁科普过后,她才反应过来的。 系统委屈巴巴,听起来快要哭了:【宿主,荆延旭的事情,我记得我有和你说过的,你是不是当时睡着了?】 瞧瞧,上哪找他这种会帮宿主找借口的系统。 时郁没说话,默认了。 系统又可怜兮兮道:【祖宗,剧情偏离的有点多了,咱们是不是应该纠正一下?】 时郁站这几分钟都快睡着了,自然把任务忘得一干二净。此时有系统提醒,她又想起刚才荆谓云好像和自己说话了。 【等会,荆谓云和我说啥来着?】 把时郁心声听得一清二楚的荆谓云:“呵。” “大小姐,还买东西吗?” 他非常给面子的又问了一遍,只是不知为何,‘大小姐’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的。 然后就见大小姐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茫然。 少女瞳色偏浅,类似于琥珀色,干净却又空无,眸子里什么都没有。她似乎在认真思考,默了两秒才道:“我做什么,需要你来说?” 荆谓云:“……” 如果不是他知道时郁方才无聊的快要睡着,把要做的事都忘了,他大概能信个一分。 眼见荆谓云被如此刁难也没反应,旁边几个人都看呆了。 时郁却是很受挫败,神色恹恹。 【怎么跟个木头一样,连点反应都没有?】 系统安慰她:【没事没事,来日方长,咱们还有时间。】 梁恬这次倒是没有轻举妄动,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她细细观察着时郁、荆谓云、荆延旭三人的反应。 时郁,貌似没有同学们口中的那么糟糕? 她大概是看出荆谓云在荆延旭面前的窘迫,想要帮忙,却不善言辞,好心变成恶语。 梁恬眨眨眼:懂了! 她推了推装哑巴的沈寻,然后拉着他站到时郁那边,温声道:“旭哥哥,我们说好了一起吃饭的,这次是我请。知道你疼弟弟,但这次就别和我抢了呗。” 闻言,荆延旭的视线落在梁恬身上。 女生性子软软的,嗓音很甜,周旋自如,几句话说的两边都不得罪。 梁家的千金,他不能不给面子。反而要多应付一下。 “有男生在,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姑娘请客呢?” 梁恬笑笑,“他们帮了我的忙,当然要请客呀,是吧,沈寻?” 沈寻这会刚从晕车那股劲缓过来,但精神也不大好,听到梁恬叫自己,配合地点点头。 荆谓云缄默不语,没拆穿梁恬的谎言,也没给眼神,仿佛只听大小姐一个人的。 至于时郁。 别问,问就是想死。 她也搞不清为啥梁恬突然反过来帮她这个“恶人”,难道不应该说她说话太过分了之类的吗? 重点错了啊喂!快去帮荆谓云! 不要管她这个“恶人”好不好? 【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帮过她?】 【拜托了,当我死了好吧,看不见看不见我。也不要带上我,站得腿都酸了。】 大小姐低着脑袋不停地碎碎念中。 荆谓云:“……” 他忽然觉得头又疼了。 梁恬如此说了,荆延旭也不好继续纠缠,叮嘱了荆谓云几句,转身便上了一辆黑色商务车。 时郁眯了眯眼睛,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根本无人察觉,面上还是那副丧里丧气,没精神的样子。 她记得,荆谓云上学放学都是骑单车。 虽然这其中有她的原因在,不过,荆家这个大少爷,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般温和体贴啊? 想到这,时郁又觉得没意思。 算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其他人无所谓怎样,她的任务是荆谓云。 时郁的心声近乎痛心疾首般吼着:【荆谓云!】 荆谓云本人:“???” 【赶紧给老娘黑化,干翻这群渣滓!】 荆谓云:“……” 行吧,他其实已经习惯大小姐心声日常发疯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时郁的心声总是能听得很清楚,但荆谓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 似乎大小姐这人,本就该特殊一样。 时郁内心咆哮地非常畅快,全然不知自己心里的想法,绝大部分都被人听了去。 雨似有越下越大的意思,“吧嗒吧嗒”地砸在伞面上,配着道路上汽车鸣笛声,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时郁,走吧,我们去吃饭?”梁恬笑盈盈地问道。 时郁回过神来,懵了两秒:“啊?” 系统恨铁不成钢:【人家喊你吃饭呢。】 【我要不要去啊?】 这已经和最初的任务点偏差很大了,时郁也不知道现在该如何是好,只能询问系统。 系统沉思了会:【去,干嘛不去?】 时郁:“???” 系统:【到时候你就往死里折腾荆谓云,别给他留面子,彻底做实“恶人”这个称号。】 说完,系统又语重心长地教导时郁:【宿主,我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就主角,用各种手段当他们的垫脚石。】 【你可千万别心软啊!】 虽然目前来看,时郁并没有“心疼”,“同情”荆谓云的意思。可难保以后不会,作为合格的统,不仅要安抚宿主,还要适当敲打宿主,激励她们。 时郁安静地垂着眼眸,没再和系统说话。 她想:【活着真的好累啊!】 丧批想死,可丧批还有任务要做,还是非做不可的那种。 其实她早就决定好了,任务完成的那一天,就是她的忌日,直接翘辫子见阎王去,再也不会有麻烦事找上自己。 她就可以解脱了。 “嗯,走吧。”时郁慢了好几拍才应了梁恬的邀请。 梁恬也不恼,反而笑着询问道:“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做东,你说了算。”沈寻这会差不多没事了,挠挠头,还算绅士的认为吃饭去哪吃应该是女孩子说了算。 时郁没什么精神,吃什么都无所谓。 荆谓云显然是听时郁的。 于是乎,一行四人决定去梁恬推荐的一家西餐厅吃饭。 时郁给林叔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外面吃饭,不用来接了,然后上了梁恬的车。 沈寻晕车,也不客气,拉开前门直接钻进了副驾驶。 时郁则坐在后排主位上,一副大小姐就该坐在这里的架势,剩下梁恬和荆谓云选座。 按道理来说,应该梁恬坐中间,方便和两边的人说话,反正她家车子够大,坐在中间也不会挤。 时郁和系统也是这么想的,正好还能拉近男女主关系。 谁料,荆谓云长腿一迈,丝毫不给面子,径直坐到时郁旁边。 梁恬见状,只能坐到最边上的位置。 前面的沈寻转过头来,看到这一幕,给荆谓云比了个大拇指。那意思很明显。 “牛b啊兄弟,坐俩美女中间还能面不改色。” 下一秒,车子发动,沈寻脸色一变,“呕——” 时郁:“……” 梁恬:“……” 荆谓云:“……” 一路上伴随着干呕声,嚼糖止吐的“咔吧”声,还能看到司机在前面不停给沈寻拿各种治晕车的东西。 只有沈寻痛苦的世界诞生了。 ———— 这家西餐厅,平时梁恬总来,可谓是轻车熟路,无视大厅的餐位,领着众人乘坐电梯去了高层。 不时有工作中的员工路过,纷纷和梁恬等人打招呼。 梁恬都一一点头回应,没有半点不耐烦,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大家闺秀风范。 员工也很有职业素养,面带微笑地走过来,忽然对荆谓云道:“先生,这边有换衣间,您……” 她大概是看到荆谓云身上有些狼狈,才出言提醒。 不料荆谓云毫不领情,声音冷咧,看着那服务员小姐姐道:“不用。” 服务员小姐姐脸上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很快恢复原样,继续陪同在旁边。 时郁则见缝插针道:“管他做什么,没把他撵出去就不错了。”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寂静。 迎着各异的目光,时郁表现地非常淡定,接着道:“还没嫌弃他弄脏了你们店,他倒是装起来了。” 服务员小姐姐彻底傻眼了,或许是没见过时郁这种尖酸刻薄对待同行的人。她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只能装作没听到。 少女慵懒又随意的语调,让人分不清她是在开玩笑,还是来真的。 时郁瞥了一眼服务员小姐姐,淡声道:“荆谓云,给她道歉。” 这算是羞辱了,荆谓云再不济,也是客人,尤其是在这种有钱有势才会来的店里。服务员受点欺负,其实是常态,她们的工资也不是普通服务员可比的。 服务员小姐姐当即说道:“小姐,不用……” “我和你说话了?”时郁是准备把目中无人大小姐脾气演到底了。 周围的气压仿佛都低了不少。 服务员小姐姐求救似得看向一旁的梁恬。 梁恬皱了皱眉,看起来似也不喜时郁这种态度,但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刚才荆谓云对人的方式,确实……不太好。 人无贵贱之分,服务员也只是出来赚这份服务的钱,并不意味着她们可以任人欺辱。 时郁此举,虽然过分,但貌似还有点道理在里面。 所以梁恬才没有管。 系统:不愧是女主,这样都可以往好的一面想。 至于沈寻,他还没从晕车那股劲里缓过来,现在头晕眼花,自顾不暇。 荆谓云眼睑低垂,视线落在时郁身上,少女肌肤透净且白,发丝上沾了几滴雨水,在走廊灯光照射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晕。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比他矮一头多,却似居高临下般凝视着他。下巴微微仰起,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他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小姑娘骂得抬不起来头。要是被北园那些人看到了,指不定笑成什么样。 这样的场景,荆谓云莫名也有点想笑。 大小姐等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眼皮子抬了抬,“你敢不听我的?” “不敢。”荆谓云面无表情道。 至于是不敢不听,还是不敢别的,谁也不知道。 “那还不去?” 荆谓云目光冷然,对着服务员小姐姐沉声道:“对不起。” 少年背脊依然挺直,纵然满身狼狈,却有种说不出的傲然。他发梢此时还有水珠向下滴落,看起来有点惨兮兮的。 服务员小姐姐连连摆手,“没事没事……” 就在众人以为这事过去了时候,大小姐却还是不依不饶,用清甜的嗓音,说着刺耳的话语。 “大点声,没吃饭吗?” 【好吧,好像确实没吃饭,这不正要吃吗。】 【说起来,我就早上吃了一顿,一直到现在都没吃,还真有点饿了。】 【荆谓云,你快点嘛,让我欺负完,我们好赶紧吃饭。】 听到这,荆谓云目光微暗,眉眼一沉,内心某处似被羽毛轻抚一般,所经之处莫名其妙地开始升温,蔓延至全身。 时郁方才,是在和他撒娇? 荆谓云抿了抿唇,稍稍提了些音量,顺便无师自通地朝服务员小姐姐微鞠了一躬,道:“对不起,我刚才的态度很不对。” 服务员小姐姐被这一幕搞得不知所措,只好连忙说着:“没关系没关系。” 这段小插曲才算是过去了。 ———— 入座时,座位分成两边,梁恬本意是女生挨着坐,男生坐对面。 时郁却又不干了,开始耍起脾气来,说什么荆谓云是她的仆人,一会吃饭还得伺候她,必须在她旁边才行。 时郁和系统都非常期待着,梁恬会斥责她这种行为,然后救荆谓云出火坑。 结果,梁恬只是皱了皱眉,居然没反对,和沈寻挨着坐下了。 时郁and系统:【艹?】 于是乎,时郁开始层出不穷的挑刺。 一会让荆谓云去倒水,一会又让他切果盘,搞得在旁边的服务员小姐姐一脸欲哭无泪。 这哪是折腾荆谓云,这分明是大小姐派人砸场子来抢活的。 “那个……小姐,还是我来吧,水果刀锋利,容易伤到手。” 时郁看了服务员小姐姐一眼,又看看荆谓云,冷嘲热讽道:“听见没,服务员都嫌你没用,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荆谓云:“……” 服务员小姐姐:“???” ——我话是这么说的吗? 【快发火,指着我骂,“时郁,你不要太过分了,我荆谓云就算去死,也不要受你这等屈辱!”或者,直接掀了桌子,把苹果砸我身上!】 诶,只要荆谓云怒了,就离黑化不远了,黑化了,就离任务结束不远了。她时郁就开心了。 听到时郁欢快的心声,荆谓云站起身,居高临下沉默地盯着她审视了两秒。 四目相对,荆谓云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吭声,拿过旁边的水果刀,削起皮来。 坐在对面的梁恬和沈寻都看呆了。 尼玛谁说时郁欺负荆谓云的? 他们怎么觉得,荆谓云这小子根本就是乐在其中,一点都不觉得“受辱”呢? 被当成下人一样使唤来使唤去,别说发火了,人家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 注意到对面俩人惊诧的目光,时郁简直要哭了。 【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 【之前不是还会恶狠狠地瞪我,恨不得把我剥皮拆骨,最近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完犊子了。 时郁只觉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间改变,不受控制了。 系统也麻了,沉默许久没再发言,不知跑哪自闭去了。 他的业绩。 系统:【嘤。】 时郁把手支在桌上,用手托着腮看荆谓云。 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黑眸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压抑着怒火,显得他人有点凶巴巴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泛着阴冷的神色。 【该说不说,他的眼睛确实挺好看的,对得起“见之不忘”四个字。】 荆谓云手一抖,果皮断了。 大小姐顿时懒洋洋道:“废物。” 有那么一瞬间,荆谓云真的想按照时郁自己说的,把苹果砸过去。 不过他想了想大小姐那娇弱的小身板,还是算了。 然后,时郁仿佛吃定了荆谓云不会发火一般,又作上了。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荆谓云削了一半的苹果,“太丑了,你把它切成兔子模样。” 荆谓云摇摇头,“我不会。” “不会?那你不会学吗?你学习不是挺好的,怎么连削个兔子都不会。” “……” 在场的人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 这得亏荆谓云脾气好,换个暴躁的,这苹果估计已经砸时郁脸上了。 梁恬侧目瞥了眼身旁的沈寻。 瞧,这就有一个出了名的暴躁少年。 沈寻被这眼神一看,浑身不自在,当即身体力行证明自己,也管服务员小姐姐要了把水果刀。 “不就削兔子吗?有什么难的。” 服务员小姐姐:“……” 豪门圈的小姐少爷们,都这么爱玩吗? 终于,大小姐乏了,不再折腾,厌厌道:“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起身离开。 她找了个靠近角落的隔间,双手环膝蹲下身子。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可以完成任务。” 时郁忍不住叹气,倒不是她心急,只是觉得每多活一天,都无比艰难。 好痛苦。 “咳咳咳……” 洗手间里除了时郁以外别无他人,安静极了,只有她重重的咳嗽声十分清晰。 后背抵在隔板上,有丝丝缕缕的凉意传来,让人觉得有些冷。 时郁把下巴搁置在膝盖上,懒洋洋地掏出手机把玩起来,想要转移注意力。 这是她缓解病情的一种方式,医生跟她说过,她需要靠其他的事来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才能不再胡思乱想。 毕竟,人是一种在忙起来以后,就会忽略别的事的生物。 去做其他事的时候,就不会太过痛苦。 不知道是这家店隔音非常不错,还是外面真的一直没有人经过,四周一片寂静。 ———— 时郁走后不久,荆谓云就也离了桌。 他不太喜欢和不熟的人接触,当然,能在他心里定义为“熟”的人也没几个。 这家餐厅的环境确实比较好,荆谓云随便找了个窗边靠着,几乎能够俯视整个城市的灯红酒绿。 一眼望去,很是热闹。 和他以前生活的地方不一样,在北园想要好好学习,都是件难事。一开始他也不会打架,后来被打得多了,也就会了。 这么看来,在南城只有大小姐一个人欺负他,倒算是件幸事了。 “那几个人是不是混社会的啊?看起来有点吓人。” “可不,身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纹身,刚才我去送酒,一直盯着我看,恶心死了。” “我看他们有几个往洗手间去了,告诉大家都小心点,别单走。” “……” 这会客人不是很多,一个服务员正在跟另外一个人小声交谈。她们不是跟台服务员,也就送送酒水食物之类的,不算忙,能偷会闲。 此时正巧与荆谓云擦肩而过。 荆谓云在她们走后抬手拉开窗户,冷风霎时猛灌进来,混杂着冰冷的雨点,狠狠拍在人身上。 他手指修长,手背隐隐可见淡青色的血管纹路,袖口为了方便行事,挽上去少许,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算起来,大小姐这洗手间去得有够久的。 荆谓云眼眸微垂,眼底泛起刺骨的冷意,唇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淡笑。 能看到大小姐吃亏,倒是件很难得的事,他不介意现场观摩看看戏。 等荆谓云过去的时候,洗手间门口站了三个纹花臂的男人,一看就很不好惹,嘴里不时冒出污言秽语,时不时还会大笑两声。 “该说不说,那妞是真正啊!跟北园那些辣妹子不一样,南城小姑娘一个个娇滴滴的,这哭起来得多带劲……” “等会礼貌点,别把人家吓着了。” “老三你装什么正人君子啊,不是你先发现这妞,叫哥几个过来的?” “哈哈哈哈……” “别笑了,出来了出来了!” 闻言,荆谓云扫了眼女洗手间门口的位置。 目光触及之处,少女青丝如瀑,眉眼如画,一身校服将人儿姣好的身材显露出来。她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神色厌厌,随便往那一站,就是惊心动魄的美。 她好似压根没注意到周围的危险,闲庭漫步般原路往回走。 “美女,一个人啊?” 大概是觉得这搭讪的方式太过老套,时郁眼都没抬一下,继续往前走。 说话那人见自己被无视,不禁有些恼怒,直接拽住时郁纤细的手腕,“哥跟你说话呢,没听到吗?” 时郁“啊?”了一声,还挺有礼貌地反问了一句,“有事吗?” 这一问直接把对面那人整不会了。 不远处,荆谓云的目光在那只手抓住大小姐手腕的瞬间,阴冷的像淬了毒的蛇,仿佛下一秒就能冲过去剁了那只脏手。 当事人时郁很平静,“能先放开我吗?你抓的我有点疼。” 男人当即松开手,低头就瞧见小姑娘手腕红了一圈,尴尬地挠挠头,“我们是隔壁包房的,几个老爷们喝酒没意思,看你一个人,要不要一起来玩啊?放心,酒管够,我们请客。” 男人说完,其他人也都等着看时郁的反应。 谁知,时郁连点表情反应都不给,用近乎平板一样的语气道:“没兴趣。” 她满脑子都是怎么搞定荆谓云那祖宗,哪有闲心和这些社会混混扯皮。 时郁转身要走,手臂随着身体走动而轻晃。她手指纤长且细,但和男人比起来就显得娇小许多,不由得让人生出想要紧握的念头。 “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叫你去你就去——” 一只手从后方伸过来,在马上就要抓住那只小手的时候,少女突然一个踉跄,朝前跌去,一头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砰”的一声巨响,似玻璃炸碎,能听到噼里啪啦碎玻璃落地的声音。 少年单手握着半截酒瓶,狼一般的眼神,异常狠戾,浑身上下涌动着暴虐的疯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来看戏的,却要顺手抄起一个酒瓶在过来。 又为何在大小姐真的被人纠缠时,不受控制的想要撕碎这群人。 碎玻璃染上猩红淋漓的血,少年像被惹怒的野兽一般,极致疯狂。 他把怀中的时郁轻轻往旁边一推,一言不发,踩着满地玻璃走过去,一把抓住先前动手的那人手臂,狠狠一拧。 男人顿时疼得脸色一变,想要制止荆谓云的动作,下一秒就被一脚踢了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足以见得荆谓云这一脚用了多大的力。 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就连方才见社会大哥面不改色的时郁,身子都微乎其微地轻颤了一下。 她背对着所有人,什么都看不见,却也知晓。 少年是在为他出头。 那个无论她如何欺辱都不生气的少年,正在给她撑腰,而且好像还生气了。 真是病得不轻。 救她这种人,不值得…… 这边动静闹得如此大,保安来得很快,见受惊的是时家大小姐,一个个吓得不轻,像站了一排鹌鹑缩着脑袋。不停给时郁道歉,同时派人把惹事的几人扭送到派出所。 时郁没说话,身子无意识地颤栗着。 荆谓云皱了皱眉,挡在大小姐前面,他个子很高,能把身后的人儿遮得严严实实。 “她需要休息。” 见状,保安和餐厅管理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尴尬道:“那时小姐好好休息,后续问题等之后再说……” 很快,众人散去,地上的玻璃残渣也被人清理干净,只剩下时郁和荆谓云两个人站在走廊中央。 荆谓云转过身面对着大小姐,表情阴沉,黑眸中是还未退去的戾气。 “怕了?” “……” 荆谓云很难形容这一刻是什么感受,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 时郁琥珀色的双瞳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他不知道大小姐是怕刚才那些人,亦或者是自己。 少女的眼睛很漂亮,只是里面什么都装不下,始终空洞虚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人间。 不知过了多久,时郁才开口道:“你来干什么?想看我笑话?” 她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平淡,没有起伏,没有喜怒,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麻木且无趣。此时仿佛从地下伸出无数只手,把她拖进那片只有血色的痛苦回忆里。 然后将她的精神撕得粉碎。 “我说没说过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赶紧滚,看见你就晦气。” 【别走!】 【别丢下我一个人。】 听着时郁心声已然染上哭腔,荆谓云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试着叫了叫大小姐几声,却无济于事。 少女似陷入了某个回忆当中,还是非常惨痛的那种。 她低垂着眼眸,眼眶泛了红。 下一秒,荆谓云猛地伸出手按住时郁的后脑勺,将人扣进自己的怀中。 这个怀抱是冷的。 两个人骨子里都流淌着冷的血,即使相拥在一起也感受不到温度。 他们都是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见不得光,更不会照亮对方的人生,越是靠近,越是深陷黑暗,一起沉沦。 荆谓云低头凝视着少女的发顶,眸底深邃的可怕。 却只沉声道了一句。 “别怕。” 第21章 【为什么救我?】 时郁的心声很乱很杂, 唯有这一句无比清晰。 像是在问荆谓云,又像是在问自己有什么值得可救的地方…… 时郁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只有空白的平静, 若非要给她的表情套个形容的词的话。 那大概就是, 一半写着颓废,另一半写着绝望。 她体寒,身子骨常年是凉的, 双手也是冰冷的。荆谓云身上也很冷, 比她好不到哪去。 这个拥抱,仿佛是两座冰山的碰撞,谁也捂不化谁。 荆谓云神色冷沉, 眸子深邃的像是幽暗的海底。他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带着一种战损感的野性。 “荆谓云。” 大小姐声音平淡, 完全没有刚经历了危险过后的恐惧。 “去洗手间,把手洗了。” “……” 荆谓云没动。 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扯了扯, 他低头看去,发现大小姐双手正用力抓着他衣角。把那处的布料攥出好多褶皱。 “快去。” 荆谓云心里某根弦蓦地一颤。 “好。” 时郁这才放开他的衣服, 结束了这个离谱的拥抱。 荆谓云下意识垂眼看她, 才发现时郁居然一直闭着双眼,那始终空白无神的眼睛, 此时紧紧闭着, 只能看到细密且长轻颤的眼睫。 那架势看起来是不准备睁眼了。 “那你在这等我?”荆谓云问。 大小姐总不可能自已一个人在走廊上玩闭眼游戏。 时郁没说话,点了点头。 随后便听到脚步声离去的声响, 她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 确定荆谓云听话地去了洗手间后, 一直紧绷的身子放松了少许。 空气中还有残留的极淡的血腥味。 也或许根本没有血腥味, 全是她自己的心里暗示。 时郁有非常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不能看见血。 只要看到血, 就会发病。严重时甚至会导致昏迷沉睡,通过睡眠来逃避现实。 幸好,在这个世界,她的身体年龄是16岁,由于从小体质差的原因,她的亲戚来得比常人要晚一些。不过……估计也快要到时间了。 一想到那浓重的血腥味,时郁头皮就开始发麻。 怕是又要在医院呆上个七天了。 没过多久,荆谓云便回来了,时郁仍维持着闭眼的姿态,“洗干净了?” 荆谓云沉默了两秒,薄唇紧抿,“嗯”了一声。 大小姐这话问得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好像没哪儿不对劲。 然而大小姐没觉得自己话有问题,慢慢睁开眼睛,还有点不太适应光亮,半眯着眼。 她先是瞅了瞅荆谓云的手,确定没有想象中鲜血淋漓的可怖场景后,松了口气。 她不怕打架混社会这些,面对几个社会大哥都能面不改色。唯独怕血,和血的味道。 若说比血还可怕的东西,那大概就是“熟人”的血。 荆谓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时郁上下打量。 忽然,一只柔软微凉的小手拉住了他的手指,轻轻将他的掌心拨开摊平。 全然不见刚才拿瓶子揍人的气势,那只有力的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摊开在少女的面前。 少女指尖温软,肌肤细腻,入手像是上等的美玉,让人不忍推开。 荆谓云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目光阴郁死死盯着还在仔细观察他手的时郁。 时郁,不要招惹我。 可惜时郁没有他那读心的能力,这会满脑子是检查有没有漏掉没处理好,还在流血的伤。 “算你听话。” 时郁这都没忘了“恶人”形象,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非常敬业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捂住心口,轻咳起来。 【完了,装杯失败。】 咳嗽声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反正不是能装听不见的程度。 荆谓云看着时郁因咳嗽而皱起的眉,还有那微微泛红的眼角,心头猛地一颤。 等他反应过来时,掌心已经贴在人儿的后背上,轻拍着。 “你俩干啥呢?”一道熟悉的声音措不及防地响起。 时郁身子僵了一瞬,咳得更厉害了。 沈寻本来是见俩个人好半天没回来,楼下又传来警笛声,才出来找人。结果餐厅有点绕,他没找到洗手间,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走反了。 好不容易到了洗手间,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时家那小祖宗,两眼通红,一副刚被人欺负过的模样,而荆谓云则很是“温柔”体贴地帮人拍背。 夭寿了,这场景的震撼程度,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升,汽车开上了树。 都什么跟什么啊! 时郁两眼一闭,心一横,想撞死在旁边的墙上。 “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着沈寻还真就用手挡住眼睛,转了个身,往回走。 时郁:“……” 【呵,那你还挺有觉悟的。】 静默。 长久的静默。 时郁侧目瞥了眼荆谓云,按道理来说,男主被人如此“误会”,应该气得不清,然后把所有错都归结于她这个“恶人”身上。 时郁:期待.jpg 果不其然,荆谓云的手停顿了两秒,然后默默收回,垂至身侧。 他的瞳仁似乎比普通人要黑一点,眼睛黑白分明,衬得他眼神很凶,带着杀气一般。 时郁心里乐得不行。 上天有好生之德,终于要垂怜她这颗小白菜了吗? 来,黑化一个让她瞅瞅! 没想到僵持几秒后,那人便将眼神移走了。 时郁颓了,阴恻恻道:“再用你的脏手碰我,信不信我剁了它?” 荆谓云:“……” 大小姐这隔了好几分钟才开口威胁,不觉得太晚了些? 【你不如干脆杀了我算了!】 荆谓云不懂,时郁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心声里总是要死要活的,动不动就和“死”沾边。 下一秒小姑娘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起来像是在跟人赌气,背影都带着几分硬茬子气势。 荆谓云站在原地思索了两秒。 嗯,大小姐是在跟他生气,至于原因?大小姐生气从来不需要原因,很单纯的无理取闹罢了。 那一天,时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完晚饭的。 一个词来概括后续全过程的话,那就是:梦游。 回到家以后,时郁把脸埋在柔软的床里,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趴着。 她感觉,她现在就是一个被人抽走棉花芯的布娃娃,毫无生气。 窗外的天空一片黑暗,寥寥几颗星星闪着光月亮藏在乌云后面。虽然也是光,却无法为人间带来光亮。 就好比,你不拿手电筒出门,根本看不清路。 没有路灯,星星和月亮什么也不是。 这个世界本就漆黑无光。 就在这时,匿了许久的系统终于冒头了。 【宿主,你这样把自己闷着,也闷不死自己的……】 时郁:“呵。” 埋在床单里,眼鼻口都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来气。时郁仿佛感受不到窒息感,任由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降临。 她原本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 她是被人强行困在这可怜可悲,毫无生趣的人生中的。 人类的身体在濒死时,会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这是不可控的。 很快,时郁因闭气太久全身开始颤栗,快速翻身仰躺着,脸色煞白,没有血色,大口喘着气。 系统吓懵了。 【祖宗,祖宗!我错了,我刚才是想劝你别气馁,咱们来日方长啊!】 【你别这样,别啊!我求你了……】 【你别吓我,宿主?您还活着不?】 时郁当然活着,只是不想说话,丧了吧唧的模样,和死了也没啥差别。 她委屈地甚至有点想哭。 却又没什么哭出来的感觉,仿佛悲伤的情绪连同眼泪,都在那一年的那一天,被彻底剥夺。 时郁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望向头顶的水晶吊灯。 她看见,水晶珠子被线穿成一串又一串连接起来,拥簇着最中间的灯。冷白色的灯,盯得久了,眼睛就开始酸疼,视线中多出许多光晕。 你看,是光都会刺眼。 世界那么美好灿烂,唯独对于时郁来说,像披了满地荆棘,只会让人遍体鳞伤,痛不欲生。 她是一个非常自私的人。 她只是想要自由,却因各种各样的理由,被囚于此地。 睡梦成了唯一的港湾。 屋子里点着灯,光线明亮,少女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始终无意识地缩着身子。 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她原来的世界。 从始至终,她都是孤身一人。 没人懂她。 ———— 翌日。 原本就不算平静的美厄斯学院,掀起了从未有过的轩然大波。 学校论坛出现了一个帖子。 主题:「千金大小姐表里不一,为追私生子,戏耍全班同学。」 帖子内容是一段短视频,视频中,时郁背对着镜头,声嘶力竭地呼唤着荆谓云的名字。 还被人配上了非常伤感的背景音乐,听起来像是时郁死了男朋友一样。 帖子一经发出,顿时引起数人围观。 短短几分钟就被顶贴成了Hot,引人注目,越来越多的学生点进来。 1楼:等会我会传上来更有力的证据,大家先听我讲讲咱们这位千金大小姐,是怎么玩弄心机,把大家当猴一样耍的。 2楼:别墨迹,赶紧的好不好?卖啥关子,要挂人直接挂。 3楼:那女的有点眼熟啊,好像是高一的…… 4楼:荆谓云我知道,他是个私生子,不知道干了什么,荆家老总非要把他接回来。这事在圈子里都传遍了,这不现代版宠妾灭妻吗? 回复4楼:你说的荆家,是我们知道的那个? 回复楼上:不然还有哪个? …… 77楼:只有我好奇楼主是怎么拍到视频的吗?视频上的地方,不是学校吧? 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发帖的楼主却悄然匿声了。 作者有话说: 专栏预收求收藏呀,多收藏预收,有加更掉落!! 哗啦哗啦掉那种TvT 第22章 从时郁踏入美厄斯校门口的那一刻起, 就接受到周围人的注目礼。 被迫早起对于丧批来说,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痛苦的事情,她这会脑子还有点迷糊。 走进教室便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各异的视线, 在她身上来回徘徊, 却又碍于时郁的身份,不敢明目张胆的八卦,只是好奇地偷偷看她。 一个平时和时郁玩得很好的小姐妹凑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手机, 小声问道:“时郁,你真看上荆谓云了?” “哈?” 见时郁一脸懵逼,女生皱了皱眉, 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看。 帖子除了最开始那一小段视频以外,在两百多楼的时候, 又放出了非常劲爆的照片。 也正是这张照片,让帖子彻底火了起来。 照片上, 时郁“柔若无骨”般地半趴在荆谓云身上,两人一起倒在地上。还被楼主后期p上几句话, 引起一片热嘲。 【千金大小姐就是和尔等凡人不一样。】 【人家玩什么?】 【人家玩野战啊!】 底下跟帖回复的人也不少。 237楼:现在的女孩子真不要脸, 之前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回237楼:人家不仅会装,还玩得花呢, 我有一次在现场, 听到她叫那谁“狗”,谁知道这是什么新型情趣啊哈哈哈哈…… 回楼上:不是我说, 荆谓云是不是男人啊, 被人这样叫, 还巴巴地过去舔, 笑死了。 279楼:这叫什么,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俩人都不是啥好货色。 匿名论坛戾气不是一般的重,再往下看,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胡编乱造时郁以前就生|性|放|荡,不知道和多少人睡过了。 反倒是几条比较中肯的评论,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很少有人注意到。 时郁长得好看,出了名的性格差,但不妨碍她那张脸摆在那里,就有很多人盯着。 结果人家不吭不响和一个私生子搞到一块去了。 这就很让人不能理解了。 平日里在学校拽得二五八万,私底下倒是热情如火。从照片上来看,明显是时郁主动趴人荆谓云身上的。 还有人建了关于这个帖子的微信群,谈论得都非常激烈。 有骂时郁的,有夸荆谓云好福气傍上金饽饽,总之,说啥的都有。 倘若不是时郁平时在学校里太过招摇过分,这件事其实没多大,众人顶多以为大小姐一时任□□玩了些。 可错就错在,时郁一边让众人排挤欺辱荆谓云,一边自己又去勾搭人家。 这个时代,人们就是一堆墙头草,擅于巴结追捧,更擅长墙倒众人推。 就在这时,帖子里的男主人公出现了。 少年那双漆黑的眼瞳始终泛着冷意,像是恶犬锁定住猎物,随时可能扑上去,撕下对方的血肉咬碎骨头。 今时不同往日,班级里的人没有欺负荆谓云,而是对着他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时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把手机还给女生,随后坐回座位上,趴下睡了。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万事等她睡醒再说。 “荆谓云,怀抱美人的滋味咋样啊?”说话的人是个男生,身型看上去比较瘦弱,一看就是不擅长打架,攻心那种的。 开口第一句,就是直白戳心的话。 荆谓云没说话,侧目看了眼时郁。大小姐心不是一般的大,遇到这种事,还能旁若无人地安然入睡。 那个视频他也看到了,地点正是他昏迷的那个小巷子。 他知道是时郁把自己送去医院的,却没想到,时郁会趁他昏迷时。 嗯……做那种事…… 怎么说呢,没有多意外,大小姐啥事干不出来? 讨厌吗?好像也不讨厌。 荆谓云想起,昨日,他还用手轻拍了少女的脊背。 以前只觉得大小姐盛气凌人娇气恶劣,可那一刻,他居然生出一种怀中少女脆弱易碎的感觉。 时郁的真实性格,似乎与外在形象,相差很大。仿佛是个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肆意摆布的瓷娃娃。 荆谓云这边还在思考大小姐的事情,另一边班级里已经炸开了锅。 凡事都缺个带头的,一旦有人先开了这个口,就能瞬间点燃气氛,热闹起来。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毫无顾忌。 坐在前排一直沉默的梁恬有些听不下去了。 时郁根本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糟糕。 她听说了,体育馆,是时郁出面救了荆谓云。不然那些高三的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子。 时郁同学,只是不善于表达罢了,总是把好心说成恶语。 再说了,现在自由恋爱,就算时郁和荆谓云有什么,也轮不到旁人如此议论诋毁。 随便把偷拍的视频放到网上任人嘲讽,这难道不是最恶劣的事件吗? 梁恬猛地站起身,用书拍了一下桌子。 不曾想有人几乎和她同一时间站了出来。 日常来学校补觉的沈寻狠狠地踹了一脚桌子,骂骂咧咧道:“大早上bb个没完,你们一个个要死啊?” 所有人心里同时冒出三个字。 惹不起。 沈寻打起架来可不会管你是谁,之前还听说,能单手把人抡墙上揍。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谁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糊墙上。顿时安静下来,装鹌鹑不吭声。 发完火的沈寻抓了抓头发,烦躁的要死。 他起床气不是一般的大,这帮孙子还敢在这时候惹他,纯纯是找死。 然后,沈寻一抬眼,就看到前排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正眼含感激与欣慰地看着自己。 这小姑娘正是梁恬。 沈寻眨眨眼,一脸茫然。 她咋了?干嘛这么看我? 当事人时郁睡得那叫一个潇洒,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睡硬课桌。 结果沈寻这“咣当”一脚,连带着把她椅子都踹动了。 在场的人纷纷探头看向时郁那边,等着看当事人的反应。 只见大小姐懒懒地支起上身,脑袋散漫地低垂着,刘海半遮住眉眼,看不清表情。 众人期待地看着她。 可惜时郁头也不抬,只懒洋洋道:“吵什么?” 众人:“……” 吵什么您老人家心里没点b数吗? 这模样,怎么说呢,就给人感觉特别显眼,还特别拽。 别人叭叭半天,人家根本一句都没听,还反问你们吵啥呢。 “他们在说你。” 低而好听的嗓音在后方响起。 时郁侧过头去看,看见了还站在过道没有回到座位上的荆谓云。 他眉眼阴沉,语气平淡地又说了一遍,“他们说你倒贴我。” 时郁呆了两秒。 倒不是因为这些人的闲言碎语,老实说,她听过比这些还要恶毒的话。在她看来,帖子里的视频照片啥的,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反倒是荆谓云,他怎么做到面无表情说出“倒贴”俩字的? 你丫的身为男主的自尊与骄傲呢? 被人如此贬低,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这时,系统小声叫了时郁一声。 【宿主,都看着你呢,快做点反应,虽然不知道帖子是谁发的,但这是个好机会。】 【趁机嘲讽荆谓云一波,加快他的黑化!】 【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让男主黑化,从而受到激励,快速成长。】 时郁了然,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她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我倒贴?” 【荆谓云,快生气啊!反抗啊!】 【你难道要一直这样被人欺负吗?】 荆谓云:“……”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吸了口冷气,深知大小姐嘴毒,却没想到她会如此不留情面。 不过,也有人认为时郁是在顾全脸面,故意这么说的。 【荆谓云,说话啊!】 荆谓云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时郁,目光凶狠,那被狰狞渲染过的黑眸,骇得他附近的几个人本能地往后退。 梁恬紧张地不行,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扫着。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时郁这是逼着荆谓云反扑啊! 场上的人大概只有沈寻一个人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毕竟,他亲眼见过俩人“亲昵”的姿态,也没往外说过。只是不理解时郁为何说话,总是夹枪带刺的。 此时,谁也不敢吱声大气也没喘一下,班级里静得好似落根针都能听见。 在众人注视下,荆谓云走到时郁面前,攥住她的手腕,直接将人从座椅上拽了起来。力道之大,让人无法反抗。 椅子在地砖上狠狠划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时郁乐了。 只不过是在心里乐的,面上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样。 “砰——” 一声巨响,荆谓云另一只手狠狠拍在时郁的桌子上。 众人回神,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见此场景,更不敢吭声了。 荆谓云眼神阴郁,捏住大小姐的手无意识收紧。 他死死地盯着她,神情越发躁戾可怖。 然后俯下身凑到少女耳边,低声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哈?” 时郁是真没听清,荆谓云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好似存心不想让人听见。 但她猜测荆谓云应该是说了什么威胁恐吓之类的话。 毕竟荆谓云那架势和气场,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她抡墙上揍。 时郁悟了。 她眨眨眼,扫了眼荆谓云那还放在桌上的手,居然还有闲心认真评价一番。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是个好手。】 【手劲也大得离谱,这要是一巴掌扇下去,牙会不会被扇飞?】 【打人不打脸啊!哥哥你要是打美少女的脸,就太没品了,我鄙视你一辈子!】 荆谓云差点被时郁气笑了。 他都想拆开她脑袋看看,里面到底塞得什么玩意,这么能脑补。 莫名地,有点可爱,让人想狠狠欺负一番。 没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好玩。大小姐就像只窝里横的猫,嘴硬,老是亮出爪子,其实软得跟什么似的。 荆谓云比时郁高出一头多,挡住了光,落在她身上一片阴影。 他缓缓抬起手。 时郁心一横,只当是为任务牺牲自我,把眼睛闭上,闭得很紧,睫毛微微颤栗。 【这狗东西不会真要打我吧?】 【别打脸!】 作者有话说: 时郁:作为恶人被“打脸”可,但真打脸,不行! 其实,郁妹是很期待云哥反抗的,这样她就可以走了。 这种帖子,和自己被众人刁难,也是乐见其成的,不然她后面咋下线,所以小可爱们不用担心郁妹委屈,她巴不得赶紧跑路^o^ 第23章 少女那双空洞的眼眸正紧闭着, 颇有几分乖顺的意味,看得人心底一软。 只觉得内心深处的劣根性,开始肆无忌惮的滋生。 空气很安静。 什么都没发生。 时郁回过神, 慢慢地睁开眼。撞入少年难以克制的黑瞳中, 这一瞬里,仿若灼起滚烫的火焰。 “荆谓云?” 【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啊?给个准话行不行?】 荆谓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没有说话, 默默将手垂至身侧。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方才抬手是要做什么。 吓唬大小姐,看她害怕的样子?亦或者,趁她闭眼的时候, 做些恶劣的事? 虽然有在时郁面前掩饰自己的卑劣性,但没有人比荆谓云更清楚, 他是个什么样的垃圾。 别人的十七岁,前途光明, 他的十七岁,阴沟黑暗。 “砰砰砰。” 突如其来重重的拍门声,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没听见上课铃响半天了吗?都干嘛呢!” “荆谓云, 还不回自己座位上去,用不用我安排你和时郁同桌啊?”老刘的大嗓门响彻班级。 众人瞬间各回各位, 还是比较听老刘这个班任的话的。 也是, 倘若没个怕的,这些学生指不定把天都翻了去。 见这些人老实了, 老刘冲外面招了招手,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走了进来。 男生穿着一身休闲装, 五官干净, 容貌算不上多出色, 却不惹人厌,属于那种招人喜欢的脸,吊儿郎当的,带点痞。 “我叫陈浩屿,希望可以和大家一起愉快学习呀!”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说“愉快”两个字时,咬牙切齿的。 荆谓云眼皮狠狠一跳。 老刘对这个看起来很听话的新学生非常满意,点点头,左右看了看,似在给新学生选个好位置。 陈浩屿也扫了一圈下面的人,发现荆谓云正在看着自己时。 他咧开嘴,露出阳光自信的笑容。 荆谓云:“……” 就这样,倒贴的事因为转学生的到来,告了一个段落。 ———— 午休时,同学们又开始嬉戏打闹着,仿佛早上的一切都是错觉。 时郁是饿醒的,准备去食堂买点饭垫肚子。往常簇拥在她身边的人,这次在她醒来以后,没有一个人主动和她搭话。 同学们都敏锐的察觉到,班级里以时郁为首的顶层团体,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平时追在大小姐身后的那帮人,也变得安静起来。 “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谁管她。” “……” 时郁打着哈欠出了教室门,刚走到楼梯拐角,“哗——” 冰凉的液体泼在她身上,从头顶淋到脚,时郁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耳边就响起其他路过的学生的尖叫声,瞬间引起骚动。 旁边有几个受到波及的学生骂了起来,“艹,这什么玩意?” “墨水?” “天啊,这能洗掉吗?” 这时,头顶传来声音。 “不好意思啊,这是我们下午实验课要用的药水,不小心打翻了。” “不过,你们放心,这个很好洗掉的,赶紧去水间洗一洗吧。” 楼梯上方站了几个女生,穿着类似于白大褂的衣服,看起来倒有几分要做实验的样子。 但众人知道,她们绝对是故意的。 大部分药水洒在时郁身上,她下意识低下头,还能看见“墨水”快速晕染着衣物。 黑色的水珠顺着发梢滴滴答答往下落,有少许“墨水”沿着白皙光滑的腿往下流淌,留下丑陋如虫子般的爬痕。 时郁擦也不擦一下,仰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那几个女生。 走廊上聚集了一堆看热闹的学生,就连班里的同学,都有不少正扒着窗户往外看。 荆谓云的座位在最后面的角落,因此离后门比较近,只要稍微抬头就能看到大小姐狼狈的样子。 他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见惯了世上的冷眼与嘲讽。 大小姐家境优越,长相绝美,哪怕某天突然爆出她和一个丑男乱搞。大家心里都明白不可能,嘴上却也会说可能。 重点不是帖子里的男主人公是谁。 而是总有些人,恨不得把优秀的人拉下云端踩进泥里。好像诋毁别人,自己就能变得优秀,就比人家强了似的。 有脑子的人不会信时郁乱搞,信的人,不过是他们自己想相信。 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昔日高贵的大小姐,坠入地狱,更有意思的事了。 “你看我干什么?我都说了是手滑不小心的,都和你道歉了,还要怎样?”那女生一脸无辜地看着时郁,看那架势,她反倒是委屈上了。 时郁仿若置身一片漆黑中,瞳孔里没有一丝色彩。 忽然,一件衣服罩在时郁身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不走?” 荆谓云眼睑低垂,发现少女细白的手指都被染脏了。 她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气到了,这会呆呆地,像颗沾了土的小白菜,惨兮兮的,一声不吭。 荆谓云突然有种想掀开衣服看看的冲动。 该不会哭了吧? 大小姐就这点能耐? 荆谓云安静地站在时郁旁边,不知过了多久,时郁终于动了。 她往前迈了一步,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四面八方都是浓重的恶意,压的人喘不上来气,令人作呕。 身旁的人似有所感,走在她的斜前方,步伐沉稳缓慢,引导着她。把所有喧闹全部抛在身后。 走了没多久,时郁一把扯下头上的衣服,钻进洗手间。紧接着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 荆谓云则站在外面的走廊,面上看不出表情,紧抿着唇,给自己点了根烟。 “云哥?” 来人正是陈浩屿,这到学校第一天,就如此刺激,让他有点蠢蠢欲动。 像他哥这种人,别说给女孩子披衣服了,在北园时,小姑娘见了他都绕道走。觊觎他那张脸的倒是有不少,却没一个敢追他的。 所以,陈浩屿实在忍不住跟过来瞅瞅。 荆谓云微侧过头,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两秒,“谁让你来的?” 这句话里的凉意,一下子就让陈浩屿精神了,当即狗腿子道: “哥你指哪个?来学校,还是来看你泡妹?” 荆谓云:“……”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这事告诉其他人的。”说着,陈浩屿用一副我懂我懂的眼神看着荆谓云。 荆谓云不太想理。 以前他就觉得这是个二货,现在这种想法依然没变。 事实证明,他看人一向很准。 荆谓云听着里面的水声,目测大小姐还要整理很久,他面色淡淡,吐出一口烟雾。 “别在她面前叫我哥。” “啊?为啥?”陈浩屿思虑数秒,逐渐露出复杂的神情。 荆谓云没说话,熄灭了烟,把手揣进裤兜里,刚好摸到金属打火机,冰凉得没有一点温度。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只见梁恬脸颊通红,由于疾跑大口喘着气,她靠在墙上,声音还有些发颤,“时郁在里面吗?” “是说那个长得特别漂亮,颜值爆炸的小仙女吗?里面呢。”陈浩屿笑着打趣道,他也确实不知道时郁的名字。不过,想来应该是里面那个。 闻言,梁恬连忙进了洗手间去找时郁。 走廊上的事她也看见了,在她要过去的时候,荆谓云已经从后门出去护着时郁了。 她想荆谓云应当能照顾好时郁,便跑去体育馆那边的更衣室,取了自己的运动服。 梁恬取完衣服,又急匆匆跑回来,才找到这边。 进去以后,她一眼就看到面无表情的时郁。 少女手指被水泡得发白,脸上和头发上的药水已经洗净了,只是身上依然脏兮兮的。 旁边的水龙头像不要钱一样,“哗啦哗啦”往外淌着水。 时郁将头发全部束起扎成马尾,发尾自然卷翘还往下滴着水。 梁恬心疼极了,把衣服掏出来递给时郁,“这是我的运动服,你先穿着,别感冒了。” “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梁恬杏眼中盛满了疑惑和对时郁遭遇的同情。 时郁脸上有水滑落,流过细嫩的面颊,最后融进肮脏的衣物里。 眼前的梁恬,光鲜亮丽,性格温柔,始终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而她,生于污泥,满目黑暗。 时郁脸色有些苍白,唇瓣淡无血色,淡淡道:“过分吗?” “你忘了不久前你也是这样说我的吗?” “……” 梁恬身子一僵,说不出来话。她想解释,是她误会了时郁,可时郁此时的表情,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时郁收回目光,伸手关掉水龙头,幽然道:“知道荆谓云没拦着我,我会怎么做吗?” “……不知道。” “她们弄脏了我的衣服,那我就扒了她们的衣服。” 如果时郁此时恶狠狠骂出来,梁恬完全可以理解为这是她的一时气话。 可偏偏时郁语气平静,吐字清晰,直白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字一句,犹如利刃。 梁恬不敢置信地望着时郁,不知说什么好。 系统在时郁脑海里倒是欢快的狠,一顿猛夸。 【啊啊啊,宿主,你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帅呆了!】 【那眼神,那气场,有财阀大小姐的味了,给人感觉你真的会狠狠教训那些人一顿。】 时郁:“确实是真的。” 系统霎时如卡带了一样,【啊?不……不是吧?】 时郁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她不在意旁人如何诋毁她,是懒得理会。 可这不代表,别人欺负到她头上,她就该忍了。 ———— 与此同时,洗手间外。 陈浩屿问:“云哥,那受欺负的小仙女怎么回事啊?” 荆谓云不接话。 小仙女?那是他的大小姐,小野猫一只,随便一爪子,就能挠死人那种。 估计很快就有人要倒霉了。 作者有话说: 郁妹心里其实是有点羡慕梁恬的。 她和云哥心理问题都非常严重,要一点点来,与其说是救赎,我觉得她和他更像是在黑暗中一起前行。 发现有小可爱不太理解,稍微解释下,郁妹现在才是“恶人反派”,云哥是“主角”。 站在云哥视角看,是一直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一点点被“打脸”,先是失去学校人心然后balabala,最后反派下线,郁妹走人,不过云哥不走剧情OvO 第24章 “嗬, 小仙女这一身挺时尚啊!” 荆谓云一抬眼就与一双空白无痕的眼眸对上。 少女站在门口,一身校服被药水染得黑一块白一块,头发半湿着, 显然并没有换上梁恬送来的衣服。 沉默地对视了几秒。 时郁把先前荆谓云披给她的外套扔了过去, 嗓音里带着几分倦意。 “谁让你自作主张了?” 荆谓云没说话,面上平静如常,随意整理了下衣服, 穿上校服外套。 他的衣服由于之前盖在了时郁头上, 也沾上了少许药水,黑了几处。和时郁站在一起,莫名有几分契合。 他与她都未曾见过光, 生于黑暗,属于黑暗。 时郁瞥了眼一旁的陈浩屿, 目光再次落在荆谓云身上。她微仰着头,能看到少年脉络分明的脖颈, 往上,是精致的脸和阴鸷的眸。 荆谓云脸上的伤好了不少, 依稀可见那张脸曾经有多“绝色”。五官明晰凌厉, 尤其是那比普通人略黑的瞳仁,冷淡中透着股桀骜。 【之前那些人肯定是嫉妒他的脸, 才把人打成那样。】 【这要是我, 我可下不去手。】 荆谓云表情晦暗不明,视线落在时郁那张写满厌世的脸上, 竟有些分不清她的真正想法。 下一秒, 时郁伸出手指狠狠戳了戳荆谓云的肩膀, 娇艳白皙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水珠, 说不出的诱人。 她道:“走, 领你看看小丑是怎么跳梁的。” 湿凉的气息萦绕在周身,少女纵然满身狼狈,依旧高高在上,从未低过头。 说完,时郁抬手拨了个电话,朝楼梯那边走去。 接通后,她淡声道:“把三楼监控调出来,有几个人不太干净,看了晦气,找出她们是哪个班的告诉我。” 电话另一头:“……” ——大小姐能不能不装逼说话正常点。 听到“晦气”二字,荆谓云手指猛地攥紧,看着时郁的背影若有所思。 陈浩屿的目光来回在俩人身上打量着,眼中满是疑惑,“她不是刚才还受欺负吗,怎么这会这么拽?哪家的大小姐啊!” 荆谓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知道是大小姐就跟着。” 陈浩屿:“啥?” ——我他妈不是你的小弟吗? 午休时间,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看到穿着奇怪的时郁,不少人停下脚步打量着她,低声交谈。 时郁随便扫了两眼,就对上好几个非善意的视线。 她将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比较嘚瑟的人身上,浅色的眼瞳没什么情绪,直白的眼神,有些渗人。 那人被时郁盯得头皮发麻,恼怒地问道:“你他妈看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时郁双手环胸定睛看着他,眉眼沁着凉意。 她迈步走近那人,修长细白的腿在百褶裙下若隐若现,四周瞬间热闹起来。 从前,这些人觉得时郁如不可沾染的明月,现在,就连荆谓云这种卑微的私生子,都可以得到她的垂怜,那他们凭什么不可以…… 想通以后,那人仿若恍然大悟,咧嘴笑笑,表情是不加掩饰的猥//琐。 他搓了搓手,“刚听说时家大小姐很是开放,我还不怎么信,原来你这么主动啊!” 时郁脚步一顿,在距离他一米左右的地方停下来,稍微思考了两秒,轻声道:“我确实挺主动的。” “那我们要不出去,这人多……” “不用出去,就在这吧。”时郁不冷不淡地打断道。 “不太好吧?” 时郁下巴微抬,像是前来夺命的恶魔,阴恻恻道:“怎么,打你还要挑地方?” 下一瞬,少女突然扬起手,朝面前的人狠狠甩过去一耳光。 “啪”的一声响,声音非常清脆,动作干脆利落。 时郁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扇了个来回,很是好心的帮他两边对称了一下。 抱着衣服追过来的梁恬,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陈浩屿凑到荆谓云旁边,压低了声音,“小仙女脾气还挺冲啊,够劲儿,哥你能行吗?” 他左右看了看,后反劲一般,表情夸张地做了个口型,同时用手悄悄指前面的时郁,“你俩情侣装诶——” 荆谓云没说话。 时郁漫不经心揉了下有些红的掌心,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是学校,时郁你——” “我想做什么,需要你教我?” 几句话下来,其他人目瞪口呆,仿佛才想起来这个大小姐,脾气一直都不怎么好。 不过,到底是人多,总是有那么几个愣头青,出头鸟。 有几个似乎是刚才被扇的男生的同学站了出来,“时郁,你要是不想别人说你,就别干那么恶心的事。现在还随便打人,你把校规当什么了?” “就是,你要是不服气,那你解释解释帖子里的视频是怎么回事啊!” 这话一出,四周不少人附和着,似时郁不说出个所以然出来,就要坐实污名一般。 荆谓云面色很冷,但他一言未发。漆黑的眼瞳异常阴郁,好似有什么情绪在里面挣扎涌动,想要冲出来。 大小姐此时就如同站在风暴漩涡中心,孤立无援。墙倒众人推,无数人想将那云端上的人踩进污泥里。 解释有用吗? 没用。 哪怕时郁真的解释,这些人也只相信自己认为的。 这种事,没有人比荆谓云更了解,从小到大,听惯了了冷言恶语,在所有人张牙舞爪恶鬼般,要毁掉他时。他选择拿起手里的刀,当个恶人。 他不动声色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打火机,眼神疯得厉害,压抑的情绪狰狞扭曲。 荆谓云死死盯着时郁,神色阴沉。 大小姐宛如黑色的月光,不可一世,从不正眼瞧人,美如月,心却黑。 倘若时郁因这点小事示弱了,他反而会觉得无趣,好不容易产生的那点兴趣,便要随之烟消云散。 好在,大小姐不是那种人。 “你们算什么东西?”时郁说话时嗓音轻飘飘的,却很冷。 那些人怔愣片刻,其中一个女生率先回过神,语气毫不客气:“当了婊还在这装什么高贵。” 时郁目光淡淡,“看在同是女生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做人说话是要负责的。” “你威胁我?”女生眼睛一瞪,不敢置信地看着时郁。 在他们眼里,时郁俨然是凤凰落地不如鸡,就该被踩在脚下,遭人唾弃。 “装什么啊……”有人躲在后面小声道。 时郁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过来。” 她没说名字,也没说叫谁,荆谓云却知晓大小姐是在喊自己,默默往前走了两步。 只听少女用清甜的嗓音,轻声道:“把刚才说话那人处理了。” 时郁想过了,荆谓云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黑化不起来。 那她就逼他黑化,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嚣张跋扈,不把人放在眼里。只会把他当狗一样使唤,让他做各种脏活累活,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只能这样做。】 那个愿望,她时郁就是死,也要实现! 这会儿走廊上聚集了几十个看热闹的人,虽说不一定全会打架,但往那一站,气势也是有的。 时郁此举,不亚于让荆谓云得罪所有人。 不过,荆谓云会在乎这些吗? “时郁,你还要打架不成,平时摆架子也就算了,现在这么多人,你说要打谁就打谁,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艹你大爷的,来,你叫你那只狗过来,看我们不打死他!” “来啊!谁怕谁!” 青春期正是冲动的年纪,一点就炸,开始问候输出,还有几个人朝时郁靠近。似威慑般,想让人知难而退。 偏偏时郁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迎着数十双眼睛,丝毫不打怵,不避不让。 也不知道是胆子太大,还是真的无所谓。 荆谓云神情冷漠,甚至都没正眼瞧过这群人。他侧了侧身,站在少女身前,挡住那些人的视线。 毫不犹豫的动作做起来无比自然,就像是甘心当大小姐安全的避风港,手中的利刃。 他挽起衣袖,低声道:“找之前说话的人有点难,现在说话的行吗?” 嗓音低沉带点哑,莫名好听。 时郁:“???” 【你牛X,被你装到了!】 站在时郁后面的梁恬和陈浩屿心情有点复杂。 外表是小仙女的不一定是小仙女,还有可能是小魔女。 或许是荆谓云这牛比装得毫不掩饰,有人气不过,直接冲了上来。 时郁眨眨眼。 【荆谓云,上!】 荆谓云:“……” 【其实我早就联系人喊警察叔叔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 【这叫什么?不打无准备的仗!】 【总不能真让荆谓云被打死吧。】 荆谓云:“呵。” 平日里阴沉至极的他,突然勾起一个可以称之为恶劣的浅笑,那抹笑容转瞬即逝,无人看到。 少年眼神狠戾,亦如二人初见时的样子,眉眼间戾气始终不散。抬起腿,一脚踹在距离最近的人身上。 那人登时倒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哀嚎声淹没在人群中。 时郁:“???” 【这年头阴郁少年打架都这么猛的吗?】 系统:【你现在也就是仗着身份能欺负他了,恐怕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男主已经开始成长了。】 时郁:“那敢情好啊!” 作者有话说: 荆谓云:我说大小姐这次怎么不自责内疚了,原来是计划好了。(点烟.jpg) 时郁:把烟灭了,有点男主的样子行不行? 荆谓云:嗯,听你的。 第25章 荆谓云这一脚下去, 走廊上有那么一刹那安静,随即便炸开了锅。 不得不说,荆谓云打架非常高效率, 一句废话没有, 眼神阴沉沉的,冷得渗人。 本来就有不少人是来凑热闹的,当这场架真打起来时候, 一个个开始往后藏。只剩下几个高个男生站在前排。 “艹, 咱们这么多人,他就一个,踩都能把他踩死, 他还想——” 话音未落,荆谓云一把抓住那人衣领将人扯近自己, 同时屈膝用力顶在对方小腹,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将人踹倒在地。 然而他并不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放过那人,抬脚踩在男生背上。 “你说要踩死谁?” 男生反应过来, 挣扎着想爬起, 只觉得背上仿佛有千斤重,动弹不得。他手撑着地面, 不甘心地骂着:“艹!” 没多长时间, 地上就躺下好几个。 荆谓云站在人群中,锋芒毕露, 全然没有当初那任人欺凌的模样。 若非情况不允许, 气氛很紧张, 时郁站在后面都想给荆谓云鼓个掌。 【牛比啊兄弟!】 突然, 时郁想到了什么, 后知后觉问系统:“他这么牛比,前阵子是怎么被打成那样的?” 系统思索片刻:【宿主当时刚来这个世界,剧情相当于在一个‘重启’的状态,难免会有些许偏差。】 【例如,荆谓云在之前可能就发生了什么事,精疲力竭了。而且,他那时,不是还在发烧嘛。】 时郁想了想,觉得系统说的没毛病。 按照系统给的剧本,在她来之前,荆谓云的生活已经很是凄惨了,被折磨的精神状态不佳,打不过也正常。 而现在,荆谓云终于有崛起的架势了。 大小姐很欣慰。 大小姐觉得自己功劳大大的有。 时郁那不带有任何情绪的眼睛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小抑,你一定会没事的。】 少女的心声,穿过人群,抵达混乱的中心。荆谓云身子徒然一僵,下意识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时郁,神色躁戾可怖。 “荆谓云,后面!”时郁忽然大喊道。 荆谓云转过头,正好看见一个男生手里拎着椅子朝自己抡过来。 下一秒,“砰”得一声沉闷的响声,伴随着猩红的血液流出,走廊霎时死一般的沉寂。 荆谓云身形晃了晃,用手捂住头上的伤口背靠着墙,呼吸有些喘。 说来可笑,这一刻他想得不是伤严不严重,后续问题如何解决。而是大小姐口中两次提及的“小抑”到底是谁? 一次是在医院,时郁的声音很是绝望,似无法从噩梦中逃离。 另外一次,是在刚才。 他为她在战斗,她却想着别人? 太可笑了。 眼里有人了,还敢招惹自己,大小姐是把冷血刻进骨子里了吗? 荆谓云低嗤了声。 然后就看见大小姐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到底还是年纪不大,一帮人看见血就怂了,缩着脑袋不敢吭声,任由时郁跑过来。 有几个人心里还憋着火,看荆谓云垮了,有些蠢蠢欲动,但发现梁恬和转学生也跑过来时,只能熄了火。 “你是傻缺吗?打架为什么分神!” 时郁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伸手想要帮荆谓云捂住出血不止的伤口,可当目光触及那一片鲜红时,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她不能看见血。 时郁用力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点,却怎么都无法甩掉那股晕眩感。 什么任务,不能崩人设,这会儿全忘了,她就那么仰着头死死盯着荆谓云,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唯有眼前那一抹红色。 旁边梁恬焦急的说着什么,时郁听不到,楼下警笛声大作,十几个人朝这边跑过来。 荆谓云低下头看时郁,发现大小姐眼睛有点红。 不过是挨了一板凳,谁年少轻狂时没流点血,瞧大小姐委屈地跟什么似的。 荆谓云心里那股子烦躁感悄无声息的消散了。 他刚想开口说自己没事,就看见时郁颤抖着手朝自己伸过来。 那个口口声声骂他脏,让他滚远点不要碍眼的大小姐,此时,把手覆盖在了他的手上。 时郁的手很凉,像是一块冰,她的手比起荆谓云的手要小上很多。 两人的手上都染了血,有血顺着指缝中流出来。仿若从不沾染尘埃的月,甘心坠入泥潭。 时郁几次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像是失了声,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想问问他有没有事?伤疼不疼? 她想告诉他,她其实有叫了警察,避免有意外发生,也喊了医生。 时郁以为,自己准备的够充分了。她以为自己可以兼顾任务的同时不让荆谓云受伤。 可事实证明,她什么都不是。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少女不知在心里说了多少遍对不起,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我该怎么办,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现在该做什么?】 【我什么都做不好,故意气梁恬,害荆谓云受伤,为什么被砸得不是我?最该死的人是我!】 像是埋藏于心底最深的伤口被刨开摊在眼前。无数个深夜,失控的少女寻死过数次,用尽一切方法想要告别这个世界。 然后有一个人,踏着阳光走来,告诉她,“未来会变好的,爱笑的女孩运气总不会太差,多笑一笑嘛。你笑起来肯定好看!” 时郁不信,她想: 那是因为运气差的女孩笑不出来。 时郁就是那个永远笑不出来的女孩。 始终茫然无措地徘徊于黑暗中,有很多人说,世界美好,有好多可以做的事。 那些人站在阳光下,和她讲述各种道理。 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同她一起踏进黑暗。 多么讽刺啊。 没人知晓时郁心中困着一直随时可能冲出来,将她撕碎啃噬的野兽。一旦发病,是那么的想去死呢。 她想哭,可眼泪怎么也流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附在时郁眼上。 少年情绪爆发的比以往还要疯,漆黑的眼中似有火焰肆无忌惮的略过。 在一片嘈杂混乱中,警察老师驱散着学生,有人注意到靠墙的两人,发现其中一人头上满是血,当场急了。 “有受伤的怎么不吭声,走,去医院啊!” 警察拽了下少年,少年却纹丝不动,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女生。 荆谓云头上还有个血口子,然而人家像个没事人一样,一手捂着小姑娘眼睛。 另一只手反手抓住时郁的手,慢慢低下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沉声道: “那么怕,怎么不离远点?” 警察叔叔都看呆了。 这尼玛是什么2B中二学生,啥时候了还有闲心撩妹。 最后,荆谓云和时郁被撵上车,送去了市医院。 同行的医生见荆谓云伤口挺大,估计要缝针,递给他几块厚纱布先捂着脑袋。 结果人家就这么一只手捂头,另一只手搂个小姑娘捂人眼睛。 医生:“???” 跟过来的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忍无可忍,和旁边的医生搭话:“不行的话,一会在给这小子脑袋拍个片吧,我感觉他脑子也不咋好使。” 医生顿时点点头,露出“我懂我懂”的表情。 倒是旁边的一个护士小姐姐笑了,调侃道:“你这是英雄救美?年纪不大,还挺有责任心的,小姑娘估计吓的不轻,可得好好哄哄。” 闻言,荆谓云抬眼看了看护士,没说话,抱着大小姐的手默默紧了紧。 警察叔叔一听乐了,“责任心?他直接来了个群架,一个人打趴下好几个。” “这么厉害啊!”护士小姐姐惊了。 ———— 南城警察局询问室内。 学校走廊上人虽然多,但真正涉嫌打架的没几个,另外还有两个主动来做证的学生。统共加起来才7个人。 一个男生捂着肚子,嘴里不停哀嚎:“警察叔叔,都是那个叫荆谓云的挑事,你看他把我打成什么样子……我感觉,我现在说话都疼。” 旁边的陈浩屿嫌弃地白了男生一眼,低声道:“废物。” 他云哥头上那么大一血口子,哼都没哼一声,哪像这些人,挨了两下娇滴滴跟个小姑娘似的。 这时,梁恬站了出来。 “不是他说的那样。” 梁恬长相温婉,一看就是个好学生,特别乖那种,让人忍不住柔下声音和她说话。 “小姑娘别害怕,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会秉公处理的。”说话的是名女警察,语气也很是温柔。 梁恬乖巧地点点头,轻声道:“我亲眼看见,他们一群人欺负女同学,然后另一个男同学听不下去,才站出来和他们打起来的。” 可以说是两个口供完全不一致了。 陈浩屿一听笑了,忍住拽住人的手喊姐的冲动,冲梁恬比了比手指。 梁恬回给他一个微笑。 通过今天的事,梁恬才明白过来,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单纯的好与坏,还有很多模糊的界限。 之前是她太天真了,凡事都要分出个对错来。 可今天她看到时郁,突然觉得,时郁很潇洒,虽然总是欺负荆谓云,却总是会第一个站在荆谓云身边。 而荆谓云亦是如此。 时郁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仿佛时郁叫他去死,他都能毫不犹豫的去死。 梁恬很羡慕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她从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手心里,没受过挫折,所以才会友善的对待所有人。 在她眼里,每个人都是平等和谐的。 可时郁的出现,让她知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时候善意可能办成坏事,恶意也可以做好事。 就像之前梁恬觉得荆谓云可怜,总是出言帮他,却忘了,“他已经很可怜了”这句话有多么的伤人自尊。 梁恬想,她是真的好想和时郁做朋友。 作者有话说: 郁妹没有初恋也没有白月光,但确实是很重要的人。 耗子为啥一开始不帮云哥?因为他在专心看云哥装逼撩妹。 ps:野猫不是那么好养的,尤其是,曾经受到过伤害的野猫。 第26章 荆谓云从小摸爬滚打惯了, 在医院里清洗伤口缝针时,淡定的好像他才是拿针的人,还有闲心去看大小姐。 时郁就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 也没什么表情, 手上的血已经洗干净了。 可她仿佛还能感觉到,滚烫粘稠挥之不去的触感,浅色的眸子暗淡无光。 一旁的护士给她递了杯水, 她也没有反应。 护士无奈地摇了摇头, 把水放在桌上。 “解决事情的方式有很多种,偏偏你们选了最蠢的,就你头上那伤, 在重点,你也别去警局了, 医院躺着吧!”警察叔叔一脸严肃,见荆谓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气就不打一处来。 在看看旁边“吓傻”的小姑娘,警察叹了口气。 “就算你是为人出头, 好歹想想她还是个女孩子吧?” “……” “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受伤?我们到的时候, 你们两个被人围在中心,是不想要命了吗?” 一声声质问下, 荆谓云眼睑低垂, 黑瞳晦暗不明。 大小姐胆子豆大点,看见血就怕得话都说不出来。谁又能想到, 这场斗殴, 就是她挑起来的呢? 搞不懂。 也无法理解。 然后, 荆谓云伤处理了多久, 警察叔叔就义正严辞的思想教育了多久, 就连旁边医生护士满脑子都是法制社会四个大字。 少女始终是那么颓丧的样子,从未有过其他情绪。 时郁觉得好累,好想睡,如果可以,她想逃到一个没有人或者物的地方,就像是没有五识的死物。 可是不行,她还有事没有做完。 她必须要逼自己冷静下来,医生说过,她很难克服那段过去,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或者放空大脑。 不去想,不去回忆,能忘记最好不过,不能忘记,就将其藏于最深处。 【好累啊……】 【让我去死好不好?】 系统那边,眼睁睁看着时郁精神状态像是蹦迪一样,上下跳跃,吓得不轻,柔声问道:【宿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时郁没有说话。 【全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有人出事。】 少女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眼睫许久才眨上一次,倘若不是还有呼吸,怕是会以为她已然死去。 她眼睛像玻璃珠,干净空白,什么都装不下,里面空荡荡的一片死寂。 像极了不会哭不会笑的瓷娃娃。 【没事的,你做得超级棒,学校里到处有人说你嚣张跋扈,不把人放在眼里,想靠暴力压下谣言。】 【你看,你人设立得多稳呀!】 系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使出全身解数哄时郁开心。 【要不要听广播剧?知道你懒得看书什么的,我特意从数据里下了很多小说,我念给你听。】 说着,系统真就念了起来,他的声音还是那种不男不女的电子机械音,因此听起来很是滑稽,惹人生笑。 时郁听了几分钟,轻声道:“统统,我没事。” 系统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别的都无伤大雅。 结果下一秒,小祖宗就又说道:“就是,你下次能不能换个声线,这个音调听得我头疼。” 系统:【……】 ——他妈的,老子辞职行不行?现在立刻马上,这系统他不当了! 好在,系统有职业操守,才没有罢工。 等时郁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和荆谓云挨着坐上了警车。看架势,是准备去局里喝茶问话了。 荆谓云缝针的地方粘了块方形纱布,没有有损他的形象,反而显得特酷,有点社会大哥的风范,身上带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时郁刚一抬头,猝不及防撞上荆谓云阴郁的眼眸。 【这眼睛……】 【好看的让人想收藏起来。】 荆谓云太阳穴狠狠一跳,只觉得刚才缝针都没这么头疼。 小姑娘显然缓过劲来了,心声像是倒豆子一样,疯狂吐槽。 【荆谓云打架可太牛b了,当时倒下的没有七八个,也有四五个。】 俩人距离很近,荆谓云想装听不到都不行,本不想理会,偏偏大小姐又来招惹他。 时郁往他那边靠了靠,压低嗓音阴恻恻道:“我警告你,一会你要是敢把我供出去,饶不了你!” 荆谓云有点想笑,又觉得小姑娘有够气人的,没说话。 【好饿啊,局子喝茶前能不能先吃饭?】 【本来身体就不太好,一会要是低血糖犯了,还得再折腾回医院,麻烦死了。】 想到这,时郁神情恹恹,没什么精神,耸拉着脑袋,像只吃不上饭委屈巴巴的野猫崽子。 很快,车子就开到了警局,从外面就能看到窗户边上站了一排十六七的学生,其中还有梁恬这个乖乖女和刚转来的陈浩屿。 老实说,时郁不太喜欢警局这地方,和医院一样,只要是来这两个地方,准没好事。 警察叔叔在前面领着俩人走,时郁和荆谓云在后面跟着。 荆谓云步伐沉稳,不见丝毫露怯,那架势好像去的不是警局,而是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军的城门。 反倒是时郁,一会看看这边,一会看看那边,感觉不是很安心的样子。 “梁恬,时郁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么帮她说话?” “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学生,没想到也是一路货色……” “我说了,是你们欺负时郁在先。”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吵吵把火热闹的像是村头菜市场。 让时郁有些意外的时候,吵架的另一方,居然是梁恬。 她声音属于那种轻柔温和的,不骄不躁的样子,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时郁不解。 【梁恬怎么来了?】 系统想了想当时的场景,悠然道:【梁恬性子很好,学校发生这种事,她会来做证很正常,毕竟人家本身就是个三观正五官好的小姑娘。】 【不过,她竟然帮你,还真是……】 时郁:“???” 系统:【只能说不愧是女主,连你这种“恶人”都会出手相助。换了别人,估计都是各扫门前雪,顶多被喊来问问话就走了。】 就在里面的人还在争论时,一名警察突然抬手用文件夹拍拍桌子。 “吵什么吵什么?让你们说当时经过,让你们吵了?我也不用瞒着你们,这次打架见了血,赔钱少不了,老实把当时情况说出来,在这说谎没用!” “我告诉你们,这事往小了说是闹矛盾小打小闹,往大了说,就是聚众闹事。你们还敢拿椅子砸人,怎么想的?” 言下之意,吵也没用,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外面陪时郁和荆谓云去医院的警察叔叔,接着话茬道:“听到没,一会你俩进去也老实点!” 荆谓云没反应,一如既往的冷。 时郁缩了缩脖子,站在荆谓云斜后方。闻言,本能地一伸手,直接抓住了他的衣服。 荆谓云转过头,低头,再抬眸:“???” 四目相对,对视数秒。 时郁轻咳两声,小声道:“我是在警告你,不要乱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荆谓云特别想说一句。 他真的一点也不爱和人聊天,也不怎么说话!完全不用担心他会乱说什么。 在荆谓云的注视下,时郁有那么一丢丢心虚,细白的手指还坚持不懈攥着人家衣角没松手。 【你是大佬你牛b。】 【你先进门我在上。】 荆谓云:“……” 他就知道,大小姐是个怂的。 于是,太阳高照,警局门前,少年背影挺拔,仿佛没有惧怕的事物,率先踏了进去。 屋内霎时安静了几秒,众人的视线落在前方的荆谓云身上。 有打量的、有仇视的、有思索的,还有跟见了亲爹一样激动的…… 后者自然是陈浩屿那个憨货。 许是之前的叮嘱有效果,陈浩屿没有直接扑过来叫哥,只是眼巴巴看着。 “人齐了是吧,来,你俩说说怎么回事。”一名警察双手交叠在桌上,冷声道,然后他旁边的另一名警察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 大概是荆谓云眼神太凶,周身气质与另外几个学生不太一样,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好惹”三个字,警察对待他时莫名严肃了几分。 荆谓云阴沉着眉眼,没吭声。 时郁:“……” 【尼玛,让你别乱说话,不是让你不说话啊喂!】 还是医院那个警察叔叔打圆场道:“脑袋还有伤呢,警告你俩别嘚瑟,那边坐着去。” 这话一出,站着的几个人不乐意了,但人家是警察,他们几个犯事的也不敢横,只能闷声瞪着时郁他们。 “你俩谁先说?” 时郁眨了眨眼,知道指望不上荆谓云,主动开口道:“我。” “嗯,你说吧,怎么回事?” 在场的人此时视线全都落在时郁一个人身上,就连荆谓云也不例外。 他有点好奇,大小姐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 拿钱砸人?拿势压人?还是耍她那点小心机? 大小姐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她抿了抿嘴,平静道:“有人恶意诋毁造谣我,甚至公然在学校欺凌我。”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下一秒,炸了。 脾气比较暴躁的一个男生当场就要冲过来,结果被警察按住,扯着嗓子怒吼:“时郁,你他妈要不要点脸?有你这么颠倒是非的吗?” 当事人时郁很淡定,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荆谓云挑了挑眉,莫名觉得这个样子的大小姐,很是耀眼。 他想听听,她要怎么扭转乾坤。 第27章 警局询问室。 时郁面无表情地讲述了自己是如何被人在帖子上诋毁, 又是怎么被泼得满身药水,又在走廊上被人嘲讽,不得已才反抗。 桌子上放了一部手机, 屏幕上的界面赫然是学校里的帖子, 这会还hot在论坛首页飘着。 底下评论区里说什么的都有,警察看完以后一直紧皱着眉。 他看看手机又看看时郁,小姑娘说话声音很轻, 听同事说, 在医院时,她状态就不怎么好,这会儿才算是缓过来。 漂亮的校服上, 黑一块白一块,小脸煞白, 即便是陌生人,看了也很难不心疼。 警察缓了缓声音道:“帖子出现没多久, 你就受到了欺凌是吗?” 时郁乖巧地点点头,手还抓着荆谓云的衣服, 看起来似乎有点紧张。 “那几个女生呢, 有没有找到?学校监控拷下来没?怎么这么慢?”这几句,警察是对旁边几个同事说的。 “监控视频已经拷下来了, 说是一会发过来。” 闻言, 那名警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后又看向时郁, 他的目光在时郁和荆谓云身上来回打量。 “所以, 他是为你出头?” “嗯。” “你俩什么关系?” 这一句话把时郁问懵了。 啥关系?任务对象和宿主的关系, 还是大小姐和私生子的纠葛? 见时郁表情呆了呆, 旁边一个女警笑道:“没事,放轻松,就是例行询问,警察不管你们早恋。” 时郁:“学生应当以学习为主,不能早恋,早恋是不对的。” 众警察:“……” ——要不是你现在手还抓在人家男生衣服上,他们说不定能信几分。 【我还小,不恋爱。】 【再说了,现在网上新闻多少家暴,婚姻不幸的,想想就可怕。】 【狗男人在外面到处沾花惹草,回家还要甩脸子打骂羞辱,垃圾玩意……】 一旁的荆谓云一言不发,听得只觉得眉心突突直跳。 他怎么不知道大小姐没事还关注新闻呢? 荆谓云目光沉沉,低头盯着时郁,若有所思。 不过,大小姐说得也确实不错,尤其是这种豪门世家,因利益联姻的数不胜数,多少人婚后各玩各的,又有多少人,为了背后的利益,忍气吞声。 好在,警察对于早恋这事确实不怎么管,没有继续追问。把他们两个撵出去外面和之前几个一起等着了。 等待的期间,陆陆续续有类似于管家或者家里阿姨来探望这群人。 很少有父母亲自过来的,大概都是在忙着工作,认为打架这点小事,很好处理。 时郁父母也没来,来的是林叔。 林叔一看见时郁眼眶就红了,这可是先生夫人娇养的宝贝,怎么就被欺负成这样了。 林叔在时家也工作了好几年,此时心疼得不行,上上下下把时郁仔细瞧了一遍,见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时先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小姐别怕,造谣的人很快就可以抓到。” 时郁神情厌倦,看起来很是疲惫,垂着脑袋低声应了一声。 林叔又安慰了她两句,然后走到荆谓云旁边,压低声音道:“时先生说你做的很好,他与夫人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女儿。” “……” “这段时间,委屈你了,小姐脾气不怎么好,你多担待。你如果想回荆家,有点麻烦,不过时先生有办法……” 不等林叔说完,荆谓云突然打断道:“不用。” 闻言,林叔诧异地望向荆谓云,目光中似有不解和疑惑。 要知道,荆谓云现在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名不正言不顺,倘若被接回荆家,谣言自然会少上不少,也能堵住一些人的嘴。 而且,荆谓云刚来时家时,被时郁好一顿折腾,换作正常人,早就要走了…… 林叔越想越不对劲,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恶寒,他知道,这股凉意来自于这个17岁的少年。 比起会笼络人心的荆家大少爷,这位二少爷,有种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的感觉。 像是常年孤身游走于街巷的恶犬,身上透着股狠劲。 也不知时先生此举,是一时善心,还是引狗入寨…… 就在这时,警察领着一个女生走进了询问室。那女生俨然是之前泼时郁药水的学生,这会在警局没了嚣张气焰。 想来是监控到手了,警察效率也快,很快就找到了人。 证据实锤,女生无法抵赖,事情一件件处理,警察把女生,时郁,和当时离时郁最近的荆谓云叫到一起,准备先解决这件事。 桌子是方形桌,两边相对而坐,旁边分别跟了一名警察,不远处还站了几名负责记录等事宜的警察。 “她已经承认用药水泼你的事了。” 闻言,女生站起来,朝时郁鞠了一躬,怯生生道歉:“时郁,对不起,我当时是鬼迷心窍了,看你不顺眼,才想给你个教训,但那个药水真的只是看起来黑,特别容易就能洗掉……” “你能原谅我吗?” 时郁面上没什么表情,听着这不痛不痒的道歉,还有点犯困。 这人言下之意不就是,一点药水而已,反正也能洗掉,就不要揪着不放了。 之前在学校时,这女生就是如此姿态。 警察听完,问道:“你怎么想的?相较于其他事,她这个算是小的了。” 时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的,“那就算了吧。” “谢谢,谢谢,我就知道时郁你——” “等等……”时郁蓦地抬眼看向女生,一字一顿道:“衣服钱结一下。” “啊?”女生愣了几秒,有点没反应过来。 时郁好心地又说了一遍,语气不冷不淡,“衣服钱结一下。” “好,多少,我赔你。”女生咬咬牙,如果只是赔个衣服,那倒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时郁家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一件衣服还要斤斤计较。 “五十万。” 话音刚落,众人直接愣住,就连警察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时郁。 “什么衣服啊,这么贵?”时郁旁边的警察随口问道。 “Min设计师得知我要上学的消息,专门设计的。” 听到“Min”时,能听到有人“嘶”了一声。 如果是“Min”,那这个价格,就很符合常理了,人家名下随便一个包包都要十万往上,出了名的金贵。 只见女生脸色霎时苍白,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看见坐在对面的时郁,用手托腮一副慵懒的模样,心底就阵阵发凉。 “你不是说……” 只听,时郁轻描淡写打断女生的话,道出两个字,“赔吧。” 女生表情一凛,攥紧拳,如坠冰窖般冷,低垂下头,小声道:“数额有点大,能给我几天时间吗?” “可以。” 话音刚落,荆谓云若有所思地看了时郁一眼。 整件事情到目前为止,大小姐表现的未免太过淡然了。按照大小姐爱欺负人的性子,会这么轻易放过对方?甚至还宽限赔钱的时日…… 想到这,荆谓云不动声色瞥了眼对面的女生。 她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 等等—— 墨水?药水?既然事情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得罪了时郁,为什么不直接用洗不净的墨水,让人更狼狈些。 若说她是怕时郁,那就更不可能了,真怕的话,哪来的胆量找事? 而且,以前一直跟在时郁身边的人,当时没有一个是和她一起走到楼梯口的。 可明明早上的时候,众人还碍于时家,也只是敢说说闲话。甚至有人过来关心时郁,询问帖子的事! 怎么中午,就全变了? 走廊上,大小姐都敢直接抽人,为什么被泼水后,要站在原地“愣神”。 她是真的没反应过来,还是在等什么? 这时,时郁蓦地站起身准备往外走,打断了荆谓云的思路。 时郁路过垂头丧气的女生时,悠然道:“你该庆幸,你只是个开始。” 说着,她侧目扫了女生一眼,两人视线对上不到半秒,自然地移开。 女生匆忙低下头,手指用力攥了攥衣服,没说话。时郁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如既往的平。 女生确实是个开始,后面的才是重头戏。 泼药水的人都找到了,抡板凳砸人的学生自然也找到了。 这回轮到荆谓云被叫走。 时郁一点也不担心,男生之间打架,有一条众所周知的老话,“打赢赔钱,打输住院。” 不服的,出了局子再打一通。 十几岁的少年都有股热血的劲,谁认怂谁孙子,除非情节太过严重,一般都是赔钱了事。 时郁比较在意的是发贴引起舆论风向的主谋。 这种人,一般最适合拿来开刀。 时郁站累了,随便找了角落蹲下来,警局没那么多椅子给人坐,更不要说是给一帮刚闹完事的人椅子坐了。 几个情节轻微不严重的男生被教育过后,这会正趴在地上写检讨。 时郁扫了一眼,挺惨的,荆谓云下手不轻,写检讨的环境还特别恶劣,桌子都不给一张,男生们一个个苦着张脸欲哭无泪。 有椅子坐的是梁恬和陈浩屿,她俩没参与打架,还主动过来做证,算是“客人”。 梁恬时不时会朝时郁看过来,目含担忧,这时坐她旁边的陈浩屿就会说话开玩笑逗她。 也不知道陈浩屿说了什么,居然能把梁恬逗乐,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人才。 系统:【来来来,认一下人,省得你再出现之前不认识荆延旭的情况。】 【陈浩屿16岁,性别男,性格开朗善于交际,朋友很多,非常讲义气,日后将会是荆谓云的一大助力。】 【据说,两人初中时成友,关系非常好,陈浩屿也只认荆谓云这一个老大。】 【你和他没什么交集,但由于他是荆谓云的人。所以,平时你也要多刁难他一下,这样才能让荆谓云对你越发憎恶。】 时郁:“懂。” 一个地方出来的兄弟,如果看到另一个受欺负,肯定会不爽吧! 下一秒,时郁冲陈浩屿招了招手,“那个谁,过来一下。” 陈浩屿先是懵了一秒,然后屁颠屁颠跑了过来,蹲在时郁面前,笑呵呵道:“小仙女,你找我?” 时郁也不在意这个称呼怎么来的,慢悠悠地开口:“你去外面买下饭。” “啊?” “听不懂话吗?跑腿会不会?”时郁瞪了陈浩屿一眼,虽然那一眼没什么杀伤力就对了。 她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绪的人,大多数时间眼睛都是空洞洞的,这种凶巴巴的眼神,还是和荆谓云学的。 时郁是这么想的,既然陈浩屿只认荆谓云,那她这种无理的要求,定然会惹人生厌反感,拉低好感度。 结果,陈浩屿说什么? 他说:“好嘞,你等一下,我这就去。” “……” “对了,你有什么忌口吗?喜欢吃什么?水要不要帮你买一瓶?” “……” 时郁:【淦!】 怎么的,这一届流行反骨少年人设吗?一个个都不按套路出牌。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小可爱们还记不记得,时郁看到干干净净的梁恬,心里想的是,自己生于污泥,满目黑暗。 第28章 不等时郁吃到饭, 突然从询问室出来一名警察,他神情严肃,板着脸走到时郁面前。 时郁这会还蹲在地上, 只能仰起头看警察。 仔细看的话, 就能发现,大小姐眼中有那么几分委屈巴巴。 【别叫我别叫我……】 【我的饭,还没吃上哇!】 “时郁同学, 你进来一下。” 时郁两眼一黑, 有种想找块豆腐拍死自己的冲动。面上不动声色,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 少女身上有种与生俱来引人注目的气质,本就惊艳绝尘的容颜, 此时沉着脸,异常冷咧。 询问室内。 时郁刚进门便猝不及防对上了荆谓云阴沉狠戾的眼眸, 她也不示弱,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荆谓云干什么吃的呀, 这点事都说不明白,害得警察又要找我。】 【知不知道美少女差一点就能吃上饭了。】 【现在倒好, 一口饭没吃, 一口水没喝……】 如果人可以自带表情包,荆谓云猜, 大小姐此时应该是猫猫咬帕子, 又委屈又凶那种,还没什么杀伤力。 【看什么看, 还看!】 荆谓云阴郁的表情差点维持不下去, 猛地低下头, 与时郁错开视线。 【这还差不多。】 时郁下巴微抬, 直接走过去坐在荆谓云旁边的椅子上。 警察看她坐好后, 道出叫人进来的原因,“监控显示他一开始并不在走廊,而是后面突然出来趁乱砸伤了人。” 说着,警察顿了顿,看向坐在另一边始终低着脑袋不言语的男生,“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往大了说,你这和蓄意谋杀没区别!情节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闻言,男生终于抬起了头,表情木然,大概是知道自己已经16岁了,做事是要承担责任,甚至是刑事责任。 他眼睛有点红,死死盯着时郁,目光复杂,溢出尖利的恨意与不甘。 警察示意旁边人盯紧他,以免男生做出冲动行为,继续道:“另外,通过ip查到,那条帖子也是你发的,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时郁,你还记得你让我做过什么吗?” 男生没有回答警察的问题,而是反问时郁。 时郁眨了眨眼,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人的样子,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种时候,还是系统靠谱一些,立马调出男生的信息,念给时郁听。 【叶宸,你烂桃花里的一个,非常喜欢你,凡是你要做的事,不等说,他都替你办了,包括之前欺负荆谓云。】 时郁了然,又是一个为剧情服务的工具人。 见时郁不说话,叶宸骤然起身朝前扑去,一旁的警察反应极快,当即把他按在桌上。 他的脸被怼在冰冷的桌面上,却疯了一般拼命挣扎,眼里满是血丝,冲时郁嘶吼着:“时郁,在你心里,我们到底算什么?” “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吗?” 那声音满含怒火却又夹杂着痛苦,听了让人浑身发冷。 叶宸瞪大双眼,与时郁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不安、愤怒、屈辱……各种情绪,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个距离,时郁能把他狰狞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似乎想伸手去抓时郁,却因手臂被桎梏住,动弹不得。 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时郁却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这个世界,因她的到来而活过来了,里面的人,也都是一个个活生生,有自主思想的人。 而她的任务,是让荆谓云黑化崛起。 按照剧情,叶宸后面是被荆谓云送进去的,据说他双手也不知被谁废掉了,下场凄惨。 准确来说,是她们这些“恶人”,最终都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所以说呀,恶人还是早些退场的好,越是留到后面的,越惨。 对叶宸来说,“时郁”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明月,他自卑到只敢远观,从不敢近距离接触。 “时郁”厌恶荆谓云,那他就找人狠狠教训荆谓云。 荆谓云手上的伤,就是他的杰作,更不要说平日里其他的行为了。 可突然有一天不一样了,荆谓云那种卑微低劣的私生子,凭什么可以得到明月…… 一定是月亮太高了,只要把月亮拉下泥潭,他就也有机会了。 “时郁,我瞎了眼才会喜欢你这种恶毒的女人!” “就你金贵,你是大小姐,我们连p都不是,活该被你耍着玩……” 时郁听着叶宸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声,眼睑低垂,浅色的瞳匿在阴影里。 她想起来了,那天救荆谓云的时候,她撞到了一个人。 想来,那人就是叶宸。 大概是目睹了自己救荆谓云的过程,所以才恼羞成怒了。 为主角铺路的垫脚石,还真是多啊。 系统忍不住开口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又不是你叫他犯罪的,他这分明是想拉你下水,宿主你别搭理他。】 “老实点!” 叶宸好似真的发了狂,三名警察才将他彻底制住。 蓄意伤人,发帖引发谬论诋毁他人,无论是哪一个,都属于违法行为。若能得到当事人的谅解,倒是能减轻处罚。 在众人的视线下,时郁淡淡道:“被喜欢就一定要接受吗?我没耍过你,我根本想不起你是谁。” “不是的,不是的!你说过你最看不惯荆谓云这种人,凭什么是他……” “你以前和我抱怨,说他的那些,又算什么?” 叶宸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他甚至想起身去拽时郁,然而却连动一下都十分吃力。 时郁默了默,漫不经心道:“抱怨?算词语吧。” “……” 叶宸一愣,表情呆滞,忘记了挣扎。他对面的少女眼中一片空白,哪怕她在看着他,也好似在看空气,从中穿透过去。 时郁那双清冷的眼眸,根本什么都装不下。 叶宸蓦地生出一种想笑的感觉,他们都被耍了,全被耍了。 什么时郁看上荆谓云,她压根谁也看不上,只是乐在其中,享受众人为她疯狂的场景。 太可笑了。 叶宸转了转眼珠,看向面无表情的荆谓云,咒骂道:“傻b,等着时郁玩死你吧,真以为她有多在意你呢?” “……” 随后,叶宸就被押出了询问室。 警察解释道:“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问下去,你们先出去等着吧。” 时郁点点头,率先走出去,荆谓云紧跟其后。 走出那个小房间,时郁才觉得那种压抑感减轻了些,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荆谓云将她所有细微举动尽收眼底。 他喜欢大小姐对别人毫不留情的样子,也喜欢她用对待旁人不同的方式对自己。 那是一种近乎病态扭曲的情感。 荆谓云大概明白为什么林叔提出帮他回荆家时,他要拒绝了。 因为,他要留在大小姐身边,看看大小姐要怎么玩死自己。 就像是在月光下的蓝色绣球花,美丽夺目又平静如水。却很少有人知道,她浓郁的花香,是带着毒素的,把想要圈养她的人,不动声色的除掉。 绣球花,不可家养。 “小仙女,出来了?来来来,饭都买好了快来吃,还热着呢!”陈浩屿笑嘻嘻的和时郁打着招呼,同时晃了晃手里的饭。 时郁不理解陈浩屿为什么可以如此心大,这人自来熟的程度,已经到了一种离谱的境界。 没有桌子,陈浩屿直接把他和梁恬的凳子拼在一起,大咧咧坐在地上,像极了地主家儿子招呼客人。 梁恬站在原地没动,脸颊微红有点尴尬。 她看了看其他人,想要说话,到底是没出声拂了陈浩屿的好意。 时郁懂她什么意思,两个女生不比男生,尤其是她们两个现在还穿着短裙,坐下不太方便。 【这人性格挺好的,就是……情商好像有那么点低?】 荆谓云将大小姐的无奈尽收眼底。 “围一下。” 头顶落下男生低沉的嗓音,带着点哑。时郁下意识看向荆谓云,发现他递过来一件外套。 时郁眨了眨眼:【给你点赞!】 然后开口奚落道:“呵,算你有点眼力见。” 荆谓云:“……” 得,大小姐这心口不一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见时郁用荆谓云的衣服盖住腿避免走光,陈浩屿眼睛一亮,一脸兴奋。 【这孩子也是个傻的哟。】 “干嘛呢你们几个?把这当菜市场了啊!” 还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警察叔叔,熟悉的吐槽风格。 时郁几人没说话,陈浩屿先开了头,不知从哪掏出来一瓶可乐,递了过去,“哥,忙一中午了,你们也没吃饭吧,来一起吃点啊?” 警察叔叔:“……” 众人:“……” 其实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局里的人也到了饭点准备吃饭了,可为什么从这小子嘴里说出来,就这么奇怪呢? “你要不要在请我喝点酒啊?”警察叔叔明显哼了一声。 也就陈浩屿看不出来事,“行啊,我还真买了,不过感觉在警局喝酒不太好,所以……” 在他旁边的梁恬听不下去,用力拽了下他的胳膊,陈浩屿这才闭上嘴巴。 时郁抿了抿嘴,眼巴巴地看着饭。 【真的好饿啊!】 脑海里的系统恨铁不成钢:【宿主你有点骨气行不行!】 时郁表示,不行。 于是乎,她抬头看警察,“警察叔叔,我有低血糖,不吃饭会晕的。” 警察叔叔:“……” 荆谓云侧目望着时郁,少女浅色的瞳孔如玻璃珠般精致,恍惚间让人有片刻失神。 待他反应过来以后,已经附和大小姐的话了。 他说:“我有伤,需要吃东西养伤。” 警察叔叔:“……” 你当我瞎?你养伤?你丫的在医院缝针哼都没哼一声。 要说震惊,还是陈浩屿,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荆谓云。他们北园的老大,都沦落到装可怜讨好人的地步了吗? 神啊,北园落没了! 荆谓云不知道一旁的陈浩屿在想什么,只垂眼看着时郁,旁的皆不在意。 谁不想摘下月亮呢? 他荆谓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而是通身透着骨子里的坏。 他的病,让他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眉眼间都透着股狠劲。 时郁稍微侧目就能看见荆谓云在“瞪”自己。 还差一点。 作者有话说: 云哥打架就比较聪明了,从来不在监控底下,另外,他有办法平事。 叶家可以找关系捞人,但有时家镇着,没救了。 第29章 饭自然是吃上了, 警局总不能真不让人家吃东西。 事情后续处理也简单,打架闹事的该道歉道歉,再不济拿些钱平事, 荆谓云收了不少补偿金, 也赔了些钱,剩下的,全部上交给了大小姐。 叶宸的情况比较复杂, 据说他冷静下来以后, 一口咬定是时郁先指使他们“校//园//霸//凌”,他不过是后来想要报复时郁罢了。 誓要拉时郁进这浑水中。 听到霸//凌二字,警察也不敢含糊, 可不等着手调查,就听到叶宸说被欺负的是“荆谓云”, 表情顿时古怪起来。 荆谓云? 那个把时郁当祖宗一样供着,在救护车上还抱着人家不撒手的荆谓云? 这事迹在警局内部都传开了。 谁没点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你是把我们警察当傻子吗?”一名警察怒斥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 时郁一直在欺负荆谓云,你们只要仔细看, 就能发现他脸上还有其他伤, 那些都是时郁找人打的!” “他之所以护着时郁,完全是不敢, 已经被欺负怕了。” 见叶宸一口咬定这件事, 几名警察对视一眼,把外面的荆谓云叫了进来。 “他说你在学校被校//园//霸//凌了, 有这回事吗?” 荆谓云看都没看叶宸一眼, 直接否定道, “没有。” 叶宸气得恨不得越过桌子咬死这人, “荆谓云, 你个废物,就你这种人,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够了!”一名警察用力拍了下桌子。 “荆谓云你先出去吧。” “叶宸,你现在的态度有很大问题,如果你能争取到时郁的谅解书,还能从轻处理,你现在这副样子,是想去吃牢饭吗?” 到底是十六七的男生,听到“牢”字时,安静了下来。 他大概也没想到,为什么只是发了个帖子,砸了一下人,就要面临坐牢的风险。 叶宸的父母人在外地,不了解详情,派了个年纪稍大的管家来调解。本想塞些钱了事,只可惜南城的警察不是吃软饭的,根本不收。 “少爷,别自毁前程啊,因为一个女人不值得。”管家苦口婆心地劝着。 到底是年轻气盛,叶宸一点也听不进去。 要他去找时郁那个女人求谅解,开什么玩笑! ———— 时郁和荆谓云也被勒令写完整整两千字检讨,才能走。 他们两个都动了手,只是处于受害者的角度,责任不算大。 大小姐懒得写,想像之前一样推给荆谓云写,可警察叔叔就在旁边看着。 只能无奈地拿起纸笔,奋笔疾书……个鬼哦。 时郁:“统统,快给我查下检讨书的范例!” 系统无语,这祖宗拿他当百宝箱使唤呢,随身听、广播剧、闹钟、偶尔还要扮演心理师的角色。 真好,一次业绩,开拓一堆业务。 系统:【微笑.jpg】 紧接着,系统声情并茂道:【尊敬的警察叔叔,姐姐们,冒号。】 时郁眼皮子一跳,闷头在纸上写着。 系统继续道:【首先,我怀揣着愧疚与懊悔的心,在此刻做出非常深刻的检讨,我错了!】 时郁手一抖,最后的“了”字写出了格。系统最后那一嗓子明显拔尖了很多,故意整她呢。 偏偏她还不能说什么,这叫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不好好写检讨,就不能回家,想写好检讨,就要靠系统。 此次战役,系统同志终于扳回一局,没有被时郁同学吃得死死的。 然而,就在时郁和检讨你来我往斗争时,旁边响起低不可闻的话语,像是紧贴在她耳边喃语。 “大小姐,你练字了?” 时郁整个人愣在原地,手中的笔差点脱手掉在地上。 说话的人正是荆谓云,少年黑漆漆的双眸直直盯着她,看不出表情。 时郁看着他眼中倒映自己的身影,仿佛自己在他面前无处遁行,一切都被人看透了,心里顿时响起一个声音: 【完了。】 太过得意忘形了。 荆谓云微微偏过头,眼底涌动着蚀骨吮血的疯意,像是在欣赏猎物掉进陷阱后垂死挣扎的惊恐。 接着,他单手撑在时郁身侧,俯下身,似要去仔细看地上那张只写了开头的检讨书。 从旁人的角度看去,两人的姿势格外亲呢。 但只有时郁知道,这一刻,她有多害怕,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此处。 任务绝不可以在这里功亏一篑。 心跳骤然加速,“砰砰砰”的直跳,时郁握着笔的手无声攥紧,指尖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太近了…… 荆谓云将大小姐慌乱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沉声道: “大小姐的字很好看。” 时郁的字确实好看,看起来像是特意练过小楷,只是在一些竖和撇时会划得很长。像是在无声反抗着什么。 都说字如其人,时郁的字,有种放荡不羁向往自由的感觉。 很明显,不是“时郁”的字。 至于为什么荆谓云能看出来,很简单,他以前经常帮时郁写作业之类的,大小姐有时会在卷子上签好名。 反正,不是这个字体。 甚至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书写方式。 “大小姐?” 头顶落下少年低沉略哑的嗓音,毫无起伏的语调,却莫名带着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 就在这时,系统喊道:【宿主别慌,文世界在你来以后才真正存在。你来之前的事,全部可以更改,这也是为什么你直接身体穿书,也不会有人怀疑的原因。】 【现在,你就是“时郁”,你们不仅仅是同名而已,你把自己想象成她,你的字迹就是理所当然的!】 时郁似乎冷静了下来,一双眼瞳透着冰凌般的冷意。 “好不好看和你有什么关系?” “……” 荆谓云看着大小姐这般神情,唇角忽地扯出一抹极淡的浅笑。 【他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 时郁心里急得不行,面上却完全不同,像只任性的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副“关你p事”的姿态,拽得不行。 这时,系统再次出言,声音中却多了几分认真,没有往日的轻快。 【宿主,你要记住,未来无法更改,每一个来到文世界的宿主,都要尽力将剧情完成度达到百分之七十。这个世界出现任何偏差,都是不可逆的。】 【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将是真实存在的。】 【请务必谨言慎行。】 荆谓云不说话,一眼不眨地望着时郁,似要认认真真看清面前少女的真面目。 很奇怪,他刚才意识好似模糊了一瞬。 他为什么要突然夸大小姐的字好看? 时郁的字,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不对劲。 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让荆谓云蓦地有种眼前这人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感觉。 就好像马上可以接近答案,却又被推出千里之外。 荆谓云迫切的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他猛地伸手抢来时郁的检讨书。 时郁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勒紧,无法跳动。 少年眼中的情绪狰狞,唇角未散去的笑意有些疯,似要将时郁也一同拉进那疯狂的世界里。 “看什么呢?” 荆谓云这才把视线从纸上移开,眼睑低垂,隐下眼中的情绪,低声道:“我看你还没写完,想帮你写。” 说谎。 两个人都在谎言中沉沦,装模作样,心口不一,等待着谁先摘下伪装的面具,互相暗中较劲。 这同样也是,系统和读心的较量。 这一次,系统胜。 警察叔叔也不是一刻不离地盯着他们,荆谓云趁机接着时郁的字往下写。 默默帮大小姐写着检讨,没有丝毫怨言。他的字也不赖,字体略斜,笔锋凌厉。 有人帮自己写检讨,时郁也乐得轻松,无事可做,这会又泛起困意。 系统十分佩服时郁这点。 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快速调整心情,当然了,看见血的时候除外。 刚才还因为差点暴露紧张的不得了,现在脑袋一点一点的,都要睡过去了。 下一秒,时郁头一歪,靠在了荆谓云身上。 她头发带点自然卷,发梢卷起有少许散落在荆谓云身上,不经意般扫了下他的手腕。 如星火燎原般,顷刻间掠夺走人的理智。 荆谓云感觉自己要疯。 大小姐是真毫无戒备,还是……另有所图? 另一边目睹全过程的陈浩屿和梁恬小声交谈着。 “他俩之间肯定有事,我压五毛。” 梁恬笑笑,配合地点点头,“荆谓云很听时郁的。” 说完,她看向两人。 时郁正靠在荆谓云身上闭着眼睛睡觉,少女睡颜乖巧,全然没有醒着时的娇纵任性,安分的很。 哪怕荆谓云因为在写字,手臂一直轻微晃动,她也一动不动,乖得不行。 恋爱这种事,喜欢就好,何必在意他人目光。 梁恬从不觉得荆谓云私生子的身份有多卑微,也不认为时郁就高高在上。 看着眼前的一幕,让人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好像,她和他在一起时,两人周身就会自动升起无形的屏障,与外界隔开。 作者有话说: 时郁:报复?懒得动,直接送他坐牢一条龙服务吧。 梁恬:头号cp粉了解一下,真恋爱脑,对时郁的滤镜有百八十层。 第30章 时郁以受到惊吓, 需要静养为由直接和学校请了个满月假。 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就是“爽”! 当然,她也没忘了受伤的荆谓云。 作为一个合格的宿主, 自然要在这种时候好好享受, 啊不,好好欺负一下男主。 于是,在时郁的逼迫下, 荆谓云和他一起休息了。 叶宸的案子也有了结果, 最终还是被判入狱。 与此同时叶家突然被查,据说是收到民众匿名举报,叶家旗下多家公司, 走私违//禁//品,有关部门立即行动, 彻查此事。 国家正处于整治贪腐,扫黑除恶阶段, 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这一查, 直接把叶家家底全翻了出来。 叶家上下自身难保, 根本无暇顾及入狱的叶宸,更别说替他奔波找关系。 没过多久, 警方在叶家某处郊区房产地下室中, 找到严禁违//禁//品。 叶家倒台,叶宸入狱已成定局, 即便他日出狱, 也一辈子留了案底。 叶家落马的消息快速在圈里传开, 众人唏嘘不已, 有幸灾乐祸的, 有好奇打听的…… ———— 时郁一觉睡到午时才醒,这还是在系统“温柔”的叫醒服务下才醒的。 系统讨好道:【宿主,休息归休息,任务记得做哦!】 目前来看,时郁已经做了好几个“恶人”任务点,包括但不限于,欺负荆谓云,羞辱荆谓云,再欺负再羞辱…… 系统就不信,这样还不能在荆谓云心理留下深刻的记忆。 一想到这次任务过后,自己可以拿到足够的绩效点,说不定还能全面升级一下,系统就开心得不行。 果然啊,还是恶人好当。 刚醒过来的时郁嘴巴有点发苦发干,本能地想要喝水,又死鱼般不太想动。 然后,她躺在床上半眯着睡眼拨通了电话。 “荆谓云,给你三十秒,来我房间。” 荆谓云:“???” 大小姐又作什么妖? 三十秒够不够荆谓云过来的,时郁不知道,她也没计时,身子一瘫,窝在床上又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荆谓云就到了门口,轻敲了下门。 里面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荆谓云蹙了蹙眉,想着时郁可能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找自己,便又加重了力道敲门。 他敲了约有一分钟,终于忍不住,把手指扣在把手上,轻轻转动门把手。 “咔哒——”响起清晰的门锁声。 时郁并没有反锁门,推开门后,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卧室。内置设施奢华不已,就连地上都铺上了一层白色绒毛地毯。 唯一不足的大概就是,这个房间空荡荡的,毫无人的气息。 窗帘将窗外的风景与光亮挡得严严实实,那是一种特殊的挡光布料,最外一层是蓝白色的纱很是唯美祥和,里面却是黑灰色的布。 黑与白的结合丝毫不显突兀,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屋内的光来自于头顶的吊灯,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毛病,在屋里时,不喜阳光,非要点灯。 荆谓云环视了一圈,都不见大小姐的身影。想到了什么,迈步朝床边走过去。 被子有点皱,荆谓云抬手掀开一角,发现了藏在里面的少女。 他盯着她,眸子黑沉沉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大小姐毫无防备,睡得安然,青丝如瀑凌乱的散着。让人感觉床上的少女如此脆弱,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将其摧毁。 荆谓云俯下身,把那些不太听话贴在人脸上的发丝用手指梳理好,露出一张白皙干净的脸。 时郁觉得不太舒服,无意识用手揉了揉脸。 系统都看傻了。 【宿主,别睡了别睡了,荆谓云来了,你再不醒,他估计都要掐脖子搞死你了哇!】 时郁:“哈?” 【我的天,你是没看到他刚才的动作,像极了刽子手杀人前,帮人洗干净脖子。】 时郁:“!!!” 【哒咩!要杀也不是现在哇!】 时郁一个激灵,醒了,坐起身满脸哀怨的望着荆谓云。 荆谓云只当她是有起床气,刚醒脾气不太好,也没在意。 然后,大小姐沉着脸伸手指了指门,不冷不淡道:“滚出去。” 【乱臣贼子,休想害我!】 荆谓云:“……” 他不知道大小姐刚才是做了什么梦,心声里不是臣子就是杀人,莫不是梦到了当女皇,被人反了? 按大小姐的性子,梦见当女皇好像……还挺正常。 系统哀嚎:【任务,任务,想想任务,他在不是东西,也是男主,就算日后他要搞死你,你现在也得先搞他!】 时郁默了默没吭声。 荆谓云转身准备走,谁料下一秒又传来少女的声音。 “等会,滚回来。” “……” 大小姐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道:“榨杯橙汁在滚回来。” 荆谓云没动。 时郁怒:“听不懂人话?狗还会应声呢,你哑巴吗?” 这话一出,面无表情的少年眼神暗了暗。 系统非常期待地碎碎念:【黑化黑化快黑化!】 荆谓云站在床边,比坐着的时郁高出不少,漆黑的眼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就在时郁和系统都以为他要发火时,荆谓云猝然一笑,淡声道:“空腹喝橙汁对身体不好。” 时郁:“哈?” 系统:【我日?谁他妈要听你讲养生啊!】 荆谓云见时郁呆住,蹲下身子,改为仰头看着她,双手自然的搭在床边。不知是不是错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不经意般拉近了很多。 他凝视着她,缓缓道:“橙汁带有酸性,空腹喝容易刺激胃黏膜,会引起腹痛恶心等症状。” 时郁缄默不语。 【他刚才是不是笑了?是不是笑了?】 【他居然嘲笑我不懂,还给我科普!】 【知道你学习好行了吧?能不能不要这么扎一个学渣的心!】 荆谓云只觉得头疼,不是一般的疼。 不过,能听到大小姐气急败坏的心声,也很是有趣,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痛并快乐着。 大小姐像只野猫,看起来乖乖的,实际上很凶,喜欢呲牙伸爪子,可偏偏爪垫软得不行。让人忍不住想抓住她的爪子,狠狠蹂//躏那只挠人的爪子。 想要再过分一点的话,就拔了她的尖爪,看她到底会不会哭出来。 荆谓云垂下眼,隐去眼中那近乎病态的情绪,沉声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大小姐喜欢欺负他,那他便在她面前扮演一个受尽欺辱的人。 人骨子里的劣根性是无法改变的,像荆谓云这种人,仿佛刀插进身体里,流出来都是冷的血。 时郁没理,眼睁睁看着荆谓云走出去,端了杯温热的水回来。 她确实有点渴了,接过水杯便慢慢喝起来,大半杯水进肚,立马恶声恶气道:“这什么玩意,一点味道都没有,难喝死了。” 倘若不是她喝了大半杯才这么说的话,荆谓云也许能信两分。 大小姐存心找茬,荆谓云故意受辱。 他像个木桩一样站在原地,面无表情道:“水。” 时郁:“……” 【老天,我是这个意思吗?】 荆谓云有点想笑,不过忍住了。 还是系统体贴,立马出招:【没事,咱还有后招,荆谓云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尤其是手。听说他在很小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时郁蓦地想起,那天在学校,荆谓云手受伤以后狠戾的表情。 如果不是梁恬的出现,荆谓云当时差一点就能黑化。 她来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来救赎荆谓云的,相反,她是来推他下地狱的。 时郁用力咬了咬牙,把所有罪名往身上揽。她就是个“恶人”,应该收起那些微不足道的同情心。 她那时站起身,是因为系统提醒她女主要出现了。 绝不是—— 要帮荆谓云。 毕竟,自己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那么的……该死。 时郁的眼睛透着一股死态,轻声道:“我要喝热水。” 荆谓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不出情绪,转身出去倒了杯开水。 杯子是玻璃的,没有杯把,呈圆柱形刚好够一只手握住。杯口上方隐约可见白色的热气。 少年手握着杯子,指尖被烫得发红,手腕轻微颤抖,面上却不动声色,把杯子递向时郁。 甚至为了大小姐方便行事,他是蹲在地上的,只要大小姐稍微抬手,这杯开水,就可以全洒在他身上。 荆谓云只觉得内心深处的劣根性,开始肆无忌惮滋生起来。 “砰——” 杯子砸在地毯上,声音沉闷。 少女挥手把杯子打落在地,里面的开水几乎全洒在毯子上,只有几滴落在了荆谓云手上。 时郁承认,她做不到坦然的去揭开他人的心理阴影。 就像她自己一样,那段过去,只要回忆起一丝一毫,就压抑的人喘不过来气,痛不欲生。 她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够了,可以了……】 荆谓云到底为什么不对自己发脾气?为什么和系统说的不一样? 为什么每次好像要黑化,又偏偏没有黑化,一次次在边缘徘徊。 到底还差哪一步,他才能黑化?到底怎样,她才可以解脱? 时郁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所有的一切都在逼她。不做任务就不能实现愿望,不欺负荆谓云,就不能完成任务。 可偏偏…… 荆谓云没对她发过一次脾气。 自责、焦急、绝望……各种情绪一拥而来,似要将人溺死在其中。 荆谓云身世惨,爹不疼娘不爱,在时家寄人篱下,受尽屈辱。他的经历与遭遇让人不忍…… 他有点像,以前的她。 “需要我再倒一杯水让你出气吗?” 闻言,时郁回过神来,精神还有点恍惚,茫然地看着荆谓云,对上一双深沉漆黑的眼眸。 少年掌心通红,上面有一道浅粉色刚长出新肉的痕迹,他姿态卑微,表情看不出有一丝疼痛的反应。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但他愿意陪她“玩”,甚至甘心让她拿自己出气。 时郁眼睑低垂,一言不发。 这个任务真的好难啊,难到她想死,荆谓云绝对是她的克星。 丧批努力了,丧批好累啊! 时郁自认为自己做得够多的了,在坐牢一事上给叶宸施加压力,但凡他有点脑子,定然会扯出荆谓云受欺凌的事。 毕竟,她做的事没比叶宸好到哪去。 在警局时,只要荆谓云点头说一句,过去她是如何欺辱他的。 时郁这个“恶人”,会引出一个非常好的结局。 警方开始重视校//园//暴//力,彻底严查此事,各大媒体相关报道送上热搜,自己则在这件事后退学远离是非,潇洒人生。 只留给众人一个“仓皇逃离”的印象。 等日后荆谓云崛起,想起她时,她再站出来拉回“恶人”打脸结局,光荣下岗,功成身退。 到底是哪一步错了?时郁想不通。 这本该,是一场被欺//凌已久的翻身仗,荆谓云为何不打! 真是白费了她亲手给他铺的崛起之路。 不过好在,“恶人”下线了一个,这对于主角来说,是好事,倒也不算全无好处。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端午节快乐呀~ 时郁:法定节假日三天,我给自己放假一个月,不过分吧? 第31章 时郁不说话, 荆谓云就开始得寸进尺了。 只见黑发少年低头捡起杯子放置在床头柜上,以近乎跪在地上的姿态,仰头看时郁, 漆黑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几分灼热。 少年心思晦暗不明, 所有情绪都匿在眼眸中,让人难以捉摸。 他问:“你生气了?” 时郁咬咬牙,恨不得堵住这人的嘴。 她不理解, 怎么会有人可以做到面无表情, 事事顺你,还能把你气成这样。 要不是荆谓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她都要怀疑, 他是老天派来克她的。 时郁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那股子不适感。 【时郁, 你啥人没见过,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个小小的荆谓云而已!】 显然, 大小姐开始自我安慰调整了,心声凶巴巴的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那才是真实的她。 爱吐槽, 喜欢脑补, 没事会emo一下,可怜兮兮的惹人怜爱, 却又很坚韧, 仿佛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可以自己释然。把无所谓, 随便吧的政策贯彻到底。 在那黑暗中心处燃烧着一簇炽热的火焰, 却始终无人问津, 没人发现, 孤独的活着。 有无数堵墙壁, 严防死守,不让人靠近那团火。 荆谓云蓦地有种想撕开少女所有伪装的冲动。 在她身上有股同类的气息,让他觉得,他们是一类人。 怎么办,他好像更想欺负她了。 有些人天生有着对人或者事物的挑战欲,荆谓云就是其中一个。他想让那双空洞的眼眸,只容得下他一人。 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这是一种扭曲强烈的侵占欲。 时郁和荆谓云好似在某种无法言述的事情上较起劲来。 时郁俯下身,动作轻柔的用手摸了摸荆谓云的头发,像是在摸一只巨型犬。 她懒洋洋道:“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怕你觉得我碍眼。” 荆谓云是这么说的,面上却没半点怕的意思,阴郁的双眼直直看着床上的少女。 他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五官有种浓烈的阴鸷感,眉骨很高,鼻梁挺拔眸色漆黑,反正和温柔一类词毫不搭边。 时郁没说话,还在摸荆谓云的头。 少年的发丝和他本人很不一样,软软的,手感极好。 【他好像一只大型犬啊!】 系统:呵呵。 时郁的心情跨越很大,上一秒可能难过的要哭出来,下一秒又能开心的跟什么似的。 她见过太多腌臜事,每一天情绪都跌宕起伏,后来才慢慢养成了情绪不外露的习惯。 不会哭,亦很少笑。 把所有的事都藏于心底,喜欢自言自语的默默在心里吐槽。 大小姐摸上瘾了一般,把荆谓云头发揉成了鸡窝头,才心满意足收了手。 “所以,你现在这是在向我示好?” “是。” 时郁心跳在那深邃的目光中乱了一拍,大脑突然陷入空白。 【是?他居然说是?】 【这小子疯了不成?】 两人的距离很近,时郁甚至能看到荆谓云时不时颤动一下的眼睫,还有他额角处被椅子砸的伤。 他定睛望着她,用被烫伤的那只手,轻触了下时郁的手背,像是紧绷的弦不敢用力,声音有些哑:“可以吗?” 那一瞬间,时郁差点想说,“什么都可以,你可千万别哭啊!” 【难道是之前欺负的太狠了,直接把人欺负“乖”了?】 【要不……之后对他好一点?】 就问,一个长相堪称惊艳的少年,跪伏在你面前,委屈巴巴地问你可不可以,谁受得了? 反正时郁是有点遭不住,她本来就是被迫营业,这会眼看着荆谓云这个样子,心底某处霎时一软。 系统不信邪,从数据上来看,荆谓云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宿主,你小心点,他很有可能是委曲求全,伺机而动,别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想想你的结局,你若同情荆谓云,谁来可怜日后的你?】 时郁手指动了动,没说话。 见状,荆谓云仿佛一下子被抽干力气,枯萎了似的,低垂下头。 “我会学着讨好你。” 他的声音很低,含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时郁的身体一下子僵住,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不过,这几日来,荆谓云似乎确实改变不少,说话不在问好几句回一两个字了。还会给她撑伞买水。 所以,那些,其实都是他在讨好自己,而不是黑化的前奏? 时郁:【艹!】 系统:【宿主,冷静冷静冷静!咱们的努力肯定不会白费,“恶人”的宗旨是什么?不作死就不会死。】 【荆谓云作为男主,忍耐力定然远超常人,他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你就收着,折磨到他受不了不就可以了?】 时郁觉得系统的话在理,扬了扬下巴,冷声道:“那行,从今天开始,你必须所有事都听我的,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敢不听话,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好。” 时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抬腿踢了踢半盖在身上的被子:“现在,抱我起来。” 系统:【???】 荆谓云:“???” 时郁朝荆谓云抬起两只胳膊,“快点。” 荆谓云只怔了一瞬,便起身揽住大小姐纤细的腰,将人从床上抱了起来。 柔软的衣服布料摩擦着掌心,带来一阵阵的痛感,似电流,酥酥麻麻的又让人痛不欲生。 少女如一滩没骨头的烂泥,窝在荆谓云怀里,得天独厚的容貌没什么表情,眼中亦不见半分波动。 反倒是荆谓云心脏剧烈跳动着,平日里偏冷的皮肤此时有些发热。 “浴室,洗漱。” 是了,大小姐睡到晌午才醒,喝个水折腾半天,竟是还未洗漱呢。 荆谓云喉结滚动,克制地蜷了蜷手指,尽量不去触碰到时郁,靠手腕的力量托着她。 他的手,拿过刀染过血,也就大小姐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作践他。 感觉到荆谓云真的抱着自己往浴室走,时郁的心情十分沉重。 【荆谓云,你行不行啊?】 【都被这么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一下。】 荆谓云:“……” 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时郁洗脸,荆谓云拿着洗面奶伺候。时郁刷牙,荆谓云在旁边端着漱口杯等着。时郁要洗头,荆谓云控制着力道搓起泡沫,轻柔地帮她洗头发…… 时郁麻了。 他无法忍受直接原地黑化,自己也能早日完成任务,不是两全其美吗? 为啥荆谓云非要忍辱负重? 难道这样显得很有骨气嘛! 想着想着,时郁抬了抬手指指自己脑袋,“这边抓一下,有点痒。” 荆谓云:“……” 他不觉得大小姐这会有什么愧疚自责之心,相反,这祖宗享受着呢。 原来她也会有恶劣的小心思。 之前听心声,时郁总是会在伤害到人过后,陷入一种自我凌//虐的境地,一会儿说都是自己的错,一会儿说自己有罪的。 少女背靠着软椅,一头青丝披散在脑后,由于刚洗完,再加上她天生自然卷,发梢处发丝交织在一起,很难解开。 她毫无生气的眼眸缓缓合上,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荆谓云知道,她是在等他给她吹头发。 他的手上本就有烫伤,几番折腾下来,通红一片,连何时出现的水泡都未曾注意到。 是杯子被打落时有的,还是他向大小姐低头时有的,都不重要了。 荆谓云不怕疼,更不在意这点疼,只是这伤因时郁而有,心里就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不过,一次故作姿态,就能换来留在大小姐身边,不亏,相反很值。 他握住吹风机,掌心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疼。 想接近大小姐,就得承受所有。 巧的是,他荆谓云就没有不能忍的。 吹风机“呼呼呼”的响着,时郁忽然脑袋一歪,没骨头一样瘫着。 荆谓云伸手--------------/依一y?华/扶住她,动作轻柔,隐隐有些呵护的意味。 不知为何,他感觉,时郁这嗜睡是一种病,她浑身上下总是透着股死态,怕不是身心曾受过创伤。 可是,谁又能伤害到时家大小姐? 荆谓云想不通,可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够久,早晚都会知道的。 “荆谓云。”大小姐闭着眼睛喊道。 “嗯?”荆谓云连忙关了吹风机,应声。 “你个傻X。” “……” 【换了别人被如此对待,早就厌烦憎恨躲得远远的了。】 【你为什么……不离我远一点?】 【我只会给你带来伤害啊。】 荆谓云把吹风机收起放好,俯身拢起少女的头发,目光划过她雪白的脖颈,某个瞬间,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猝然崩断。 他眼神狰狞,死死盯着她,慢慢慢慢地收紧手指,攥住少女的发丝。 他想说: 因为没人是你。 而我懂你。 倘若我走了,你欺负谁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做饭阿姨问道:“小姐,午饭要在家里吃吗?” 闻言,时郁幽幽转醒,头也不抬一下,有气无力道:“你去告诉阿姨,中午不用做饭。” 荆谓云二话不说走出去,很快又回来了。 时郁想了想问他:“你会做饭吗?” 荆谓云点点头。 时郁一点也不客气,既然“接受”了荆谓云的示好,那就把人使唤到底。 “你去做饭。” “……好。”荆谓云答应了下来,转身准备要走,却又被时郁叫住了。 “等会,抱我去客厅沙发。” “……” 大小姐彻底暴露本性,颓到一种无人能及的境界了。 卧室到客厅的距离不算远,茶几上摆满了精致漂亮的果盘和小点心。 哪怕时郁不是每天都会吃,也有人为她准备好这些。 此时,她躺在沙发上把自己埋进抱枕娃娃里。电视被打开,随意放了个节目,也不知她是要睡觉,还是要看节目。 荆谓云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蹲在时郁身边,沉声道:“大小姐,别睡着了,等我。” “嗯……”时郁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 时郁像个大型真人玩偶一样窝在沙发里,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情绪。 荆谓云实在是太好欺负了。 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没有一点抱怨。 时郁自认为自己做到了脾气差,成天作,按理说,早该被人厌烦了,只待一个契机,功成身退。 为何任务一再增加?一拖再拖? 世事无常,系统那里的剧本会不会出问题了?不然怎会如此? 也罢,荆谓云早晚有忍不下的一天,她等等便是。 思考费了时郁不少精力,这会睡意袭来,又闭上眼睛,开始养神,至于荆谓云说什么让自己等他。 笑话,大小姐怎么可能会等人? 于是乎,当荆谓云来喊人时,她已然睡得深沉。 “大小姐?” 时郁没动,睡死了般。 “……”荆谓云鬼使神差一样,伸手轻轻戳了下大小姐的脸。 柔软的触感,让人身体一僵,似有什么要挣脱理智冲出来。指尖微凉,说不出的感觉顺着手指蔓延至跳动的心脏处。 荆谓云蓦地想起小时候养的一只流浪猫。 那是一只纯黑色的猫,被另外几个小孩子踢来踢去,又拎在手里往地上摔。当时他自身难保,并不想多管闲事。 只觉得,那只猫和他一样,是个被抛弃的小可怜罢了。 小孩子的恶意最直白,听大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也有的是天生坏种。再加上北园就是这么个混子窟,出来的也只能是混子。 几岁大的小孩就会挥起拳头欺负弱小了。 那只猫被打得奄奄一息,其中一个小男孩叫喊着:“打死它,我妈说了,看见黑猫会倒大霉,打死它,我们才不会倒霉!” 荆谓云听了想笑,甚至想过去问问他们,“有用吗?” 大人们总是有着自己一套说辞,哪怕是错误的事,也会执着于说成对的。 那他呢,他长大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子吗? 荆谓云不太记得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居然走过去,和那几个孩子扭打在一起。 大概是觉得那只猫和自己一样人人喊打,没有容身之处吧。 他当时年纪不大,打架没技巧,拿到什么打什么。 人是打跑了,自己身上也受了伤。 他一手捏着黑猫后脖颈要把猫提起来,结果没有声息的黑猫突然张嘴狠狠咬了他一口。 嗯,一只忘恩负义,没良心的小野猫。 大小姐也是个没良心的。 嘴上恶语相向,心里愧疚反省,然后继续闹腾,反反复复也不知在玩什么。 像只横行霸道的野猫,恣意妄为,放肆的在恶犬头上作威作福。 荆谓云又捏了捏时郁的手指,她指甲干净圆润,一点也不像会挠人的样子。 下一秒,少女猝不及防地睁开双眼。 “醒了?” 了字音还未发出,时郁快速抽出手,条件反射般朝着声源处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荆谓云到底是常年打架出身,反应很快,抬手用小臂挡住了这一下。 皮肤肉眼可见发红开始肿起来。 荆谓云沉默不语。 这祖宗起床气是真的大。 时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愣住了。 【我打了他?】 系统认真回道:【是的,你刚才似乎准备扇他一耳光,结果被他挡住了。】 时郁:“……” 时郁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系统忍不住夸赞:【不愧是我的宿主,勇气可嘉啊!要知道,前期越是挑战主角权威,往往后面下场越惨哇。】 【不过没关系,到时候我会给你申请个无痛退场套餐的。】 时郁:我谢谢你啊! 时郁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她瞥了眼荆谓云的手臂,红了,肿了,看着挺疼。 她又瞅瞅荆谓云,少年黑眸沉沉,看不出情绪,反正不是很高兴的模样。 也是,任谁平白无故被打一下都不会高兴。 打都打了,总不能承认是误伤,时郁决定背下这口得罪男主的大黑锅,恶狠狠道:“我打你你还敢挡?” 系统疯狂摇旗呐喊:【宿主,不愧是你,干得漂亮!】 闻言,荆谓云眸色一沉,眼里黑漆漆一片,让人无端的觉得危险。 时郁揉了揉眼睛,还有点没睡醒,注意到荆谓云眼神变化,顿时一个激灵。 【来了!】 她期待已久的黑化,终于来了吗? 然后,她听见荆谓云慢悠悠道:“大小姐骗我。” 时郁:“???” “你说会等我的,我准备了很久,结果你睡着了。” 时郁:“!!!” 【不是,兄弟你重点是不是错了?】 瞧着时郁茫然的表情,荆谓云失笑。 他其实并不爱笑,但大小姐的表情很有意思。 之前小野猫总是咬他,直到某一天,他心情有些烦躁,秉着怎么都会被咬的想法,直接把手递到小野猫嘴边,用手指磨它的尖牙。 结果它反而不咬了。 和现在的时郁一样,呆呆地看着他。 只不过大小姐比小野猫更难搞定,都“咬”他好几次了,还是像块硬石头,捂不热,找准机会就要咬过来。 “你……你准备什么了?”时郁就那么随口一说,并没指望荆谓云能做出什么满汉全席出来。 但刚打了人,心里还是有点理亏的,她决定,只要荆谓云做得不是太差劲,就不在这事上为难他。 给双方一个缓冲的时间,之前那么慷慨激昂地誓要逼人黑化,反而起了反作用,目前也没更好的办法,只能循序渐进找准时机了。 然后荆谓云端了个碗过来。 时郁低头瞅了瞅,又抬头看看荆谓云,好半晌才蹦出一个字,“哈?” 只见那是一碗面,准确来说是一碗没有汤汁已经坨了的面。 荆谓云本人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直直盯着时郁看,像是在说“你怎么不吃?说了让你等我,你不等,这可不怪我。” 时郁肩膀耸了耸,默默接过碗筷。 【得,自找的。】 现在收回不为难人那句flag来得及吗?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发现荆谓云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眼底隐隐有些期待的神色。 【艹!】 仿佛一只示好乖巧的大金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准备拒绝丢弃它。 这要是开了口,他会不会很伤心啊? 时郁有些纠结,两只手捧着碗,一时不知道该吃还是不该吃。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但她知道,她现在就是把这碗摔了,砸荆谓云身上,他可能都不会生气。 【算了。】 时郁拿起筷子,没挑刺,只是低下头来安安静静地开吃。 吃了两口,她可以确定,这是一碗普普通通算不上好吃,但也不难吃的面。可能泡得久了,面条很软,几乎不用怎么咬,就碎了。 时郁抬眼,见荆谓云还是那样在沙发边站着。 她把碗放在膝盖上托着,下一秒荆谓云眼神也暗了下来。 她又把碗拿起来,眨眨眼看荆谓云的眼睛会不会亮起来。 好吧,没有,荆谓云在瞪她了。 大小姐会怕吗?那肯定不会,时郁气定神闲,平静地问他:“这就是你说的会做饭?” 声音没什么起伏,听起来像是真的只是单纯的提出疑问,而不是找茬。 “嗯。” 荆谓云没否认。 时郁:“呵。” 她差一点就要怀疑荆谓云是故意整自己了。 这么想着,时郁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应该不会吧?】 荆谓云无声攥了攥拳,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幽幽道:“抱歉,我只会这个,刚出锅的时候还好好的,我没想到……” 欲言又止,言下之意,还不是你睡着了! 时郁感觉自己心口中了一支无形戳心箭。 【啊这……】 荆谓云话音一顿,哑声继续道:“大小姐吃不惯可以倒掉。” “咻咻咻”十几支射过来。 时郁顿时眼前一黑,压力山大,她用筷子翻了翻面条,尝试说服自己。 【就是养狗狗,还要适当夸奖称赞和鼓励,更何况荆谓云一个大活人。】 【而且,他煮的面也没那么难吃,主要责任在于时间太久了。】 【所以,这尼玛好像是我的错?】 于是乎,大小姐大发慈悲,终于顺毛撸了一次,不冷不淡道:“还不错。” 系统也没出言阻止时郁,他已经麻了,未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佬,都煮上面了,他还能说什么? 这是时郁崩不崩人设的问题吗?这他妈是男主是不是被人夺舍了的问题! 系统匆忙上报,文世界主角换了芯子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不然怎么解释荆谓云这些奇怪的行为? 数据结果很快得出。 系统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上面写了八个大字。 【绝对原装,如假包赔!】 包赔?赔他业绩点,还是赔他这些日子在这里受到打击的精神费? 系统狂怒。 ——老子要辞职! 作者有话说: 时郁:那个女生的事,等我快活完再说,小云子,来捏腿! 荆谓云:……来了。 第32章 时家的厨房很大, 料理台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打扫整理。 黑发少年垂着眸, 有几分冰冷的意味, 他默默将碗中剩下的葱花倒进垃圾桶。 荆谓云将时郁不吃葱的喜好记下,顺手把碗筷洗净放好。 他半靠在墙面上,从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金属材质的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响声, 随后窜出一簇火焰将烟点燃。 荆谓云烟瘾不大, 平时也很少抽,只有在思索时偶尔会点一两根。 说实话,他是真没想到时郁会吃那碗可以说是“可笑”的面。很意外, 又好像没多意外,似乎在大小姐身上, 她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怎么办……她这幅样子,让人想要在对她过分一点, 试试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恍惚间,脑海里不断回放时郁那句, “还不错。” 少女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用手捧着碗的样子,乖得不行。她生得漂亮, 毫无生气的模样, 让人想在她眼中涂上色彩,添上浓重的一笔。 撒谎精, 小骗子。 不是说嫌他脏吗?不是看一眼就晦气吗? ——为什么不离我远点, 反而一次又一次凑过来。 这是荆谓云第一次给人做饭, 也是第一次有人会吃他做的饭。 白色的烟雾似山间云雾, 透着常年不散的孤寂阴郁感。 荆谓云放下手, 指骨间还夹着半截烟,他眼睑低垂,定睛看着只简单处理过的烫伤。 突然觉得有点疼。 大小姐怂又不怕死往死里作的精神很可嘉。 太像他那只不听话的小野猫了。 每次用爪子挠完人,又用软乎乎的肉垫平息人的怒火,可怜巴巴的。 让猫听话乖巧的方法有很多。 1.投喂她最爱的美食,就算是最凶的小野猫,也会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埋头吃。 2.绝不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等她需要的时候,就会主动凑过来。 3.…… 荆谓云忽地笑了,阴郁的五官展露出一瞬的温柔,仿若天边一闪而过的流光,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还真把大小姐当猫养了。 ———— 名为受到惊吓,实为借机休息的时郁,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天天睡到自然醒,没事就去找荆谓云打发时间。 要不怎么说荆谓云是男主呢,他学东西特别快。自从吃过那碗坨了的面以后,时郁就非要他去学做饭,甚至专门找了人来教。 三天时间,荆谓云学会了鱼香肉丝,糖醋里脊,可乐鸡翅等等一堆完全符合大小姐口味的菜。 时郁很满意,大手一挥,让自家做饭阿姨以后不用负责她的那份饭了。 阿姨没什么意见,时家付的薪资很高,时郁其实也不是总在家里吃,她做的活很少,自然乐意。 至于系统,他已经没眼看了。 人家好好一个阴鸷大佬,怎么现在像个小跟班一样端茶递水的? 大中午的,时郁让荆谓云在银杏树下放了张躺椅,她则舒舒服服躺在上面晒太阳。 几天时间,荆谓云头上的伤好了很多,伤在额角处,刚好可以被刘海遮住,倒不会有损他的颜值。 至于之前的伤,已经彻底好全了,脸上完全看不出曾经凄惨的模样。 时郁半眯着眼睛看他,少年背对着光,周身在阳光下有着淡淡的光晕。 太阳有些晃眼,让荆谓云的身影看起来有点模糊,正是这种模糊感,让他五官显得柔和了许多。 时郁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手指,“过来。” 荆谓云听话地俯下身靠近她。 下一秒,额上覆盖上一只微凉的手,少女小心地拨开他的发丝,露出那个狰狞的疤痕。 荆谓云当时在医院缝了好几针,哪怕医生技术好,用的药也是最好的,但还是不可避免的会留下疤痕。 若想完全去除,大概以后需要找专门祛疤的医院。 时郁觉得自己就是个谎话连篇,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的“恶人”。 她骗荆谓云欺负他,她又对系统有所隐瞒。 最主要的是,她连自己都骗。 这样就好…… 荆谓云身上的伤基本上没有问题了,只是这疤,看着委实刺眼。 宿主的身份,就宛如身在暴风漩涡中的风眼,随意牵动一下,就会引起不可预知的变化,甚至可能摧毁万物。 时郁有时候会想,如果她没去篮球场,如果她不那么丧,这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是不是就不会去医务室,不会干涉主角之间的进展…… 荆谓云会得到救赎,会遇见一个阳光般的女孩子,带他一点点走出黑暗。 因为看到荆谓云身上的伤,发病的她仓皇逃离医务室,却不曾想荆谓云也跟了出来。 或许,从那时候起,就有什么东西,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悄然改变了。 荆谓云没有和梁恬上一辆车,昏倒在无人的巷子,只有在系统指引下的时郁才能找到他。 而少女救人的举动,又恰好落入他人眼中。 时郁问过系统,原定剧情中,荆谓云脸上是否有疤。 得到的答案是: 没有。 【一定……很疼吧?】 树荫光影下,时郁一眨不眨地盯着荆谓云,略凉的指尖摩挲着那道疤。 被触碰的地方,又酥又痒带着些痛感,引起一股说不出的躁郁感。 荆谓云耳垂泛红,眼睫颤了颤,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攥紧。阴暗的心思瞬间滋生,又很快的被他隐去。 他身体僵硬紧绷的厉害,终是没忍住抬手抓住时郁的手腕,制止了她的行为。 时郁:“?” 少年五官鲜明立体,薄唇紧抿成一条线,近看之下,那张脸宛如最为绚丽的风景,惹人注目。 眼下,只有时郁一个人能欣赏到这美景。 时郁也不在意自己手腕被人抓着,面无表情道:“反了你了?” 大小姐平板一样的语气,像一盆冷水倒下来,顿时让人冷静下来。 荆谓云松了手,眸子黑漆漆的,没什么表情地凝视着时郁,声音低沉发哑,“伤……有点疼。” 时郁那万年不变,始终空洞的眼瞳,在此时仿佛蒙上了一层雾,多了些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荆谓云见她不理自己,将上身压得更低了。 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对面那人瞳孔中的纹路,还有那里面倒映着的身影。 头顶的阳光彻底被挡住,黑暗似要将两人一同吞没。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伤疼得没忍住。” “……” 时郁眼神晃了晃,没说话。 “对不起。” “闭嘴!” 少女音量有些高,荆谓云顿时止住声,不再言语。 周围安静下来,能听到头顶的银杏树叶在微风吹动下发出“沙沙”声响。 时郁蓦地有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她一向不在意什么人、事、物,大多数时间保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同龄的人,会哭会笑会闹,青春活力,肆意张扬,她不会。 时郁总是像看不见的空气般,虽然在,却和不存在一样 从来没有人看到,亦或者懂她的真正想法。 她忽然觉得有点冷,在躺椅上慢慢蜷缩起来,闭上双眼假寐,同时淡声道:“阳光太晃眼了,你站这给我挡着。” 荆谓云没吭声,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对于大小姐这此地无银三百两,借口转移话题的话,只当做没听出来,也不拆穿。 ——小骗子。 【对不起……】 【对不起我连这三个字都无法对你说出来,我也不能说。】 时郁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心声却又传递过来,响在荆谓云的脑海里。 荆谓云默不作声站直背脊,垂眼看她,在心里回道:“没关系,我自愿的。” 无论是在学校打架,还是在时家受辱,他都是自愿的。 荆谓云若不想,没人能强迫他。 大小姐对周遭地一切都不上心,也从未有什么能入她的眼。 就好像是提前知道故事结局,所以才不对人事物抱有期待值,活得格外麻木。 如同没有灵魂的玩偶。 而荆谓云知道,能触动她的方法。 也只有他,能让这只没良心的野猫,恶狠狠地发出嘶吼,亦或者是痛苦的哀鸣。 荆谓云那双漆黑的眼眸里一点也没有意外,甚至盛满了肆意的疯狂。 还不够。 只是这样还不够! ———— 学校。 那条荒谬的帖子和某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叶宸入狱,叶家倒台。连带着走廊上那场混战,也被传开了。时家大小姐就是明目张胆的嚣张。 一时间,时郁“不能惹”的头衔坐的更稳了。 时郁打着哈欠缓步走进教室,颓了一个月,突然恢复本职工作,她有点不适应,这会还没睡醒。 少女出现在教室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般,一片沉寂。 就在这时,一个男生满脸笑容地冲了过来,然后递了一瓶草莓牛奶给时郁。 众人:还真有不怕死的啊! 时郁看着这瓶牛奶,又抬眼看看递牛奶的陈浩屿,问系统:【他脑子抽什么风?】 系统:【别问我,我正在怀疑统生中,有点emo。】 天晓得,这一个月来他看着男主天天伺候宿主,任劳任怨,有多自闭。 “小仙女早呀,听说你今天回来上课,特意孝敬您的!”陈浩屿冲时郁眨了眨眼,笑容灿烂。 “哈?”时郁愣神的刹那,那瓶草莓牛奶已经塞到了她手里。 跟在大小姐身后的黑发少年目光死死盯着那瓶牛奶,神色如同死水般阴沉。 作者有话说: 陈浩屿:云哥一定会夸我,我可真贴心,大哥的女人,小弟必须好好孝敬! 荆谓云:死远点。 陈浩屿卒。 系统:呵,这会儿伤不疼了? 第33章 时郁心想这牛奶大概是给不回去了, 她也没有带现金的习惯,随口道:“行吧,荆谓云, 给钱。” 说完, 她就拿着牛奶走人了。 荆谓云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陈浩屿,垂眸扫了眼他的手,眼神又冷了几分。 正自闭的系统忽然出声道:【宿主, 你这一手玩的高啊!】 时郁:“啥?” 【你想啊, 任谁看到自己兄弟对别人卑躬屈膝,甚至用上“孝敬”这种词,心里都不会舒服吧?】 时郁:“有道理。” 【你还故意让荆谓云付钱, 这纯纯是在打荆谓云的脸啊!】 时郁:“!!!” 她真的只是使唤荆谓云惯了,顺嘴说的, 没想这么多。 听系统如此说,时郁抬头瞥了眼荆谓云, 果然看见他表情不是很好,整个人阴沉沉的。 时郁眨眨眼, 当着荆谓云的面, 挑衅一般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那副样子像是在说, “看见没, 我不光欺负你,还要欺负你兄弟, 不服就来打我呀!” 果不其然, 荆谓云看了过来, 视线从那瓶牛奶慢慢落在大小姐的脸上。 然后,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 直接拍在陈浩屿身上。 也不知荆谓云用了多大的力气,陈浩屿被这一下拍的往后推了两步,胸口发疼。有种玄幻小说里中了一掌要口吐鲜血的即视感。 少年眼神和模样骇人,眉眼间尽是狠戾,即使他脸上的伤好了,露出那张姣好的容颜,周身气场依然压抑。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圈,一瞬间的情绪,犹如野兽冲破牢笼。 这些天来任务一直没什么进展,看见荆谓云这般“重情义”,因兄弟而“恼怒”。 时郁和系统同时松了口气。 看来荆谓云也不是会一直隐忍下去,随人捏扁揉搓的面团子。 总算是有了点突破口。 时郁心满意足地放下牛奶,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补觉。 全然没注意到少年漆黑的眼里,只装得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荆谓云的目光似穿过层层叠叠的雾,穿透黑暗,直抵在少女的身上。 大小姐睡了,周围人这才敢加大音量说话,三五成群说着什么,终于有了上学的氛围感。 荆谓云迈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坐在时郁后面的沈寻看见他走过来,就像是看见了□□,眼睛都亮了,“兄弟,卷子写了吗?” 荆谓云没吭声,继续往前走。 沈寻也不恼,挠了挠头有点不解,“这咋还不理人呢?” 旁边一个男生见状,小声道:“寻哥,他这些天都没来学校。” “可是好学生不都是在家也会刷题做卷子的吗?” 沈寻不理解,似想起来什么,又问道:“他真一个人把好几个打趴下了?” 男生偷偷瞄了一眼后方的荆谓云,压低声音道:“真的,而且,时郁还给他镇场子,不仅没赔多少钱还收了不少赔偿金,不过,他脑袋也让人开了瓢。” “荆谓云可以啊,早该这样了!”沈寻惊叹道。 荆谓云这一战成了名,不少人小声讨论着他,还有一部分人则时不时侧目打量他。 【以前怎么没发现荆谓云脸这么好看?】 【一个私生子借着时家的光耀武扬威罢了,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瞧他拽得那样,尾巴翘天上去了吧?】 【他那天脸上全是血,眉头都没皱一下,真的是个高中生吗?好可怕……】 【我怎么感觉事情有点诡异,前几天还被欺负的不敢还手,一瞬间就翻身了,好像被计划好的一样。】 教室里人多,荆谓云和时郁又处于话题漩涡中心,有关他的心声,混杂在一起,一股脑响在脑海里,让人烦躁不已。 荆谓云蓦地有点怀念和大小姐在别墅里的时候。 时郁的心声和她平时说话不太一样,有时候很跳脱,有时候很郁闷,唯一不变的是嗓音清甜,很好听。 他想起,那天在银杏树下,少女轻抚自己额角的伤,在心声里似自问自答般说:“一定……很疼吧?” 荆谓云眼神愈发深沉,犹如一望无际的深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上课铃声响起,盖下所有声音,殊不知隐藏在平静之下是何等的狂风暴雨。 梁恬踩着铃声和老刘一起进了班级,手里还抱着一大叠报名表。 “马上就要到校运会了,每人最少要报一个项目。” 老刘这话一出,教室里顿时哀嚎声一片,老刘看不惯他们这幅懒散的样子,抬手拍拍讲桌,吼道:“你们一个个怎么回事?那个谁,对,就你沈寻站起来。” 突然被点名的沈寻一脸茫然的站起来。 老刘打量了一番,大小伙子个子挺高,身上肌肉也很有力量,大手一挥,道:“听说你刚来没几天就能把高三的给打了,这次校运会也别给高一的丢脸啊!” “啊?” “梁恬,给他报个一千五长跑,在来个扔实心球,撑杆跳你会不,要不在报个撑杆?” 老刘笑呵呵地询问着。 听得一旁的梁恬忍不住轻笑,握着笔的手颤了颤,肩膀也微微耸动着。 老师这绝对是故意的。 沈寻居然还认真想了想,才回道:“撑杆算了吧。” 老刘也没为难他,点点头,“那就一千五长跑,扔实心球,坐下吧。” 莫名被报了两个项目的沈寻一头雾水的坐下了,先前和他搭话的男生冲他比了比手指。 “剩下的把报名表发下去,让他们自己填吧,填完收上来放我办公室就行。” “好的老师。” 报名表发了下去,男生们都争着报篮球队的名额,女生们挑选了一些较为轻松的项目。 所有后排座位的男生,貌似都有一个共同的属性,就是体育好。 长跑之类的项目,几乎都是后排男生揽了下来。 “荆谓云,你报什么项目呀?”一个女生,手里拿了瓶水,放在荆谓云桌子上,弯腰看荆谓云手里的报名表。 “拿走。”荆谓云头也不抬,嗓音冷冽。 他领地意识感很强,十分讨厌有人随便踏进来,就连梁恬,都被他凶过一次,不留情面的让人家“滚”。 女生用力咬了咬嘴唇,讪讪地拿走了那瓶水,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之前……很对不起,我看到他们欺负你,却不敢……” “……” 荆谓云一向不把这些放在心上,漠视冷眼旁观的人多了去了,他难道要把每个人都揍一遍,拽过来按头说对不起吗? “这次校运会,我会给你加油的!” 少年不爱说话,始终阴沉着脸,从侧面看过去,下颚线削瘦清晰,眉眼间满是戾气,白色T恤和校服外套下的身材难掩。 除去家世不谈,单外形条件来看,荆谓云称得上一句完美。 但是,他这个人太狠了,好似没有心一样,冷血得不近人情。倘若把他切开来看,那里面一定是烂到骨子里的黑。 加油吗? 大小姐会给谁加油? ———— 时郁这边睡得香甜,半点不受吵闹的教室影响,最后还是梁恬要交报名表,发现她还在睡,才叫醒了她。 晕乎乎听完梁恬说的什么校运会,时郁大脑一片空白。 丧批表示不想动,一点也不想。 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不报名行吗?” 梁恬摇摇头,“不行,老师说每个人最少报一个,实在不行,你挑个轻松点的?” 时郁颓了,把脸埋起来,声音闷闷的,“那你挑个适合我的给我写上吧。” 她这幅样子把梁恬逗乐了,笑着答应了。 ———— 学校的效率很快,上午报的名,下午公告栏就出了,还是循环滚动的电子版。 时郁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 嗯,啦啦队。 梁恬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她适合这个的? 要时郁自己说的话,她觉得自己比较适合运动会上一动不动的吉祥物。 就在时郁颓废地思考怎么把啦啦队糊弄过去的时候,脑海里的系统激动的大喊道:【宿主,快找找荆谓云报的什么。】 【按剧情来看,男主接下来应该在校运会上大放光彩,并且赢得女主的青睐与支持!】 时郁想了想荆谓云赢比赛的样子,貌似,应该挺帅? 她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公告栏前,漫不经心地看屏幕上滚动的名字。 三千米长跑参赛的选手中,赫然出现荆谓云三个字。 时郁:“……” 系统:【……】 沉默了许久,系统忧伤道:【我以为他会报名篮球赛这种,为啥要报三千米啊?】 【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 三千米跑下来固然牛逼,但其实这个过程非常枯燥,而且极其考验耐力,若是坚持下来还好,没完成的话,相当于在全校师生面前丢脸。 一般来讲,很少有人愿意报名。毕竟谁也不想自找罪受。 时郁无话可说。 “我就说他这人有受虐倾向吧?” 于是,系统又又又自闭了。 ———— 校运会前期,各班啦啦队成员聚集在一起开始排练。 几十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聚集在一起,一眼看过去,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啦啦队在校运会上的作用非同小可,相当于男生们的篮球赛,是另一种热血。 很引人注目,也是个出风头的好机会。 时郁没兴趣,隐匿在人群中开始划水,动作不标准不说,反而有种快要睡着的既视感。 有人看见她在摸鱼,也不敢指责说些什么,都装作没看见,随她去了。 可以看出来,大小姐非常没有集体荣誉感了。 直到,有人叫了时郁的名字。 “时郁,你出来,站到前面来。” “……” ——要不你们还是当我死了吧? 早知如此,她就该请假请到校运会结束。 第34章 时郁耸拉着脑袋, 身上仿佛萦绕着一股无形的怨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内心疯狂咆哮: 【荆谓云那狗男主到底什么时候能成才?】 【这朝气蓬勃的校园生活,她一天都不想待了啊喂!】 【梁恬呢?梁恬怎么还不去关心荆谓云?】 哦, 梁恬在比平地略高的台子上站着呢, 此时正笑盈盈看着她时郁。 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站哪?” 时郁没什么精气神,懒洋洋的,嗓音还带着点午睡初醒的鼻音。 她是真的不理解, 为什么这所学校把运动会看的如此重要, 甚至腾出下午自习课来给学生们训练。 要知道,往常自习课,就是时郁睡觉的时间。 现在好了, 瞬间从天堂跌进地狱,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万众瞩目不是第一次了。 但这次感觉不太一样。 因为梁恬把时郁叫到了第一排中心的位置上。在各异的目光下, 大小姐依旧保持着颓懒的姿态,半点没有改变。 她会觉得丢人尴尬吗? no, 一点也不。 时郁心理素质强大着呢,哪怕被人看见运动神经极差, 四肢无力, 动作僵硬的模样,眼皮子也不带眨一下的。 众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 时郁这种能力, 也可以说是牛逼了。 至于把人叫过来的梁恬? 她看呆了,抬手叫停了音乐。 旁边一个女生凑到梁恬耳边小声道:“社长, 时郁虽然长得好看, 但……” 她没好意思直说时郁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这辈子没见过有人能把啦啦队舞蹈跳成这样的。 系统没眼看:【梁恬是班长, 同时还兼职舞蹈社社长, 这次啦啦队舞蹈应该就是她负责的。】 时郁:“不愧是女主, 身负重任。” 另一边,梁恬也看出时郁不擅长这些,可报名上去的名单,又不能改。 梁恬看着时郁,时郁也看着她。 最后,梁恬妥协了,冲人眨眨眼,柔声问道:“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时郁不傻,顺着台阶下了,点点头,立马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滚去休息区坐着了。 练舞的场地是个大型舞蹈室,容纳上百人都绰绰有余。 梁恬游刃有余的安排学生们站队,走位,指导动作,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一幕落在时郁眼中,心里莫名有些发堵,说不出的压抑。 她低下头,不去看场中的人。 难怪梁恬是女主,这种性格好脾气好长相好,堪称完美女友人选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而像她这种“恶人”,日后只会埋进污泥里,永不见光,等待着腐烂的未来。 无人问津,无人在意。 ———— 舞蹈室外。 荆谓云靠着墙,听着里面的音乐声,视线无法聚焦般,漫无目的的掠过长廊,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看向外面。 大小姐居然报名了啦啦队。 她想给谁加油? 往届的啦啦队服饰不是短裙,就是露脐装,拿着两束花球,在全校师生面前跳舞,然后观众席会爆发出比进球还要激动的尖叫声。 大小姐长相绝美,不出意外,应当会被安排在前排,甚至是c位。 荆谓云掏出他那个金属打火机,“铛铛铛”的来回打开关上。 怎么办? 他不想让那么多人看大小姐,也不想让大小姐看别人。 他可真不是个好玩意,坏坯一个。 里面的音乐响了多久,荆谓云就在外面站了多久。 他低垂着头,刘海遮住眉宇掩住眼底意味不明的情绪。 恶劣不堪的他,从来没有人给过他选择。糟糕的人生,卑劣的道路,仿佛是被安排好的一般。 直到某一天,在那一成不变的黑暗中,闯进来另一抹不同的幽暗。 曾经,只要有荆谓云在的地方,就没有一点欢声笑语,处处充满压抑。 现在,有大小姐在,他的生活多了很多乐趣。 “嗡嗡嗡——” 口袋里安静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荆谓云皱了皱眉,没动,对方却不死心,一直震动着,平白惹人烦躁。 “哥是我,耗子。”电话那头响起陈浩屿爽朗的声音。 “说。” “我刚才路过舞蹈室,看到小嫂子好像被人孤立了,一个人坐在角落不吭不响的,没人管她……” 舞蹈室在一楼,有前后两个门,一个连接走廊通往楼上,一个是在外面,窗户也有很多,经常有男生趴窗户上欣赏小姐姐们跳舞。 陈浩屿说看到时郁,想来应该是在另一边看到的。 来不及计较陈浩屿对时郁那变来变去的称呼,前一刻还在外面的人,下一秒不管不顾闯进了舞蹈室。 “砰。” 门被推开,屋内所有人的动作一僵,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大喊道: “你哪班的?谁让你进来的?” 荆谓云贴在耳边的电话还未放下,从里面传来陈浩屿大喊大叫的声音,“卧槽,哥你在啊!” 荆谓云一眼就看到了缩在角落的时郁,少女身形瘦弱,屈膝坐在一个台阶般高的台子上。 她似乎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舞蹈室里吵吵嚷嚷的,她仿佛听不见,头也不抬一下。 就像是陷入了自我封闭的世界,孤立无援,落寞无助,连本能地向他人求救都忘记了。 荆谓云径直朝时郁走过去。 舞蹈室里的人以为他是来闹事的,不少人准备去叫老师,还有几个胆大的想要过来堵住荆谓云。 梁恬顺着荆谓云的视线看过去,心中了然,安抚众人道:“没事,他是来找人的。” “找人哪有这样的啊,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倒是觉得他挺帅的诶,有认识他的吗?哪班的啊?” “他,他是不是前两天帖子视频里的那个……” 时郁安安静静的,脸上没有表情亦没有反应,纤细卷长的眼睫偶尔轻颤一下,在眼上落下浓重的阴影。 有脚步声朝她靠近,她依然不动,仿佛认定了,不会有人找她,不会有人在意她。 “时郁。” 荆谓云的声音猝不及防出现在耳畔。 时郁抬起头,眼神空洞。 四目相对,荆谓云心中似掀起冰山一角的疯。 他问她:“你怎么了?” 荆谓云周身自带一种“不好惹”的气场,有着同龄人没有的狠劲,此时眼神冷的像冰,没有一点温度。 时郁只觉得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黑,似有人影在面前晃动,她看不太清,精神恍惚。 人情绪上头只是一瞬间的事,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无法控制。 时郁就属于这种人。 她很丧,丧得简直离谱。 她不开心根本不需要理由,被爱着的人才可以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提出各种要求,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时郁不被爱着,所以她连个情绪发泄地都没有。 她不会哭着和人说出自己的委屈,也不会笑着与人分享自己的开心。 对她来说,丧的情绪只是一个无缘无故时常光临的恶魔。 今天的风很温柔,却吹乱了头发,会不开心。走在路上时,看到一块碎裂的砖石,会不开心。吃饭时,筷子不小心碰到碗发出刺耳的声音,会不开心…… 一点点微不足道被人忽视注意不到的事,就能成为压垮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认为自己的存在毫无价值,毫无意义,对一切失去激情。 【好累啊……】 【我真没用,什么都做不好。】 时郁攥紧了手,脸色有些苍白,唇色颜色发淡,面上却依然没有什么表情。 如琥珀般清透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荆谓云,没有露出半点情绪。 荆谓云定睛看了时郁十几秒,突然俯身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惊人,根本不给人挣脱的机会,直接将人带出了舞蹈室。 少年眼神冷得像冰,浑身戾气,骇得周围的人本能地往两边退,让出路来。 “砰——” 一声巨响,舞蹈室的门骤然关上。 众人这才回神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 帖子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事情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但众所周知的是,时郁经常对荆谓云言语奚落,欺辱打压,要多过分有多过分…… 两人纠缠不清,旁人看不懂,也看不明白。 “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感觉有点不太妙……”有人忍不住小声开口,打破了舞蹈室的平静。 之前,大家冷眼旁观荆谓云遭受霸//凌。 后来,她们又漠视纵容时郁受到欺//凌。 那现在呢…… 叶宸的事闹得还不够大吗?还不够警醒众人吗? 这些曾经坐视不理的人,是否会因此有所改变,谁也不知道。 在一片沉默中,有个声音弱声道:“可那是时郁啊,谁能欺负得了她。” “之前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呢?警车救护车全来了!” 一时间,在场的人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一个问题: 有权有势的人,也会被霸//凌吗? “啪——” 就在这时,梁恬突然双手合十轻拍了一下,这不大不小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纷纷看向她。 只见梁恬歪头笑了笑,笑容十分有感染力,“既然大家都担心时郁,那我帮大家出去看看,你们先练舞蹈,回头我告诉你们情况。” 这话一出,迎来了众人的认同。 有时候,人缺的不是同情和善心,而是缺乏站出来的勇气。 “要有人出来阻止才行,我不行,有谁能来解决这件事”,不论什么时候,总是有很多人这样想。 可那个“谁”又是谁呢? ———— “放开!荆谓云你发什么疯?” 时郁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拽荆谓云,可她那点力量根本算不上什么,近乎被荆谓云拖拽着往前走。 系统也被这一幕吓傻了:【这荆谓云什么毛病?宿主可劲折腾他的时候,他没反应,宿主自个休息,他又发疯了。】 系统表示,人类好复杂,人类好可怕啊! 荆谓云无动于衷,脚下生风般走的极快,时郁在后面跟的踉踉跄跄。 “荆谓云,你放开我!” “……” “我叫你放开我,你听到没有?”时郁的声音难得的有些尖锐。 见呵斥没有用,时郁用力咬了咬牙,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恶狠狠骂道:“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私生子就是私生子,一点教养没有!” “……”荆谓云没说话。 “呵,这才多久就暴露本性了,讨好?笑死了,荆谓云,你以前是不是也用过这种方法讨好别人?真脏!” “……” 系统听得心惊肉跳,这绝对是时郁羞//辱荆谓云最狠的一次。 一人一统相处的时间也很久了,眼下,他不担心荆谓云会怎样,只是忧心荆谓云恼怒下会对他的宿主做些什么。 那是他的宝贝疙瘩,任务归任务,可不能出事啊! 系统紧张地劝道:【宿主,你别刺激他了,我看他现在情况不太对啊!】 时郁在心里冷笑:“这尼玛是谁在刺激谁?” 荆谓云唇线绷紧,手背隐隐有青筋泛起,他表情阴鸷深沉,一如二人初见时的样子,满目狠戾,周身冷寂。 一声不吭凶巴巴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冲出去把人撕碎。 他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好似单手就能将时郁提起来。 大小姐病弱的身体根本遭不住,她体力差,身体不好,很少运动。被荆谓云拽着走了这么远。此时脸色煞白,嘴唇失了血色,呼吸都在喘。 疯了!疯了!疯了! 荆谓云绝对是疯了! 时郁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断了,某个瞬间,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猝然崩断。 【好疼……】 【手好疼,腿也好酸,走不动了。】 荆谓云猛地停下,时郁收不住力直直撞在他背上。 少年的后背硬的像块铁,这一下把大小姐撞得晕头转向,好半晌没反应过来,晕乎乎的。 荆谓云转过身低头看着她,眼底的情绪挣扎起来,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撕扯翻涌着,让他整个人显得躁戾可怖。 可他攥着大小姐的手,却无意识的放轻了力。 时郁还没缓过来,全身都在颤栗着,若不是被荆谓云抓着,估计能一头栽在地上。 荆谓云漆黑的瞳越发深沉,黑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荆谓云……” 大小姐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点哑,看起来甚是可怜。 “滚远点!” “不滚。” 时郁抬头看他,荆谓云眉眼间尽是冰冷。 像是街头流浪的恶犬看见了肉,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咬碎吞食。 一阵压抑的寂静后,时郁终于爆发,猛地低下头去咬荆谓云的手腕。 她用尽了仅剩的力气,恶狠狠地咬着。浑身发抖,嘴里弥漫着铁锈味,血的味道瞬间冲进鼻腔,让时郁彻底失控。 【走啊!】 【离我远点啊!】 【不要管我,不要看我,不要……】 时郁感觉到腥甜又令人作呕的血流进嘴巴里,让她一直隐忍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 荆谓云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自己退了,那所有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他与她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却宛如被困在了方寸之地,动弹不得。 “就只是这样吗?” 少年声音平静,没有起伏。 下一秒,时郁更用力的咬下去,咬得牙齿发酸了,荆谓云都没半分退让的意思。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时郁的发顶,不动声色的施加力,让时郁更能用力的咬自己。 “不是说我是时家的狗吗?” “……” “为什么不把情绪发泄给我?” “……” “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接受。” 时郁蓦地松了口,抬起头茫然地望着荆谓云。 他死死盯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只倒映着她的身影,什么都装不下。 时郁不敢去看荆谓云那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的手腕,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她觉得浑身发冷,冷得她忍不住发抖。 荆谓云眼睑低垂,问她:“还气吗?” “……” “你可以继续的。” “……” 时郁眼中有水光在涌动,却倔强的死活不肯落下来。 她好气。 为什么是荆谓云? 为什么只有他发现了,自己一直隐藏不让人发现的东西。 时郁仰着头看向天空,感觉心脏像是被绞碎了一般疼。 她感觉自己变得很轻很轻,思绪随着灵魂飞向远处,回到那个小小的女孩身边。 那时候,女孩的眼睛还是有光亮的,还会用手指着天空天真的说:“天好蓝,云好白,好漂亮呀!我可以去到那上面吗?” 旁边的人,会哈哈大笑,“等你长大了,去坐飞机,就可以到天上了。” 然后,她再也没见过那片湛蓝的天空,人生到处都充斥着黑暗,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把她拖向深渊。 或许,天空依旧是蓝的,云依旧是白的,只是女孩不再有当时的心情了。 “明天你就会感觉好多了。” “你要学会面对它!” “不要总是看事情阴暗的一面,要去看它们好的一面。” “……” 这些看似安慰的话,却总是让时郁越陷越深。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感同身受,那种极具残忍性的过去与痛苦,根本不是旁人所能想象的。 荆谓云真的很厉害,他没有一句话是在安慰时郁,却能让她发疯。 他没有说让她开心点,而是说,“你可以把所有情绪发泄给我。” 他好像在和她保证,无论什么情况,什么事,他都会在。 他好像,真的懂她。 有些负面心理,是不受控制的,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秒发作,一秒平复。 荆谓云看了看自己还在流血的手,忽地笑了。 这才是真实的大小姐,有够凶的。 他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放开了时郁,低声问她:“还能走吗?” 时郁别过头不看他,气得牙根痒痒,不想理人。 很奇怪,这次她把荆谓云咬出血了,却没出现之前那种见血就眩晕的感觉。 难道是荆谓云前面已经把她激得发病了,所以后面才没事? 又或者是,这是荆谓云自己作的,她被逼狠了,才下口咬人,不似之前那般,因自己而受伤。 荆谓云自找的。 少年的黑发在风中扬起,恣意放肆,血珠落在地上,变成一朵朵殷红的梅花。 他定睛看着少女,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掏出一包纸巾,单手撕开包装后,递给时郁。 “擦一下,你不是觉得脏吗?” 血确实很脏,让人作呕,那股味道在嘴里持久不散。 时郁一把扯过纸巾,狠狠擦了擦嘴,似觉得擦不干净,擦了好几遍。 这会她的脸色好了很多,也不见在舞蹈室时那股死态。 唇色不知是因为染了血,还是她擦得太用力,带着动人心魄的一抹红。 荆谓云确定她情绪平复下来,没事以后,试着和大小姐解释沟通:“我没讨好过别人。” “哈?” 非要形容时郁现在的表情的话,那大概是满脸写着,你丫的脑子没病吧? “更没用别的方法讨人欢心过,你说的那个……不存在。” “……” 时郁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好半天,她才干巴巴说了一句,“嗯,知道了。” 荆谓云倏地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观察着时郁的反应,哑声问:“那大小姐以后可以不说我脏吗?” 名为愧疚的情绪劈天盖地压了过来。 时郁偷偷瞄了一眼荆谓云的手。 两道牙印很是扎眼,少年好看的手上染着血,有干涸的,有新流出来的,沿着手背纹路顺着指尖向下滴落,无比惨烈。 时郁鬼使神差般点点头,轻声道:“不脏。” 忽然,不远处响起一道女声震惊的声音,“你们怎么弄成这样?” 梁恬惊得嘴巴微微张大,小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随着她跑动摇晃着。 “时郁,快带他去医务室呀!” 时郁一愣,“啊?哦,好。” 作者有话说: 荆谓云:我不脏,你别嫌弃我。 郁妹心声有多欢快跳脱,她的外在就有多丧,总是不哭不笑,会憋坏的。云哥知道她心情不好,就是在逼她崩溃发泄出来,同时又生气郁妹不舒服成那样,也不开口说一句。 第35章 医务室。 时郁耸拉着脑袋坐在一个空床上, 两条腿晃啊晃的,一声不吭。 不远处校医正在给荆谓云处理伤口,酒精消毒, 把血擦净, 再消毒。 校医还是之前那个,性格很好,仿佛看不见荆谓云那凶狠的眼神, 还有心情调侃道:“诶呀, 这咬得挺狠啊,要不送你去打针狂犬疫苗?” 闻言,时郁忽地抬起头看过去。 【这, 这么严重吗?】 荆谓云侧目看向大小姐,两人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时郁快速低下头,有些逃的意味。 荆谓云有一双让人难忘的眼, 一开始,时郁觉得之所以难忘, 是因为他的眼神始终凶狠。 可现在, 她忽然感觉,她看不透那双眼里的情绪含义。 【肯定很疼。】 【这人是傻的吗?干嘛不躲不跑……】 荆谓云眸子黑漆漆的看了时郁几秒, 嘴角稍稍上扬, 难得的接了校医的话茬。 “被人咬不需要打狂犬疫苗,被猫咬才要。” “……” 时郁缩了缩脖子, 没吭声。 【我怎么感觉他拐着弯骂我呢?】 系统:【不要感觉, 就是在骂你。】 突然, 时郁坐的床往下陷了少许, 她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发现是梁恬坐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两杯饮品,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似在纠结什么,然后看向时郁,眼睛一亮,“时郁,你喜欢珍珠奶茶还是黑糖奶茶?” “啊?” 时郁看了看梁恬手里的两杯奶茶,愣了几秒。 女生白净的手上各拿了一杯奶茶,在时郁面前晃了晃。 珍珠奶茶颜色偏白,里面有黑色的珍珠,黑糖奶茶里面也有珍珠,只不过杯壁上挂了一层脏脏的黑色糖浆。 时郁抿了抿嘴,指着黑糖奶茶,轻声道:“喜欢黑糖的。” 没什么理由,也不是有多爱喝,只是单纯觉得,黑色的东西和自己更配一些。 她其实对饮品没有多挑剔,果汁、果茶、奶茶等等,除了味道特别古怪的,她都能喝。 下一秒,时郁就看见坐在旁边的梁恬忽然用力摇起那杯黑糖奶茶,黑色的糖浆快速消失,融进奶茶中。 “给。”梁恬把那杯看不见糖浆的奶茶递给了时郁。 “……” 时郁双手接过奶茶,几乎是一瞬间,冰凉的手指被温暖包裹住。 她身体不好,手常年是凉的。 这杯奶茶真的好热。 烫得时郁有些不知所措,在以前的世界里,她没有交好的朋友,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 别的女孩子会和小姐妹一起逛街,去奶茶店,聊女生之间的小秘密。 她不会,她只会自己藏在阴暗的角落,离那些刺眼的阳光远一点,再远一点。 “砰——” 梁恬拆开吸管,用力插在珍珠奶茶盖上,低头喝了一口,然后冲时郁笑笑,“其实我也喜欢黑糖的,总感觉黑糖的比普通的奶茶要甜一点。” “是吗?” “你尝尝看,据说这是咱们学校最好喝的一家奶茶店!我特意去买的。” 时郁眼中多了一丝不解,疑惑地看着梁恬。 女生长相属于特别乖那种,又软又甜,脸颊泛着自然的红,她神情温柔,说话时表情和语气都特别真诚。 “为什么给我买?”时郁问。 她和这个女主几次接触,都算不得好,哪次不是她正在做恶劣的事,就是在做坏事的路上。 时郁不明白,这样的自己,梁恬为什么要给她买奶茶,还主动和她搭话。 梁恬喝了一口奶茶,才恋恋不舍地放过吸管,认真道:“赔罪呀。” “哈?” “不好意思啊时郁,我没想到你那么不擅长舞蹈,擅自作主给你报了啦啦队,我应该给你报名的时候和你说一下的。” “……”时郁低头看着奶茶,没有说话。 “后面人太多,我还要负责队列什么的,没办法顾及到你,你一个人,一定很难受吧?” “……” 系统做两眼泪汪汪咬帕子状:【我的天啊,这女主是天使吧?绝对是!】 见时郁不说话,梁恬保证道:“你放心,是我把你带进啦啦队的,我一定负责到底,啦啦队也不是只能跳舞,肯定有别的办法的。” 时郁抿了抿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奶茶杯。 塑料材质的杯子,肉眼可见的凹陷进去,发出细碎的声响。 梁恬太好了。 好的她有点害怕,她觉得自己不配承受这份好。 “时郁?”梁恬叫了叫时郁,并没有得到回应。 医务室里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很重,空气中带着说不出的压抑。 时郁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晃动的人影,意识开始天旋地转。 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手里抱着一只小熊玩偶,大人模糊的嘴脸张张合合说着什么,对着她指指点点。 烟臭味,酒味,汗味,各种味道仿若萦绕在鼻腔,让人泛起一阵恶心。 有人拉起女孩的手,笑着说道:“把小郁交给你们我就放心了,这孩子很听话的。” 【不要……】 “我们小郁好漂亮,像个小公主一样,以后就是大小姐了呢……” 【不要!】 太阳好刺眼,照在漆黑的角落,落在女孩的身上,漂亮的公主裙下,是一道又一道丑陋的伤痕。 狰狞的伤口,宛如一条又一条毛毛虫盘踞在手臂上。 时郁握着奶茶的手微乎其微地轻颤着,她看着梁恬的笑颜,张了张嘴,“我——” “砰!” 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发出略闷的声响。 时郁和梁恬本能地看向声源处,只见荆谓云手腕上全是酒精滴滴答答往下淌着,在他脚边则滚落着一个空瓶, 看样子,是酒精瓶倒了,全洒在荆谓云手上。 在荆谓云对面的校医都傻了,看看酒精瓶,又看看荆谓云,手里还捏着一根棉签,“你?” 大概是出于职业素养,校医才没把那句,“你有病啊!”骂出来。 “嘶。” 荆谓云眼睑低垂,似疼得受不了,吸了口凉气。 少年身形劲瘦,衣服袖口为了方便处理伤口被挽了起来,露出一截小臂,他的手臂并不像他的那张脸那样完美。 相反,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疤痕,只一眼就叫人心疼不已。 不禁让人疑惑,这该有多疼? “你干什么!”时郁怒斥道,同时放下奶茶跑过去,推开校医,抽出纸巾帮荆谓云擦手上的酒精。 酒精消毒本就疼,这么一整瓶倒下去,肯定更疼。 【荆谓云得多疼啊!】 时郁边擦边骂,“你要是不想干了,明天就给我滚蛋,消毒都消不好,你这个校医干什么吃的?” 校医手里那根棉签还没放下,听到这话,双眼徒然瞪大,“不是,是他,你怎么……” 行吧,他解释不清了。 校医瞪着荆谓云,用口型无声说道:“行,算你狠!” 荆谓云眉梢微扬,在大小姐看不见的地方,黑瞳中盛满了得逞的笑意。 发现校医的“不称职”以后,时郁干脆自己上手帮荆谓云包扎伤口,费了一番功夫后,总算是处理好了。 “大小姐,回去吗?” 荆谓云指的是下午的啦啦队训练,他能看出来,时郁不喜欢待在那里。 在舞蹈室的时候,他就听到时郁的心声不断自我厌弃,刚才又察觉到时郁的不对劲,才出手打翻了酒精瓶。 想到这,荆谓云不动声色扫了眼梁恬。 女生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担忧。 荆谓云眼神暗了暗,垂眼看时郁。 大小姐,似乎不仅仅对伤害他人这件事有介怀,甚至是对于旁人的善意,也很敏//感。 还真是脆弱易碎,漂亮的瓷娃娃。 不知过了多久,才响起时郁低不可闻的声音。 “去……” 【我想去。】 就像那天在篮球场一样,时郁有时会固执的执着于某一件事。 她虽然脆弱,却也有着旁人不可想象的坚韧。 荆谓云眼底似有火焰在燃烧,注视着大小姐的目光,炽热且幽沉。 校医巴不得这几个祖宗赶紧滚蛋,噼里啪啦的收拾着药箱。 时郁可能自己也不知道,有时她的反应会慢半拍,她慢吞吞走过去拿起那杯没开封的奶茶。 在梁恬期待的视线下,插上吸管,轻抿了一口。 【很甜。】 梁恬人如其名,笑容也甜甜的,她伸手挽住时郁的胳膊,“啦啦队队服应该也到了,走,我们去试衣服。” “……嗯。” ———— 舞蹈室有专门的更衣室,啦啦队女生很多,衣服自然也不会少,还有助威花球等等道具,于是叫了几个男生过来帮忙。 沈寻力气大,一个人能搬两三个大箱子,陈浩屿自告奋勇来帮忙,其他人都是冲着梁恬来的。 美女求帮助,谁能不来? 也就只有荆谓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大小姐不开口,他就不动,话都不说一句,往那一站,像个大冰块,满身低气压。 莫名给人一种大小姐牵着恶犬出门逛街的感觉。 而且,这只恶犬还是自己把牵制绳递给大小姐的,大小姐不接,他就自己叼着绳子在后面跟着。 直到她接为止。 衣服发了下去,几个男生也没走,有喝水的,有闲聊的,就等着当第一个看到女生们换好队服的人,好大饱眼福。 时郁也不例外,跟着进了更衣室换衣服。 舞蹈室是那种木质的地板,鞋底踩在地面上会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陈浩屿看着走出来的女生们,啧了一声:“漂亮!” 他轻撞了下面无表情的荆谓云,低声道:“云哥,你觉得北园的妹子辣,还是南城妹子纯?” 荆谓云瞥了他一眼,没理。 十六七岁的女生们,纤细的腰肢露在外面,衣服上还带着穗子,一走一动,轻轻晃着,充满了活力与朝气。 她们大概是有分组,衣服的颜色分为红黄蓝绿四种,每人手上都拿着对应的助威花球。 梁恬穿着红色的露脐装走了出来,红色在她身上一点都不俗,反而衬得她气质更加好,很有活力。 “卧槽,哥你快看,小仙女出来了!” 闻言,荆谓云抬眼看过去,对上那清透不含情绪的目光,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半拍。 时郁那张美人脸绝不是吹的,巴掌大的脸,五官精致艳丽,皮肤白皙。蓝色队服很是贴身,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隐约可见腰腹处有漂亮的马甲线。 短裙下是一双又细又直的腿,只是随意走动两下,就足以让人为之倾倒。 荆谓云知道,大小姐那马甲线,绝对不是练出来的,而是瘦出来的。 舞蹈室灯光偏暖,少女站在光下,看起来格外柔软。 她朝荆谓云跑过来,似炫耀一般,扬了扬下巴,“怎么样?” 【敢不夸我你死定了!】 系统第一个夸:【不愧是我家宿主,美爆了!!你哪用做坏事,往那一站勾勾手指,男主就手到擒来!】 擒不擒来荆谓云不知道,但要命是真的。 “美!校运会上小仙女你绝对是最靓的风景线!” 陈浩屿夸得那叫一个脸不红心不跳,夸完以后等半天发现荆谓云没动静,转头一看,尼玛他云哥跟失了魂一样。 要不要这么没出息? 时郁没多想,荆谓云不爱说话她知道,这会她心情还算不错,不和他计较。 直到大小姐的身影融进人群中,荆谓云才有反应。 他走出舞蹈室,背靠着冰冷的墙面,才勉强压下心里那股子烦躁感。 要他看着大小姐穿着那么一身,在全校师生面前跳舞,真的…… 受不住。 荆谓云抬手遮住眼,俊美面孔下压抑着暴虐的狰狞,像是一只被触及领地的恶犬,想要撕碎随意擅自闯进来的入侵者。 他卑劣的性子,像个行走的火//药//桶,不定时的炸//药//包。 也就大小姐在的时候,能够收敛一点。 舞蹈室里响起了啦啦队的音乐,过了许久,陈浩屿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一转头就看到在门口抽烟的荆谓云,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走了呢,在这等小嫂子呢?” “滋啦——” 烟尾巴被丢进塑料杯中,沾了水,发出熄灭的声响。 陈浩屿走近看了看,发现那特么的还是个奶茶杯,杯底剩了极少的奶茶,甜味十足,混着浓重的烟味,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荆谓云不喝奶茶,这奶茶杯是哪位大小姐的不言而喻。 杯底横七竖八的漂浮着一堆烟头,陈浩屿深吸了口气,壮着胆子拍了拍荆谓云的肩膀。 “哥,你要是实在受不了,要不直接和那位说一说?” 陈浩屿的意思很简单,荆谓云看不惯大小姐穿那身跳舞,也不愿意看到其他人看大小姐的目光,明显是在这里生闷气。 荆谓云眼神阴沉,淡淡道:“不行。” “啊?为啥啊?”陈浩屿不理解。 “她喜欢。” 荆谓云侵占欲很强不假,但他更懂时郁现在需要的是什么。 时郁一直是个外表冷淡的人,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可事实证明,她也有情绪外泄的时候,只是从来没有人能准确的找到那个点燃她的点。 时郁不是走不出来自己那片小世界,而是她不愿意出来。 她感兴趣的事情很少,“乐忠于”欺负人是一个,啦啦队现在是第二个。 或许,之前的篮球也算一个。 “啪——” 荆谓云掏出打火机“啪嗒啪嗒”的把玩着。 他很庆幸,在大小姐感兴趣的事物上,他排在前面。 这证明,大小姐是在意他的。 荆谓云低头看手腕上的绷带,那双眼里满是沉沦的疯意,和不受控制的沦陷。 大小姐倒也不是一点良心没有。 作者有话说: 倘若大小姐真的讨厌啦啦队,那她连摸鱼都不会摸,早就跑了。 她只是在气自己做不好。 第36章 晚上, 训练结束。 时郁从一只划水的咸鱼,变成了两步一喘三步一歇的废鱼。 晚上的课,不是睡过去, 就是睡过去, 老刘看不下去,把人撵出去罚站,结果人家能靠着墙睡着。 老刘:“我真是服了!” 临近放学, 时郁突然转身趴在沈寻的桌子上, 一脸哀怨地盯着他。 沈寻睡得正香,被大小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个激灵,颤着声问:“时郁, 你干嘛?” 时郁没说话,继续盯。 沈寻想到了什么, 猛地往后一撤,双手抱住胸, 紧张兮兮道:“我告诉你,我不卖艺也不卖身, 时沈两家关系也不错, 你别乱来啊!” “噗。”陈浩屿没憋住笑出声来。 这尼玛是哪来的人才? 时郁眯了眯眼睛,幽幽道:“你脸有荆谓云好看吗, 你就卖?” “……” 其实沈寻长得不差, 寸头浓眉,单眼皮, 五官端正, 凶巴巴的偶尔还骂骂咧咧的, 但心不坏。 荆谓云不一样, 他那种狠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帅是帅, 但一般没人敢在他身边待。 听着大小姐和沈寻闲聊起来,一旁的陈浩屿就差竖着耳朵坐旁边听了。 为啥他云哥坐最后一排,离大小姐这么远啊? 这人胆子很大啊,当着他们面就敢勾搭大小姐。 大小姐嗓音慵懒,声音压得很低,小声道:“过来点,有正事和你说。” 沈寻狐疑地打量了时郁两秒,慢慢把耳朵凑过去。 与此同时,陈浩屿也把身子歪过去偷听,余光注意到荆谓云依旧气定神闲地刷题做卷子。 在心里默默给自家大哥点了个赞,这就是传说中正宫的淡定吗! 然后,陈浩屿就听见时郁特别小声的说:“你那天,那个担架在哪找的?” “我们打篮球有时候会受伤啥的,篮球社备了几个,你要?” 陈浩屿:“……” 他不理解,打篮球和担架到底有什么必要的联系。 只见,时郁皱了皱眉,单手托腮,有气无力道:“你不觉得担架抬人太丑了吗?” 沈寻“啊?”了一声,没太理解。 “轮椅知道吧,受伤坐轮椅,还不耽误看比赛,躺担架上,啥也看不到,你说是不是?” 陈浩屿:“……” 他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沈寻眼睛一亮:“你说的有道理啊,我让人去准备几个。” 时郁赞同地点点头,“最好今天就搞到。” “没问题。” 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场面看起来莫名诡异。 沈寻也是个行动派,没多久真搞来了轮椅,然后眼睁睁看着时郁挑了一个坐上去。 沈寻:“???” 丧批坐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其实她一通电话也能搞来轮椅。只不过,她觉得往学校放轮椅这事实在是太傻b了。 她干不出来,她顶多坐一坐,然后招手叫荆谓云过来推。 时郁面无表情坐在轮椅上,有点像古代女皇出门从不走路,身后还得跟着个人伺候。 嗯,荆谓云就是伺候的那个。 一放学,时郁就被风风火火地推了出去,她是真的真的一步都不想走了,更不想动。 坐在轮椅上,她脑袋轻点着昏昏欲睡。 学院路上,面对着各种诧异的目光,时郁睡得特别安详,没有一点不自在。 有前车之鉴,众人虽然惊讶,但也没敢说什么。 直到有人忽然挡在前面。 荆谓云不动声色挡在大小姐前面,冷声道:“有事?” “我找时郁有急事,可不可以换个地方说。”说话的人是个女生,身上风尘仆仆的,有些狼狈,姿态卑微,央求着。 荆谓云瞥了眼睡熟的时郁,冷漠回绝:“她很累,改天。” “我等时郁很久了,今天才收到她来学校的消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她……”女生表情焦急,近乎哀求道。 她急的下意识去抓住荆谓云的袖子,想求他让开,却被人毫不留情的避开。 荆谓云表情越发厌烦,正要开口,下一秒却听见身后传来不冷不淡的声音。 “去法兰。” 法兰是时家名下的一家娱乐会所,吃喝玩乐都有,以前的“时郁”总爱领小姐妹们去玩。时郁来了以后,一直懒得动弹,宅在家里,今天才想起有这么个地方。 ———— 会所很热闹,大厅就有不少人,有个驻唱歌手正抱着吉他弹唱。 时郁闭着眼睛,看不出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只是在听到大厅重金属热闹的音乐时,眼睫颤了颤。 包房隔音效果很好,一进去就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荆谓云非常自觉地让两个女生待在包房里,自己则去外面守着。 这是时家的地盘,除非那女生脑子进水了,或者想找死,才敢在这惹事。 女生正是在楼梯口泼时郁的人,荆谓云见过,但他没多在意,也不好奇为什么这女生要来找时郁。 荆谓云前脚刚走,后脚女生“扑通”一声跪在了时郁面前。 时郁懒懒地掀起眼皮,问她:“你这是干什么?” 女生眼睛都红了,“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可时家一直不肯放过我,大小姐,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我为什么找你做事?” 时郁不为所动,而是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因为,我一直在那条帖子里说你坏话,故意引导别人误解。” 时郁有系统的帮助,想查出这一系列的事情主谋和帮凶是谁,简直是易如反掌。 在知道帖子存在的那一刻起。 一个计划就在时郁的脑海里形成了。 整件事情中,有四个重要人物。 叶宸,苏晓月,时郁,以及主角荆谓云。 苏晓月自然就是面前跪在地上的女生。 四个人中,有三个是“恶人”角色。 按道理来说,荆谓云早就到了该黑化的时刻,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迟迟没有黑化,更不要说崛起反抗了。 于是,时郁亲自进了这趟浑水。 主角不黑化,没法解决恶人?没关系,她给他制造机会,还是一次能解决好几个那种。 荆谓云不亲自动手?没关系,她一次性把人全送去警局喝茶,相当于把饭喂到荆谓云嘴巴边,他只需要动嘴嚼一嚼就行。 结果那没出息的什么都不管。 时郁不说话,苏晓月慌了,拼命道歉:“我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会乱说话了。我求你,放过我家里人,我保证不会在出现在你眼前,滚的远远的。” 时郁闭上眼睛,窝在舒适的沙发里,对于苏晓月的求饶,没有半点反应。 不嘲笑,不讥讽,亦不同情。 就像是与路人擦肩而过,怎样都无所谓。 苏晓月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原剧情中,大小姐落魄,就是她用尖酸刻薄的话语,在各种平台上煽风点火,逼得“时郁”崩溃,心理出现问题,间接导致“时郁”自//杀。 也是她在主角即将大放光彩时,放出荆谓云当初饱受欺//凌,被骂是时家的狗的信息。 有时候,语言要比暴力更加伤人。 时郁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把本该发生的剧情,拉上日程,加快剧情进度。 当知道这次帖子事件中苏晓月在里面乱窜后,她直接用时家大小姐的身份联系过去。 只不过,时郁不是让苏晓月闭嘴,而是威胁她,更过分一点。 越过分越好! “恶人”要退场,总得有个机会。 时郁虽然又颓又丧,但该完成的任务,从来没有少过。她语气慵懒,漫不经心问道: “滚远点?你要去哪?” “我会向学校申请退学……”说着,苏晓月偷偷打量时郁的反应,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接受这种处理方式。 相较于入狱坐牢的叶宸,大小姐对同为女生的她,够宽容的了。 只不过,时郁没细追究,甚至连那五十万都没朝人要过,不代表时家会不管。 这些天来,苏晓月家里生意处处碰壁,遭人打压,明显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对了,还有这个!”苏晓月突然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时郁。 时郁掀了掀眼皮,瞥了一眼银行卡没接,“事是我让你做的,不用赔。” “可是……”苏晓月软了身子瘫坐在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时郁不缺钱,也不收钱,有句话说的很对,“人说话,是要负责的。” 倘若她不在帖子里引导风向,乱说一通,就不会被时郁找上门来,更不会被时家一再打压。 这一切,全是因为她说错了话。 苏晓月慌了神,只觉得时郁不会放过自己,整个人如丢了魂般,双目失神。 然后她就听见上方传来时郁不冷不淡的声音。 “退学不行,要被开除。” “什么意思?”苏晓月不解地抬头看时郁,没明白她这话的含义。 时郁打了个哈欠,又开始犯困,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情绪,“意思是,你要以欺//凌//者的身份,被开除。” 开除和自己申请退学是两码事。 要知道,被美厄斯学院开除过的学生,几乎没有一所学校敢再接收。这也意味着,苏晓月将彻底脱离南城这个贵族圈。 苏晓月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时郁,“被开除,就没有学校会收我了。” “那是你的事。” 过了很久,苏晓月才轻声道:“我知道了。” 她不被开除,苏家就会成为第二个叶家,大小姐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坐在那里,就能轻而易举的逼她们这些人走上绝路。 明明这人看上去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却又格外的残忍冷漠,对他人诉求,无动于衷。 苏晓月走后,时郁开了瓶桌上的冰可乐猛灌了两口。 可乐很凉,一口下去,从喉咙直达胃部都是冷的,能瞬间让人清醒。 系统弱弱出声道:【宿主,你还是给她留路了。】 【按照原剧情,苏晓月是个两面三刀见风使舵的人,特别会拉踩,今天踩荆谓云,明天踩你,后天又踩别人,她的结局是丑闻人尽皆知,家庭破裂……】 时郁用力捏紧可乐瓶,淡淡道:“她被开除,全校都会知道。” 系统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明知道,她就算在南城上不了学,也可以出国留学,再不济,去个偏远的地方,这学怎么都能上。】 “……” 时郁没说话,默认了。 系统倒也不计较,苦口婆心道:【没事,也不是啥大事,一个小“恶人”而已,早晚都要下线。最主要的还是你,你可是男主的黑月光,最重要的“恶人”。】 时郁默了默,轻声问系统:“剧情完成度多少了?” 系统:【目前完成度为百分之二十,由宿主干涉间接导致完成剧情部分占百分之十。】 【如果可以,最好还是让荆谓云来解决,这次是运气好,天时地利人和,一次解决两个。】 【宿主,总不能所有“恶人”都等你处理,就算剧情完整了,早晚也会出问题的。】 时郁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问题是,荆谓云那货压根不黑化。 尼玛连个校运会,他都选个不出风头的三千米长跑。 还能指望他干点什么? 大概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恰在此时,荆谓云推门而入。 时郁瞥了眼两手空空的荆谓云,又看看他身后,什么都没有。 嗯?她的轮椅呢?她那么大一个代步轮椅呢? 时郁不说话,就那么盯着荆谓云看,她的眼睛很干净,干净到什么都装不下,里面甚至连喜怒哀乐都不明显。 “这是时家的会所。”荆谓云沉声道。 “……”时郁没理,意思很明显,时家不时家的,耽误她坐轮椅吗? “刚才,你坐轮椅进来,没多久时先生就联系了我,他很担心,我只好解释了原因。” “……” 行吧,她那没见过面的便宜老爹,再怎么说也是长辈,时郁不好说什么,只是有点郁闷,不想走路。 荆谓云看出时郁懒得动,走到她面前,询问道:“我抱你去车上?” 时郁眨了眨眼,似想起什么,摇摇头不同意,然后又点点头。 她可是时家大小姐,就应该欺负压榨荆谓云,往死里折腾他。 想到这,时郁微不可察地扫了眼荆谓云缠着绷带的手。 系统说过,荆谓云对于手的伤,有阴影,要想他黑化,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可是…… “我要你单手抱我。”大小姐面无表情故意为难人。 【他手上有伤,肯定抱不起来我。】 【到时候他就会觉得我是在刁难他,然后跟我翻脸!】 时郁虽然知道荆谓云现在的性格和系统说的未来大佬,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发个火吧荆谓云。】 【今天疯得不就挺给力,你得再接再厉啊!】 听到这,荆谓云看时郁的眼神有几分复杂。 他一直以为大小姐娇纵任性耍脾气,各种甩脸色,是想赶他走。后面不知从何时起,又开始心口不一,口是心非。 嘴上恶言恶语一句没少,心里自责愧疚也紧跟其后。 大小姐,似乎很想看到自己生气? 荆谓云不太懂,时郁为什么一直想惹他激怒他。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时郁心声这么说了。 难道大小姐…… 时郁眼看着荆谓云眼神变了又变,异常古怪,问系统。 “他想什么呢,半天没反应。” 系统表示:【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男主现在是个啥情况TvT。】 一想到上头给批的八个字,系统就郁闷。什么绝对原装,如假包赔。 他真没看出来这男主哪里原装了。 都沦落到要宿主去解决恶人,刷剧情点了,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主角。 “荆谓云,你又装哑巴。”大小姐平静地陈述事实,语气没有起伏。 “大小姐是小孩子吗?” 荆谓云定睛看着时郁,似要从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看出什么。 “我不管,你就得那么抱我。”时郁一字一顿道。 荆谓云眉头微蹙,走过去,俯身用双手托住少女腋下,用力将人往上一举,改为单手抱着,是个非常标准的爹系抱。 这个姿势距离地面有些高,时郁比荆谓云高出半个头多,下意识用双手抱住他脖子,才稳住身体。 时郁and系统:【艹?】 意外永远比不过荆谓云更让人震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时候再改口,她时郁不要面子的吗? 好吧,现在也没面子了。 她面子里子,在荆谓云面前早就没了。 时郁身上穿的是新校服,布料柔软贴合皮肤,隐约能感受到有热度传来,这个姿势,相较于公主抱,要亲密许多,也费力许多。 荆谓云抱着人,第一次觉得有点棘手。 偏偏怀里的人,毫无防备,懒懒地窝在他身上,似乎真的很累,身子又软又弱,轻飘飘的,抱着根本没多重。 “大小姐?” 时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脸埋在荆谓云肩颈处,小声嘟囔着:“别吵。” 【知不知道我因为你的事有多累?】 【脑细胞没死一千,也死了八百,都怪你……】 【跳舞也好累呀,学生不是每天看看书就行了,干嘛有这么多活动。】 少女心声不停抱怨着,她困极了,心声都不太清楚,断断续续的,一会想这个,一会又飘到别的地方,最后彻底安静下来,竟是睡着了。 大小姐真是心大,在哪都敢睡着。 荆谓云蓦地有些无奈,伸手拢了拢时郁裙角,动作自然的帮她掖好裙子,以免因为走动走光。 然后抱着大小姐走出了包房。 路过大厅时,那个驻唱歌手还在卖力的歌唱,台下有人欢呼,有人静静地看着。重金属的音乐声,刺激着人们的神经。 睡梦中的时郁皱了皱眉,更加用力地抱住荆谓云的脖子,好像是有点被吵到。 荆谓云当即加快脚步走出去。 车子早就在门口等着,林叔看见两人出来,立马下车过来接,疑惑道:“小姐玩什么了,玩这么累?” “跳舞。” 荆谓云没说谎,大小姐确实是在舞蹈室累成这样的。只是他一贯不怎么和旁人过多解释,跳舞两个字,让林叔以为时郁是在会所玩的。 林叔皱了皱眉:“下次你在旁边劝着点,女孩子……总归不太好。” “嗯。” “诶,动作轻点,别把人弄醒了。”林叔紧张兮兮地看着荆谓云把时郁放进车里,关车门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确定大小姐睡得很熟以后,林叔透过后视镜,打量着荆谓云。 这小子很厉害,这才多长时间,就让大小姐接纳了他,让他坐上了车。 只可惜,再有能力,也是个私生子。 在这个圈子里,私生子三个字就是原罪。 不能让大小姐和他走得太近。 今天荆谓云把时郁抱出来的行为,属实是越界了。 大小姐年纪小不懂事,父母常年不在身边,林叔又是看着她长大的,这会有种小白菜让狗啃了的感觉。 “你和我儿子差不多大,我叫你小云行吗?”林叔突然开口道。 荆谓云在后面坐得稳稳当当,听到林叔的话,“嗯”了一声。 “我那儿子是个不争气的,我送他去学校,结果他整天不务正业,除了学习以外,逃课打架早恋干了个遍。” “……” “管他也没用,还和我耍脾气,哎。”说着说着,林叔叹了口气,继续道:“小云你说,咱们这种家庭,没什么退路,除了学习,还能干什么?也不是谁都是大小姐,她能玩能疯,是因为有底气。” 听到这,荆谓云如果还听不出来话,那才是真的蠢。 “就算学习不好,在外面惹事闯祸了,也有人给她撑腰。成绩不理想,以后去国外镀个金回来,有的是办法。” “先生就这么一个女儿,什么不是她的?” 闻言,荆谓云侧目看向时郁,少女睡颜安详,乖得不行,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会收起那锋利的爪子。 “我知道了。” “小云,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把心思用在正道上,你未来的成就绝对不会差。” 后来林叔又说了什么,荆谓云没在意。 少年偏头看着少女,像上瘾一般,贪恋渴求着能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能在她眼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望着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顺着柔软的车子坐垫朝人伸过去。 然后在距离少女手指半公分的位置,徒然停下。 他从未如此清楚的知晓自己需要什么,因此,无人能改变他。 荆谓云和那些生活在正常家庭下的男生不同,他无人约束,像是路边的野草,肆意生长,放纵疯狂。 他走出北园来到南城,是有目的性的。 只是,不知不觉中,这个目的里,多了一个病弱的身影,甚至隐隐有超过其他目的的趋势。 少年漆黑的眸子里透着不属于同龄人的凶狠,阴郁的表情,令人心底生寒。 时郁,是你先招惹我的。 睡梦中的少女,全然不知,此时正有人冷冷地凝视着自己,浑身透着股野兽般危险的气息。 这正是她一直期待已久的黑化。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车速很慢,窗外街区高楼不断后退,晃得人视线有些模糊。 直到车子停在别墅门口,林叔和荆谓云一同下了车。 荆谓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林叔叫醒时郁。 “小姐醒醒,到家了,该下车了。” 时郁茫然地睁开眼,睡眼朦胧,意识还不太清醒,下意识去寻找荆谓云的身影。有些疑惑,荆谓云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抱回房间。 而是要叫醒她。 她迷迷糊糊地下了车,脚步不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旁边的林叔见状,连忙扶了她一下。然后把大小姐交到一个女佣手上。让人把大小姐扶回房间。 荆谓云伸出去要扶人的手用力攥紧成拳,最后无力地垂在身侧。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大小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夜里的风很冷,似要把之前怀中的温暖一同吹散,消失在这寒冷刺骨的夜晚。 少年十七年来只拥有过这么一点点温暖,可现在,又要被剥夺了。 第37章 早上。 荆谓云早就在餐桌旁等着时郁睡醒了, 早饭也是他做的。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今天的早饭是糕点,小包子, 蔬菜瘦肉粥, 还有草莓牛奶。 草莓牛奶不是瓶装那种,而是把新鲜草莓洗净和牛奶一起打碎,加上少许蜂蜜制成的, 很有营养。 带点甜, 又不会把牛奶的醇香味盖下去,一口下去还能尝到酸酸甜甜的草莓果肉。 时郁端起杯子喝了好几口,心满意足, 被迫早起的烦躁感消散了少许。 她嘴被荆谓云养刁了,其实她对于口腹欲没有太多需求。只是有更好的摆在眼前, 自然不会选择差的了。 时郁低头喝着粥,荆谓云坐在对面, 漫不经心地用勺子一下下盛着粥,又倒回到碗里。 餐桌上一片安静, 很是和谐。 突然, “啪嚓”一声脆响,明显是瓷器掉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时郁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发现荆谓云的勺子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碎得不成样子。 她表情淡淡,维持着人设, 冷嘲热讽道:“勺子都拿不住, 你还能干什么?” “……” “我看你饭也别吃了, 省得一会又要摔我的碗。” 荆谓云忽地抬起眼和时郁对视, 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莫名让人心底泛起寒意。 从前,他绝不会在餐桌上发出声响,是为了避免麻烦,碍时郁的眼。 现在,他就是要碍时郁眼。 荆谓云抿了抿嘴,手还维持着拿勺子的动作,手腕上的绷带清晰可见,指尖轻微颤栗。 在大小姐骂完以后,立即蹲下身,要用手去捡那些瓷碎片。 时郁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可是荆谓云啊!这个世界的主角,未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佬,脑袋让人开瓢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狠戾角色。 时郁何尝不知荆谓云并没有表面那般乖顺。 他打架狠,脾气凶,疯起来根本管不住,在学校里,现在已经没人敢像以前那样对他了。 可是…… 这不代表荆谓云不会疼,不会委屈,他也是人啊!是人都会痛! 人们总是看到他人表面的坚强,而常常忽略隐藏在坚强下的脆弱。 “砰!” 时郁猛地把杯子搁置在桌上,动作带了些恼怒,“过来。” 荆谓云听话地走过去,站在她面前,袖口下是藏不住的白色绷带。 “蹲下。” 荆谓云蹲下。 “抬手。” 荆谓云抬手。 时郁不算温柔的拆下他的绷带,露出下面狰狞丑陋的伤,是两个叠加在一起很明显的牙印。 经过一夜发酵,伤口已然结了痂,却清楚地能看见上面的痂被撕裂,渗出血来。 荆谓云没换药,伤不仅没好,反而有愈发严重,甚至是感染的趋势。 在牙印周围一圈,泛着淤青,衬得伤口更加凄惨。 时郁问:“你喜欢作践自己是吧?” 少女的声音,包含着十分明显的怒意,她鲜少有这种情绪流露出来。 荆谓云委实是太过气人了些。 “倒胃口,不吃了,看你就烦!”时郁挥手用力拍在荆谓云手背上,话语尖酸刻薄。说完直接站起身往外走。 坐在车上,时郁发呆地望着窗外,脑海里是挥之不去少年蹲在地上的场景。 荆谓云的手,未来是要用来搅动风云的,绝不该是这样。 他不该,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仅存的一点温柔,全给了她。 不值得。 不值得啊荆谓云,你到底懂不懂! “林叔,停车。” 时郁突然叫停了车。 她孤身一人站在街道上,荆谓云没有坐车,也没追上来。 时郁面无表情地看向车子驶来的方向,马路上行驶着各式各样的车,什么都有,偶尔能看到有学生骑着自行车,朝着光,往前骑。 车子带着风,吹乱了少女的发丝,将她衣角吹起。 宛如在沉寂平静的湖泊中投掷了一颗碎石,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只是微弱一瞬的变化,却确确实实的出现了。 ———— 教室里。 荆谓云坐在最后一排,一抬眼就能看见大小姐的位置空落落的。 时郁还没来学校。 早晨和夜晚一样,都有些凉,荆谓云握着笔的手紧了又紧,彰显出手的主人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平静。 他在赌。 赌时郁不会放任他不管。 不知过了多久,时郁踩着上课铃声走进教室。 她没走前门,而是从挨着垃圾桶的后门走进来,经过荆谓云身边时,突然把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他身上。 荆谓云弯腰捡起来,发现那是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了好几盒药。 有消炎的,止血的,还有用来消毒,包扎一类的物品。 她去给他买药了。 忽然,从药盒中间掉出来一张小纸条。 薄薄的纸条被对折了两次,上面有明显的折痕,还有一行飘逸的字,字迹和大小姐本人一样,肆无忌惮。 [午休去打破伤风]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人必须去,有够霸道的。 时郁何尝不是把仅剩的一点温存给了荆谓云。 两个活在黑暗里的人,靠着那一点点温暖,贪婪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偷偷地取暖。 ———— 荆谓云手腕上的伤,将近两周才算是彻底好全,留下褐色不可磨灭的咬痕。 那道疤,又深又疼,却是他逐渐靠近时郁的证明。 他愿意把自己最柔弱的地方展露给时郁,且只给她一个人看。 或许对旁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荆谓云来说,手是他这辈子都不能碰的禁//忌。 就连陈浩屿那些和荆谓云以前就认识的人,都不敢提及。 在荆谓云很小的时候,他的手差一点就废了。 ———— 校运会当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大型操场上彩旗飘扬,到处都是青春的气息。 主持人是梁恬和一个男生,她站在舞台上,一身白色礼服,纯净美好,似娇嫩的百合花。周身围绕着温柔矜贵的气息。硬生生把她身旁穿着西装的男生比了下去。 这是她的主场,星星哪能与太阳争辉,梁恬就是那最灿烂的阳光。 例行的开场白,校长讲话,比赛一项项稳步进行着。 但并不是所有项目都能夺人眼球,一些枯燥的比赛,看得人昏昏欲睡。 直到篮球赛时,气氛才彻底被点燃。到处都是欢呼声。 啦啦队分好几组,有一开始活跃气氛的大型舞团,还有单独为自己班级加油的啦啦队。 这场比赛,是高一的和高二的比,一场一场比下来时间未免太久,所以早在校运会前期,每个年级各个班级的篮球队就比过了。 一个年级,派出一支队伍。 高一的是七班,由沈寻兼任篮球队队长,队员是经常一起打球的几个人。 “下面让我们欢迎高一的啦啦队为我们的比赛带来开场舞!”男主持人说完以后快速退场。 没多久,一群穿着短裙露脐装的女生款款登场,走向舞台,黑色的幕布上打下炫彩的灯光,白色烟雾“砰”的一声炸开。 与此同时,一束光打下,落在舞台中央。 穿着红色队服的梁恬站在c位,手拿助威花球,手腕牵动小臂,慢慢摇起花球。 这一刻,她无疑是最引人注意的领操c位。 观众席上,荆谓云垂眼看向舞台,视线冷冰冰的,特别的不耐烦,眉眼间萦绕着不散的戾气。 大小姐不在队伍里。 他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大小姐的身影。 音响中放着歌,台上的人也开始动了起来,彩色的花球晃得人眼睛发疼。 荆谓云愈发烦躁,眼中涌动着极端的可怕。 坐在他旁边的陈浩屿试着小声叫了几声荆谓云,没得到一点回应,反而有种他再叫下去,荆谓云就要先给他一拳的即视感。 陈浩屿欲哭无泪,只能祈祷时郁赶紧出场,不然他可能就要第一个血溅当场。 我的小祖宗诶,你到底跑哪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的手机界面 某度:【被人咬伤多久能好?】【被咬伤怎么处理?】【破伤风需要打几针?】【破伤风针打在哪个部位?】 时郁:哇哦~这是我能看的吗?(期待.jpg) 荆谓云挽起了袖子:想都别想。 第38章 校运会一眼看过去到处都是人, 无比热闹,有和旁边的人闲聊的,有加油呐喊的, 还有偷偷溜走逃出去玩的。 荆谓云对这些没兴趣, 只一瞬不瞬盯着舞台。 他在等。 等他的大小姐。 立体大音响里放着的是《光的方向》,这首歌前面有点平,听起来不像是啦啦队该用的背景音乐。 几个女孩随着音乐慢慢摆动身姿, 说实话, 美是美的,却不够燃。 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着,疑惑啦啦队领队的人, 为什么要选这么一首歌。 沈寻是个暴脾气的,听到别的班的人这么说, 尤其是啦啦队还是给她们助威的,当即就火了:“哪个孙子刚才说的?来, 你站我跟前说!” “……” 谁也不傻,哪里敢往枪口上撞, 议论的声音小了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 音乐进行到一分钟时,终于来到歌曲的高潮部分。 就在这时, 重金属电吉他的声音猛地宣泄而出。与此同时, 舞台两侧炸起滚滚白烟,后面黑色的幕布骤然落下。 一个人站在黑暗的角落, 那里没有聚光灯, 没有瞩目的光辉, 只有一个孤独远离众人的侧影。 荆谓云望着那道纤瘦身影, 死死盯着那黯淡模糊的轮廓, 心脏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了一下。 “循着光照的方向,把你遗忘,回忆折旧成我倔强的模样。” “我要凭着暗夜里的光,还它与一曲长歌相望,踏着生命之河,不枉痴狂……” 不同于刚才的平和,电吉他音让舞台瞬间硝烟弥漫,万物俱寂,仿若沉沦在战场尘土飞扬的无人之地。 似渲染了自由死亡的氛围,刹那间就能将现场的众人带入到某种情绪中。 歌词,伴奏都没变,唯一多的是,那嘶吼放纵似把一切宣泄在音乐中的电吉他音。 节奏里奔涌着自由,搭配着少女略哑的嗓音,霎时把气氛推向高潮。 她竟是自弹自唱! 少女嗓音有些悲伤,仿佛不甘心地从死亡之地爬出来,靠歌声发泄着,呐喊着,哭诉着所有委屈。 原来,音乐也可以有节奏感这么强烈,这么热血,却又如此悲壮的情感。 电吉他,本身就是一个能嗨翻全场的乐器。整个操场上几千人,一片死寂,没有人去打扰这段精彩绝伦的表演。 之前软绵无力的啦啦队,也在音乐转换的同时,随着节拍,鲜亮活泼起来,手上的花球不断闪动。 灯光暗下,音乐声听。 场上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叫喊声,掌声如雷鸣般响彻全场。这场演出无疑是精彩的,掀起狂欢躁动的。 尤其是那仿若能击穿灵魂的弹唱。 不是音乐点缀舞蹈,而且舞蹈迎合音乐,相辅相成。 在热烈的掌声中,梁恬走向角落,牵着弹电吉他的少女走出来,向观众鞠躬致意,退场。 “艹啊,有没有人认识弹吉他那个女生,我就没见过有把吉他弹这么帅的!” “那是电吉他。”有人纠正道。 “管他呢?帅就完了!” “能把电吉他弹成这个水平,少说也有四五年的功底,就是她唱歌音不是很准,不然能更好。”有人认真的点评着。 荆谓云听着周围人讨论的声音,一言不发,定睛望着抱着电吉他下场的少女。 忽然,少女似有所感,抬起头,蓦地对上他炽热的视线。 时郁没有穿啦啦队的队服,而是一身黑色的工装服。她抱着蓝色的电吉他,几条黑色的带子迎着风轻轻飘动。 少女仰起头隔着人海与少年相视。 距离太远,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亦是如此。 时郁还戴了个黑色的帽子,在舞台上时,几乎把自己的身影全部隐匿在黑暗中。 若不是在白天,可能都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少女不屑遇见光,选择独自在黑暗里沉沦。 那一刻,她是疯狂且自由的。 万物皆在她面前褪色,多看一秒,荆谓云都觉得自己的理智会全部崩塌。 烈日当空,时郁用手压低了帽子,低头随着啦啦队离场。 陈浩屿看得目瞪口呆,从发现弹电吉他的是时郁开始,他的嘴巴就没合上过。 “卧槽!” 他一个没忍住,拽住旁边荆谓云的胳膊一顿摇。 毫无意外的换来了他云哥的冷眼。 太帅了,他一个男的都想起身尖叫了。 直到后面高一和高二篮球队比赛开始,众人这才回过神,专心看起比赛来。 ———— 后台,休息室里。 “啊啊啊,时郁你什么时候学的吉他?我觉得我好像第一次认识你!” 有个女生凑了过来,激动的看着时郁,眼睛都在发亮,这会也不怕时郁了,抱着她胳膊就开始晃。 “你好厉害,我家里人从来不让我学吉他这种,每天都是钢琴课,说什么女孩子就该学钢琴舞蹈……” “时郁,你学了多久呀?” “时郁……” 很快,又有几个女生围了过来,时郁没被这样对待过,只觉得头都有点发晕。 “好啦好啦,你们这么多人问,她先回答哪个呀?” 梁恬笑着走过来,在时郁求救一般的目光中,来救场了。 她一边自然地和其他队员打招呼聊天,一边小声和时郁说:“去休息一下吧,这边有我呢。” 时郁点点头,从更衣室溜了出去。 来到外面,只觉得空气都轻松了很多,她嗓子又疼又干,喝了水也没缓解多少。 这时,一个塑料杯递到了时郁面前,她抬眼看了一眼递水的人,淡淡道:“你们怎么来了?” 陈浩屿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没其他人,调侃道:“当然是来问候大功臣的!” 说着,他冲时郁比了个手指,感慨道:“你都没看到,你走以后,有多少人在说你,简直帅炸了!” “……” “男的估计都没几个能把吉他弹那么好,更别说电吉他了。” “……” 时郁很累,很不想理陈浩屿这个没眼力见的憨货,太二了。 不过陈浩屿说的不错,倒也不是电吉他比吉他难学,而是这玩意很“花哨”,有些炫技的技巧在里面。一般很少有女孩子会喜欢这个,甚至练到这种地步。 还有很多人认为电吉他难登大雅之堂,不入贵族之流。提起电吉他,最先想到的,可能是隔壁整天不学好,杀马特非主流的混小子,每天拿个大音响到处跑,玩吵死人的金属乐。 时郁会电吉他这件事,绝对出乎所有人意料。 陈浩屿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大小姐,你那电吉他,能不能让我碰碰?” “不行。”时郁冷声拒绝,下一秒,胳膊突然被人拽住。 她被荆谓云拽着,只能看向他,没好气道:“干嘛?” 荆谓云盯了她两秒,才道:“少说话,先喝水。” 他指的是那杯递给时郁,结果因为陈浩屿一直在旁边叭叭,她到现在都没喝的水。 时郁点点头,再抬眼时,发现塑料杯上,吸管都已经插好了。 【瞧见没,这才是有眼力见的人!】 时郁恶狠狠咬上吸管,大口喝着水。 结果发现这居然还是杯柠檬水,里面加了糖浆,没有很酸,带着股甜味,但又不过分甜。 冰冰凉凉的柠檬水,润喉效果不错,几口下去,时郁觉得嗓子那股火辣辣的疼消散不少。 她其实不怎么擅长唱歌,也很少大喊。 大声喊叫歌唱,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发泄情绪的手段。而她很少发泄放纵,多数时间处于一种爱咋咋地,随便吧的态度。 荆谓云一眨不眨地看大小姐喝水,没说话,遽然抬手,覆盖在她额头上。 现在的天气不似之前那般时凉时热,时郁一身黑,又戴帽子,此时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荆谓云一点也不嫌脏,动作轻柔地帮人擦去汗水,又掏出湿巾,给她擦脸。 时郁没化妆,任由荆谓云帮自己擦脸,能享受的事,绝不自己动手。 荆谓云随口闲聊道:“我以为你会跳舞的。” “太累了,不想动。” 荆谓云没问她弹电吉他就不累吗?也没问她什么时候学的电吉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 反正大小姐乐意。 她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 荆谓云维持着擦拭的姿势,袖口随着手腕的动作,上面的咬痕时不时露出来,特别显眼。 偏偏荆谓云本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时郁看了别扭,抬手把他的手打掉,“行了,别擦了。” 陈浩屿在旁边看着两人的互动,内心惊呼大小姐牛逼。试图想拉高一下他们北园老大的身份,挽救一下形象。 “那个,大小姐,一会就是长跑比赛了,你来看不?” 好吧,他其实更想问大小姐能不能给他哥来加个油。 时郁又喝了两口柠檬水,有点不太想动,她本身体力就不行,一场节目下来,两只手现在都在打颤。只想倒头就睡。 “几千米的?”她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三千米,下午还有四百米接力跑,我参加的,大小姐能赏个脸不?”陈浩屿嘻嘻哈哈的打着马虎眼,演技比起他大哥来说,差远了。 荆谓云了解时郁,她的心还是封闭的,无欲无求,没什么波澜。 台下的欢呼声,没能点燃大小姐内心深处的火焰,只短暂地如烟花般灿烂了一瞬,很快消逝。 “不能。” 这个回答并没有多意外,反倒在意料之中,只是让荆谓云心里隐隐有些发堵。 阳光下,少年黑眸黯然,仿佛从一开始就没有抱有期待,所以不会失望。 然后,他突然听到时郁说:“赢不回来金牌,别说你认识我。” 荆谓云抿了抿嘴没吭声,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真是要疯。 系统:宿主一定是在激励男主出风头,好奠定人气基础! ———— 跑道上参加长跑的选手在热身。 长跑不像篮球那般惹人眼球,明显冷清很多,多数是女生来为喜欢的男生加油。 很快,另一边篮球赛结束,听说沈寻一个人就牵制住对面两三个人,在啦啦队的应援下,跟打了鸡血一样。最后来了个扣篮终结比赛,比高二的领先七分获得胜利。 荆谓云面无表情站在跑道上,偏过头看向沈寻那边。 沈寻被众人簇拥着,好几个男生和他勾肩搭背说着什么,传来哈哈大笑声。 梁恬作为班长,有义务给功臣们送水,她穿着红色露脐装,笑盈盈叫着他们的名字,一瓶一瓶水递过去。 “沈寻。” 沈寻挠挠头,只觉得看哪都不对,尴尬地接过水,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梁恬笑笑,笑容美好灿烂,是名副其实的小太阳,感觉能照亮身边的每一个人。 温柔又体贴。 说完,她又去给别的学生水,结果那个男生死活不收,还一个劲往沈寻这边看,对着两个人挤眉弄眼。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声来,到后面笑声只增不减,很是欢乐。 荆谓云目睹这一切,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又松开,反复好几次。 他扫了四周一圈,并没有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梁恬她们啦啦队的人都来了,只有时郁没来。 想到大小姐没心没肺的样子,荆谓云莫名觉得有点火。 这小没良心的野猫崽子,当真就不来了。 荆谓云浑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进,脾气不怎么好,这会眉宇间积攒着挥之不去的冷戾,骇得原本想上前给他送水的几个女生半天不敢过来。 瞧他这样,陈浩屿嘿嘿笑着:“云哥找什么呢?” 开口就是找揍的话。 荆谓云没心情收拾他,正烦着,垂着眼眸,有几分躁郁的意味。 陈浩屿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疤,表情严肃了两分,难得的正经了许多。 他见过以前的荆谓云,就是个疯子,抓到人能把对方往死里打,毫无顾忌,发狠的样子像只不受控制的野兽。 北园的一群人都说,估计荆谓云去做个精神检测,没准能被当场关医院里。 当然,没人真的敢让荆谓云去整那东西。 估计没等检测,他们先被打死了。 也就二傻子陈浩屿心大一点,他之所以愿意跟着荆谓云,不就是喜欢荆谓云身上那股狠劲,有能带弟兄们闯的胆量。 他问:“云哥,你认真的吗?” 荆谓云眼睑低垂,眼睫在眼底投射出一片阴影,令人看不清真实情绪,淡声道:“什么?” “大小姐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和北园的那些人还是不一样的,大小姐如果知道咱们以前——” 荆谓云突然看向陈浩屿,黑瞳中没有丝毫情绪外露,却莫名让人发怵。 陈浩屿噤了声,没敢继续说下去。 年少轻狂时的狰狞与疯狂,不堪回首的过去,如水沟里的污泥,又臭又脏,徒惹人厌烦。 似乎每一个人都在提醒着荆谓云,他和大小姐之间的差距。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存在的意义。 他还没有见到少女最真实的样子,哪怕以后她会讨厌他,看不起他,也好过之前那幅死气沉沉如行尸走肉般的样子。 荆谓云太偏执了,认定的事,死都不会改。 陈浩屿有点怕,怕未来某一天没了大小姐,荆谓云的人生会彻底崩盘,万劫不复。 彼时台上与台下的位置换了,这回是少年站在下面,少女却始终不曾出现在观众席,亦或者是跑道旁。 发令枪响,一行人向前冲出去。 荆谓云冲在最前面,他的爆发是突如其来的,在最开始时,就甩下了后面的人,然后才逐渐稳步跑着。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开头激情满满,然后渐渐沉淀下来。没有人知道未来如何,结果如何,只是不停朝前奔跑着。 荆谓云知道,这条跑道很长,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长跑,是没有人见证的孤独。 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孤身一人,奋力的前行。 整个过程,没有人为他呐喊,没有人为他加油…… 但大小姐说了。 要他拿个金牌回去。 ———— 荆谓云非常争气,在跑道上一直遥遥领先,足足甩了第二名半圈多。 离最后终点只有五十米的时候。 他终于看见了她。 终点处挤了一堆围观的人,跑步虽然枯燥,但胜利者冲线的瞬间往往最震撼人心,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在终点翘首以盼,期待冠军的到来。 视线所及之处,全是人,荆谓云却能一眼看到坐在靠外边正捧着杯子喝柠檬水的时郁。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事或物并不上心,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眼皮子耸拉着快要睡着。 但她还是来了。 是不是就可以证明,她是愿意对他上心的? 作者有话说: 歌曲引用《光的方向》,特别好听!!! 第39章 时郁一抬眸, 就看见了荆谓云。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大小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极有耐心地等待着。 她等着那个少年, 乘风破浪抵达终点。 这个过程, 她没有办法帮助他,也不会鼓励他。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里等着他。 那一刻, 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噪音, 荆谓云完全听不到,他直直望着那道纤瘦的身影,从未离开过。 额上的汗落在眼睛里, 又辣又痛,模糊了视线, 少年却依然坚定不移地朝少女跑过去。 别人都在追着光,只有他, 向着黑暗而去。 彻底沦陷。 “荆谓云,加油啊!” 不知是谁, 大声呼喊着。好像是同班同学的声音, 紧接着,平时从未说过话的同学都开始喊着他的名字。 那些人, 曾经是漠视不理的旁观者, 如今却为他加油,为他呐喊。 在这最后的时刻, 操场上爆发出愈发高涨的叫喊声, 分不清是谁在喊, 只是都在那里喊着。 最后十米。 时郁忽地放下柠檬水, 站起身来, 安静地看着荆谓云。 【你看,你多优秀呀!】 她迈步走向终点处拉起的红线。 裁判老师不知道时郁要干什么,挥手让她往后退,同时大喊:“同学,离远点,别站在这!” 这可是冲线的地方,跑步的人往往最后还要爆发冲刺的,很难收住力道,这小姑娘娇娇弱弱的样子,不得被撞飞出去? 时郁仿佛没听到,固执地站在红线处。 三米。 少女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看向前方,一旁的老师急了,有人过来想要拉开她。 她却始终安安静静地,没声音,没情绪,没反应…… 时郁今天没有束发,长发自然散落于脑后随风吹动,微卷的发尾在风中扬起。 一米。 那一秒里,荆谓云思绪千回百转,脑海闪过无数画面。 他现在身上都是汗,一定很脏,也会弄脏她的。 可是…… 荆谓云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冲过红线的瞬间,双臂张开,用力抱住少女,带着她一起又往前跑了几米。 时郁没摔。 荆谓云怎么可能会把大小姐撞倒。 大小姐纤细柔软的腰不盈一握,软得不像话。 少年身上温度很高,在停下来的时候,贪婪地将脸埋在大小姐的肩颈处,嗓音发哑:“大小姐来取金牌吗?” “是呀。”时郁不反驳。 她没说过加油,没为他喝彩,仿佛真的只是过来要他的金牌。 但荆谓云懂她的口是心非,他凑到时郁耳边,低声道:“嗯,给你。” 只给你一个人,谁也不给。 ———— 长跑过后,不能马上停下,荆谓云和时郁一起沿着跑道慢慢走着,仿佛旁人的欢呼雀跃,皆与他们无关。 有人小声讨论着刚才的那一幕。 “天呐,刚刚时郁往终点线站那一刻,我感觉呼吸都要停了……” “荆谓云是真的帅,那颜值,要是我,我也喜欢。”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荆谓云抱住时郁的时候,笑了,我就没见他有和谁笑过。” 下一项比赛很快开始。 不远处的高台上,有人将两人相拥的一幕尽收眼底。 荆延旭眉头紧皱,半靠在栏杆上,修长的手随意拎着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 说实话,他看不上荆谓云这种只会依附他人的人。 荆延旭没有参加校运会,他高三了,今年就要高考离开这所学校,没功夫玩这种小孩子游戏。 他也不屑花费时间去处理一个私生子,太掉价。 倘若荆谓云贪心到宵想些有的没得,那就怪不得他了。 荆延旭的母亲是个女强人,总是教育他:“是你的东西就是你的,要是让自己的东西落到外人手里,那就是你没用。” “永远不要想着去依靠别人,商人眼里只有利益。” 荆谓云迟迟没有回归荆家,不就是他在从中作梗。 只是荆延旭不理解,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好,父亲无论如何都要把荆谓云接回来,就差直说想要换个继承人了。 荆谓云优秀,他就差了吗? 荆谓云回不了荆家,就要把他送到时家,就那么喜欢一个私生子吗? 那他这个大少爷又算什么! ———— 校运会热热闹闹举行了一周,学生都玩疯了,却仍觉得不够,暗戳戳商量着晚上要去哪里嗨皮一下。 大家都不是缺钱的人,这个说要在家里派对,那个说哪里新开了店,甚至有个特别有钱的,说可以包个小岛让大伙们去玩。 无奈,距离有点远,只能作罢。 时郁在学校名声说好不好,说坏吧,好像又没那么坏。 所有人都隐隐察觉到,最近她变了不少。虽然嘴依旧毒,却总是一副懒得不行的样子,比起以往强势不容反驳的气势,现在反倒给人一种任性小女孩的感觉。 再加上篮球赛开场前那一首电吉他弹唱,让时郁人气暴涨。 不少人都开始对她改观。 当事人时郁倒是无所谓,见班里的人因为这点小事纠结大半天,直接阔绰的挥挥手,请全班去“法兰”玩。 “你管他们干什么,我们自己去玩不就好了。”有个小姐妹替时郁抱不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忘了,他们当中有人……那么说你。” 时郁是真的不在乎,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她该怎样就怎样。 就看那些人有没有那个脸来法兰玩了。 晚上,众人陆陆续续去往法兰。 听梁恬说,人来的不全,缺席了挺多人。时郁不在意,无聊地用手指玩着自己的头发。 梁恬见状连忙抓住她乱动的手,“别玩了,一会头发造型乱了怎么办?” 丧批被折腾了一下午,又是化妆,又是试衣服,瘫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我不想去了。” 梁恬正在帮旁边的化妆师一起给时郁上妆,听到这话,就知道大小姐这是又犯懒了。 她柔声劝道:“你不想让荆谓云看看你化完妆以后超美的样子吗?” “我不化妆就不美了吗?”时郁声音没有起伏的问道。 “……” “另外,我干嘛要给他看?他算什么东西?” “……” 梁恬难得的有些无语。 今天她穿了身杏色的礼服裙,看起来格外温柔,黑色的长发被编起盘在脑后,露出好看的颈部。 梁恬这种人,无论走在哪里,都是主角。她不似时郁长相那般惊艳带着锋芒,周身却有股柔和的气质,不自觉地吸引旁人靠近。 再看时郁,这会儿脑袋一会点一下,一会点一下,搞得旁边的化妆师一脸无奈,无从下手,欲哭无泪地看着梁恬。 得,好像也没多锋芒。 时郁是那种需要一点一点去慢慢了解的人,久而久之就能发现。她只是嘴巴凶一点,人其实很好,至少,不是传闻里那般不堪。 她似乎很喜欢蓝色黑色这一类的色彩,一身湖蓝色一字肩连衣裙,露出好看的锁骨动人心魄。发尾的小卷被造型成了大卷,简直就是个行走的勾魂机器。 前提是,她愿意走两步。 这幅半死不活毫无生气的模样是在闹哪样? 梁恬表示,这祖宗不争气不上进的态度,真的好气人呀! 她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盯着荆谓云那张脸呢。校运会,又有多少人趁时郁不在,偷偷给荆谓云送水。 其实梁恬和时郁提过一嘴这事。 可时郁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半睡半醒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道:“送呗,反正荆谓云也要给我送水。” 说完这祖宗就继续趴桌子睡了。 这么说吧,校运会统共七天,除了第一天时郁在幕布下弹了电吉他,又在三千米长跑时露脸以外,梁恬都抓不到她的影。 后来问了人才知道,时郁逃了校运会找各种地方休息去了。 天台,小树林,体育馆休息椅,更衣室…… 只有你找不到,没有她想不到能睡的地方。 仿佛那一曲《光的方向》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需要休整许久才能缓过来。 “妆基本上完成了,在搭配些饰品就好了。” 化妆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指望时郁能亲自挑选饰品,转头问旁边的梁恬。 梁恬认真选了一会,最后给时郁配了个蓝色缠花形似皇冠的发卡,又给她戴了水晶耳饰和冰蓝色雪花吊坠。 时郁眼皮子抬了抬,嘟囔道:“好重。” 梁恬没理,自顾自点点头,“嗯,太美了!” 化妆师也附和道:“梁小姐选的饰品很符合时小姐的气质,尤其是这条项链,能把时小姐的颈部线条非常完美的展现出来。” 时郁听得头疼,再次不满道:“太重了。” 没人管她。 梁恬去给她选鞋子了,化妆师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时郁:“???” 为什么时家大小姐的名号不好使了?这俩人一点也不怕,感觉都要爬她头上了! 时郁怒。 但她不想动,便随她们去了。 不知道为何,时郁觉得今天格外的累,真不是她找借口,身上就是感觉很沉很沉,乏力的不行。 脑海里的系统莫名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突然冒头来了一句。 【宿主今天很好看,女主都没你美!】 他夸的很真诚,不似作假。 时郁道了声谢,问他:“你最近,是不是出现的次数变少了?” 系统沉默。 大概过了十几秒,他才开口道:【宿主,荆谓云黑化的剧情点,错过太多了,目前我也无法确定之后会如何。】 “……” 【换句话来说,我帮不到你什么了,接下来的事,只能靠你自己。】 时郁不解:“如果任务失败,你会怎样?” 系统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和时郁说,现在的情况来看,对任务是十分不利的。 宿主对于情感这方面的感知实在是差劲,甚至可以说是迟钝。 【害,我一个数据库能有什么事?顶多扣点绩效,拜拜这个世界,找下一个宿主呗。】 系统尽量让自己的音调听起来欢快许多,或许是听取了之前时郁的建议。 他之后下载了音频,已经可以自由切换好几个声线了,只是一直没想好自己适合哪种形象。 大叔类、少年类、正太类、御姐音、少女音、萝莉音…… 应有尽有,他是无性别的数据,只为宿主服务,追求的不过是绩效,升级。 但同样的,越是升级,他就越是接近人类,开始拥有人类的情感,有了思考和自我判断能力。 本次任务,系统的分析结果为。 失败。 时郁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话锋一转,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统统,你有名字吗?” 【没有,我们系统只有编号,我的编号是017。】 时郁默了默,声音多了几分温柔:“统统,你知道吗?零代表无限可能,你一定能成为最厉害的统!” 系统没说话,只觉得自己的数据开始快速跳动,像是被赋予了某种不知名的东西。 时郁很少这么温柔的和人说话,这可是荆谓云都没有的待遇。 系统是第一个听到的。 时郁继续道:“十七时祈,你觉得祈祷的祈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个姓,以后叫时祈呀?” 数据飞快跳动疯狂闪动,晃得系统无法分辨无法思考,整个统都晕乎乎的。 动力炉好烫。 他颇为无奈道:【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还喜欢起名字?】 “那你现在知道了。” 【你们时家的姓,这么随便的给出去没问题吗?】 时郁呆了一秒,不解道:“你没有我以前世界的资料吗?” 【没有,我们很尊重宿主的隐私,不会随意查探这些。】 话虽然这么说,但系统知晓,时郁可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那几次发病,他看在眼里,所以从不逼迫时郁必须完成什么任务点。只是让她尽力就好。 因为,时郁真的会狗带。 他只是个系统,并不好奇时郁的过去,所以从未申请过去查这些。 时郁好半晌没说话,她以为系统知道的。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嗓音很轻,听不出喜怒,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我的名字是福利院院长起的,郁郁葱葱的郁,代表着美好蓬勃的生命力,只可惜,我辜负了院长的期待。” 时郁丧里丧气的样子,真的很难让人想到,这个郁是郁郁葱葱的郁,而不是抑郁的郁。 系统有些不敢置信,没吭声。 “时光福利院,那里出来的孩子,都姓时,院长给无家可归没有姓名的孩子们,赋予了名字。” “你没有名字,所以时姓也送给你。” 系统不知道说什么好,似乎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无力的,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动力炉更热了,好似要炸掉一般的痛,数据飞速运转,多了好多好多系统原本不懂的东西。 他问:【那你的愿望是?】 “救时抑,我的弟弟。” 说到时抑时,时郁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目的。 并且从未动摇过。 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第40章 【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系统安慰道, 说完以后,他又绝口不提任务的事,而是转移了话题。 【宿主, 可以和我讲讲你弟弟的事吗?】 时郁双眼紧闭, 一直在脑海里和系统对话,在其他人看来,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梁恬动作轻轻地把选好的高跟鞋放在时郁脚边, 看了看时间, 距离定好的聚会时间还有很久,便没有“叫醒”时郁。 化妆室里,只剩下一人一统, 格外安静。 “他啊,就是个大傻子, 从来没见过那么傻的人……” 时郁还记得初见时抑时的场景,他年纪不大, 却是掏心掏肺的对谁都好。 像个到处发光的小太阳,脑子够用, 学习也很好。 时抑比时郁小一岁, 据说是烈士子女,国家有定期的生活补助, 但因为年纪太小, 住其他亲戚那里可能会遭到报复,无奈之下便送来了福利院。 有不少人慕名找来, 想要收养照顾时抑, 全被他拒绝了。 他真的太好了, 好到怕自己会给别人带来伤害和麻烦。 好到在这样的情况下, 还能笑着对其他福利院的小朋友说:“我们不是被抛弃了, 而是相遇成为了一家人。” 时郁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时抑其实本名不姓时,名字也不是单字的抑。 他叫傅云礼,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平步青云的云,克己复礼的礼。 只是在某一天,傅云礼发现了黑暗角落里从不与众人一起玩闹的时郁。 然后像个小太阳一样,猝不及防地闯入进去,想要将人拉出那片漆黑的无人之地。 “你是不是有点抑郁?不过我觉得你好像还有点自闭。” 傅云礼挨着时郁坐下,也不在意女孩不理自己,和她说了好多好多话。 这一说就是近一个月。 某天,他突然拿来了纸和笔,在纸上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下“时抑”二字。 时郁没看懂,茫然地看着他。 傅云礼把纸举在时郁面前,笑容灿烂又耀眼,“时郁,时抑,这样我们就把抑郁分开了,它就再也不会找上你了!” 时郁还是没懂,她那时完完全全陷入一种自我封闭的状态,不像同龄的孩子那般,会哭会笑会闹。 但她隐约能感觉到。 这个男孩子很好。 时郁小心翼翼试探着叫他:“小……小抑?” “嗯!”傅云礼应了。 他告诉她,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他还是傅云礼,不过他也是她一个人的小抑。 时郁问他为什么。 傅云礼说,他的父母救了好多人,因公殉职。他也怨恨过,抱怨过,为什么父母要离他而去。 他其实不想听到那些夸奖,他只想要爸爸妈妈回来。可那些被救的人,总是哭着跪着在他面前说着对不起,还有感恩的话。 傅云礼无法理解。 他想,他也像爸爸妈妈那样,去帮助人,也许就能懂爸爸妈妈当时的心情了。 所以,傅云礼总是会不留余力地去发光照亮身边的人,哪怕他自己仍然在迷雾中,找不清前方的路。 那一刻,傅云礼不是烈士子女,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茫然无措的孩子。 他不懂“善意”是什么,只是模仿着爸爸妈妈,试图用这种方式,感受到父母的爱。 但他还小,所以他现在只能帮助时郁一个人,不能像爸爸妈妈那样救很多人。 或许,傅云礼是想在时郁身上找到父母离去的原因,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他们这个年纪无法理解的东西。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梁恬的声音,让时郁回过神来。 “荆谓云?你怎么不进去呀?” “刚到。” 化妆室的门锁发出“咔哒”一声响,被从外面推开。 梁恬先走了进来,荆谓云紧随其后。 “时郁,醒醒,别睡了。”梁恬推了推时郁,把人叫醒。 时郁没法继续装睡下去,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扫了一圈化妆室,没发现有其他人,最后把视线停留在荆谓云身上。 那意思很明显,等着人抱着她走呢。 荆谓云秒懂,上前一步,正要俯下身来抱人,就被梁恬拦住了。 只见梁恬不赞同地摇摇头,“她今天的裙子被抱会皱的,而且,你觉得她这一身衣服,适合被人抱吗?” 时郁脑子不清醒也就罢了,这荆谓云怎么也跟着胡闹。 梁恬不理解,也无法理解他们两个的脑回路。 时郁抿着嘴,不悦地踢了踢腿。 下一秒,荆谓云便蹲下身子,单手托着大小姐的脚,另一只手拿起放置在旁边的高跟鞋,帮人穿好鞋子。 这默契也是没谁了。 荆谓云绝对是走火入魔了。 他仰起头看大小姐,她今天难得的化了妆。 少女底子很好,皮肤白皙光滑,只简单上了层打底,又勾了眼线,一眼看过去,五官更加立体生动,懒倦感中夹杂了几分妖冶。 美的不可方物。 ———— 法兰包厢是专门招待这些富家子弟的,更不要说今天是时家大小姐领同学来玩。 安排的房间自然也是最好的。 一眼看过去,时郁差点以为自己来的不是会所,而是宴会厅。 房间布置的高贵又优雅,十几名服务生穿着燕尾服早就等候在门口接待众人。 各种水果甜点饮料摆了好几桌,桌上甚至还放了红酒等一些不知名的酒类。 时郁不认识,她很少喝酒。 但她认识那个长高有几米的大荧屏,还有旁边的泳池,和角落里的大秋千。 嗯?秋千? 会所放这东西干嘛的?玩吗? 时郁面无表情地勾了勾手指,音乐有点吵,荆谓云只好俯下身去听大小姐的吩咐。 只听,大小姐指指角落的秋千,淡声道:“我要玩,你来推我。” “……” 荆谓云顺着时郁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刚刚还没什么表情的他,竟然露出一丝窘迫的意味,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原地没动。 时郁等了一会没听到回应,抬起纤细的手臂,用力拽荆谓云的袖子。 “我说我要玩,你听到没?” “……大小姐,我们换一个吧?” 荆谓云目光深沉,眼底装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你怎么回事?”时郁疑惑地看着荆谓云。 荆谓云思索着怎么解释比较好。 他手臂处还能感觉到大小姐柔若无骨的小手正抓着自己。酥酥麻麻的感觉,穿过衣服布料,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涌入四肢百骸。 荆谓云抬手不动声色地拨掉时郁的手,嗓音带着点哑,沉声道:“那是电动秋千。” 时郁一惊。 【秋千居然还有电动的!!】 听到这,荆谓云确定,大小姐百分之一百是误会了。 此秋千非彼秋千。 会所里放的是,欧式躺床摇椅秋千,只不过没有酒店里的那般露//骨,但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就对了。 那是用来增加情//趣和刺//激的,两边的帘子能放下来,人坐在上面时,秋千还可以自己动。 懂得都懂。 大小姐显然没懂,听到荆谓云说秋千是电动的,拎着裙角,踩着小高跟就要过去玩。 拜托,无论多大的人,看到秋千都会想要去坐一坐的好吧! 荆谓云下意识伸手要去抓大小姐,略带粗糙的掌心,触碰到少女的肩膀,霎时如触电般,快速收回。 他身体顿时一僵,若不是有强大的克制力加持,怕是要忍不住做出越界之事来。 大小姐今天是一字肩连衣裙,方才,他直接碰到了少女没有布料的肌肤。 一向冷静自若,排斥和人接触的荆谓云感觉自己要疯。 此时,他还能看到少女脑袋上别了个缠花发卡,随着走动轻晃着,粉嫩的耳垂上,水晶吊坠反射出淡淡的光泽。 耳边的音乐节奏感很强,却不及荆谓云心脏跳动的强烈。 荆谓云死死盯着时郁的背影,毫不避讳,直勾勾的,墨黑的眸子里的情绪根本压不住。 如果一定要形容这个眼神和表情的话,大概就像恶犬见了骨头,走不动道了。 正准备过来和荆谓云打招呼的陈浩屿停住了脚步。 尼玛,到底有没有人和他云哥说过,他看人的时候,真的特别吓人! 梁恬端着两杯果汁走回来,发现时郁不在荆谓云旁边,疑惑地问道:“时郁呢?” 荆谓云没看她,而是冷声问:“你给时郁挑的衣服?” 梁恬不明白荆谓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出于礼貌回答了,“是的,怎么了?” “……” 荆谓云没再说话。 他能说什么?让梁恬别给时郁挑这种衣服吗? 他哪有立场和身份说这种话。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大小姐已经跑到秋千床边了,她随意的把脚上的鞋子踢掉,毫不犹豫地躺在秋千上。 秋千晃啊晃。 荆谓云的心也跟着被撕扯着。 真要命。 偏偏大小姐在秋千上躺得心安理得,还抽空支起上身,把帘子放下来,倒头就睡。 梁恬也终于发现时郁去哪了,抬手拍了下额头,彻底服了这祖宗。 “这么吵她居然睡得着?不对,应该是她还没睡够?” 梁恬有那么一瞬间开始怀疑人生。 紧接着,就有其他同学围过来,热热闹闹的叫人去玩游戏。 会所设有棋牌室,台球厅各种娱乐设施,班里的同学围成了一个圈,商量着玩什么。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敞开玩的。 只是做东的时郁不在,大家都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不过大家也隐隐猜出时郁在干什么,别问怎么知道的,问就是时郁在班里的时候就天天睡。 既然时郁不在,那就只剩下…… 在场的人纷纷把视线落在了荆谓云身上,在他们眼里,时郁和荆谓云俨然是捆绑在一起的。 可问题是,尼玛谁敢拉着荆谓云玩啊!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气氛有那么点尴尬。 荆谓云抬手按了按眉心,微不可察地深吸了口气。 大小姐真是什么都不管,把他当狗可劲使唤呢。 他扫了眼会所里的人,声音冷到极致,沉声道:“耗子。” 到底是认识几年的兄弟,陈浩屿立马心领神会。 他和这些富二代不一样,他是混子出身,别的不敢说吧,玩起来绝对是当仁不让的。 陈浩屿招招手,叫来一个服务生,小声说了些什么。 很快,红酒被撤下,换成了啤酒和白酒,女生面前则摆了一些度数低的果酒和鸡尾酒。 陈浩屿是这么想的,都是年轻人,就别玩大人装逼那一套。 今天是来放松的,不是来拉拢关系社交聊生意的。 一个个十六七岁的男生女生,打扮的像是参加高级宴会,这怎么可能玩得开? 所以,当一个个穿着深v小短裙,妆容艳丽的成熟美女姐姐走进来时。 场上顿时爆发出一阵“卧槽”声。 灯光也被调暗了,有那种纸醉金迷的味道了。 陈浩屿不傻,知道把握好度,只是让人负责倒酒,唱歌跳舞,绝不做过分的事。 在场的人,大多是有权有势的富二代,若是不小心被拍到什么,传出去了,坏的是时家大小姐的名声。 毕竟,是时郁喊人过来玩的。出了事,时郁是要负责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有些许兴奋,却始终没人敢开那个头玩起来。 陈浩屿笑了,直接倒了杯酒举到荆谓云面前,“云哥,大小姐跑路了,你是不是得替她罚几杯酒啊?” 见陈浩屿敢这么和荆谓云说话,旁边的人一惊,纷纷观察着荆谓云的表情和脸色。 都是人精,等着看人下菜碟呢。 荆谓云什么也没说,从桌上拿了一瓶酒,尽数灌了下去。 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下,那一瓶子酒越来越少,直到见了底,荆谓云脸色都没变一下。 “我靠……” “牛啊!” 沈寻给荆谓云鼓了鼓掌,也拿起一瓶酒朝他举了举,“哥们,走一个?” 听到“走”这个字时,荆谓云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瞥了沈寻一眼。 这是个会玩的,就是有点憨。 玩这种事,不用学,哪怕不怎么来这种地方的人,很快也能上手,更不要说这些有钱的人,一开始只是碍于荆谓云在,不太敢放肆。 有沈寻这憨货带头敬酒,荆谓云又默不作声接了。 酒过三巡,气氛开始活跃起来,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聊天玩牌。 唯有梁恬皱了皱眉,不断看向荆谓云和陈浩屿,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们两个,像是天生就属于这里,简直不要更配。 时郁不在的时候,荆谓云仿佛解放了什么不知名的属性。 他半倚在沙发里,脱了西装外套,只留下里面的白衬衫。衣领处的扣子被解开了两颗,衣服下摆肆意张扬地敞在外面,并没有规矩地塞进裤腰里。 隐约可见一小截黑色的皮带露出来。荆谓云这人似乎压根不知道自己那张脸有多显眼。 他没有参与游戏,而是自己坐在另一边无聊的喝着酒,黑眸中盛满了戾意,隐隐透着几分躁郁。 少年咽酒时,喉结在颈线上慢慢滚动了下,禁欲又性感。 这样子要是让大小姐看见,可不得了。 “云哥,来一根?”陈浩屿摸了根烟递给荆谓云。 他抬手接了过来,黄白的烟杆在手上辗转把玩着,并没有马上点燃。 没人注意到,荆谓云时不时就会看一眼远处的秋千。 他有点怕帘子会被掀开,可酒精上头,又让他希望那个帘子能被掀开。 大小姐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他荆谓云就这样,恣意妄为,疯到没边。 所有的善意早在那些年里消磨殆尽,一点不剩。 至于要让大小姐接受什么,荆谓云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感情晦涩扭曲,疯狂却又克制。 明明生人勿近,脾气暴躁,却又要故作姿态,装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性格,也不知在玩着什么角色扮演游戏。 无法言述的烦躁感涌上心头。 荆谓云摸出他那个金属打火机,低头点燃手里的烟。 他不说话,安静地坐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禁欲”感。 作者有话说: 云哥的名字其实也有寓意,小可爱们可以猜猜看QwQ~ 第41章 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少年, 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灯光昏暗,音乐噪音听久了,人也麻木了。 酒不知喝了多少, 荆谓云眼底涌动着不知名的暗火, 觉得有些燥热, 他随意地把手指插进发间,把黑发往上捋, 露出额角一道近一寸长的褐色疤痕。 那道疤痕不仅没有损害他完美的五官, 反而增添了一种野性感,显得他戾气很重。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荆谓云以前也这样吗?怎么感觉他喝酒以后有点吓人……” 以前荆谓云脸上总是带着伤, 又坐在最后一排,再加上大小姐刻意让众人欺负他。 除了那双凶狠的眼眸以外, 荆谓云从未反抗过。 这也导致班里的人,在他有意为之下被误导了。 荆谓云这人, 其实一点也不规矩,像个天生的反骨刺头, 坏种一个。 他手指很长, 根根分明,拿着根半燃的烟, 带着点懒散, 满身的烟味和酒气。 挺清醒的,没醉。 “喝这么多, 头会不舒服的, 喝点蜂蜜水吧?”一道娇软透着股媚的嗓音响在荆谓云耳边。 女人深v的衣领露出一道深深的事业线, 她长得漂亮, 身材好, 声音似娇似喘,听得人心头痒痒。 她把手伸到前面,作势要去拿荆谓云的杯子。 下一秒,荆谓云单手扣在杯子上,将杯口全部盖住。 少年衣领稍乱,锁骨露出个边儿,摄人心魂的性感,那副样子,简直比女人还要欲。 女人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她就是干这一行的,最会看人眼色。 一眼就明白荆谓云是不喜别人靠近的那种,她自然地收回手,笑着问:“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我看他们开始玩骰子了。” 荆谓云不说话。 女人便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姐姐说,你懂的,姐姐最擅长让人放松了。” 闻言,荆谓云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冷冷地瞥了女人一眼,缄默不语。 未来大佬的冷漠注视,对女人来说毫无杀伤力。她在法兰工作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人没见过?再加上荆谓云目前只是看起来凶,行事还是比较低调的。 他不惹事,不主动闹事,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不像是那些仗着家里有几个子,来装逼的。 瞅着还有点可怜兮兮的。 像是被主人抛弃在路边,等着被捡回去的狗狗。 女人没忍住失笑道:“瞧你吓得,咱们得了吩咐的,不做出格的事,我看你也就十七八吧?是个新手?” “滚。” 荆谓云握着杯子的手徒然用力,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格外狰狞,似在隐忍压抑着怒火。 女人没滚,不过也有分寸的没坐得离荆谓云很近。心里不由得感慨,这少年当真是有副叫人惊叹的好皮囊,可惜脾气不怎么好,不然来当个招待,绝对稳赚不赔。 应该能给时家赚不少钱,要是再浪一点,没准还能在床上拉拢拉拢人脉。 “……” 荆谓云太阳穴狠狠跳了跳,听到这女人在心里是如何编排自己的,强忍住把酒泼在她脸上的冲动。 这是大小姐的地盘,他不能在这里发火。 偏偏这女人不怕死一样的继续拱火。 “知道吗?我们这一行有个规矩,碰到新手的时候还要给红包呢。” “……” 荆谓云浑身气场骤寒。 不远处在舞池中玩耍的陈浩屿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要遭。 音乐声太大,他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但按照他哥那性格,是绝不可能主动招惹人的。 “云哥,冷静啊!” 陈浩屿一边喊着荆谓云的名字,一边跑过去。 别看荆谓云平时在大小姐面前装得跟什么似的,其实受不了一点刺//激。尤其是这种场合里的女人,这会让荆谓云想起他那个把他当摇钱树的妈。 该死的! 陈浩屿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他明明叮嘱过,怎么还是有不长眼的往荆谓云身边凑。 突然,他看见那女人弯腰靠近荆谓云,涂了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什么。 下一瞬,荆谓云猛地站起身,狠狠踹了一脚前面的水晶桌子。 这时陈浩屿也赶了过来,一把拉住荆谓云的胳膊怕他失控,同时冲着那女人吼道:“艹,你特么干什么呢?” 女人不慌不忙地拢了下头发,妩媚地冲陈浩屿抛了个媚眼,“没干嘛呀,看他自己无聊,陪他聊聊天。” 陈浩屿眉头紧皱,表情很是严肃,“这用不着你,去那边。” “好吧。” 女人耸耸肩,像个妖精一样甩了下头发,站起身准备要走,余光朝某处瞥了一眼,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朝荆谓云撞过去。 陈浩屿内心直接卧了个大槽,来不及多想,挡在荆谓云前面。 然后他就看见荆谓云反应极快,一个侧身挪步,消失在他身后。 行吧,他多此一举了,云哥那反应速度绝对不是吹的。估计以前躲刀子养成习惯了都。 再然后,陈浩屿被撞了个满怀,眼冒金星,晕头转向的。 他怀里的女人好看的眉微微蹙起,“弟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喜欢姐姐也不能坏姐姐的事呀?” “我可去你大爷的,谁是你弟弟?”陈浩屿怒,伸手要去推这女人,结果女人好似没骨头一样,干脆粘在了他身上。 场面有点尴尬,之前荆谓云踹桌子,就有不少人看向这边。 这会更是一个个不明所以地望向这边,某个瞬间,陈浩屿发现他们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 人群里,陈浩屿看见沈寻冲自己挤眉弄眼。 他咋了?喝酒喝的眼睛抽了? “你后面。”有人看不下去,开口提醒道。 陈浩屿一个转头,吓傻了,也忘了去推人,反而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女人,怕她过去惹事。 我勒个亲娘诶,大小姐啥时候醒的?她又看到了多少? 不对,他大哥呢? 陈浩屿左右看了看,发现了正低头整理衣服的荆谓云。 只见少年面无表情站在沙发旁,一声不吭,身影在略暗的灯光下,显得挺拔修长,看起来特别酷。 前提是忽略他手有点抖的话。 陈浩屿只觉得头顶一片阴云密布,没来由的一阵心虚,莫名有种自己会死得很惨的预感。 人是他叫的,也是他没看住,让一个溜到荆谓云那的。 “弟弟,你抓的姐姐有点疼,能轻点吗?” “闭嘴吧你!”陈浩屿感觉像是一盆冷水泼过来,从头淋到脚,透心凉心飞扬。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抓紧这个女人,别再让她整幺蛾子。 大小姐显然还没睡醒,浅色的瞳里像是藏了暗雷,噼里啪啦地翻涌着,要呼之欲出。 秋千比平地高出很多,少女白皙细嫩的小腿露在外面,很是晃眼。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荆谓云没动,亦或者是在思索着该说什么,他眼睑低垂,不由自主地抚上手腕上的咬痕。 大小姐会说什么? 会质问他刚才在干什么吗? 会不会在意他…… 荆谓云知道自己酒喝的有点多,怕是一张嘴就是难闻的酒味,心里莫名生出几分狼狈。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可就是不安心。 时郁每次睡醒时都要缓一会儿,这次也不例外。 她在秋千上坐了多久,会所里的人就跟着安静了多久,嘈杂的音乐声,都盖不住这么压抑的气氛。 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只有梁恬了,她走过去给时郁递了杯早就准备好的果汁。 “喝点吧,你折腾了一下午,都没喝东西。” “嗯。”时郁懒洋洋地点点头,接过果汁喝了小半杯。 一觉睡醒,不仅不觉得轻松,反而让她的头更晕了,浑身说不出的难受,还有股无名的恶心感。 “要不要去那边沙发上坐会?你总躺着也不好。” 梁恬看出时郁不太舒服,柔声劝着。 时郁这次没拒绝,踩上小高跟鞋往荆谓云那边走,径直坐在靠边缘的一个沙发上。 她坐了十几秒,仿佛才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神色平静地仰起头,不冷不淡道:“玩你们的,看我干什么?” 众人顿时一哄而散,却还是有人忍不住偷偷朝这边瞄,视线来回在荆谓云和时郁身上扫。 梁恬是看到荆谓云那边发生的事的,要她说实话的话,其实她有点不太喜欢这样。 恋爱自由,不代表可以随便疯玩,挥霍人生。 梁恬纠结着要不要告诉时郁,时郁虽然表面上来看对什么都无所谓,可恋爱中的女孩子是不可以受到伤害的呀! 万一那荆谓云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把时郁带坏了怎么办? 要不劝时郁离荆谓云远点?可刚才荆谓云似乎也没做过分的事…… 就是一直在抽烟喝酒。 梁恬担心自己又犯老毛病,凭借感觉误会了人,所以纠结了好半天。 “时郁那个……”梁恬小声叫了声时郁。 “啊?”时郁还没缓过劲来,有点发懵。 “荆谓云抽烟喝酒,你知道吗?”梁恬委婉地问道。 “……” 时郁眨了眨眼,看向站在不远处像电线杆一样杵着的荆谓云。 荆谓云抽烟她知道,抽烟的人不管抽多还是抽少,身上都会有股挥之不去的烟味。 她在荆谓云身上闻到过。 时郁不怎么在意这种事,谁年轻时不疯狂一些呢? 可荆谓云是主角,他的人生应该是从黑暗走向黎明的,抽烟喝酒还是少做的好。 于是,时郁懒懒地抬眼,声音轻飘飘地,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点训人的意味,嗯,就一点,多了没有。 她说:“荆谓云,听说你自甘堕落了?” 梁恬:“……” 众人:“……” 荆谓云:“???” “刚才还喊我们陪喝酒呢,大小姐,你看那,都喝空了好几个瓶子呢!” 陈浩屿怀里的女人探出个脑袋,娇声道,当真是个让男人把持不住的好嗓音。 吓得陈浩屿一把把人按回去,尴尬地解释道:“小仙女,那个……人是我叫的,就是热闹一下,没别的意思。” 时郁没看他俩,而是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荆谓云。 对上少女空洞的眼,荆谓云眼睛漆黑,直直盯着她,眼神竟然有点疯起来。 过了两秒,他恣肆地扯了扯嘴角,竟然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泛着不知名的苦涩。 他走到她面前,垂着眉眼,一言不发,眼底情绪狰狞而起,似要吞噬理智。 荆谓云不屑解释,信则信,不信则罢,解释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他解释了,那些人就不会骂他是野种了吗?他解释了,荆家就会相信他不在乎那些家产了吗?他解释了,那些人就会放过他了吗? 并不会! 那些人只会骂他妈是个给钱就上的妓,骂他是个攀权富贵就该去死的私生子。 荆谓云的存在就是原罪。 孩子是无辜的?根本没人在乎,他们只会狠狠地把人踹进腥臭的水沟里,然后—— 骂他脏。 荆谓云恨,也怨,凭什么姓荆的那个人因为有钱就可以高枕无忧,心安理得一副施舍的姿态要接自己回去。 哪怕私生子的事传出去,大家也只是一笑而过,顶多说一句,“荆家那位挺会玩。” 而他的一生,却要永远背负着“罪孽”二字。 荆谓云仅有一次的解释,是在大小姐发泄情绪那天。 他何尝不是在宣泄自己无处可说的伤痛。 比起解释,更像是在恳求大小姐相信,他不脏,真的不脏…… 那现在呢,大小姐还会信吗? 荆谓云眼角有些发红,许是情绪压制得太厉害,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微不可察地轻颤着。 他小心翼翼地,声音轻得好似怕打碎什么东西。 “我没有。” 终究还是解释了,也不算解释,只是用三个字来否认。 荆谓云是真的不擅长解释。 一旁的陈浩屿听了急的不行,恨不得魂穿荆谓云,替他说话。 少女安安静静地望着荆谓云,琥珀色的眼瞳清澈见底,宛如一汪平静的湖水。 只见她抬起腿用鞋尖轻踢了下荆谓云的小腿,淡声道:“没有就没有,怎么还快哭了,好像我给你委屈受了一样。” 时郁有一瞬间觉得,如果自己这时候继续说那些冷嘲热讽恶劣的话,荆谓云真的会哭出来。 但这种时候,她又不可能说安慰的话,只能这样。 只希望荆谓云不要把她的话往心里去吧。 恶人好当,可扮演恶人,并不容易。 荆谓云怔住,一动不动像傻了一般。 他的眼泪和委屈,早在那一年就一起消失了。这么多年过去,再多的委屈和苦楚都打碎了牙连同血一起咽下去了。 可大小姐说什么? 没有就没有。 所有的话哑在嗓子眼,说不出。是啊,没有的事就是没有,为何非要说清楚去证明不可? 荆谓云把头埋低,不等时郁吩咐,就坐在她旁边,把各种小蛋糕,果盘零食往大小姐面前拿。 少年独自忙碌着,全然不见之前的躁戾。 从时郁的视角看过去,就像是一只献殷勤,竭尽全力讨好主人的大狗狗。 时郁心里蓦地有些发酸发涩。 这一切,是她造成的吗?是她把荆谓云变成这样的吗? 她是不是错了? 时郁真的好想对荆谓云说,“不要这样,你不用做这些的……” ——你其实很好,很优秀。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时郁早就分辨不出来了。她本来只是想完成任务,可总有那么一个人强势却又无法让人拒绝,一次又一次闯入进来。 一米八几的少年,比一米六多的少女高出好多,却总是在她面前低着头。 时郁稍稍垂眼就能看到荆谓云袖口下若隐若现的疤痕,心里无端生出想要碰一下他的冲动。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就是想碰一下他。 等反应过来时,时郁已然把手伸出去了,她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这样就好……】 【别哭呀,我信你,一直都信。】 ——我会陪着你,看着你走向光明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云哥其实是有点自卑的,还带点怂,不敢碰郁妹,摸个肩膀就愣在原地了哈哈哈笑死…… 他非常非常尊重郁妹,男德学校优等生妥妥的! 第42章 荆谓云手上动作一停, 抬眸看过来,不知道被触动到了哪个点,他的眼睛莫名有些亮。 明明会所里开了很足的冷气, 但他的手心却出了汗。 这一次, 不是因为酒精上头。 时郁想,倘若不是发生了那么多事,荆谓云的性格应该会很好吧? 就像他的发丝一样, 温顺柔软, 他本来就不会去主动伤害谁,一直都在被迫反抗。 自己何尝不是一直在逼他黑化。 时郁眼睑低垂,只揉了两下, 就改为戳荆谓云的脑袋,“我要吃西瓜, 把籽弄干净。” 说完,她有点心虚地收回了手。 荆谓云“嗯”了一声, 极有耐心地用水果小叉子,一个一个挑出西瓜上黑色的籽。 头顶的射灯打着转往下扫着, 事情悄无声息的平息了, 众人也就放心继续去玩了。 “女生别光坐着,去点歌啊!梁恬去选个歌吧, 看你一首没唱。”这么大的嗓门, 除了沈寻没别人。 他喝了不少,人看起来凶巴巴的, 男生们怕他, 女生更不用说了, 怯生生地过去点歌。 梁恬还是那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即使在如此混乱的场合下, 依旧稳如泰山,温和有礼。 “我就不唱了,我不会唱歌,我和时郁一样吃点水果就行。” 梁恬的声音很好听,有点软糯的感觉,说起话来时,柔柔的,乖得不行。 沈寻挠了挠他那有点扎手的寸头,一屁//股坐下来,“那我陪你喝点吧?看你挺无聊的。” 梁恬:“……” 时郁:“……” 【这孩子缺心眼吧?】 【拜托你出门千万别说是美厄斯的学生,就说是隔壁二臂学校的吧。】 【从今天开始,我要和他断绝前后桌的友谊!】 荆谓云压根没听,还在挑西瓜籽。只是在听到大小姐的心声时,不动声色地扫了沈寻一眼,算是赞同。 陈浩屿则负责看着某人,以免她在去挑事,可以说是寸步不离。 梁恬不知道说什么好,尴尬地抿了口饮料没说话,侧目看荆谓云。 他身上那股野性,在时郁出现的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他看上去并不喜热闹,也不爱和这些人玩,但因为时郁在这,所以他也在,没有一点不耐烦。 没多久,荆谓云就把一盘子去了籽的西瓜摆在时郁面前。 时郁不客气地尝了几块,这个季节的西瓜最甜,清凉多汁,一口下去,好不惬意。 心满意足! 荆谓云看着大小姐吃西瓜,拿着叉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他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抓住时郁的手腕,制止了她吃瓜的行为。 时郁:“???” 下一秒,荆谓云抽了张纸巾帮她擦了擦嘴,哑声道:“口红擦了再吃比较好。” 时郁“哦”了一声没在意,低头继续吃西瓜,全然没发现,那张沾了口红的纸巾被人攥在手中反复揉捻。 梁恬眼睛霎时亮晶晶的,一副磕到了的样子。 十几岁的男生其实并不懂什么是喜欢,大多浮于表面。 漂亮的脸蛋,良好的家世,都能成为这些人喜欢的代名词。 可荆谓云不太一样。 他能考虑到旁人注意不到的细节,光是这一点,同龄人中就极少有人能够做到。 梁恬喜欢那种有“成熟”魅力的人,不仅仅是表面,更多的是内在。偏偏现在的男生,都喜欢装“成熟”,以为蹲在小厕所里抽烟,对着女生吹口哨,满口黄腔就是成熟了。 可真正的喜欢,是互相尊重,不容一分一毫怠慢的。 大概原剧情中,梁恬能喜欢上荆谓云,就是因为他身上有同龄人没有的东西吧。 只不过,他们两个,一个是冰山,一个是火山,就像是两个极端被硬生生融合在一起,持续不断的互相伤害着。 梁恬能看出来,荆谓云眼里只有时郁,其他事物皆入不了眼。 只要时郁出现,那个神情总是淡漠的少年,就会像被点亮一般,死死追随。 说不羡慕是假的,谁不想得到那样的喜欢? 很奇怪,有那么一刹那,梁恬脑海里在想象荆谓云和时郁以后在一起会怎样,貌似会很不错。 毕竟他和她相性契合。 她是真心的希望--------------/依一y?华/他们两个能一直这样下去。 ———— 吃饱喝足以后,时郁又开始犯懒,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不困了。反倒是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憋屈。 听说酒精能麻痹人的神经,醉酒的人,会特别畅快。 时郁犹豫了两秒,慢慢把手伸向桌子上的一瓶酒。 可没等她碰到酒瓶子,就被人拦下了。 时郁:“!” 荆谓云:“?” 然后,时郁用食指戳了戳荆谓云握着酒瓶子的手背。 没用多大力气,像猫崽子用爪垫试探主人有没有在生气一样。 “大小姐想喝?” 荆谓云唇角微翘,说话时还带着股酒气,扑面而来,很热。 他稍稍偏头,就能看见大小姐眼巴巴地看着那瓶酒,表情难得的带着点好奇和兴趣。 荆谓云松了手,慢吞吞拿起那瓶酒,然后倒在一个干净的杯子里,问她:“一杯?” “嗯!”时郁点头。 一杯的量一般不会醉人,且荆谓云给她倒的是度数偏低的鸡尾酒,很甜那种,喝起来更像是饮料。 时郁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喝。 在之前的世界里,她没朋友,也没参加过类似于这种的聚会,酒倒是喝过,只是每次都不怎么开心,更别提放肆醉酒了。 在那里,她每一天都如履薄冰,但现在,时郁想,有荆谓云在旁边,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时郁属于喝酒上脸的那种,两口喝下去,脸颊就一片通红。头上的发卡歪戴着不知何时勾了几根发丝,少女唇瓣微张,沾了酒水,在如流萤般灯光下,泛着诱人的水光。 荆谓云眼神晦暗不清,端起一旁的酒杯,猛灌了一口。 他后悔了,不该让大小姐喝酒的。 “诶,你俩自己喝酒多没意思,要不要玩玩酒桌游戏。”沈寻咋咋唬唬的吆喝着,明显上头了。 坐他旁边的梁恬无奈扶额,伸手拽了拽他,想让他别去打扰人家。 结果沈寻一把拉住梁恬胳膊,他力气大,这会喝了酒,根本挣不开,直接把梁恬拽了过来。 “梁恬一起啊!咱们四个人可以打牌,玩简单的游戏,输了的有惩罚怎么样?” 时郁不由得感叹:【这二货……】 梁恬人很好,性格也招人喜欢,时郁并不讨厌,此时见她不适地皱了皱眉。当即在桌子底下踹了沈寻一脚,同时把梁恬往自己这边拉了拉。 “什么惩罚啊?”时郁怕沈寻又会拽梁恬,连忙问道,把沈寻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沈寻听到这话,就精神了,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做思考状,没去管梁恬了。 大概有半分钟才说:“我和荆谓云输了一杯酒,你鸡尾酒,梁恬饮料好了。” 时郁在心里忍不住骂了句:【艹!】 这小子虽然醉了,但尼玛还挺护着梁恬,你丫的怎么不说让我也喝饮料呢? 不过时郁确实是挺好奇醉酒的那种感觉,也就默认了。 她是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有爱好,有想要的东西。 而不该是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时郁忽然觉得,她好像有点找回当初非要学电吉他的感觉了。 她开始……像个人了。 就这么一秒愣神的功夫,时郁思绪渐渐飘远。 那个被人肆意摆布人生的女孩,从未有过选择,始终安安静静的,没有情绪,没有喜怒,没有表情。 “我告诉你,这是我家,你给我滚!” “你没有爸爸妈妈,还要来抢我的爸爸妈妈……” “走,你给我走!滚出去!” “……” 几岁大的小孩子,分辨不出自己的话语有多恶劣,又会多么的伤害人。 女孩用力咬着牙忍住眼泪,院长说过,乖孩子,才会被人喜欢,只有听话,才会被人领养。 她要乖,要听话。 那些人要女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仿佛一个不会说话的棋子,任人操控。 他们骂女孩是乞丐,只会赖在别人家里,乞丐才会用别人施舍的东西。 女孩总是不说话,用那双如玻璃般透彻空无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们。 直到某一天,她唯一一次,且仅有一次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电吉他,我要学。”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学电吉他,也没有人在意她的想法。 女孩的声音很低,轻得几乎不可闻,却带着股坚定和不可动摇的信念。 那空洞如深渊般的眼眸,在最深处悄无声息地燃烧着一簇微弱的火焰。 无人察觉,无人发现。 没有人知晓,女孩为了那把电吉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平静下隐藏的是扭曲的魔鬼,在内心发疯直至癫狂。 练习推弦等各种指法,直到紧绷的弦承受不住崩断的同时,把手指划出血痕。 那一刻,女孩居然诡异的觉得轻松了很多。 时郁深吸了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该怎样就怎样,把过去的一切,深埋于心底。 这样就好…… 就在这时,有人掰开时郁下意识攥紧的手。 那人动作并不强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摊平,然后轻揉了下她食指指尖。 或许时郁自己也没发现,她有时会无意识的用力去抠食指的指腹。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本能地的反应。 时郁抬眼看向那只手的主人,甚至忘记了挣脱。那感觉很奇怪,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很陌生。 手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她这是怎么了? “大小姐,你的牌。”荆谓云把两张牌放到时郁手中,仿佛刚才帮人揉手指的动作是幻觉一般。 时郁这才回过神来,她发呆的这段时间里,沈寻已经讲完了游戏规则,且把牌都发好了。 只是她一直没反应,荆谓云才亲自把牌递到她手上。 所以,谁来告诉她,这两张牌是什么意思? 时郁内心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这酒是要喝定了。 她得改改这不分场合一想事情,就潜意识忽略周围的毛病。 系统弱弱出声提醒:【宿主,你们现在玩的是21点,又叫捷克。】 时郁表示,不懂,没玩过。 系统现在已经彻底麻了,和时郁一样开始摆烂,爱咋咋地了。 尼玛,恶人,男主,女主,男二,都能聚在一起打牌了,这剧情还敢在崩一点吗? 这把沈寻坐庄,他从梁恬开始问要不要牌。 梁恬要了一张。 然后是时郁,时郁不知道该不该要。 系统在她脑海里恨铁不成钢,直接怒吼道:【要!】 时郁要了,一张Q,加上手上的数字点,直接爆了。 时郁:“???” 系统:【……】 系统在考虑,要不要因为时郁打牌,去申请个透视的特权,不然,他们一人一统,貌似会输死。 不行,那实在是太丢统了,一个21点,靠运气玩的东西,一定不会一直输! 他就不信了。 很快,时郁一瓶酒见了底,头都开始晕了。她也不强撑,脑袋一歪,懒洋洋靠在荆谓云身上。 大小姐原本微凉的身体这会已经开始发烫,酒精的作用,烧得她浑身都是热的。 喝了酒的她,似乎比以往要放开一些,稍稍流露出一丝真实感。 至少,那双眼睛里,此时不是空的,而是写满了“不服输”三个字。 荆谓云很矛盾,一方面,他认为大小姐不可以再喝下去了。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是个撕下大小姐伪装面具的机会。 那就,一起毫无顾忌的放纵吧。 轮到荆谓云坐庄时,他熟练地洗牌切牌,扑克牌仿佛能在他指尖上跳舞,听话的不得了。 单纯玩牌靠运气不假,可也是有技巧的,赢了才是真本事。 荆谓云不爱玩这些,但不代表不会,至少唬住这几个人,还是很轻松的。 他面无表情地发牌。 时郁看到牌时微顿了一下,竟是手牌21点,不用比,直接赢了。 可让人不解的是,除了时郁以外,沈寻和梁恬都是一手烂牌,不是爆了,就是19,20这种,总是差一点就能赢。 从那以后,凡是荆谓云坐庄,他都会输时郁酒。 时郁越玩越懵,不知道自己怎么输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赢的。 系统没喝酒,也不会醉,自然比这些人看得清楚些。 很明显,这是荆谓云对他家大小姐的偏爱。 系统很是无奈,可也没有办法,悄无声息的匿了。 ——时郁,你可知,继续陷下去,这任务,就很难完成了。 ——你的愿望,就再也实现不了了。 酒一杯接一杯喝着,21点玩的快,下酒也快,不到半个小时,时郁喝鸡尾酒喝到脑袋昏沉,世界重影,坐都要坐不稳了。 梁恬的饮料也喝了不少,有些受不住,摆手表示不能继续玩下去了。 沈寻还是那副大咧咧的样子,不过明显开始说胡话了,也醉了。 反观荆谓云,面容寡淡,从容不迫地坐着,酒也喝了不少,却一点不见他有喝多的迹象。 大小姐没醉过,这种感觉很新奇,晕乎乎的,飘飘然,有种无法脚踩实地的感觉,和睡觉还不一样。 睡着时,思维不受控制,醉酒的话,她能控制一半吧? 大概能控制吧…… “难受吗?”荆谓云单手扶着大小姐软若无骨的身子,另一只手端了杯解酒茶,递到她唇边。 这种时候,其实解酒茶作用不太大,但喝了总比不喝强。 时郁靠在荆谓云肩上,半眯着眼睛,看不太清杯子在哪,把脸埋起来轻蹭了一下,声音闷闷的:“不喝,你们欺负我。” “……” 这近乎撒娇的语气让荆谓云身体顿时紧绷,一动不敢动。 少女青丝交织,眉眼如画,眼尾处泛着红,头上的发卡随着她的动作,刮在荆谓云脸上。 又疼又痒。 留下一道浅淡红痕。 荆谓云声音蓦地有些发哑,竭尽全力地保持着冷静,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孩子:“听话,喝一点,没人欺负你。” “骗人。” 时郁不信。 荆谓云失笑:“不骗你。” 闻言,大小姐慵懒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荆谓云,听话地张嘴喝着解酒茶。 她其实很好哄的,只是从来没有人哄过她。 荆谓云等她喝完了,便抽出纸巾帮人擦嘴。手指隔着薄薄的纸巾,似有灼热的温度传递过来,轻而易举就能让人万劫不复。 大小姐很乖。 这会像只没睡醒的猫一样,没有骨头般软软窝在他怀里。 仿佛荆谓云现在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她都不会反抗。 荆谓云紧抿着唇,用力攥着那张纸,强行压抑着砰砰乱跳的心,和因酒精而迷醉的心思,声音嘶哑: “大小姐,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说: 醉酒的大小姐可不乖,云哥惨了~ 第43章 不曾想听到“回家”两个字时, 时郁特别抗拒。 她死死抓住荆谓云的手臂,像只被触碰到伤口的小兽异常凶狠,又像是怕会被人丢弃不管有些惊慌无措。 “我没家!不回去!” 少女声音嘶哑, 两只手紧紧抱着荆谓云的胳膊, 仰着头看他。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很多荆谓云看不懂的东西。 偏偏这个时候,大小姐的心声很安静, 这代表着, 她此时说的话,全是心里的真实想法。 荆谓云感觉全身的血液好似在这一瞬间凝固下来,浇灭了所有燃烧的火焰, 冷得人心脏发疼。 他抬起另一只手落在时郁的脑后,轻轻托着她。 两人的姿势改为面对着面, 墨色的发丝穿过指尖,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你想去哪里?” 荆谓云低声问时郁, 完全是一副全听大小姐意思的架势,顺着她心意来, 还顺便帮大小姐扶正了一下脑袋上的发卡。 时郁没有马上回答, 而是歪着脑袋看他。 她今天属实是喝了不少酒,哪怕有荆谓云故意让着, 这会也上头了。 脑海里的系统急的不行, 他好歹算是阅文无数,眼下的情况明显不对劲, 这尼玛要玩脱了。 【宿主, 祖宗, 你是我祖宗, 听话啊, 咱回家,哪也不去,你还想去哪啊?想上天吗?】 下一秒,就见时郁皱起好看的眉,用两只手捂住耳朵。 “闭嘴,你好吵!” 荆谓云:“???” 系统:【……】 再然后,大小姐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睛朦朦胧胧的,似蒙上了一层雾。 明显就是更不清醒了。 “别吵,我在想了……你等我想到了,就告诉你……” 系统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你丫的还想个p啊! 你现在能想啥?你特么都分不清心里对话和现实对话了。 系统闭嘴了,不敢再吭声了,生怕这祖宗再来一个和自己隔空对话。 只希望荆谓云能把时郁说的话当成醉话,酒鬼的话可千万千万别当真哇! 这么想着,系统偷偷观察着荆谓云的反应。 少年神色淡淡,只是用一双黑眸死死盯着时郁,眼底似有什么东西在肆虐翻涌着。 系统想:好歹是男主,应该不会趁人之危吧? 不会的对吧? 系统梳理了自己吓得混乱的代码,彻底emo了。 就在这时,时郁咳嗽了两下,晃着脑袋说:“想到了。” 荆谓云“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认真地听着大小姐说话。 系统在时郁脑海里紧张兮兮地揉着不存在的帕子。 在一人一统的注视下,大小姐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荆谓云面前晃,晃完还乱七八糟地比划着,“我们可以去开//房。” 系统:【……!】 ——你特么真是我祖宗! 荆谓云沉默了,好半晌没说话,目光沉沉,似乎要从大小姐脸上看出什么来。 时郁浅色的瞳上染上几分迷醉之意,开始闹了。 “反正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家,那不是我家……” 她边说边去拽荆谓云胳膊,仿佛他说一个不字,就能当场耍赖给他看。 时郁被从“家里”赶出去过,街道上很冷,却冷不过那冰冷的“家”。那些人怕坏名声,没敢让她真的露宿街头,于是安排了酒店让她住。 在时郁眼里,酒店,更像是她的家。 只要拉上窗帘,整个房间内都是一片死寂,没有一点人气儿。 每当那个时候,时郁就会点亮房间内所有的灯,连洗手间都不放过。 仿佛这样,就能在那一片漆黑的世界中,获得一点点温暖。 女孩无所求,无所愿,抱着冰冷的被子,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 好冷。 此时此刻,旁边好像多出一个发热的物体,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荆谓云不说话,时郁就来脾气了,开始作,动来动去,很不安分。她用手去打他,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轻得似猫挠般。 不一会,时郁又累了,委屈地低下头。 “我不要回家……” “我没有家……” 大小姐像魔怔了一般,不停地重复这两句话,嗓音轻得仿佛快要哭出来,眼尾泛着薄红,惹人心疼。 楚楚可怜的大小姐,晃着水光的眼瞳不知该看向何处,可怜得让人想要欺负她,却又那么的脆弱易碎,让人不舍得欺负。 荆谓云生不起什么旁的心思,视线锁定在时郁身上,从未离开。 他感觉心脏处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即使时郁没哭,可荆谓云就是能感受得到,她在哭。 他的大小姐,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被人欺负了。 荆谓云指尖一颤,动作轻柔地在时郁眼睛下擦了一下。 很干净,没有眼泪。 “……好。” 荆谓云答应了,不带时郁回家。 系统急了,恨不得能弄出个人形出来把时郁送回家,而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在时郁脑海里气的跳脚。 反观时郁,在荆谓云同意的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她现在不像是在外流浪了很久,变得凶残冷血的野猫,这会更像是刚来到外面的小猫崽子,两只爪子扒在人的身上,紧张兮兮地四处打量。 荆谓云把自己的外套披在时郁的肩上,挡住一片好风景,随后站起身,牵着时郁往外走。 这会梁恬和沈寻已经跑了好几趟厕所了,梁恬回来时,正好撞见荆谓云要带人走的一幕。 她没喝酒,清醒的很,当即小跑过来,关心的问道:“时郁是不是醉了?” “嗯。” 荆谓云不怎么爱和除时郁以外的人说话,他可能现在连班级里的人都认不全。 对于梁恬这个人,也只停留在她最近和大小姐关系还算不错。所以才会回应两句。 “很晚了,我叫司机来接我们吧。”梁恬有点不太放心。 说着,她走过去要去扶时郁。 不管怎么说,时郁都是个女孩子,醉成这样和男生一起走,总归是不好。梁恬考虑的很多,女孩子的名声是很重要的。时郁醉了,她这个当朋友的不能坐视不管。 可谁也没想到,时郁直接一把搂住荆谓云的胳膊,冲梁恬用力摇头。 然后,梁恬就沉默了。 系统继续捶胸顿足,欲哭无泪:【小祖宗,你跟梁恬走,都比和荆谓云走强啊,你真的能分辨出好坏吗?】 另一边,面容似妖的女人推了推陈浩屿,“别抓着我了,那边出事了。” 闻言,陈浩屿看过去,眼睛徒然一亮:“我大哥牛逼啊!” 女人:“……” ——我看你像二臂。 她是时家的人,不可能眼看着时家大小姐被人带走无动于衷。 更何况,她们大小姐一个十六七的女孩子,可太容易被外面的坏男生给骗了。 不行,她得过去看看。 这么想着,女人直接起身,踩着恨天高,包臀小短裙下一双又白又细的腿,在人眼前晃去,身上带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韵味。 时家对于这唯一的女儿,管得很松,基本上只要时郁不做太过火的事,大多数处理方式都是纵容。 可前不久,竟然传来,时郁在法兰被一个男生抱着走出去的消息。 这还得了?时家当即派人去查,又找人偷偷摸摸跟了好几次,发现荆谓云和时郁之后没有很过分的接触,才算是松了口气。 可前几天的校运会上,那混小子居然敢当着全校师生面前抱时家的宝贝疙瘩。 这谁受得了? 这不,听说今天大小姐要领同学来玩,而且那小子也在,上边直接一通电话打过来。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荆家那臭小子要是敢碰小郁,我让他竖着进法兰,横着都出不去法兰!” 电话里传来时先生的怒吼,一听就是气得不轻。 这头高雅听得直乐。 她能年纪轻轻坐上这个位置,就是时先生点拨提拔的,法兰算是她负责坐镇看场。 听时先生这么说,高雅笑道:“真动了他,荆家那边可不好收场。这样吧,我这边先探探底,两个半大的小孩,估计也闹不起来什么。” “嗯,你看着来,有事告诉我。” 挂了电话,高雅正思考着怎么探底,就听到一个服务生过来说,时家大小姐那间房,叫人去一起唱歌热闹热闹。 正愁没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高雅不可能去试探大小姐,便去找了荆谓云,这才有了那戏剧化的一幕。 本意是想点拨一下荆谓云,不要太过火,注意分寸。 结果,这小子也是个愣头青,倔得不行,她刚说了没两句话,没等进入正题,就炸了。 尼玛跟个炸//药//桶一样,一点就着。 脾气这么大,一点也不招女孩喜欢。偏偏大小姐还非要跟人家走,真是造孽啊! 高雅走出去没两步,手腕就被人拽住,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陈浩屿。 “小帅哥,大晚上的,又抱我,又拉我的干嘛呀?我怎么记得,叫我们来的要求是不做出格的事?你可千万别起什么坏心眼!” 听到这话,陈浩屿的脸腾得一下红了。 这女人那张嘴实在是太直白了,没在外面玩过几年的,根本受不住。 陈浩屿一时间松手不是,不松也不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高雅看他那副表情,不由得失笑,伸手捏了捏陈浩屿的脸,柔声道:“小弟弟,我现在要是不过去,明天你那大哥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你信不?” “什么意思?” 陈浩屿也喝了不少,再加上本来脑子就缺根弦,现在根本没法思考。 “强龙尚且压不过地头蛇,他在时家的地盘,要带时家大小姐走,你觉得可能吗?” 高雅凑到陈浩屿耳边,似吻又似低语般,声音夹杂着一丝委屈,“现在,你能让我过去了吗?” 陈浩屿酒瞬间醒了一半,大力拍了下自己脑袋,“艹啊!走,我们快过去。” 见状,高雅拍了拍陈浩屿的脸,巧笑倩兮道:“真乖,要不要姐姐奖励你个亲亲?” “亲个p啊,赶紧走!” 高雅没忍住“啧”了一声,“小孩就是没情//调,不会疼人。” 话虽这么说,她脚下步子可没停,没一会儿就到了荆谓云和时郁不远处。 高雅看了看好像被用502黏在一起的两人,惊叹道:“你居然敢给大小姐下//药?” 众人:“……” 陈浩屿拽了拽她,“你别乱说话,正经点行不行?” 时郁睁着一双水光迷茫的眼,艰难地看向高雅。 很快得出结论,不认识,没见过。 于是,大小姐又收回了视线,继续赖在荆谓云身上不撒手。 高雅眯了眯眼睛仔细观察着两人,一言一行都在勾人心魂,和时郁梁恬完全不是一种类型的,骨子里就透着魅。 荆谓云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外套披在时郁身上,自己只穿了个白衬衫,仔细看得话,能在他脸上发现一点很轻很淡的红痕。 像被打了一样。 高雅不瞎,俩人怎么回事,她一眼就能看明白。 刚才不过是故意气这臭脾气没礼貌的小子呢。 她随意地拢了下头发,声音多了几分严肃,“你准备带她去哪?” “……” 旁边的几个人纷纷看向荆谓云,等他说话,结果这人一声不吭,谁也不理。 高雅眉头微蹙,正要开口说话,窝在荆谓云身上的时郁慢慢举了举手。 “我知道!” “那大小姐,你们要去哪里呀?”高雅问。 “去开//房!” 这话一出,全场霎时死一般寂静,幸好音乐声够大,时郁的话,只有她们几个听到了。 陈浩屿紧张地不行,抓着高雅的手疯狂出汗。 之前高雅的话说的很明白了,荆谓云倘若动了时郁,时家绝不会放过他。 现在,时家大小姐当着时家的人面,说要跟他大哥出去,这不纯纯找死吗? 谁料,高雅不怒反笑,意味深长地看了荆谓云一眼,笑盈盈道:“她醉得厉害,别到处折腾了,法兰楼上有房间,你送她过去吧。” 高雅知道,大小姐被这男狐狸精迷住了,这会就听他的。 除了让荆谓云送以外,别人碰一下估计就要炸。 荆谓云点点头,领着时郁走了。 与高雅擦肩而过,他听到这个气质妖媚的女人,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你很聪明,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高雅言尽于此。 方才,如果是荆谓云开口说要带时郁去开个房间,她只要一通电话,就能叫人过来剁了他碰大小姐的手。 不过,做人要讲道理,老是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法治社会,文明点好。 “你不是这里的人吗,为什么……”梁恬不解,说白了,还是放心不下。 高雅淡淡瞥了她一眼,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盒烟,低头点燃,“梁小姐关心则乱了,在这,没人能让大小姐出事。” “那就好。”梁恬松了口气,当闻到烟味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她不懂,怎么这里的人,动不动就要抽根烟呢? ———— 时郁走路不稳,几乎把重量全挂在了荆谓云身上,软绵绵的,几步路走得像是在走钢丝。 一旁的服务人员见状想要去扶时郁,可全被大小姐推开了。 她讨厌别人碰自己,每一次触碰,都宛如被不知名的东西弄伤一般疼痛难忍。 时郁虽然醉了,但内心深处的伤痛却无限倍的放大了。 以前那些伤害,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就是扎在心上的一根刺,逐渐在上面腐烂,哪怕用刀刮去腐肉,留下的也是血淋淋的伤口。 她好疼。 所有的人都在欺负她。 假的,全是假的,她时郁就是活在层层伪装下的人,用故作平静来掩饰心底发狂的魔鬼。 仿佛只要不哭,那些伤就可以被忽略藏起来了。 一遍又一遍给自己下着心理暗示:我不哭,就不疼。 只要我不哭,就不会难过。 自我欺骗。 可无数个深夜里,还是会在心里嘶吼咆哮,期待着有人能走进那片黑暗,发现那个遍体鳞伤蜷缩在角落的女孩。 谁不想沐浴在阳光下呢? 可太阳太刺眼了,走出黑暗的过程,又太艰难。 那条漆黑的道路上,没人理解她。 “荆谓云,你为什么不抱着我走?” 大小姐忽然问道。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又何尝不是在努力去靠近云哥呢。 荆谓云:不敢,怕你爹剁我手。(可怜.jpg) 某位没出场的老父亲:小兔崽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就告状?啊啊啊啊我要打断你的腿!! 大概会是茶艺大师和暴躁老爹的对决吧。 第44章 少年的身影一滞。 约两三秒后, 他才垂眼看向时郁。 紧握在一起的手有些潮湿,不知是他的汗还是大小姐的。 四目相对,时郁眼中泛着明显的红, 却没有委屈, 仿佛只是在疑惑不解。 她一向不太擅长表达情绪,尤其是在没有安全感时,她会再次缩回到那堵密不透风的墙里, 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鸡尾酒的后劲有点大, 时郁感觉自己脑袋里都是水,“哗啦哗啦”在大脑里响着,整个人晕头转向的。 总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声音, 像是乘着船在水里横冲直撞,把她所有的思绪撞得支离破碎, 让她变得更加不清醒。 时郁问:“荆谓云,你为什么不抱着我走?” 明明以前, 她犯懒了,荆谓云都会抱她走的。 他是不是也觉得烦了?终于开始厌烦自己了? 【荆谓云也开始讨厌我了吗?】 荆谓云蓦地松开了手, 漆黑的眼里燃起滚烫灼热的暗火。 他死死盯着她, 呼吸沉重。 会所走廊上,服务人员有眼力见的告诉完荆谓云房间密码后就走了, 此时, 这里只有荆谓云和时郁两个人。 不同于之前嘈杂的环境,楼上很安静, 静得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荆谓云低下头, 墨色的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时郁, 在那清澈如琉璃般的眼瞳注视下, 彻底败下阵来, 溃不成军。 “你就是想我死在你手里,才说这种话。” 时郁眨了眨眼睛,意识昏沉,显然是没听懂,她眼睫微微颤抖,仰头望着荆谓云。 下一瞬,面前的少年突然抬起手。 和之前在教室时一样,很突然,让人措不及防,有点凶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打人。 时郁瞳孔微缩,不知想起了什么,隐隐透露出防备和慌张。 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转头就跑才对,跑得越远越好,再不济也要后退躲开。 可莫名的,她觉得,荆谓云不会打自己,他很凶,但他不会凶她。 荆谓云是不一样的! 愣神的一秒里,脑海里闪过万千思绪,时郁没有往后退一步,而是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下一瞬,荆谓云长臂一伸,揽住少女瘦弱的腰肢,将人抱得很紧很紧,似要将其揉进骨子里一般。 时郁可能是脑子短路了,居然抬起双手抱住了荆谓云的脖子,呆呆地说:“现在又抱了。” 闻言,荆谓云身子越发紧绷,掌心发烫,仿佛隔着衣服都能将人灼伤。 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太多,他嗓音很哑,又低又沉,问她:“想我怎么抱你?” 然后,荆谓云就看见大小姐像个小孩子一样举起了手,笑逐颜开道:“肩膀上肩膀上!要抱在肩膀上!” 荆谓云:“……?” 少女身上穿着他的外套,那宽大的衣服,衬得她身形更加娇小瘦弱了,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欲。湖蓝色的连衣裙下,雪白的小腿露在外面。 让人不禁想试试,把她搂进怀里,是否能够完全遮住她的身影。 这是时郁第一次在荆谓云面前展露笑容,却没想到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下。 好在,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只有他们两个。 除了他,没人知道时郁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荆谓云眼神晃了晃,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一下接着一下。 少女笑起来时,眼眸弯弯,眼中似绽放出耀眼的光,如明月般干净透亮,美得不可方物,引人采撷。 荆谓云黑眸里是不受控制沉沦的迷恋,身子却因隐忍克制而发颤。 他的声音都染上了颤音:“为什么?” 时郁歪头看他,没理解。 荆谓云又问:“为什么要这么抱?” 大小姐低头做思索状,非常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道:“不为什么,就要!” 行吧,现在根本别指望她能思考。 “你喝了酒,这么抱肚子会不舒服。”荆谓云尝试着和时郁讲道理。 他不是抱不动时郁,只是那种抱法,她的肚子定然会压在自己肩上,头也会朝下,平时还好,可刚喝完酒的时郁…… 坐肩膀更不行,大小姐醉成这样,难保不会一头栽下去,比抗肩抱还可怕。 然而事实证明,不要和女生讲道理,尤其是和一个喝醉的女生讲道理。 她根本不会听。 “就要!” 行吧…… 荆谓云在大小姐的强烈要求下,直接将人扛了起来。 他尽力放轻了力道,用手稳稳托着她,却不想少女看起来瘦,该翘的地方却一点也不差,曲线惊人。 裙子下摆堪堪落在膝盖的位置,小腿还在晃来晃去的,一点也不怕,看起来还挺开心的。 荆谓云的目光在时郁身后落了一秒,快速移开。 大小姐真的是想整死他。 荆谓云不敢走得太快,偏偏大小姐还用手大力地拍他后背,催促着:“快一点!” 然后,荆谓云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艹。” 惹~好凶。 时郁缩缩脖子,老实了一点,乖乖当个漂亮的挂件。 “啪——” 意外突生,大小姐的皇冠掉了。 时郁本能地伸手要去捡,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姿势,差一点头朝下栽下去。 吓得荆谓云连忙扶住她,也不敢在扛着她了,改为单手抱着。 少年瞬间冷了脸,眸子里透着野兽般危险的气息。 他那双眼睛,戾气很重,即使没什么表情的时候,都很凶,更不要说真的发火会是什么样子了。 “时郁,你找揍是吗?” 时郁还被抱着,比荆谓云高出半个头来,这会低下头,轻声问他:“那你会打我吗?” “为什么不会?”荆谓云反问道,像是在哄骗小孩子一样,引导着时郁回答自己的问题。 是啊,他凭什么要对她好? 这难道不需要个理由吗?大小姐能给他个理由吗? 结果时郁说什么,她说:“那你打吧。” “……” 荆谓云不吭声了,抱着人准备继续走,时郁却不干了,“诶诶诶”的叫着。 “我的皇冠掉了。” “那就扔了。” 闻言,时郁皱了皱眉,浅色的瞳,眸仁干净,“你生气了?为什么?” 荆谓云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怀疑大小姐酒醒了,说话开始正常了。 结果时郁抬起两只手,分别扶在自己脑袋两边,情真意切的开了口:“别低头,皇冠会掉!” 荆谓云:“……” 得,没醒。 最后,荆谓云还是把那该死的缠花皇冠捡起来了。 ———— 打开密码锁后,荆谓云把时郁放在床上,自己则准备去里面的房间。 这是个套间房,有两个房间,浴室也是分开的,大厅还有个大沙发,用来当床都足够了。 房间里的用品很全,冰箱里甚至都塞买了新鲜处理好的水果,还有各种饮品酒水。 可就在荆谓云转身要走的瞬间,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服。 大小姐端坐在床上,脚上的鞋子早就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索性,她后来也没走路,倒也不会着凉。 她就那么赤着脚,面无表情地抬头望着荆谓云,似在询问,“你要去哪里?”,又像是在说,“可不可以不走?” 无论是哪个意思,荆谓云都有点受不住,再继续下去,事情就会越发不受控制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更何况,他和她都喝了酒,酒精上头,思维也变得缓慢许多,同时又放大了平时拼命压抑克制的东西。 抓着衣服的那只手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只要荆谓云随便推一下,就能甩开。 可他不想推开大小姐。 荆谓云缄默不语,缓缓坐到了时郁旁边,一句话不说,从裤兜里掏出火机和烟。 他以前没烟瘾,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烟抽的越来越多。 坐他旁边的时郁直勾勾看着那个火机。荆谓云也不在意,手拿着火机,上下翻飞,给大小姐表演了个转打火机杂耍。 时郁没说话,但懒洋洋地抬起爪子,给他鼓了个掌,还挺给面子。 时郁:“……” 荆谓云:“……” 转完以后,荆谓云也觉得这个动作其实有点二。 他抽出一根烟衔在嘴里,低头点燃,呼出一口白色的烟雾。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大小姐的面抽烟。 身上有烟味,酒味,反正就是没有那种少年感阳光的味道。 荆谓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为了目的,他可以不折手段,不惜付出一切代价,骨子里流着的血是冷的。 什么君子绝不乘人之危,在荆谓云这里就是放p。在北园,你和那些疯子讲道理,他们只会以为你傻X。 从北园出来的人,都会多出几个标签: 渣滓,败类,社会垃圾。 幸运的是,荆谓云混得好一点,他能让那些混子跪在地上,一口一个云哥喊着。 不幸的是,他混的再好,也躲不过一个混字。 恰恰是这个身份,不断的把他和大小姐的距离一次又一次推远。 可荆谓云能怎么办? 做人一定要狠,也必须要狠,只有在别人眼里,当那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他们才会怕,才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来招惹你。 烟才抽了两口,荆谓云思绪却飘了很远。 直到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胆子特别大,一把拿走了他的打火机。 荆谓云:“???” 他一言不发,侧目看着时郁,眼里的戾意丝毫不加掩饰。 只是时郁貌似胆大到没边了,根本不怕。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紧盯着打火机,手上学着荆谓云之前的动作,“啪嗒啪嗒”的点火。 光是点着还不够,还要玩。 荆谓云感觉心底某处像被猫挠了一下,浑身燥热,不知名的情//愫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灰白的烟灰落了下来,荆谓云深吸了一口气,俯身拉开床边的柜子抽屉,想找一下烟灰缸。 结果抽屉打开的瞬间,就被荆谓云“砰”得一下关上了。 来法兰玩的人不少,自然也有过夜的,房间东西准备的很齐全。 嗯……什么都有。 荆谓云也没了找烟灰缸的心情,正烦躁着,大小姐手里的打火机玩脱手了。 上面还燃着火,垂直往下掉。 这一屋子的易燃品不必说,就大小姐身上那裙子,沾上一点,不出一会儿就能烧得干干净净。 好在荆谓云反应快,条件反射伸手接住打火机,把火机盖“啪”的一声重重扣上,同时不忘拿下嘴里叼着的烟,弹了下烟灰。 姿势有够帅的,但荆谓云心里可没那么平静。 荆谓云冷笑:“你当我脾气很好是吧?” “哈?”时郁还是那副反应有点迟钝的样子。 脑海里的系统简直没眼看,宿主今天丢人算是丢大发了,能把荆谓云气成这样,真不知道是该夸她还是骂她。 瞧瞧,多厉害啊! 以前那么作荆谓云都没发过火呢。 系统面对这彻底血崩的剧情,已经非常淡定了,稳如泰山,数据代码都不带闪动一下的。 呵,难道还能有比这更糟糕的场面了吗? 嘿,还真有! 只见荆谓云把烟灭了随手丢进了垃圾桶,蓦地压身,单手扣住时郁纤细的手腕,把人往前一拽。 剧情一塌糊涂不说,可能还要搭进去一个宿主,系统现在提不起劲儿,连阻止的话都懒得说。 随便吧,爱咋咋地。 荆谓云是真的气得不行,有心想教训下大小姐,顺带吓吓她。 时郁虽然喝多了,但不是喝傻了,发现荆谓云表情不是很对,用力往后拽了拽自己的手,才发现根本挣不开。 她茫然地抬头看荆谓云,眼里还带点慌乱。 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下一秒,时郁只觉得视线一阵天旋地转。 混乱之中,她抬腿去踹荆谓云,结果反被人桎梏住动弹不得。再想要翻身挣扎时,两只手腕也被钳住,狠狠按在她后腰上。 时郁:“???” 几番动作下来,少女头发都乱了,有几缕发丝不听话地落在前面,稍显凌乱。 时郁试着挣扎了两下,效果不佳,自己反而累的够呛。 她应该再继续挣扎的。 但是很累。 所以丧批懒懒地趴下不动了。 少女特别自然地趴在荆谓云腿上,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姿势有多亲密。贴蹭中,又无意间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让人身体再次一僵。 荆谓云感觉自己要被大小姐折磨疯了。 一向冷漠自持的少年,脸颊蓦地泛起红来,甚至连耳朵都没被放过,一片红晕。 荆谓云嗓音更哑了,“别乱动。” 说着,他扬手“啪”的一声抽了下去,力道不算大,没真使劲,吓唬的成分更多一点。 大小姐被打的一脸懵,还有点委屈,转过头看荆谓云,可怜巴巴的:“我没动啊!” “……”荆谓云心虚地别过脸,错开视线。 时郁不依不饶,开始翻旧帐,想用手指着荆谓云骂,结果发现自己手还被抓着,更气了。 “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没人欺负我,我才和你走的。”大小姐居然还记得当初荆谓云哄人喝解酒茶时说的话,而且条理清晰。 系统表示,这还要啥自行车啊!不得给她呱唧呱唧鼓个掌? 荆谓云没吭声,默默松了手。 结果大小姐直接一个翻身爬起来,跨坐在他腿上。 荆谓云:“艹?” 时郁眼睛瞪了瞪,“你还骂我?” 大小姐的身体很软,且又是这种亲昵的姿势,瞬间让从未和女孩子有过接触的荆谓云傻了。 “你先下去……” “下什么?你欺负我你还有理了?”大小姐狂怒。 “不是这个,你……” 荆谓云脸红的厉害,很奇怪,他喝那么多酒,脸都没红过,这会颜色却怎么也退不下去。 一向自控力极强的身体,这会僵硬紧绷的厉害,动都不敢动一下。 要疯。 作者有话说: 时祈:谢邀,统在看戏,挺有意思的!(嘲笑.jpg) 大家可以猜猜郁妹为啥想要肩上抱。 第45章 荆谓云清晰地感受到了生理上不受控制的冲动。 他抬起右手捏住时郁的下巴, 想把人的脸转向别处,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却不曾想,自己衣袖随着抬手的动作, 顺势往下一滑。 手腕上的咬痕露出来, 在少年的皮肤上很是显眼,那是大小姐的“杰作”。 彻彻底底留疤了,是个永久的痕迹, 烙印在手腕上, 也刻在心上。 荆谓云不准备在上面盖个帅气纹身遮住,也没有去医院祛疤的想法。 这是大小姐亲自给他“纹”的身。 他很喜欢。 只要一看到咬痕,荆谓云浑身就说不出的发麻, 开始不受控制,有什么东西悄然失控, 逃出了理智的范围。 就在这时,时郁伸出手指着荆谓云呵斥道:“还不赶紧给我认错!别以为装哑巴, 我就会放过你!” “对不——”荆谓云垂头,低声道。 不等“起”字的音发出来, 大小姐就更气了, 抬手拍在他嘴巴上,“啪”的一声清脆的响。 不是扇耳光那种打, 而是有点收不住力的拍。 细软的手指还放在唇上没有拿下来, 荆谓云微仰着头,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头顶的光被大小姐挡住了, 所有的一切被阴翳取代。 那片阴影似要吞噬所有理智, 将人拖进深渊中沉沦, 万劫不复。 谁说只有光才吸引人, 黑夜的月同样摄人心魂。 荆谓云像是和时郁一起坠入醒不来的梦魇中, 追随着本能,轻轻舔了一下少女的指尖。 时郁醉得厉害,没什么感觉,只觉得纤细的手指似被灼热的烫了一下。 她收回手,阴恻恻又带点哀怨地看着荆谓云,“我让你认错,你为什么道歉?” “……” “你知道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吗?对不起代表着你做了非常非常过分的事,要获取别人的原谅,而对方还不一定会接受。”大小姐说的很认真,挺像那么回事。 “……” 荆谓云不敢打断她,也反应过来刚才自己控制不住做了什么,低着脑袋不吭声。 “认错,是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而我听了就不跟你计较了。” 对不起和我错了,本意上来看,似乎没什么区别。 但在时郁的认知里,她听不了“对不起”三个字,有太多的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翻篇掀过去的。 说“对不起”对时郁来说是一种伤害。 无论是她和别人说,还是别人和她说,都是如此。 “我错了……” 少年慢慢慢慢地靠在时郁肩颈下方锁骨那里,声音沙哑微哽:“我错了,以后不说了,再也不敢了。” 下一秒,他发顶落下一只手,毫无规律地乱揉了一通。 荆谓云死死抿唇,不敢抬头去看大小姐。 他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却克制不住想要靠近她的本能。 偏偏大小姐步步紧逼,根本不放过他。 “那你再说怎么办?”时郁问。 莫名有种宫廷剧里上位者质问人的意味,这时候,如果换了剧里的人,大概会立马说一句,“再说就掌嘴。”之类的话。 可时郁打荆谓云那哪里是打,分明是往火上浇油,让人燃得更加热烈。 荆谓云沉默了好半晌,温热的气息呼在少女净白的锁骨处。 他闭上了眼,妥协道:“随你处置。” “好!”时郁同意了。 醉酒的她很好说话,仿佛别人随便糊弄两句,她都会深信不疑。 大小姐折腾了一晚上,很累,“惩罚”完荆谓云以后,身子一晃,直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压在他身上。 “砰——” 沉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也没多大。 荆谓云顺势往后一倒,两人深陷进柔软的床里,他抱着时郁翻了个身,改为侧躺着,同时把人调整了下姿势,让她枕在枕头上。 大小姐这会儿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稳,终于消停了。 荆谓云没闭眼,而是静静看着时郁抓着自己衣服的手。 她抓的很紧,非常没有安全感,像是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 荆谓云眼底涌动着暗火,心里清楚,这怕是个不眠夜。 他又摸出那个金属打火机,“啪嗒”一声打开,一簇不大的火焰冒出。 很神奇,就这么点火,却烫到人不敢去碰,又迷恋贪婪地宛如飞蛾扑火般,想要冲上去。 至死方休。 荆谓云喜欢的从来都不是烟的味道,而是火点燃烟的瞬间。 这个打火机,他用了很长时间,从很小的时候就拿着了,不止是抽烟的时候才拿出来。 心烦的时候,也会掏出来“啪嗒啪嗒”的点着火。 打火机是那种老款的型号,通体漆黑,因为用得久,上面有掉漆的迹象,还有几处似染了暗色,在黑色的地方,也能留下痕迹。 这个打火机,也代表着荆谓云那段黑暗的过去。 私生子的身份,让他成为最低贱卑微的存在,街上随便一个人都能出来踩他两脚,唾弃一口。 可他有个有钱的爹。 虽然那个爹从来没有管过他,但北园的人都知道,在南城,有个有钱的荆家。 为什么北园的人知道这些呢? 是荆谓云那个把他当摇钱树一样的妈,疯疯癫癫的到处炫耀,以为揣个种,荆家早晚就会把他接回去,她好飞上枝头变凤凰。 他妈绝对是魔怔了,每天晚上都会和他说,那个男人有多么多么的好,只是迫不得已才让他们母子俩流落在外。 事实证明,女人真的不要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男人身上。 尤其是人渣。 说实话,荆谓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借着酒劲和大小姐坦白一切。 他何尝不是活在伪装之下,活得痛苦,遍体鳞伤。 素未蒙面的父亲,好赌疯魔的母亲,记不清被多少人骂过,又挨过多少毒打。 他妈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歇斯底里,用尖锐的指甲抓住他的肩膀疯狂摇晃质问。 “你爸为什么还不来接我们回去?” “是不是你不听话,不够优秀!” “你给我去学习,去啊!” “……” 胳膊上的皮肤被指甲划破,身上经常多出青紫的伤痕,有棍子打的,有在外面被人欺负的。 没人会为那个年幼的孩子撑腰,没人会安慰那个年幼的孩子一句。 落在身上的棍子和拳脚,疼的让人止不出的发颤。 真的好疼啊! 荆谓云的手蓦然攥紧,把打火机扣上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他死死盯着大小姐的手,眼神中流露出最纯粹的贪念。 时郁,不要放手,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 时郁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她本就嗜睡,睡觉不挑地方,更不要说身下的床垫柔软舒适,而且被窝里也暖和和的。 她一向体寒,哪怕在被子里躺一晚上,可能都是凉的。 今天不太一样,暖的人像上瘾一般,让人不舍得醒来。 和时郁睡得舒适截然相反的是荆谓云,他几乎一宿没闲着。 大晚上的火被点着了不说,也不能灭,只能硬挺着,还得伺候大小姐,要多惨有多惨。 之前在时家别墅时,就是荆谓云一直照顾时郁,现在做起来倒也算是轻车熟路。 房间里女性生活用品也很全,卸妆水,化妆棉这些都有。 帮人把妆卸了以后,又要给人把头发上的皮绳和用来造型的发卡等等拆下来,以免大小姐睡得不舒服。 下次不能让大小姐戴偏长的耳饰了,那水晶吊坠上挂了头发,荆谓云费了近一分钟时间才摘下来。 忙碌了一晚上,荆谓云连里边的房间什么样子都没见到。 在天快亮的时候,他简单冲了下澡,直接躺在沙发上休息。合眼前,还不忘调好空调温度,怕大小姐着凉。 结果大早上七点,就有不长眼的过来“砰砰砰”的敲门。 声音很大,仿佛里面的人不开门,就要一直敲下去。 荆谓云脸色难看,瞥了眼床上翻身用被子捂住耳朵继续睡的时郁。 “艹!” 荆谓云声音很低的,哑着嗓子骂了句脏话。 他其实很少骂人,昨天加上今天,属实是让人十分不爽,浑身上下叫嚣着不适,头也疼的厉害。 偏偏这会儿有人过来打扰。 荆谓云异常烦躁,低着气压站起身去开门。 房门打开,没等他看清外面的人是谁,劈头盖脸先挨了一顿骂。 “小兔崽子,你找死是不是?你个畜生玩意,今天我非要把你废了不可!” 那人骂完以后,就要冲过来打荆谓云。 荆谓云连忙后退躲开挥过来的拳头,拳风擦着面上而过,足以见得来人用了多大力气,这一下若是打在他脸上,怕是都能破相。 “冷静,先生冷静,咱们先问问情况。”这安抚的声音一听就是高雅那个妖精。 “还问个p,我非打死他不可!” “……”高雅一阵无语但也表示理解,一边拦着时宴擎,一边冲着荆谓云使眼色,让人躲一躲。 结果呢?那愣头青反而不躲了,干脆站在了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时宴擎。 那眼神,那姿态,哪怕一句话不说,也有够拱火的了。 时宴擎气得不轻,一把甩开高雅,挥拳打过去。 这一拳毫不留情,把少年的脸都打偏了,唇角也被打破,有血流了出来,但他就是不躲不避,直挺挺站在那。 时宴擎呼吸有些喘,瞪着眼睛看他,“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了吗?” 荆谓云不在意地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沉声道:“您可以继续,不过时郁还在睡觉,麻烦您声音小一点,不要吵醒她。” “……” “或者,我们可以去外面。” “……” 这两句话把时宴擎整不会了,下意识往里面瞥了一眼,果然看到了还在睡觉的时郁。 他旁边的高雅更是用“你脑子没病吧?”的眼神看着荆谓云。 荆谓云知道时宴擎误会了,以为他对时郁做了什么才如此恼怒。 他的身份肮脏不堪,他生来坏胚,被误会实在是太正常了。似乎在旁人眼里,他这种人,做出什么恶劣的事情都正常。 无所谓,怎样都无所谓。 而且,时宴擎也不算误解,他荆谓云,确实觊觎人家的女儿。 喜欢这两个词对于他来说陌生又遥远,他不懂,但他知道,他想要时郁,那是一种强烈到冲破理智的贪念与妄想。 那无法克制压抑的侵占欲,让荆谓云自己都觉得,他在玷污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 可是…… 有些东西如果不去争取,就永远无法拥有。 恶人最擅长装模作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安静持续了很久。 少年站在门口,上身并没有穿衣服,昨晚洗完澡后,他实在是太累了,便这么睡下了。 也难怪时宴擎看到他第一眼就破口大骂,丝毫没有上位者该有的冷静与淡定。 换了谁看到自己女儿休息睡觉的地方,走出来一个没穿上衣的男人,不把那人打死都是轻的。 狠狠揍了一拳以后,时宴擎理智恢复了两分,开始打量着面前这欺负了他宝贝女儿的混蛋。 面相凶狠,听高雅说脾气不怎么好,减十分。 据说还是个流氓混子,在减十分。 才多大年纪,就学会仗着一张好脸,欺骗小姑娘,和女生开房间了,简直禽兽不如,臭不要脸,再减!!! 时宴擎粗略算了算,嗯,扣分扣到负数了,还负的不少。 他沉了沉声,道:“你们昨晚……” 行吧,时宴擎还是有点拉不下脸问那个问题。 荆谓云抓了抓睡乱的头发,在两人的注视下,转身去了沙发那里,拿起白衬衫就开始穿。 简单明了的动作摆明了,他昨晚是在沙发上度过了一夜。 时宴擎松了口气。 心里暗骂,这小子真特么是个闷葫芦,让他干着急,解释一下能死啊! 不过,换个想法来看,他闺女那么漂亮,喝醉了躺在旁边的床上,这小子真能忍得住? 该不会……不行吧? 荆谓云系扣子的手指忽地一顿,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暗流涌动。 高雅眼睛顿时一亮。 少年抿唇沉默的样子,透着股“禁欲”感。生人勿进,脾性难测,眉宇间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戾气。宛如随时可能出刀的利刃。 谁说只有男人看女人才会有欲望? 这小子脸上带着伤,一抬眼的动作,就能让人心里生出一种想要摧毁他的感觉。 黑色的皮带紧紧扣在腰上,也不知道,谁有那个本事能让他陷入疯狂。 想想就刺激。 就在这时,高雅发现荆谓云看向了自己,她当即回给对方一个笑容。 结果,荆谓云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高雅:“???” 蓦地,她感觉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有点邪门,他那双阴鸷的眼眸,好似能穿透一切,看到人类内心深处最卑劣不堪的一面。 一个高中生而已,能凶狠可怕到哪去? 可诡异的是,高雅就是觉得他不对劲。 “跟我出来。”时宴擎板着脸,冷声道。 荆谓云已经穿好衣服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着时宴擎出了门。 见状,高雅挑了挑眉,用手指卷起一缕秀发,笑道:“劝你态度诚恳些,问什么就答什么,攀不上高枝也没事,姐姐干这行,看过太多摔下去的了。” 荆谓云没理。 时宴擎脚步不急不缓,和方才随便动手打人的冲动姿态相差甚远,步伐沉稳,带着久居高位的气势。 他没说去哪里,始终沉着脸。 荆谓云也不问,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直到他们停在某个门前。 房门打开,入目便是富丽堂皇,装修奢华的书房,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安神香味,不知用了什么牌子的熏香,幽静淡然。 脚下是松软的地毯,人走在上面不会发出声响。 在往里面走,就看到一个女生穿着淡雅,和高雅完全是两种极端,有点像是茶艺师那种衣服,干干净净,面容清秀。 “时先生。”女生起身,礼貌问好。 时宴擎点点头,“你先出去吧。” 说完,他走到一个红木桌旁的太师椅坐下,右侧是一扇巨大透亮的窗户,刚好对着外面的街道,从这个位置向外看去,能清楚的看到南城最繁华的一片街道。 时宴擎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也没理会还站着的荆谓云,存心要晾一下他。挫一下这少年的锐气和锋芒。 哪怕脸上的伤隐隐作痛,荆谓云依然目不斜视,毫无畏惧,背脊没弯下一分一毫。 少年漆黑的眼瞳涌动着不散的躁戾。 不知过了多久,时宴擎的声音在书房响了起来:“年轻人戾气别太重,你这幅样子,是要去杀人吗?” “谓云不敢。” “不敢?我看是没你不敢的吧?” 作者有话说: 时宴擎:我非打死这欺负我女儿的狗东西不可!谁也别拦着我!(暴躁.jpg) 荆谓云:好困,好累,好烦。 第46章 时宴擎说着, 抬手大力拍在桌子上,那红木桌子肉眼可见的颤了颤,不难想象, 这一耳光如果抽在人脸上, 会是何等的惨烈。 他想不明白,荆家是怎么把一个好好的孩子折腾成这样的。 说是要接回来,又始终不管不问。 要不是那天他刚好在场, 想着不过是多个人, 多口饭的事。正好他和夫人在外很忙,没人陪女儿,有个年龄相仿的玩伴陪着, 应当不错。 可结果呢? 这混小子当真是给了时宴擎好大一个惊“喜”。 他接了高雅电话后,连夜赶飞机风尘仆仆地跑回来, 到现在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 已经要气死了。 真特么造孽! 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引狼入室啊! 时宴擎气的猛喝了两口茶, 那样子明显不是品茶, 而是在压着火。 “你在北园的事我听说了,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跟我傲?”时宴擎把整个后背都靠在沙发上, 像是在抓住一点时间都要休息一下, 累的不行。 “打架,斗殴, 喝酒, 抽烟, 来南城了也不消停, 领我女儿去局子溜达一圈。” 说到这, 时宴擎顿了顿,神色逐渐威严,“你以为,你当个老大,别人喊你几声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告诉你,我随便一句话,你连死在哪的都不知道!” 时宴擎话说的特别重,犀利的话语,如同剑刃,毫不留情地插在少年身上。 荆谓云攥了攥拳,黑眸中渗出的情绪,远远超过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状态。 只觉得自己像是一脚踏进沼泽之地,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名门贵族,英才俊杰,南城这么多公子哥,未来求娶时郁,想要联姻的人,能把门槛踩烂,你觉得,你能在这里排得上号吗?” “你一没背景,二没家世,凭什么?还是说,你觉得你能扳倒在荆家待了十八年的荆延旭?” 很残酷也很现实,时家大小姐凭什么看上一个在阴沟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荆谓云任由指甲嵌入掌心,渗出血来。 他所有的骄傲与自尊,在别人眼里什么都不是,被人肆意践踏踩过,丢进水沟里,腐烂不堪。 “时先生,我没想娶时郁。” 此话一出,时宴擎准备继续威胁的话全卡在嗓子眼,被狠狠一噎。 “你不想娶她,你和她在一起又搂又抱的,怎么,用不用我丢你进漾西海里清醒一下?” 南城富,北园混,缇东院,漾西海。 这四小句,除了偏远小山村不知道以外,几乎当地每个人都知道。 和字面上的意思一样,南城富有,多出富家子弟。 北园混子窟,多是社会败类。 缇东院,是在东边有个学校缩写是东院,学校很出名,据说聚集了很多高考状元,牛逼的不行,没有真材实料,根本摸不到校门。 漾西海,是西边的一个海,每年都会死几个人。特别深,基本上掉下去就没有生还的可能,打捞都得捞个好几天。 时宴擎摆明了是在威胁人。 荆谓云却猝然一笑,牵扯到嘴角的伤,让他的表情显得有几分狰狞。 时宴擎见过不少人,和荆谓云这么大的,哪个听了他的名字不哆嗦几下? 在他面前这么疯得还是头一个。 “你笑什么?”时宴擎皱了皱眉问道。 “我笑时先生在给我机会。”荆谓云低着眼笑,身上那股子戾意在想到时郁时,悄无声息散了不少。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给你机会了!”时宴擎气的想把杯子砸过去。 “您质问我凭什么和时郁在一起,而不是说我不可以和她在一起。” “……” 时宴擎默了默,没说话。 好像是这么回事没错,但他是想让这小子知难而退,怎么还起了反作用? “所以,我现在没想娶时郁,更不会做出格的事。” 时宴擎想说,那你就赶紧滚蛋,可这话还没说出口。 人家紧接着又来一句,“但不代表以后不会。” 时宴擎差点被荆谓云气笑了。 这狗东西,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被这么一条疯狗盯上,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漂亮话谁都会说,哦,我现在没钱没房没车,但我会对她好,以后也会努力的,你在这给我画饼玩呢?” 时宴擎说完以后,就等着荆谓云的反应,准备在好好教育一下这小子。 结果,他等了大半天,荆谓云幽幽地甩给他两个字。 “没有。” 时宴擎想骂人,是真的想。 他就没见过比荆谓云还气人的。 你说你要泡他女儿也就算了,好歹来几句保证,态度诚恳点吧? 这人倒好,吭呲瘪肚说不出一句好话来。 时宴擎是真的好奇,他是怎么把他女儿拐跑的,难道是靠那张脸? 就在时宴擎犹豫要不要把眼前这人揍得脸破相时,手机突然震动。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高雅打过来的。 大早上的高雅能有什么事? 接起电话的瞬间,不等时宴擎“喂?”字说出口,就传来高雅焦急的喊声。 “时先生你快来,大小姐出事了!” 时宴擎腾得一下站起来,焦急地问道:“小郁怎么了?” 下一秒,原本还站在桌前的少年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喂你等——” 身后传来时宴擎的喊声,荆谓云仿佛听不到,只想快一点赶到大小姐身边,再快一点。 他才离开多久,他的大小姐怎么就出事了? 走廊上格外安静,只有荆谓云一个人疯了似的狂奔。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时宴擎恐怕都不知晓时郁的病。 那个独自被困在黑暗世界里的少女,明明身在泥泞,却还是会为了他站出来,用那瘦弱的身体,承受所有狂风暴雨。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情变了味。 让那混乱不堪的人生中,多出了一份执念。 是在教室里,她找借口让他去处理伤?还是在体育馆,在所有人冷眼旁观时,只有她毫无畏惧地站了出来?又或是,漆黑无人的小巷,只有她找到了他? 这强烈的感情来的突然也疯狂,带着能摧毁一切的气势。 ———— 重回到房间时,门并没有锁,荆谓云直接走了进去。 高雅守在洗手间的门口,转来转去,来回踱步,看到荆谓云来了,眼睛顿时一亮,连珠炮一般一股脑说道: “你们走以后大小姐就醒了,跑到洗手间一直吐。我去给她倒水,等我回来以后大小姐就把门锁上了,无论我怎么喊怎么叫都不理我。在里面快有十分钟了。” 荆谓云走过去想要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动。 “时郁!时郁!” 荆谓云用力拍着门,大声喊她的名字,仅仅一门之隔却听不到一点动静。 高雅这会也没了故意逗荆谓云的兴致,好看的眉紧皱在一起,“要不要叫人砸门?” “没有备用钥匙吗?” 高雅摇头解释道:“我们从来不留备用钥匙,来这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倘若有备用钥匙,不好……一般真有事都是直接砸门了。” 这时时宴擎也赶来了,他只比荆谓云落后几步远。显然也很担心时郁的情况。 他先是四下打量了一圈,没有发现时郁的身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这个掌握南城经济命脉的时家当家人,又何尝不是一位普通的父亲。 听高雅又说了一遍情况,时宴擎怕时郁在洗手间里出意外,当即想要破门进去。 却不曾想,一个身影挡在了前面。 “不行。”荆谓云用力咬着牙,哑着声音挤出两个字来。 时宴擎急红了眼,一把拽住荆谓云的衣领要把他推开,怒吼道:“滚!我女儿在里面。” “不行!” 荆谓云不甘示弱直直对上时宴擎的目光,那双漆黑的眼中满是狰狞。那架势,仿佛时宴擎今天就算是把他活活打死在这,他也不会让开。 时宴擎好似一瞬间就失了气力,脸上带着些许疲惫。 “说吧,为什么?” 从荆谓云听到电话的刹那就跑出去的行为,时宴擎不怀疑这个少年对时郁的感情。 情感上,他其实觉得这个少年很优秀,可理智上,他无法认同。 “她是自己反锁门的,她不想有人进去。” 荆谓云紧抿着唇,用身子把身后的门挡得严严实实。 是了,高雅说,大小姐睡醒后就跑去洗手间吐,这很正常,醉酒第二天恶心想吐太正常不过了。 问题是,高雅去倒水以后,大小姐为什么把门锁上了。 另外,大小姐很嗜睡,哪怕周围环境很吵,也不会影响她的睡眠质量。平时不上课时,她在家能睡到中午才醒。 今天为何醒的这么早? 锁门这个行为绝对不可能有人逼迫她。 也就是说,时郁是自己不想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荆谓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按进了水里。 分明周围都是空气,可却觉得肺部堆满了水,无法呼吸,疼痛难忍。与时郁一同深陷进那逃脱不出的漩涡中。 时郁到底是多没有安全感,才会选择躲在洗手间,靠着这脆弱的一扇门,封闭住自己。 把自己关起来。 没人知道,后背抵着门的荆谓云挡的根本不是门,而是脆弱易碎的少女,最后的心理防线。 这个防线绝对不能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对待时郁,永远不可以用强的,那样只会把她逼的越来越远。最后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就像,紧绷的琴弦,终会断裂。 “你就这么肯定?”时宴擎讶异道,看着荆谓云的目光很是复杂。 荆谓云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时宴擎无奈妥协了,“那行,我就在这看着,倘若小郁有半点差错,我会让你连明天的太阳什么样都看不到。” 荆谓云没有保证什么,慢慢转过身,面对着门。 大小姐喜欢什么?在意什么? 好像没有太喜欢,太在乎的东西。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总是左边写着“随便吧”,右边写着“我累了”,综合在一起就是,“全特么给我滚,老子要睡觉。” 至于为什么爱睡觉,没人能给出答案。 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时郁在靠睡觉来逃避什么。 荆谓云理解时郁,在那昏暗到不见一丝光亮的人生中,他与她都是对方仅有的一簇能够焚尽一切的火焰。 “时郁,你怎么了?” 熟悉的话语在校运会前期荆谓云也说过,只不过,当时是在舞蹈室,他和她之间也没有隔着门。 是啊,时郁,你怎么了? 不是和你说了,无论是什么情绪都可以发泄给我吗? 小骗子。 明明在心声里说,会相信我,一直都信的。 荆谓云从来不会对时郁说,“你要坚强一点。”、“你不要想太多。”、“快振作起来。”、“你现在过得有什么不如意?”…… 这些话实在是太虚无飘渺了,甚至可能会让人因为这几句话而撒“我很好,我没事。”这种谎言。 她不好。 她如果好,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人总是会在事情发生后,满怀关心的去安慰,去帮助。殊不知,有时候正是一些看似安慰的话,却让人越陷越深。 毕竟,痛苦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啊! 时郁害怕伤害他人,同样,也害怕他人的善意。 她似乎不太会回应这一类的情感,当初梁恬不过是给她买了一杯奶茶,她就手足无措慌乱地不知作何反应。 少女脆弱到随时可能消失,离所有人而去。 “昨天掉的皇冠,你还要吗?”荆谓云声音嘶哑。 里面的时郁没理。 下一瞬,却从门后发出了细碎的响动。 那声音很轻很轻,轻到荆谓云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一旁的高雅和时宴擎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会错过什么。 “啪嗒”荆谓云弄响了金属打火机,和昨晚一样,他用手指操控着火机,灵巧的杂耍着。 转打火机是没有声音的。 可荆谓云转完以后,却像等待夸奖的小孩子一样,问着里面的人,“你这次怎么不给我鼓掌了?是觉得没有昨天转的好吗?” “……” “不欺负你了,火机给你玩好不好?” “……” 荆谓云没有一句话是在问时郁现在在干什么,情况如何,愿不愿意出来。 而是东一句西一句的和时郁闲聊着。哪怕里面的人不会给他一点回应,他依然自顾自的说着。 少年心上如同被钝刀子缓慢割着一样,没有一下是出血的,却没有一下是不疼的。 他对着那扇门说了好多好多,全然没有之前在书房时不善言辞的模样。 时宴擎和高雅始终保持着沉默,只是看向荆谓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敢置信。 很难想象,那个满身戾气,犹如恶犬一般的少年,会如此温声细语,低声下气不求回应的与人讲话。 他在大小姐面前,真的一点也不凶。 他甚至…… 快要哭了。 “时郁,你还要我抱你吗?”荆谓云忽然道,声音痛苦且沙哑。 下一秒,洗手间内传来少女破碎不堪的抽噎,她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那是永无止境的绝望,濒临死亡的哀嚎,不断撕扯的伤口,哭不出来的眼泪。 那里是少女心中关着魔鬼的地方。 随时有可能撕碎牢笼,冲出来把人吞噬殆尽,一点不剩。 “叩叩……” 荆谓云屈指在门上轻敲了两下,然后轻声道:“别怕……” “砰!” 一声巨响,少年抬腿狠狠踹在门上,房门猛地一颤,锁扣处却依然死死扣在门框卡槽里。 像这种地方的门,大多数很难一脚踹开,这不是力气大不大的问题,而是绝大部分的门都很难被破开。 一般高级酒店等场所,会备有破门而入的工具。 高雅走上前道:“你这样太费力了,我叫人……” 荆谓云没理,显然是不准备用专门的破门工具。 高雅还准备说什么,被旁边的时宴擎拦住了,“让他继续。” 时宴擎注意到,荆谓云根本没有踹门锁的位置。 他是故意,不直接踹开这扇门的。 作者有话说: 其实大小姐在聚会时就不舒服了,只是没和人说过。 第47章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荆谓云差点以为他的大小姐什么都不要了,连他都一起扔了。 时郁,开门…… 这扇门要大小姐来开才行, 不然, 大小姐以后遇事只会再次缩进去。 一次比一次严重,直到房门再也无法打开。 “咔哒——” 突然,洗手间的门锁发出一声轻响。 荆谓云没有一秒犹豫, 当即拉开门钻了进去, 同时“砰”的一声大力把门关上,差点拍在要一起进来的时宴擎脸上。 “咔哒。”门又被锁上了。 时宴擎气得没忍住大骂:“小兔崽子,你把门给我打开, 让老子进去,你当着我面都敢混了是不是?你信不信一会你出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旁边的高雅听得直乐。 时先生一会儿说打断腿, 一会儿说要剁人手,可人家荆谓云不还是好好的站着, 还当着他面泡他女儿。 谁能想到外表一本正经严肃的时宴擎,私底下因为女儿谈恋爱的事, 气的直跳脚? “时先生, 年轻人的事,有年轻人的解决方法, 大小姐这个年纪, 也正好在叛逆期,你若是越逼她, 她越是和家长对着干, 只要不做出格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 高雅笑盈盈地劝道, 心里觉得那少年应当是个拎得清情势的。 谁料她劝完以后, 时宴擎反倒眉头紧皱,“叛逆期?她都跟我叛了十几年了,还没过吗?” “……” 高雅无言以对,她一直在法兰,倒也听说过这个时家大小姐的事迹。 爱玩,爱疯,骄纵任性,嚣张跋扈,之前还在法兰逼一个不小心撞到她的服务生下跪道歉。 总之要多过分有多过分,没人受得了,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转了性子,突然不来法兰玩了。 等大小姐再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个荆谓云。 也许,爱情真能改变一个人吧。 可能是往好的方向改变,也可能是坏的。 “算了,我算是管不了她们了,大老远赶回来,连我这个爹都不看一眼,我看她心里就只有那个混小子了。” 时宴擎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准备再进去了,但还是怕俩人会在里面出什么事,便去了沙发那边坐着等。 高雅去烧了壶水,给时宴擎泡茶去火,同时拿了些糕点水果过来。 “时先生,要不要弄些早餐,等大小姐她们出来,一起吃个饭?” “不吃,气饱了。”时宴擎没好气道,抬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似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高雅,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 “什么?” “时家又不是只开会所,正经工作有的是,你没必要把自己搭在这上面,我当初就说过,你若不喜欢这一行,随时可以换。” 闻言,高雅摇了摇头,“您救了我,我说过替您管理法兰的。” “……”时宴擎没有说话。 “我尊敬您,当初是您救了我出火坑,要不是您,我早死在外面了,这份恩情,高雅一直记着。 说着,高雅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了,开始湿润。 她这一生不容易,辗转于各种男人之间,无数个日夜身上是用水都洗不净的痕迹。 她知道怎么去利用自己的条件,少受一些罪。 名字高雅,人却不高雅,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高雅就觉得这是捅在心上的一把刀。 但哪怕是她这种人,也知道一个“恩”字。 所以,无论她在别人面前浪成什么样子,在时宴擎面前,绝不敢放肆,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有的只是尊敬。 “你自己决定吧……” 多说无益,时宴擎便不再说了。 ———— 发病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仿佛连呼吸都是一种痛苦,都是罪过,只能无力地蜷缩在角落,一点一点把自己缩小,好像这样就可以不被人发现,不被人注意到。 时郁从记事开始,就是在福利院,那里有很多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 有因病被父母遗弃的,有家里遭变故的,有在医院捡到的,太多太多了…… 经常会有人来福利院看她们,那些人的目光好似在挑选着优秀的商品。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他们的眼神明显写着:“有没有听话的孩子?”,“有没有漂亮的孩子?”,“有没有……” 院长告诉孩子们,要感恩,因为这些人是来救她们的。 所以每个孩子的眼睛都亮晶晶的,期待着外面的世界,想要出去看一看,想要拥有一个家。 他们就像是被关在宠物店笼子里的小猫小狗,看到有人来,就会伸出小爪子去讨好人,想要换取一丝幸福。 他们用眼神恳求着:“带我回家好不好?” 时郁比较喜欢留在福利院,不知道为什么,很小的她,却已经明白,自己是被世界所抛弃的。 正常的孩子,是不会出现在福利院的。 这里有好多不太正常的孩子,是福利院收留接纳了他们。 根据国家要求,只有三类不满14周岁的孩子才可以被领养。 1.丧失父母的孤儿。 2.查找不到生母生父的弃婴。 3.特殊情况下无法抚养的孩子。 时郁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类,院长也没和她说过。 她是那众多孩子中的一个,她亲眼见证,孩子们眼里看见人时亮起来的光,和未被选中后又是如何暗下去的。 久而久之,大家都麻木了。 他们盼望着有人能来看他们,期待着有人能来带他们走。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被反复筛选挑剩下的劣质品。每当有人踏进福利院的门时,就要积极的展示自己,希望自己可以成为那个幸运儿。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时郁见过失去双腿的残疾儿,每一次被人看到,那些人眼中都流露出同情,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时郁也见过在他人鼓励下,艰难地吃饭,费力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的孩子,她站在人群里,随着老师一起,为他鼓掌。 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这里的孩子大多患有皮肤饥渴症。 他们渴望被人拥抱时的那种温暖,贪恋地不舍得放开手。 他们知道,自己要乖,要听话,被抱的时候会开心的不得了,哪怕被松开了手,也会懂事地默默转过头。 踏进福利院的瞬间,心上会涌上一股无法言述的酸楚,会生出一种不敢再去的心理。 可那里,却是时郁从小生活的地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白天与黑夜。 福利院有长得漂亮好看的孩子吗? 当然有。 人天生有对美好事物的欣赏能力,这种孩子反而会受到更多关注。 时光福利院的院长很好,会征求孩子们的意愿,问他们,喜不喜欢今天来的叔叔阿姨,愿不愿意成为他们的孩子。 基本上很少有孩子不同意。 偏偏时郁就是其中一个。 不知为何,她讨厌自己像是货物一样任人选择的视线。 她很敏感。 有时看到人时,会不说话的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 她能看到,有的叔叔阿姨会对那些智力低下的孩子们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哪怕只有一瞬。 是人都会有脾气不好,生气发火的时候。 时郁也没有对人类死心,只是不想去奢求“爱”,她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密不透风的世界里。 因为见惯了失望,所以从不有希望。 没有一个人会接受她的,大家都会不耐烦的,所以,她还是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 时郁像是一个一碰就会碎掉的精致瓷娃娃,受不得一丝一毫的伤害。 却还是拼尽全力,不想让其他人困扰。 【走啊!】 【不要看我,不要……】 【没有人需要我,大家都会离开我,都会厌烦我。也没有人不会离开我,小抑是这样,院长奶奶也是这样,都不要我了。】 五官精致绝美的少女,内心却有无数处撕裂到久久不能愈合的伤口。 那些伤口不会愈合,如影随形,死死纠缠,不断溃烂着,提醒着她:她是一个不被需要,甚至不该存在的人。 那不是堕落,而是对自己清醒的认知。 一天比一天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存在是个错误。 然后,在时抑死的那天,世界再无光亮,徒剩空洞虚无。 时郁茫然地蜷缩在洗手间的角落,脑海里似有一个小人在说:“去死吧,去死吧,死了就解脱了,就凭你,还想救时抑?你忘了时抑是怎么死的了吗?” “时抑是被你害死的啊!” “你个杀人犯!” “那天死的人应该是你,而不是时抑!” 时郁不敢在听那斥责的话语,慢慢地抱住了发疼的脑袋。 头好疼,好难受,晕乎乎的想要吐,意识也开始混乱,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全身止不住的颤栗。 昨天还一字肩漂亮的连衣裙,今天却觉得它什么都挡不住,好冷好冷。 她头发也被自己抓乱了,指甲不知道抓到哪了,指甲缝隙里猩红一片。 少女拼命地往角落里躲藏着,一如当年那个缩在墙后偷偷看着外面的小女孩。 路过的行人好多好多,却没人肯在这里驻足停下。 小女孩看见,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满脸笑容地任性撒娇,朝父母张开双手索要拥抱。 父母会弯腰抱起孩子,抱着他转圈,单手拥在怀里,举高高,骑肩膀,又或者是其他的抱法。 天呐,原来,小孩子可以有这么多抱的方式。 小女孩第一次知道。 自己如果被领养的话,也会被人抱吗? 那是小女孩久违的生出了想要被收养的想法。 她也好想被人抱在怀里,举得高高的,看看那里的风景,和现在看到的有什么不一样。 她是不是太贪心了? 所以老天才要这么折磨她。 时郁难受的想哭,可最后只是咬在自己的手腕上,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砰砰砰……” 房门发出极大的拍门声。 时郁听不真切,只是缩着身子,不断在内心哀求: “不要进来,不要看我。” “不要再管我了……” 有谁在叫她的名字,她听不清,反而逃得更远了。 脑海里的系统简直要急疯了,看着那上下快速浮动的绿色数据,拼命大喊着。 时郁却也听不见,反而无意识地用头撞了几下墙。 【好吵。】 【好吵!】 系统感觉运转的动力炉痛得他说不出话。 好奇怪,他只是一个数据,他为什么会感觉到难受? 宿主在原来的世界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会系统也顾不上隐私不隐私的了,强制申请权利,获得了时郁过往的资料。 得到资料的瞬间,系统快速着阅读上面的信息,当看到某一句话时,差点崩了。 【时光福利院:时郁,被收养又被弃养多次。】 在往下看去,上面详细记载了时郁为何被弃养,又是如何被院长接回福利院,自此再也不愿被人收养,在福利院长大成人。 在福利院的时候,时郁遇到了傅云礼。 然后,院长奶奶因年岁过高,退休了。 再然后,傅云礼意外身亡…… 【时郁曾多次自杀。】 看到这时,系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和时郁第一次相遇,时郁会是那么的狼狈。 系统想哭,可他只是一个系统,作为统,他根本不会哭。 他不该拥有人类的情感的。 他的作用是让各个世界在宿主的带动下运转。 说好听点就是,救一个世界,让世界“活”过来。 可现在,他连他的宿主都救不了,谈何救世界? 系统声音染上了颤音:【时郁,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很多的,你别憋着……】 【我不是叫时祈吗?我祈望着你能拥有美好的未来呀!】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我们系统没有死亡,没有尽头,更不会有离开。】 【你要是觉得哪个世界待的不舒服,我可以领你去不同的世界。】 哭啊! 哭出来! 为什么不和人哭,为什么从不说自己的委屈? 是害怕会再次被抛弃吗? 醉酒后,少女小心翼翼地问少年:“你为什么不抱我了?” 谁也不知道,她那时是有多么的害怕被拒绝。 更没有人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勇气,才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在少年伏低姿态,甘愿称臣时,平静地说出六个字。 “现在,抱我起来。”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少女就已经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试探着轻轻拉住了少年的衣角。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挽留谁了。 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能甩开她的手,毕竟她根本抓不住谁。 “我要你单手抱我。” ——他肯定不会抱我,毕竟他手上有伤,我还那么欺负他,他一定讨厌死我了。 “大小姐是小孩子吗?” ——不是,只不过小孩子的时候,没被人抱过。 “想我怎么抱你?” ——干嘛问这么难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呀。 就肩膀上吧,那里一定是最高最高的地方! 要被抱了吗? 是要被抱了吗? 真的可以吗? 怎么还要讲那么多道理,不想听,快一点,快一点找到我,快一点抱我,好不好? “时郁,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 “昨天掉的皇冠,你还要吗?” 【不太想要了。】 “时郁,你还要我抱你吗?” 时郁抱住了头捂住了耳朵,可这句话却仿佛能够穿过所有迷雾与黑暗,直抵到她的耳中。 这句话,轻而易举打碎了少女竖起的高墙。 在那片漆黑深渊中,在无数绝望和崩溃中,有人脚踏沼泽,满身污泥,却坚定不移地朝她走过来。 万丈悬崖边,冰冷的寒风掀起少女的衣裙,却有一个人没有丝毫畏惧,和她一同站在随时可能坍塌的土地上。 那人一言不发,只是帮她按住被吹起的裙角。 甘愿坠入黑暗,一同沉沦溺死在其中。 少年从未站在阳光下拯救过谁,他只是,陪她一起走进了黑暗。 然后,两个人一起寻找前进的方向。 门被推开的瞬间,时郁连动都不敢动,她甚至没有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就落入了温暖的怀抱。 “时郁……”荆谓云哑着嗓子叫她的名字。 时郁身子发着抖蜷缩在他怀里,像只受了惊的野猫崽子止不住地颤栗。 “我来抱你了。” 没有安慰的话,只有一句“我来抱你了。” 踹门的声音真的好大好大,大到时郁听了都害怕,可是外面的人对她说,“别怕。” 荆谓云在干什么? 他是在帮她赶走那些欺负她的坏人吗? 可是他怎么那么慢,太慢了。 还要她去接才行…… 时郁用手去推荆谓云,用仅剩的力气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却被他紧紧抱着,怎么都不肯松手。 然后,荆谓云就注意到了她发红发肿隐隐破皮的额头。 那是大小姐自己撞得。 荆谓云没说话,单手拢起时郁额前的碎发,将乱糟糟的头发往后捋,露出那道清晰的伤痕。 少女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唇上被自己咬破了好几处,有血珠渗出。 荆谓云俯身压了下来,头顶的灯光被挡住,落下一片暗淡的阴影。 时郁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眼睫细密卷翘,微微颤动着。 她不知道荆谓云要干什么,但她都这么作了,荆谓云想要怎么对她,貌似都还可以接受? 空气很安静。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就在时郁想要睁眼看一下的时候,额头上的伤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少年弯着腰,一手托着她的脑后逼她仰起头,另一只手则用力揽着少女纤细的腰肢。 他保证过的,绝不做出格的事。 他只是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在时郁的额头上,仿佛这样子就可以替她分担疼痛。 而就在这时,时郁的手忽然落在了荆谓云的腰间。 那只手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像是快要渴死的人找到了水源,贪恋不舍,又想一饮而尽,自私的不愿分享给他人。 “荆谓云……” 时郁小声喊着,明明那人就在自己面前,却还要确认着什么。 “我在。” “荆谓云?” “我在。” 那个声音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说着“我在。”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鼻尖轻蹭了一下,荆谓云甚至能感受到大小姐滚烫的呼吸落在自己脸上。 额头相抵,荆谓云听到她染上哭腔的嗓音,很轻的近乎于平述道:“荆谓云,我难受……” 荆谓天抬手动作轻柔的帮时郁一点一点捋顺头发,嗓音带着哑问她:“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这章我是边哭边写出来的,大小姐真的有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去接纳云哥。 第48章 时郁说话的时候还窝在荆谓云怀里, 浅色的眼瞳低垂着,看起来乖的不行。 “头好疼,也好晕, 还想吐……” 荆谓云稍稍放松了一分, 还好,这些都是醉酒后的正常反应,不过若是频繁呕吐, 面色苍白, 血压下降的话,还是要去医院一趟的。 昨天他真是酒精上头了,居然敢让大小姐喝那么多酒。 “我的错, 不该让你喝酒的。”荆谓云低声道歉,把脸埋在时郁肩膀处轻轻蹭了一下, 带着一丢丢委屈问:“认错了,能不和我计较吗?” 算起来, 他在时郁面前真的认了好多错,有大小姐无理取闹让他认的, 有自己无可奈何只能认的。 真是面子里子全不要了, 若是让陈浩屿他们看见,能笑话死他。 可是他能怎么办? 他好怕大小姐和他计较, 不原谅他了。 小姑娘身子软软的, 又瘦又轻,那目光清澈见底, 一眼就能让人溺在平静的湖水中。 时郁现在还处于没缓过神来的状态, 不怎么爱说话, 大脑一片空白, 也没心情想乱七八糟的事, 心声安安静静的。 她逃避倾向很严重,能和荆谓云说出自己难受,已然是极限了。 过了好半晌才小声道:“不计较。” 荆谓云又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嗯……” 时郁点点头,然后又是很久很久的沉默。 她这会还攥着荆谓云的衣服,小心翼翼捻着一小块布料,捏出了褶皱。 荆谓云低头看过去,发现了她指甲缝隙里的血丝,呼吸一滞,强忍着想要问她的冲动,心疼得要命,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在这种时候,绝不可以有任何强硬的方式。 现在时郁和在舞蹈室发病时还不一样,那时荆谓云可以逼她发泄出来,可这次,明显不行。 荆谓云用手揉了揉时郁的太阳穴,帮人缓解头疼。随后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醉酒后可能出现的反应。 “胃疼吗?” 闻言,时郁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荆谓云眉头微蹙,想到了什么,问她:“肚子疼?” 大小姐点头代表她身上确实有哪里在痛,摇头是在否定疼痛的位置。和胃疼相近的,也就是肚子痛了。 时郁不吭声了,没反应的样子,像只做错了事害怕被批评训斥的猫,只敢用爪子勾着人的衣服不撒手。 荆谓云犹豫了两秒,斟酌着语气道:“我可以碰你吗?” 听到这句话,时郁有点疑惑地抬起头,眼神中明显带着不解,那表情就好像在说,“你不是正在碰我?” 荆谓云本来也是在征求大小姐的同意,看她这表情,就知道是允了。 他慢慢地隔着衣服,把手贴在了时郁的小腹处按了按。 他手很热,触碰到的瞬间似能把人灼伤了一般,大小姐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躲开以后,时郁又似感觉到了什么,连忙扑回去抱住荆谓云。 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她本能地抱得更紧一些,仿佛是溺水者用力抓着最后的浮木。 那是一种潜意识的依赖,像是身体上的记忆告诉她,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少女抱着温暖源抱了好久好久,才愿意开口,低不可闻地小声道:“我生理期……” 荆谓云怔了一瞬,蓦地把人横抱起,再也控制不住了。 少女像个失了灵魂的娃娃,又乖又听话,软绵绵窝在他怀里,甚至能听到他那有力让人安心的心跳声。 好暖。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除了毫无血色以外,看不出一点其他情绪。 荆谓云的动作很突然,换了旁人可能会被他吓到,时郁却不会。 她就那么呆呆地任由荆谓云把自己抱出了洗手间。 看到两人走出来,时宴擎立马放下手里的茶杯快步走过来,眼里满是担忧:“小郁,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跟爸爸说,还是有人欺负你了?” 时郁没说话。 时宴擎对于她来说,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虽然从他的说话方式上能听出来,这是她的父亲。 可时郁依然无所谓。 父亲母亲四个字,于时郁而言,是最残忍,最不可触碰的伤疤。 所以当听到时宴擎的声音时,时郁下意识往荆谓云怀里躲了躲,甚至看都不看时宴擎一眼。 时宴擎觉得自己这个爹当的很失败,还不如荆谓云这个外人来的亲。 荆谓云可不在乎时宴擎有没有受挫,漆黑的瞳孔似凛冬的夜空,透着化不开的寒意。 “把我外套给她披上。” 闻言高雅立马小跑去床边,拿了荆谓云的外套盖在时郁身上。 时郁依然没反应,好似是冷是热,是疼是痒,全都无所谓,眼神渐渐恢复到之前的空洞。 “我带你去医院?” 话虽然是在征求时郁的意愿,但荆谓云已经长腿一迈往外走了。 时宴擎和高雅紧跟其后,也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先把人送去医院再说别的。 ———— 车内开了很足的暖气,虽然在夏天开暖风这种行为很傻逼,但在荆谓云的要求下,司机还是开了。 时宴擎的商务车够大,坐下这几个人绰绰有余。 外面太阳已经挂在天上了,早晨的夏日不算热,但也不凉,属于温度适宜的那种,偏偏车内暖风吹啊吹。 每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荆谓云更不用说,大小姐根本不愿意从他身上下来。 哪怕坐在车里,她也是侧着身子坐在他腿上,维持着公主抱的姿势,两条纤细的手臂环住人的脖子不撒手。 时宴擎看到这一幕气的不行,但到底是没说什么,选择装瞎当作没看到。 时郁仰起头,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少年紧绷的下颚线,和始终皱着不松的眉。 荆谓云现在的表情好凶。 时郁眨眨眼,面上依然是那副平板一样的表情,她伸出食指戳了戳荆谓云的脸。 下一秒,就见荆谓云低下头凑近她,询问道:“疼?” 时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回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字:“脏。” 这个脏字似乎没什么含义,她只是在表示,自己生理期,有点脏。 洗手间里是有卫生巾的,但只是很小一块紧急情况用的。时郁身体不好,每次生理期就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最严重的一次,她甚至昏倒在了洗手间。 只不过当时无人问津,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是最难看,最狼狈,最不愿让人看见的。 时郁很能忍,哪怕再疼也不会喊出来,更不会哭。 但其实,女生第一次生理期是很疼的,疼到时郁感觉自己随时都能昏厥过去。 那副样子实在是太丢人了,她不愿意让人发现,所以选择像以前一样,藏起来。 没关系,若是又晕了,等着醒来就好了。 难怪昨天聚会上自己身体一直说不出的疲惫,原来是月经来凑了这个热闹。 时郁记性还算不错,没有喝断片,记得昨天自己是怎么作的死,又是怎么折腾荆谓云的。 她想,那样的自己,一定很讨人厌。 果不其然,醒来时,荆谓云不在,而是多了一个她不熟悉的女人。 这更加证实了自己被厌恶的事实。 荆谓云是有多讨厌她,才会在天刚亮的时候就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宿醉过后,嗓子火辣辣的疼,头更是要炸开一样的难受,脑袋里嗡嗡直响,耳朵似乎也在耳鸣,身上似乎没有一处是好的。 好疼。 可是疼应该怎么表达出来? 时郁不知道。 时郁对血腥味特别敏感,她自己都能隐隐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距离如此近的荆谓云会不会也闻到? 一想到荆谓云可能觉得恶心,时郁心里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涩感。 她不懂这种情感是什么,因为以前从未有过。 也从来没有人教过她。 “荆谓云?”时郁没有等到荆谓云的话,轻喊了他一声。 荆谓云抿了抿嘴,眼睑低垂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怀里的时郁,语气不似开玩笑。 “那我给你洗干净。” 这是很纯粹很真挚的话语,不带有任何旖旎色彩,也不是流氓故意撩小姑娘开黄腔。 他只是想用这种简单直白的方式告诉时郁,没有什么脏不脏的。 脏了就洗干净,仅此而已。 然后荆谓云便看见大小姐认真思索了一会,情真意切地问:“为什么不买新的?” 荆谓云:“……” 他迟早要被时郁气死。 脑海里的系统也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时郁,你丫的是不是对感情过敏?】 时郁:【哈?】 系统:【没啥,你没事就行,吓死统了,我刚才都快死机了。】 ———— 医院。 荆谓云抱着时郁走了VIP通道,没有占用原有的挂号资源,再加上这个时间点病人并不多,几乎是到了医院就有医生来接诊。 “她哪里不舒服?”医生一边示意荆谓云把时郁放在床上,一边问道。 时郁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意识昏昏沉沉,双眼紧闭着一声不吭。 她似在隐忍着什么,本能地用力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安静的像个不会说话的精致人偶。 “生理期。” 荆谓云死死盯着半昏半醒的时郁,身侧的手用力攥紧成拳。眼眸漆黑,有狰狞在涌动,声音嘶哑,低的吓人。 医生听他开口都是一愣,打量了下这个子很高的少年,正了正神色,严肃道:“你们是不是乱来了?” 不怪医生这么问,时郁的情况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糟糕。现在的小孩子又玩的疯没有分寸,谁知道会不会做些疯狂的事。 “没有。”荆谓云表情阴沉。 他从大小姐之前那些混杂的心声中,捋出来一些重要信息。 在车上时,时郁心声一会说自己第一次生理期,一会又说以前生理期晕过。 荆谓云只当做是她脑子混乱了,便选取认为比较重要的信息告诉了医生。 “她身体不好,以前生理期时似乎疼晕过,昨天又喝了很多酒,还吃了西瓜这些性寒的水果。” 听完医生直皱眉,“简直胡闹!女孩子这么重要的时期,你知不知道这对她身体有多大的伤害?” “……” 荆谓云没吭声,任由医生骂自己。 是他疏忽了,一切的事都要等大小姐清醒再说。 医生见他一言不发,这才注意到荆谓云脸上有伤,后面还跟着几个年纪略大的人,猜测这是让人家女孩子家长揍的。 医生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先给她打针止痛针看看情况,她这个时期也做不了什么检查。” 几人守着时郁打完针,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医生前脚刚走,后脚时宴擎就沉着脸扯着荆谓云的衣领,把人拽出了病房。只留下高雅照顾时郁。 “砰!” 荆谓云后背狠狠撞在走廊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微微喘着粗气。 下一秒,肚子上挨了一拳,少年被力道震的弓下腰,这股冲力显然不小。 但很快,他又站直了。 硬骨头一个,挨打而已,人家眼皮子都没见眨一下。 这让时宴擎有种自己今天就算把他腿打断了,他恐怕都不会叫一声的感觉。 一股无力感由心而生。 病房里躺着的是他的女儿啊!一个女生每月都会来的生理期,居然能把少女折磨成那个样子。 “你给我滚!” 时宴擎指了指走廊另一边,怕自己忍不住把这小子打死在医院。 荆谓云缄默不语,转身就要往外走。 时宴擎见他这时候反而听话了,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给我站那!” 少年站定,侧目看向时宴擎,依旧不言不语,仿佛之前温声安抚时郁的人是别人一样,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眼神冷得像冰,怎么看怎么吓人。 “你就这么走了?之前在法兰你那股死不低头的气势呢?” 时宴擎有些看不明白面前的少年在想什么,他对时郁的感情,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烈。 可现在,他又一声不吭的抬腿就要走人。 荆谓云眼神阴沉,脸部线条显得异常凌厉,他几乎一夜没睡,眼底还有着淡淡的青色。 “没有死不低头。”荆谓沉声道。 他在大小姐面前低头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 “……”时宴擎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有种自己在和荆谓云跨频道聊天的感觉。 你大爷的他是这个意思吗? “我去买时郁要用的东西。”荆谓云觉得自己若是不说清楚,时宴擎绝不会让他就这么走了。 父女俩一个德行,嘴上凶的要死,心里又一直纠结矛盾,反反复复想一件事。 “哦,那你去吧。” 时宴擎摆摆手条件反射地回道。 说完立马又后悔了,他这意思不就是让人买完东西回来吗?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就难了。 再看那边,荆谓云已经迈开步子要走了,只是他刚走了一步,忽然又转过头来。 “时先生,挨打我认,但你是不是也该反思一下,时郁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 “迟来的关心什么也不是。” “……滚,你赶紧给我滚,老子用得着你教?” 时宴擎所有的好脾气在看见荆谓云以后,全崩了。 荆谓云这回是真滚了,不再拱火了。 得罪时宴擎是肯定的了,但只要是大小姐的事,荆谓云就不能坐视不管。 时宴擎和时郁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似乎并不好,父母虽然娇养着孩子,却也是溺爱,时郁之前那性子就是被惯出来的。 脾气坏,总发火,时宴擎也是个暴脾气的,也许是在关心时郁,但俩人很有可能说话都不在一个点上。 工作忙? 忙到几个月不回来看女儿一次。 这解释也有够荒谬的了。 但仔细想一想,最近不合理的事貌似有很多,就好像是这个世界出现了什么bug,等待着程序员来修补一样。 有时还会让人有种所有事情全是被安排好的错觉。 想到这,荆谓云有些烦躁的钻进医院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下头。 冰冷刺骨的水让人清醒不少。 他对着镜子把湿发往后捋,白衬衫上也溅了不少,隐隐透着结实有力的腰腹轮廓。 这种接近答案,又无法知晓答案的感觉,太难受了。 荆谓云用手捧起水往脸上冲,冷水碰到嘴角的伤口时,还会有痛意传来。 突然,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的人差点抓不住。 读心。 他的读心能力! 这个看起来最合理,又最不合理的存在,本身就不对劲。 还有莫名像变了个人一样的大小姐。 荆谓云没提过,没问过,不代表他没注意过。 为什么自己天生拥有这种特殊的能力?为什么听见大小姐的心声会比其他人多? 大小姐是特殊的。 也正是在大小姐心声转变的那一天,他能听到她更多的心声,甚至与自己无关的事都可以听清。 就像是在玄幻小说里的气运之子,互相争夺气运,升级金手指一样。 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细想,一旦想了,在意了,那就是心里无法去除的一根刺,时不时就要疼两下,提醒你它的存在。 比如,在大小姐的心声里,为何总是称呼自己为“他”。 这种第三人称称呼,恍惚间让人觉得她是在与一个看不见的人对话。 作者有话说: 避免小可爱们疑惑,我来指路了。 郁妹是身穿,但年龄有改变,详情可看21章,有伏笔说过郁妹的事。 云哥读心的事,可看第2章,有提过,云哥原先只能读到三米内有关自己的心声。 大概就是“世界”对主角的偏爱,“恶人”突然多了系统,“世界”就为主角升级,两边都是要维持剧情走向。 结果主角因为能力变强,反而不虐恶人了。 第49章 荆谓云这人, 打架狠,学习好,知道的东西也多, 就差在脸上写上“全能百科”四个字了。 在法兰时, 他就能看出来时郁是在强撑,当听到时郁说出难受的原因时,毫不犹豫就带人去了医院。 倒不是他小题大做, 而是时郁的状态容不得半点差错。 总有一些人觉得生理期的女生就是事多, 矫情,情绪不稳定,这种时候就该躲远点。 可是, 她们明明只是正常的在表达自己的需求啊。 荆谓云宁可时郁会跟自己发脾气大闹一通,也不忍看到她一个人缩在洗手间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她的大小姐, 到底是有多好,又到底经历了什么。 才会变成现在这幅什么都不表达, 不言述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荆谓云想冲进去, 哪怕用些强硬的手段, 也要逼她开口。 可他做不到。 大小姐就是个没良心的野猫。 上一秒能依赖的抱着你,一点也不害怕, 下一秒就能是满身防备“你给我滚。”的姿态。 荆谓云这辈子就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人。 少年颓然地揉了揉眉心, 走进了街道旁的药店。 一般来说,在医院的对面一排都是药店, 倒也省的他去找了。 荆谓云先是买了口罩戴在脸上, 遮住下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淡漠戾意的眼。 时宴擎有句话说的没错, 他身上的戾气实在是太重了, 都有点对不起他这温和的名字。 但没办法,他不太能很好的掩饰眼里的凶狠。 荆谓云扫了一眼周围,这个时间段药店除了几个店员以外,基本上看不到什么客人。 他戴着口罩走到最近的一个店员那里,没等开口,店员小姐姐就先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荆谓云垂着头,没吭声。 这和不理高雅还不一样,这次是有点尴尬,因为这小姐姐实在是太热情了。 “呀,你是不是来买那个啊?我看你站在门口半天了,不好意思吗?” “……嗯。” 少年身形挺拔削瘦,薄薄的白衬衫根本遮不住里面的身材,哪怕戴着个口罩,也不难看出口罩下绝对是个招人喜欢的脸。 店员小姐姐领着荆谓云走到一个角落,指着那货架上五花八门的小盒子笑道:“这些都是,有均码的,也有分尺寸大小的,你可以挑挑看,种类挺多的。” 荆谓云瞥了一眼货架,就知道店员是误会了。 只一眼,荆谓云挺难为情的。 他没买过这东西,但男生似乎有天生对这方面无师自通的能力。 店员小姐姐还有点纳闷,这么高大个的少年站在那一排前动也不动,甚至耳朵都开始发红,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出来他的纯情。 这就是青春吗? “不买这个……”荆谓云低声说,声音难得的有些飘忽感。 “啊?”店员小姐姐懵了一下。 “那你要买什么?” “……” 沉默是今早的康桥。 荆谓云耳朵发红,反正戴了口罩看不出他的难堪,斟酌着词汇道:“生理期很疼,调理身体的药。” 店员小姐姐一听,眼睛都笑弯了,“女朋友来事了呀,你不用担心,这是很正常的,疼得不是很厉害的话,尽量还是别吃药的好。” 是药三分毒,能少吃还是少吃,这个店员小姐姐人挺好的。 “在医院。” “这么严重啊!”店员小姐姐惊了一下,翻翻找找拿出几盒药给荆谓云介绍用法,同时叮嘱道:“还是那句话,药能缓解症状,但主要还是要让你女朋友别着凉,养好身体,不然吃药也没用。” “嗯。” “像红糖水,枸杞一类补气血的可以让她多喝点,没坏处的。” “……” “对了,你有没有帮她买那个?”店员小姐突然问道。 荆谓云摇了摇头,他是准备去旁边超市再买的,结果店员小姐姐非常热情的和他说,药店也卖。 再然后,荆谓云拎着一个黑色袋子出了药店。 ———— 等荆谓云回到医院以后,发现时郁还在睡,冷光下她皮肤透出一股近乎病态的苍白,手背上扎着输液针。 高雅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脸上也有些许疲惫感。 时宴擎大概是觉得女孩子这种事让女人来照顾比较好,问过医生后,确定时郁没有大碍,就去外面待着了。 当他看到荆谓云拎着袋子回来时,那表情别提有多难看了。 不过这次他倒是没说什么,哼了一声别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高雅见荆谓云回来了,猜到他去买了什么,抬手示意先放旁边,等人打完针在换。 没想到荆谓云却从那个黑袋子里又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袋子递给高雅。 高雅:“???” 她是什么人,扫了一眼外包装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心中了然。 但是她却没有接,而是姿态慵懒的抬手托腮上下打量着荆谓云,失笑道:“哪怕我也是女的,但大小姐未必会愿意让我帮忙,女孩子的心思远比你们男生能想到的还要敏感。” “……” “等一会你自己给她吧,说不定还能拉近拉近你俩的关系呢。” 荆谓云没有多说什么,把袋子放好,直接拽了把椅子守在时郁床边。 要说累,他现在的状态不比时郁好多少,但他只要一回想到大小姐在洗手间时的无措和绝望,就心疼极了。 他早就知道大小姐心里装着事,那是她不愿意和任何人说的,一旦触碰到那根敏感的弦,少女就会失控。 偏偏她失控也不会表现出来。 就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遇到危险时,第一反应不是向人求助获得安慰,而是忧心自己是否会给人带来麻烦。 荆谓云从前有多厌恶自己读心的能力,现在就有多庆幸。 幸好他能读心,不然…… 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敲开那严丝合缝的墙。 少女的存在,仿佛那虚无缥缈的烟雾,没人能抓得住,转瞬即逝。 荆谓云慢慢地一点点把手伸过去,轻轻盖在时郁因打点滴而发凉的手上。 这样大小姐能不能好一点,不那么冷? 高雅把少年小心翼翼的触碰尽收眼底,但她只当没看见,垂下了头。 这要是让时先生知道,估计这小子又要挨揍。 生在阴沟黑暗里的人,也会妄想得到悬于高空的明月。 却从未有人想过,明月何尝不是在黑夜里孤寂的发着光。 ———— 时郁被叫醒时,意识还不清楚,身体酸疼的厉害,脑袋也晕沉沉的,感觉到熟悉的人在旁边,下意识靠了过去。 “去换一下?” “哈?”时郁眼皮子半睁着,然后就发现自己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 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大小姐把眼睛又睁开了一分。 说实话的话,她现在一动不想动。 额头上冰冰凉凉的,撞伤应当是被处理过了,身上也没之前那般疼了。 有那么一个刹那,时郁觉得自己恢复了生理本能,眼睛酸涩,有什么东西想要呼之欲出。 她最难堪的样子,被荆谓云看到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的纠结被人看出来了,毛茸茸的脑袋上多了一只手,少年掌心很热,动作温柔的给野猫顺着毛。 “有单独的洗手间,你自己去,害怕的话我在外面等你。” 到底是个vip独立病房,有单独的洗手间,旁边还有陪护的房间。 “嗯。”时郁点点头,被荆谓云扶着从床上下来往洗手间走。 她抱着那个袋子钻进了洗手间,没有锁门,她知道那个人会在外面,所以不担心有人会闯进来。 哪怕她知道这是在病房,其实本来也不会有人进来。 但只有荆谓云在外面,她才会安心。 时郁打开袋子,发现了放在最上面干干净净的贴身衣物。 她不太能想象的到荆谓云去买这东西时的样子,大佬应该是个大拽比,买东西也得是霸气的。 比如,啪的一声拍在柜台,沉声道:“把你们这最好的款式拿给我!” 这么想着,时郁没忍住,嘴角稍稍上扬少许。 那场景真的有点点好笑。 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荆谓云的声音。 “大小姐,你知道怎么换吗?” 典型的没话找话,却直接打断了时郁那乱七八糟的脑洞。 时郁:“……”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故意的呢?】 荆谓云靠在外边的墙上,漫不经心道:“有热水,觉得不舒服可以淋浴洗一下,时间别太长,里面有浴缸但是不能泡。” 他说话语气很随意,听不出太多起伏,但能让人感受到话中的认真和仔细。 里面的人没说话,只是没多久就响起了水流的声音。 听着大小姐在洗澡,其实对于荆谓云来说挺奇怪的。 他生不起什么旖旎的心思,满脑子在想,她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行,会不会洗着洗着晕在里面。 就这么等了约半个小时,门终于开了,少女穿着浴室里准备好的宽松款式的休闲服。 不用想都知道医院肯定没这玩意,谁买的不言而喻。 走出来时,时郁身上还带着股朦胧的热气,乌黑浓密的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脑后,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如雪。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担心湿着头发。 果不其然,荆谓云就像变魔术一样,拿出来吹风机,开始给她吹头发。 电吹风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少年动作很轻,如视珍宝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很难让人把他和之前凶狠揍人的模样结合在一起。 时郁只觉得,荆谓云是她见过最温柔的人。 在古文中,谓这个字有“说”的含义,可荆谓云并不怎么爱说话,云字也很幽雅,让人能想到天空中轻飘飘的白云。 但荆谓云的性格完全和这个名字背道而驰,形成两种极端,却又碰撞出一个独立不受约束锋利的个体。 时郁想的出神,一个没控制住,脱口而出。 “荆谓云,你名字谁取的?” 问完以后,时郁又觉得自己不该问的,荆谓云是私生子,不论从哪方面来看,这个问题都容易触碰到人不愿提及的过去。 病房里很安静,少年站在后面低垂着头,也不嫌热,脸上还戴着个口罩,让人看不到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只是那垂着的眉眼,总是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 他当然知道大小姐心里想的什么,手指穿过那柔顺的发丝,从发顶直抵微卷的发梢。 “出自盟云。” “哈?”时郁学渣的属性毫不掩饰。 “谓云本无心,企望乃尔奇。”荆谓云哑着嗓音道。 “有啥含义吗?”时郁继续问,这种古诗,一般都有翻译注释吧? 不料她问完以后,荆谓云却沉默了。 “旧书上翻到的,我识字比同龄人早,当时看到本无心时,就选了谓云二字,并不知道含义。” 说句不太好听的,有点像叛逆的中二小孩,自己给自己取名。 后来,荆谓云有去找过这句话的翻译,但不知是这首诗冷门,还是怎样,网上都难以找到翻译。 就能找到一个根据字意来翻译的。 大概意思是,就是说根本没有心,盼望人们惊奇的目光。 时郁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荆谓云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也不用问,大概能猜到。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荆谓云蓦地开口道。 “什么?” “谓云果有心,百变端为谁。” 说真的有了决心,各种变化是为了谁。 荆谓云不知道这个翻译是不是正确的,但在他看来,有点准。 谓云真的为了某人,想要改变,且已经在改变了。 大小姐听了没说话,仍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没因此动容,也没有情绪变化。 好半晌,她才悠悠道:“水汽上升漂浮在天上才形成了云,倒是挺配你这攀权附贵往上爬的心思。” 时郁这会都没忘了维持人设,冷言冷语把荆谓云的名字故意曲解成另一个意思。 结果她说完,荆谓云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是不冷不淡地夸了一句:“大小姐物理不错。” 时郁:“……” 【他如果不是在损我,我把这吹风机吃了。】 荆谓云眼底染了几分笑意,“校运会结束后也快考试了,大小姐理科肯定很好。” 时郁:“……” 【别骂了行吗?】 【我就怼了那一句,搁着好几句等着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会说呢。】 头发吹着吹着时郁那股子困劲又上来了,脑袋一会歪在左边,一会倒在右边。 “对了,你今天怎么戴上口罩了?” 时郁反应一向慢半拍,再说正常人戴口罩也没什么特别注意的,她就没在意。 但仔细想一想,荆谓云貌似从来没戴过口罩? 他那张帅脸摆出去多好看,干嘛要挡住? 然后,荆谓云就停了吹风机,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 时郁:“???” “没事……”荆谓云小声道。 没事个p,说话语气都和刚才明显不一样了,时郁是不会表达情绪,不代表她发现不了别人情绪不对。 相反,她很敏感,旁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能察觉到那人是否对自己不喜。 另外,时郁问的是为什么戴口罩,荆谓云却回“没事。”,这不摆明了是发生了事,欲盖弥彰吗? 时郁转过身来,神色懒倦,动作却极快,一把拽下了荆谓云脸上的口罩。 大小姐的眼神几乎是瞬间冷了下来。 “谁打的?” “……” 荆谓云抿了抿嘴没吭声。 时郁心神狠狠一颤,心底无端生出了恼怒的情绪,抬起头望着他,声音异常冷然全然不见方才的慵懒。 “说!” 荆谓云心脏砰砰砰的跳着,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躁动不安。 大小姐这幅为他生气的样子。 实在是让人着迷。 少年眼底涌动着暗火,瞳仁幽深漆黑,只是沉默地凝视着面前的人,一言不发。 时宴擎有些话说的并没有错,他这种人,站在时郁旁边,就是一种污点。 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他注定了要一路堕落,烂在淤泥里。 荆谓云的沉默彻底激怒了时郁。 她抬手扯住荆谓云的衣领子把人往下狠狠一拽,那个被时宴擎多次扯拽,饱受摧残的扣子终于承受不住,“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荆谓云本能地用手撑在时郁身旁两侧,才不至于扑下去压在她身上。 距离很近,丢了扣子的衣领大敞着,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结实的腰腹,隐隐可见一处泛着青的淤痕。 荆谓云从来没被人这样近乎扒了衣服一样检查身体,尴尬至极,立刻把衣服拽了拽。 他身体僵硬得像是无法被炼化的钢铁,沉着嗓音道:“你是女孩子,别随便看……” 就在这时,一道怒吼声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说着时宴擎大步流星走过来,他本来听说时郁醒了在洗澡,就去外面买早饭了,可结果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高雅呢?高雅怎么没拦着? 时宴擎恨不得把手上的早餐扔在荆谓云脸上,压根不在乎是时郁拽人家的衣服不撒手。 “你给我……” 滚字还没说出口,时郁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挡在荆谓云前面。 时宴擎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时郁冷声道:“就是你打的他?” “啊?”时宴擎一脸懵。 荆谓云则站在时郁后面,漫不经心地整理了下衣服。整理好以后,索性抱着手臂看大小姐给自己出头。 那表情,那动作,怎么看怎么气人,得瑟的不行。 然后,时宴擎就看见他非常假意地拉了时郁的胳膊说:“大小姐,算了……” 时宴擎:“???” 作者有话说: 荆谓云:真以为我是随便打的? 时宴擎:你能耐,你就会打小报告!! 时郁:可他没和我说,是我发现的啊。(懵.jpg) ——云哥的心理解析—— 他去药店是买口罩的,但是他又想知道女生特殊时期有哪些注意事项,不敢直接问,于是说要买药,然后店员小姐姐就教他啦~ 这也是为什么他后面还知道叮嘱郁妹不可以用浴缸的原因。 不敢在医院当着老爹面问医生,是因为老爹真的会揍他。 第50章 荆谓云那副样子落在时宴擎眼里和挑衅没啥差别, 气得他差点撸起袖子再把人揍一次。 尼玛,狗东西当时挨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那眼神凶得直拱火, 满脸写着, “你算个der”狂拽酷炫吊炸天了都。 现在装个p啊! 时宴擎没说话,眼神哀怨地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时郁。 这时时郁脑海里的系统弱弱出声:【宿主,你眼前这位, 是你那素未蒙面的爹, 亲爹!】 不知为何,在“爹”字上,系统特意加重了音量, 生怕时郁不管不顾冲上去挠人。 时郁一直在做任务,不认识时宴擎也正常, 在法兰时状态也不好,早就忘了时宴擎什么模样, 更忘了自己还有个爹。 这会儿听到系统这么说,顿时一噎缩了缩脖子, 伸手轻拽了下荆谓云的手指。 “你说的对, 算了吧。” 荆谓云:“???” 时宴擎:“???” 说完,时郁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 “荆谓云, 扶我回床上,我觉得我需要再睡一会。” 荆谓云:“……” 系统无语:【宿主, 你能有点出息吗?】 时郁在心里冷笑:【出息?出息能当饭吃吗?】 ———— 大概是把人打了还是有点理亏的成分在, 时宴擎最后到底是没说什么, 随时郁去了。 时郁双手交叠在小腹处, 仰躺在床上, 浑身一副“了无生趣”,“我不是在医院我在地狱”的气场。 她内心欲哭无泪:“时祈,我隐约记得,剧情里没有认亲见爹这一段?” 系统表示:【嗯,剧情里还没有你进医院这一段呢,按照原剧情,你这会儿都下线了。】 【本来吧,就是个“恶人”大小姐仗着家庭背景作威作福,然后男主不堪忍受崛起的过程,但现在我看,荆谓云还挺特么享受的。】 时郁眼皮子狠狠一跳,不知道说啥好,最后怯生生问了一句:“那我还能下线吗?” 系统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看我能死机不?】 ———— 荆谓云在大小姐闭眼装死的时候就坐到了床边,缄默不语地注视着她。 仿佛能屏蔽周遭的一切,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好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若能永远这样看着她,似乎就足够了。 时郁的医院生活,荆谓云说是鞍前马后斟茶倒水都不为过,全程伺候着,看得时宴擎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荆谓云出门时会戴着口罩,可在时郁面前时就不戴,顶着一张战损的脸在时郁跟前可劲晃悠。 每当这个时候,时宴擎总能收获到自家女儿凉飕飕的目光。 后来他干脆匿了,待不下去。 此时,时宴擎正在车上叹了今天的第n次气,坐在前面的司机回过头来,“先生发生什么事了?我看你这两天一直不太高兴?” 闻言,时宴擎又开始叹气。 “老李,若是有人勾搭你女儿,还带她出去喝酒玩,最后进了医院,你气不气?” 被叫老李的司机一听就知道咋回事了,义正言辞道:“气啊,这谁不气,我不打死那人都是轻的。” “对啊,我也这么想的。”时宴擎终于得到了认同,打开了话匣子。 老李是他的标配司机,在他手底下好几年了,不外,都是老熟人了。 听完时宴擎的描述,老李的表情也很是精彩,没由来得感慨了一句:“这小子挺会啊!” “……”时宴擎表情更哀怨了。 老李忍不住笑:“听您这么说,那小子学习还不错?”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时宴擎查过,荆谓云的成绩别提多好了,在美厄斯学校都能排到年级前十去。 就离谱,按道理来说,荆谓云要在北园混,哪里有时间学习。 偏偏人家成绩就是牛逼到挑不出来毛病。 就连平时的随堂卷子都没出过差错,倘若忽略他那些打架抽烟的恶习,估计都能在头顶上闪耀着“别人家的孩子”几个大字。 孩子是个好孩子,也确实优秀,只可惜摊上了那么个爹妈。 彻底毁了。 “那大小姐成绩咋样?”老李又问。 时宴擎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能说不偏科吧,分挺平均的。” “他们俩个在一起以后,大小姐成绩退步了吗?” 时宴擎心想,就他女儿那成绩也没地方退,再退估计就是退学了。于是他摇了摇头。 “既然没影响成绩,那小子也知道错了,想来以后不会干那些混事了。大小姐明显不愿意您插手,不如随他们去吧。” “……” “他们才多大,以后高考上大学,见到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那小子转头又追别人去了。” 闻言,时宴擎眼睛一瞪,不满道:“我女儿那么好,他还敢喜欢别人?” 老李失笑道:“那说不定大小姐就喜欢别人了,您还不了解她的性子吗?年轻人就是一时新鲜,过了这股劲,也就淡了。” “……” “你现在越是逼他们,越容易让俩人叛逆的非要在一起,万一哪天来个生米煮成熟饭,那才是最糟糕的结果。” “行吧……” ———— 出院那天,时郁莫名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感。 不为别的,就为她马上又要回到那热情如火的学校哀悼。 校运会的结束,也意味着即将面临一大堆考试。 什么期中期末周考基本上连着来。 平时做卷子还能让荆谓云代笔,这答题总不能也让人代考。 时郁想想就觉得头疼。 系统笑盈盈道:【放心吧,原剧情来看,你就是考倒数第一也是符合人设的。】 时郁松了口气。 下一秒,系统又道:【但这次不行,分班考很重要,考完你就高二了,还要想想学理还是学文。】 不等时郁问为什么,系统继续说:【你必须和荆谓云考到一个班去,所以,理论上来说,其实你也没得选。】 “哈?”时郁不理解,那双空洞的眼眸都浮现出了疑惑。 系统幽幽道:【剧情偏离太多,无法确认主角是否会正常成长,所以需要宿主在旁边看着,以备不时之需。】 “……” 时郁对自己的成绩有非常清醒的认知,她也见识过荆谓云那堪称一绝的分数。 大小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道:“祈子统,我们作弊吧。” 系统:【……祈子统是什么意思?】 “瓶起子知道不?用来开瓶盖的工具,现在我就是那个瓶子,没有你不行!”时郁说的挺像那么回事,把系统说的满屏问号。 最后,系统只问了一句:【作弊是不是不太好?毕竟这玩意涉嫌道德品质哇!】 时郁冷笑:“你和恶人讲品德?” 系统:【不,我是在和你讲……】 时郁:“呵。” 系统小心试探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荆谓云可以教你?】 “那我为啥不直接让他交白卷和我考一个班呢?”时郁没好气道。 系统被她凶得委屈巴巴:【他如果去了差班,还咋当主角啊?这不直接断了另一条学习的剧情线了吗?嘤!】 “……” ———— 时郁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边的电视上叽里呱啦说着什么,她也没心情看。 她其实不怎么追剧,也不追星,对这些现实类相关的东西一概保持着随便的姿态。 之所以开着电视,不过是觉得客厅太安静了。 荆谓云出去买菜了,本来他想叫时郁一起,可时郁一点也不想动,又恢复到从前那副丧了吧唧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状态。 就连校运会那把电吉他都被大小姐丢在房间角落里吃灰。 这会儿她身体基本上没有问题了。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在医院时,每天都有荆谓云陪着。 现在突然剩下时郁一个人,她突然就觉得这个大别墅里空荡荡的。 明明有打扫的佣人在,其他人看到她时也会问好,可时郁就是感觉很空,想要用东西填上这抹空缺。 她低头摆弄着手机,打开许久未点进来的app小程序。 她玩得很专注,纤细的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滑动着,炫彩的画面倒映在透彻的眼睛上。 连旁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没发现。 荆谓云把买好的菜放到冰箱后,回来就发现小姑娘还在玩着游戏,挺着迷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之前一起在走廊罚站的时候,他就看见过她打游戏,特别认真。 那副认真的样子,不免让人好奇,是什么游戏能如此吸引她。 荆谓云侧目看向小姑娘手里的手机,她是个二指玩家,只用拇指玩,玩的也不是流行的那种打枪游戏亦或者对抗游戏。 “玩的什么?”荆谓云忽然问。 下一秒,时郁仿佛静止了一般,一点一点抬起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没几秒时间,时郁的游戏血条清零了。 “啪。” 大小姐看到以后气的把手机摔在了沙发上。 她闯了好几次的关,马上就能过了,荆谓云这混蛋居然突然和她说话,吓得她忘记了操作。 时郁无论做什么事,总会陷入一种忘我投入的状态,思考问题是这样,打游戏也这样。 也正是如此,医生当初才建议她靠手机来转移注意力。 “荆谓云。”时郁沉着嗓音叫他。 荆谓云挑了挑眉,没应声。 “你给我滚。”大小姐手指着厨房的方向,强忍住掐死荆谓云的冲动。毕竟一会她还有求于人家。 看起来是非常生气了,像只炸毛的猫,马上就要挠人了。 让人忍不住想逆着她的毛摸一把,看看她会不会气得跳脚。 荆谓云低了低身子,“大小姐,你先冷静一下,生气伤身。” 时郁当然知道自己身体差成什么鬼样子,不然也不会一个生理期就折腾到医院去。 她深呼吸了两口气,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冷不淡道:“我冷静了,然后呢?” “然后你就不生气了。”荆谓云同样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回道。 时郁:“???” 系统:【牛逼。】 几秒后,时郁炸了,“艹,荆谓云你是不是要以下犯上?” 没等她继续骂,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捡起被扔下的手机,递了过来,“不敢。” 少年声线偏低,似压着什么情绪,低不可闻地轻声说了一句:“恃宠而骄行吗?” 那带着磁性略哑的嗓音响在耳边,时郁的心跳仿佛在瞬间停了一拍。 呆住了。 荆谓云没有继续逗猫,转身去了厨房做饭。 时郁浅色的瞳里隐隐多了一些自己从未注意到的东西。 系统冒头明知故问道:【宿主,你怎么了?】 其实,他隐约察觉到了这两人的关系产生了变化,尤其是在那次醉酒后。 只是不知道感情迟钝的时郁是否能发现。 时郁原地愣了约有一分钟,干巴巴问:“我最近有在使唤他吗?” 系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回忆了一下荆谓云跑前跑后的样子,【使唤了,而且狠狠的使唤了。】 “那他为什么说自己恃宠而骄?” 系统沉默许久。 【可能……他有受虐倾向?】 “哈?” 【就是越是受到痛苦,反而越兴奋那种大变//态。】 那一秒,时郁充满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怀疑,颤抖地开了口:“那我还应该继续欺负他吗?” 系统没音了。 这个问题在时郁脑海里盘旋了很久,以至于荆谓云做好饭叫她两遍,她都没回过神来。 今天的菜蛮丰盛的,荆谓云厨艺越发精湛,全然不见之前做素面的厨房小白形象。 清蒸鲈鱼,冬瓜排骨汤,还有枸杞银耳羹,样式不多。和以前做饭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不同,荆谓云每次只会做几样。 索性大小姐对吃的不是很挑,菜多菜少都无所谓。 荆谓云最近变了法的给大小姐做调养身体的吃食,还专门咨询过医生,食物算是辅助调理,效果会稍慢一些,且是个持久性的过程。 补品类食物还不能总吃,否则反而容易过犹不及适得其反。 系统调了调视角原地摆烂看戏。 经过多日观察,他基本已经放弃时郁成为黑月光逼荆谓云黑化这件事了。 骂吧?时郁不是没骂过。 打吧?时郁也踹过荆谓云好几次。 羞辱吧?时郁更是老老实实照着剧本走的。 但偏偏荆谓云这个男主不按套路出牌,让剧情乱成一锅粥,系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且行且看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 但是,作为男主,尼玛又挑鱼刺,又剔排骨骨头的,你能硬气点吗? 系统已经麻了。 反观当事人,一个面无表情低头吃饭,一个面无表情专心服侍。 系统:【我真是醉了。】 ———— 吃完饭后,系统也没忘了正事:【宿主,那件事,快说啊!】 时郁:【怪难为情的……】 系统:【快啊!!!】 坐在对面的荆谓云发现大小姐忽然停了筷子,低头做沉思状,不禁也跟着放下了筷子。 只见,时郁似随口一问:“荆谓云,你成绩怎么样?” “还行。” 【能不装了吗?】 荆谓云抬眼看了看,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透着“丧”字的时郁。 大小姐这是又想玩什么了? 然后他就听见大小姐下达了指令:“那行,从今天开始你教我学习。” 荆谓云:“???” 家庭教师角色扮演?大小姐好会玩! 荆谓云没意见,别说教学习了,估计时郁让他交白卷,他都能点头答应,奔儿都不打一个。 “我先去洗碗,你在房间等我?”荆谓云和时郁打着商量。 不知道为啥,他对于洗碗这事非常乐衷,哪怕厨房有洗碗机也不用,就是要亲自来洗。 时郁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说实话,天天这么被荆谓云照顾着,她心里也不大舒服,有时候会想,自己可以帮他做点什么。 但“恶人”这个身份,让她什么也做不了。 没多久荆谓云就去了时郁的房间,手里还拿了几套卷子。 想当初,上一次拿卷子来,被大小姐撕了个粉碎,粘都粘不起来,这次他都能正大光明进她房间了。 属实是今时不同往日。 时郁卧室还是之前那副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儿的样子,窗帘拉的死死的密不透风,只有头顶上的吊顶散发着光。 少女没表情乖巧地坐在床边,难得的没有睡着,而是等着人来。 床边放了个学习桌,明显是新的,一点使用痕迹都没有。荆谓云猜测,这可能是刚仓库拿出来的。 学习桌另一边还加了把椅子,还行,大小姐有点良心,没准备让他站着教。 荆谓云把卷子放到桌子上推给时郁,“明天就要回去上课了,今天先做下题,我看下你的情况。” 时郁懒洋洋地拿起一只笔,拧开笔帽,终于写下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道题。 系统在脑海里不停给她加油鼓劲:【冲冲冲,宿主你一定可以的!】 在系统和荆谓云的注视下,时郁在数学卷子大题处写了个飘逸的解。 然后没了。 时郁不太喜欢动脑这事,太累了,初中的时候成绩倒是名列前茅过,但高中…… 她那时病的厉害,休学了很长一段时间。 又颓又丧,别说做题学习了,和人说话都困难。 “啪嗒”大小姐扔了笔,瘫在学习桌上一动不动。 系统:【咋?油加多了,漏了?】 荆谓云倒是习以为常,大小姐若是不颓,那就不是大小姐了。 他问:“大小姐不擅长哪科?” 时郁费劲巴啦地抬起头看他,一字一顿道:“全科。” 荆谓云:“……” 系统:【……】 【那个,你觉得我家宿主还有救不?】 第51章 说完以后的大小姐还眼巴巴地盯着荆谓云看, 眼里没什么情绪,但那副样子,莫名给人感觉有点小心翼翼的。 荆谓云缄默不语, 沉默了好久。 时郁:【学霸是不是在思考怎么委婉的劝我放弃?】 系统想了想:【应该不能……他不是那种人。】 系统也不知道为啥他现在居然开始帮荆谓云说起好话来了。但是, 和荆谓云在一起的时郁是真特么的有在慢慢变好啊! 他想看到时郁变好。 系统发誓,这绝对是他撒过有史以来最大的谎。 他骗了时郁。 时郁其实根本不用在高二分班时和荆谓云一个班,按照剧情走向来看, 荆谓云的成绩毋庸置疑, 只会越来越好,压根不需要有人盯着。 被需要看着的,是时郁啊! 而且, 从资料上来看,那个叫傅云礼的, 似乎也有一些问题。 就是不晓得时郁本人知不知道,系统也不敢胡乱开口询问, 怕会刺激到时郁。 只见,荆谓云思索过后, 拿起了时郁空白的卷子。 时郁抿了抿嘴, 没敢吭声。 【完了完了,他要骂我了, 他心里绝对在想, 怎么会有人只会写个解!】 再然后,荆谓云换了张语文卷子过来, 手指轻轻在卷面上点了点:“做语文试试, 你可以用手机查, 但不可以直接搜题。” “哈?”时郁没听懂可以查, 又不能搜题是什么意思。 荆谓云起身拽着椅子过去, 把本来面对面的位置变成了坐在时郁右手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了很多。 怕是时郁抬手动个胳膊都有可能会碰到他。 少年上身前倾凑近时郁,用手指着一道诗词填空,“比如这道题,问苍茫大地,后一句是什么?你不可以直接搜,你要搜《沁园春.长沙》全文,然后在里面找到这句话。” 像这种诗词填空,可以说是必得分,只要背过书的都能写出来。 问题是,大小姐肯定没背过,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先让她心里有个浅显的印象。 时郁悟了,拿起手机对着卷子开始查,学习态度都端正了不少。 荆谓云坐在学习桌前,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侧目看着时郁。 少女处于最好的年纪,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完美到挑不出任何的瑕疵。根本不需要化妆,在家的时候,她头发经常散着。 她头发很顺,看起来有点显乖,偏偏发梢又不听话的自然卷翘。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时郁那双眼睛实在是太空了。 荆谓云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突然想学习了,但这是件好事。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和大小姐考同一所大学。 为此,他们两个都需要努力。 房间里很安静,静得只能听到笔尖在纸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荆谓云的心上,似有羽毛轻拂,大小姐什么都不用做,光是坐在那里,就能平复他躁戾的情绪。 他一直专注地看着她,从未移开过视线。 从一开始,就只看着她。 那直接又强烈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求与贪婪。 ———— 时郁迷迷糊糊的,写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脑袋一点一点的,手却攥紧了笔没有松开。 荆谓云看出她这是有点疲劳了,似不经意般随口问了句:“大小姐之前玩的什么游戏?” “节奏大师。”时郁头也不抬懒懒地回道。 这款游戏她玩了很久,但她从来不联机玩,游戏上也没好友,就一个人闯关,闯了一千多关,二指操作就有点过不去了,一直在卡关。 在之前的世界里,这款游戏后来停服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开。也出现过类似的游戏,但时郁玩起来就觉得没那个味了,不太乐意玩。 为此,她还压抑了好长一段时间。 好在,这款游戏在这个世界里也有,当时郁发现以后,就开始玩了。 她本身就会弹电吉他,手指别提多灵活了,闯关分分钟的事。 “可以联机玩吗?”荆谓云问。 与此同时,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默不作声点开了app商城。 “可以好友pk。” 时郁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从坐着的姿势改为趴在桌子上。她眼睛半睁着,用手扒拉手机屏幕,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古诗词,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用余光扫了眼荆谓云在干什么,结果发现这人在打游戏了。 时郁:【淦!】 【有你丫的这么羞辱人的吗?】 荆谓云低着头玩手机,听到大小姐的心声,唇角微微扬起。 过了一会儿,时郁受不住了,用笔戳了戳旁边荆谓云的胳膊。 荆谓云抬眼看她,五官线条清隽冷然,眼神似笑非笑比平时柔和了不知多少倍,“怎么了?” 时郁不太自在,绷着一张脸,“你学习,怎么那么好的?” 荆谓云没有马上回答。 时郁等不到答案,疑惑地看他,突然发现那人攥着手机的手无声捏紧,像是在压抑着某种狂躁的情绪。 【要死,我绝对是问了一个最不该问的问题。】 时郁有点不安地抿着唇,抓着笔的手紧了又紧。 是啊,荆谓云是怎么做到成绩那么好的呢? 哪怕在美厄斯学校经常被欺负,却也没能影响他的成绩。 换了旁人,哪还有心思学习了,不崩溃到心理出现问题都算是心理强大了。 “想把未来掌控在自己手里。” 荆谓云半晌才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松开了手,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上面还停留在游戏界面,忽地扯出一抹薄凉的笑。 “在我妈眼里,我只有变得优秀,才能走出北园那个混乱不堪的地方。” 因此,他没有喜欢的东西,没有热爱的事物,也没有时间去做这些。母亲从不在意他在学校有没有受欺负,是否被人针对。 母亲或许永远不知道,他想在学校学习,都是一件异常困难的事。 她只要他拿回去月考成绩单,期中成绩单,期末成绩单。别的一概不管。 荆谓云何尝不怨不恨? 他无数次想要质问母亲,为什么不能把他当成一个人来看,为什么考到好成绩只是不会被打,从未有过夸奖。 瘦瘦弱弱的男孩子,被人按在泥里欺负时,是有多么渴望当时会有一个人能来救自己。 年幼的孩子,被人故意放狗追着撕咬逃了好几条街。 安安静静走在路上时,会被人突然泼了一身脏水。 寒冷的冬天,被人推到过河里。 北园的人都坏,也正是因为坏,这里能包容很多在其他城市混不下去的人,街上有混子,棋牌室里烟雾弥漫,甚至有警察在这里抓到过通//缉//犯。 坏人都往这里躲,想变好的全往外面跑,最后留下肮脏不堪堕落的城市。 在这里,只要你弱,就只有被欺负的份。 时郁没敢接话,她能感觉出来荆谓云现在不是很高兴。 但又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把自己的卷子往荆谓云面前推了推,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时郁可能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的手拿着卷子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抖了抖,看起来像是在等待着接受审判的罪人。 她问了冒犯人的问题,就拿这张卷子让大佬出气吧! “我写完了……” 【我,时-忍辱负重-郁保证,无论荆谓云把我骂成什么样,都绝不还口!】 荆谓云眼底的戾气凝滞,怔在那里没有说话。 小姑娘面上没有表情,只是稍稍低着脑袋偷偷看他,声音又轻又小。 荆谓云哑然失笑,垂眼看了看那张开卷考的卷子。 大小姐理解能力还是不错的,很有学渣的志气与尊严,哪怕阅读理解没看懂,也要坚持写上去几句话凑数。 字迹挺飘的,和数学卷子上那个解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了一遍以后,荆谓云在时郁略带期待的目光下肯定地点了点头。 时郁:“!!!” 系统:【难道我家宿主还有救?】 然后,就听到荆谓云笑着说:“不错,能及格。” 时郁:“……” 【我谢谢你夸我可以及格啊!】 紧接着,时郁就看见荆谓云拿起一支笔,大手一挥,在卷子分数栏上写了个“优”字。 时郁:“???” 系统:【!!!】 “为什么不打分?”时郁不解,问他。 荆谓云面色淡淡,“打分干什么?分数是衡量成绩的,又不是衡量你的。” 闻言,时郁低着脑袋看那个“优”字,她从来没有努力为了得到高分而换取夸奖什么的。 以前,每次考得好的时候,院长奶奶就会特别开心,所以,她就考的好。 身边差不大的同学有时会聚堆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考不好回家要挨骂挨揍,又或者是考好了,可以得到奖励。 她从未体会过那种心情。 时郁盯着那个“优”字,只觉得受之有愧。 她自己答题答成什么鬼样子,她自己心里有数。 可荆谓云却说不错。 真的不错吗? 时郁表示深深的怀疑,好半天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时郁。”荆谓云忽然叫了她一声。 “啊?”时郁下意识抬头。 下一秒,荆谓云抬起一只手,修长漂亮的手白皙且骨节分明,袖口下的疤痕若隐若现。 那只手在时郁愣神的瞬间,非常轻柔的搭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两下。 “这样吧,大小姐今晚如果能背下来《沁园春.长沙》,并且注音一个不错。” 空气有那么一刹那凝固了。 “给你奖励?” 荆谓云好像是笑了,又好像没笑,时郁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身上都是软的,只有嘴是硬的。 “谁稀罕!” 说完,大小姐还把脑袋上那只爪子拍了下去,凶巴巴道:“荆谓云,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你不要——” 不要什么?说实话时郁一时也想不出来词。 话说到这份上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钻出来四个字“恃宠而骄”。 宠…… 宠个p啊! 时郁瞥了荆谓云一眼,就发现荆谓云也在看自己,神情有点意味深长,没生气,更像是在等她把话说完。 “你不要太过分!” “嗯。” 时郁憋了几秒,哑火了,蔫了吧唧的小声说:“《沁园春.长沙》那么长,你以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把我打发了吗?” “行,保证大恩大德。” 少年声音难得的染了笑意。 荆谓云很少这么说话,更别说笑了,倘若陈浩屿他们在,这会估计是一副见鬼的模样吓跑了。 他嗓音偏低沉那种,带着笑的话语,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好听。 大小姐哼了一声,捧着手机,看着某搜索界面搜出来的《沁园春.长沙》默背起来。 荆谓云眼底笑意更深。 大小姐恐怕都不知道这首诗是在哪本书上,所以才直接用手机去搜。 见时郁听话的背诗,荆谓云拿起时郁之前写下一个解的数学卷子做起来。 他接着那个解,一点一点写下公式步骤。 荆谓云做卷子不属于“意识流”那种,什么直接看一眼就写出答案,相反,他稳扎稳打,每一个解题过程都写的很全。 俩人一个背,一个写,气氛说不出的和谐。 ———— 第二天,又是早起上学的一天。 果然,人类快活的日子往往只有那么一会,最终还是会再次坠入苦海。 时郁醒来时阴沉着脸,在内心非常丧的感慨了一番才洗漱下了楼。 昨天背了半天的古诗,这会也忘了,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又颓又丧。 连荆谓云和她说话都没听清,吃完饭背个书包就往外走。 林叔开着车在外面等着,发现大小姐居然开始背书包了,惊得半天没说话。 还是旁边一个有眼力见的佣人接下了时郁的书包,拉开车门,护送大小姐上车。 在车子即将发动的时候。 时郁突然想起来什么,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淡淡道:“荆谓云怎么这么慢?” 驾驶座上的林叔:“!!!” 与此同时,荆谓云正好从里面走出来,非常自然地拉开了后座车门,自顾自地坐上了车。 那表情,那神态,那动作,没有一点不对劲,就好像本该如此一样。 林叔看不懂了。 好像,前阵子这小子还在骑共享单车吧? “背下来了吗?”荆谓云似随口一问。 车内死寂数秒。 前面的林叔都已经做好大小姐要怼人的准备了,结果时郁一声没吭,闭上眼睛开始休眠补觉。 荆谓云还不怕死地开口安慰道:“大小姐放心,你进步空间很大的,真背不下来也没什么。” 时郁把这人丢下车。 昨晚,她诗背的差不多了,结果荆谓云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堆基础书。 她只是高一啊!! 到底为什么要学这么多东西。 于是乎,大小姐耍脾气了,不太想搭理荆谓云,诗也没和他背。 不过,作归作,闹归闹,书还是带着了,诗也背下来了。 她还要和荆谓云考到一个班呢。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别忘了戳下专栏的预收呀QwQ 《一只丧尸的摆烂日常》下本我们一起摆烂好嘛! 第52章 时郁书包是荆谓云帮拿着的, 俩人脚前脚后进了教室。 空气静默。 吵闹的教室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陈浩屿先迎了上来,小弟当惯了,瞧见荆谓云手上拎了个书包, 立马就要过去拿。那狗腿子的模样只差原地给荆谓云敬个礼问好了。 荆谓云冷冷看了他一眼, 手没松。表情很明显写着六个字,“有多远滚多远。” “小仙女早啊,几日不见, 更漂亮了!”陈浩屿一点也不尴尬, 转头冲着时郁笑道。 结果这马屁直接拍在了马腿上,时郁面无表情点了点算是回应了,然后沉着脸一把从荆谓云手里抢过书包, 朝自己的桌子走过去。 “砰!” 书包被人丢在桌子上,里面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看起来挺沉的。 教室里,时郁面色不善地盯着书包, 像是在看仇人。 坐她后面的沈寻最能直观的感受到书包的威力,那“砰”的一声响都把他震醒了。 “啊?地震了?”沈寻眼睛都没完全睁开, 抓了抓睡乱的头发。然后发现自己前面多了个纤瘦的身影, 惊叹道:“时郁你啥时候来的?” 时郁:“如果可以,我一点也不想来。” 沈寻扬了扬下巴, “我也这么想的, 但我爸能打断我的腿。” 时郁:【我一点也不需要这种革命友谊的赞同。】 ———— 时郁这三天两头请假离校的事,班级里的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只看了两眼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只不过说话声音明显比之前小了些。 时郁还在对着书包发呆, 旁边就传来一个怯生生地声音:“那个……时郁。” “嗯?” 时郁转过头, 发现这女生有一点眼熟, 好像是之前帮她写过一次作业的, 一直坐在她旁边,很少说话。 四目相对,小姑娘缩了缩肩膀,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你总是请假,老师已经发了好几次火了,今天,你还是别……别……” 别什么她也没说出来,不过意思挺明显的,就是提醒时郁收敛点,别惹事撞枪口上。 时郁耐心地听完她说话,在心里问系统:“我长得很吓人吗?” 系统:【我家宿主美若天仙!】 小姑娘瘦瘦小小的一只,看着就是好学生类型,属实是委屈她挨着时郁和沈寻坐了,估计天天都在受惊吓。 时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了声谢谢。 女生脸上顿时一红,小心翼翼地回了句:“不客气……” 时郁叹了口气,把书包塞进课桌里,刚一抬头就发现梁恬也来了,正站在门口直直看她。 时郁也看了看她,有点不太好意思。 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推开人家,然后大义凛然恬不知耻地扑进荆谓云怀里的。 想想就丢人。 醉酒真可怕! 这边时郁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梁恬就朝她走过来了。 时郁愣了愣。 下一秒,脸就被人拿捏住了,梁恬双手捧着她的脸,坐看右看,上看下看,仔细检查了一遍后,闷闷地说:“你突然请假吓死我了,怎么都不和我说?” “我……” 时郁不太擅长应对这种情况,好在梁恬一点也不在意,确认完时郁没事,放心以后就回到前排坐着了。 系统冒了个头道:【女主可真好,她在关心你诶!】 时郁轻“嗯”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梁恬刚才摸自己脸的手热热的,很暖。 她慢慢地抬起两只手,学着梁恬的样子,用手捧着自己的脸支在桌子上。 那样子,像只托腮发呆的猫。 【好烦,我手怎么就一直是凉的?】 靠近后门的荆谓云眼眸暗了暗,蓦地站起了身,由于起的太猛,他的椅子发出“嘎吱”一声。 要说荆谓云,那现在好歹也算是众人口中的风云人物。 一点小动作,都能引起旁边人的注意,有人看向他。他则谁也没看,径直从后门走了出去。 那冷着脸的表情,像是要出去干架一样。 就在众人以为,这位有时家当靠山的大佬要一去不回时,人家又从后面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 众人:“???” 荆谓云望了眼还在发呆的时郁,她背对着自己,和他隔了两排座椅,头发又扎成了马尾,一股脑的散在后面。 真乖。 就是脾气有那么点大,现在还没赦免他呢。 荆谓云默不作声走到时郁桌子旁边,这才发现,大小姐居然维持着这个姿势闭眼小憩了。 也是没谁了。 他掏了掏塑料袋,在时郁耳边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那声音实在是太近了,想让人忽视都难,吵得时郁直皱眉,眼睛却怎么也不睁,势要睡到底。 荆谓云从袋子里拿出一杯温热的蜂蜜柚子茶,轻贴了下少女的手背。 时郁:“!!!” 【哪个不长眼的要害我!】 少女懒洋洋地睁开眼,眼皮子还耸拉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杯蜂蜜柚子茶,再抬头,就对上荆谓云漫不经心的表情。 时郁:“???” 然后,荆谓云又从袋子里掏出一袋大白兔奶糖。 时郁:“……” 紧接着是巧克力,百奇,果冻,小饼干…… 时郁想到了什么,不屑道:“你就用这些玩意打发我?” 这回轮到荆谓云一怔。 【啊?这难道不是背诗的奖那啥励?】 荆谓云眉梢微扬,垂着眼,声音压得很低,用只有两个人能--------------/依一y?华/听到的音量道:“是赔罪。” 时郁没反应过来这赔的是什么罪,爪子倒是探上了蜂蜜柚子茶摸了摸。 挺热,但不烫,用来暖手正合适。 少女半趴在桌子上,两只手捧着个饮料杯,嘴唇微抿着,带着点茫然。 挺好的,现在表情越来越多了。 荆谓云忽然躬身凑了过来,视线落在大小姐那双有些空的眼睛上。 她其实长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瞳是清澈的琥珀色,睫毛浓且长,眼里的情绪一眼就能望到底,带着股纯粹感。 荆谓云凝视着那双眼睛,声线低沉好听,缓慢地说:“所以,能不气了吗?” 那一刻,教室里吵吵嚷嚷的声音仿佛都无法入两人的耳。 视线相对,荆谓云的眉眼依旧是那种带着野性的狠,说出口的话,却把那些凶戾碾碎的一点不剩。 时郁眨了眨眼睛,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荆谓云笑了笑,突然道:“那你白天记得把我给你的卷子做了。” 时郁:“……” 【我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时郁面无表情地深吸了一口,在众多八卦打量的目光下,幽幽道:“荆谓云,你是狗吧?” 没啥含义,单纯觉得荆谓云性子很狗罢了。 正偷听的众人:“嘶……” 时家大小姐不愧是时家大小姐,瞧瞧,面对他人讨好献殷勤一点都不为之动容。 赌两毛,接下来大小姐要把那堆瞧不上的零食砸在荆谓云身上。 然而并没有,时郁只是恶狠狠瞪着荆谓云,来了一句:“我还要听课,谁有空管你那些东西!” 众人心中了然,脑补了一场大戏。 私生子有求于时家大小姐,摇尾乞怜巴巴凑过来,大小姐爱搭不理不耐烦地赶人走。 想到这,距离这边比较近的几个人竖起耳朵听。 荆谓云低垂着头,看起来像是被大小姐的话刺到心了,好半天没说话。 少年黑发黑眸,他眼睛是那种偏深的黑,像是深渊,一不小心就容易掉进去,再也爬不上来。 时郁有点心虚地别开眼不看他。 【好吧,我承认,我刚才那就是乱说一通,实际上就是懒,不想做卷子。】 【我不是故意那么凶的……】 【要不要解释一下啊?荆谓云会不会误会?】 荆谓云实在是禁不住,他低着头,细碎的刘海打下阴影,刚好能挡住他笑得轻颤的眼睫。 他无奈道:“那请大小姐施舍一点宝贵的‘听课’时间给我?”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时郁觉得这人在“听课”两个字上咬字重了几分。 可不就是听课嘛,能从早自习“听课”到中午休息都不一定醒。 “就一点……” 来自大小姐的妥协,荆谓云很满意。 他直起上身,迈步要走的时候还顺手帮大小姐拆了吸管包装,插在那杯蜂蜜柚子茶上,“买来给你喝的,别供着。” 积攒了学习压力,做卷子压力,精神摧残,还被学霸用知识碾压,现在听到这一句嘲讽,时郁直接炸了。 她朝那人笔直修长的小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全班霎时死一般的寂静。 同学们有那么点惊恐,毕竟那天荆谓云满脸是血,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形象深入人心,从那以后,他们就知道,这是个狠人。 另外一个,更是不能惹,时家的小祖宗,碰一下那都是要掉脑袋的。 现在的场景,就有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感觉。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谁知道荆谓云会不会恼羞成怒? 这要是一怒,俩人干起来,不得血流成河,战火纷飞,尸横遍野哇! 气氛很紧张,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荆谓云原地站了两秒,弯腰,抬手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了。 众人:??? 这就完了? ———— 然而,老师并没有给时郁做卷子的机会,第一节 课没讲课,而是发下去了卷子让大家做,美名其曰: “早上第一节 课大家都精神,趁着这个精神头得赶紧做做题,不然等到中午下午的时候,就犯困了。” 更要命的是,这节课还是物理。 看到卷子的瞬间,时郁就眼前一黑,脑海里回荡着几天前荆谓云说的那几句话。 大小姐物理不错。 理科肯定很好。 不错,很好…… 时郁看到卷子就头疼,有种想要趴桌子上倒头就睡的冲动。 题1.匀速圆周运动,下列说法正确的是? 题2.开普勒第三定律常数k与什么有关? 算了,还是先把名字签上吧。 罢了,都选C吧。 写着写着,时郁忽然侧目看了眼斜后方的荆谓云。 少年答题答的很认真,握着笔的手不停晃动着,明显知道答案,那笔就没停过。 时郁用指甲抠了抠笔,犹豫了两秒,把连写了三个的C划掉了,开始认真审题。 很快,就到了收卷子的时刻。 这次是个单面卷,题没有多少,老师也就没给他们多少时间,从后往前传着卷子。 时郁看到了沈寻的卷子,发现这人比自己还牛逼。 那卷子怎么拿到手的,怎么交上去,选择题都懒得蒙一个,好像他签个名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一副你们不要奢望我会做题的模样。 好一个学渣! 不知是不是知道有人比自己还渣,时郁心里没那么憋屈了。 一下子就舒坦了。 卷子传上去以后,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翻了翻,翻到一半气乐了,“沈寻,你给我站起来。” 沈寻这人吧,和时郁有一点挺像,就是特能睡。 他早上到班级也早,来了就趴桌子补觉,看起来不像是早起来的,更像是在外面打游戏通宵日夜颠倒的。 特别准时,上午睡,中午醒,吃完饭就打球,比课程表都会安排自己的时间。 这会儿他睡的特别投入,压根没听到物理老师叫自己。 “咣当。” 难得没有睡着的时郁晃着椅子往后撞了一下。 时郁:【兄弟,就冲你这学渣的勇气,我决定再续我们前后桌的情谊!】 沈寻醒了,表情不是很好的站起来,抓抓头发,“啊?”了一声。 物理老师拍拍卷子,“啊什么啊?挺叛逆啊你!” 沈寻其实挺尊敬老师的,除了上课睡觉以外,从来不捣乱,也不仗势欺人。 作为高一扛把子,敢和高三干,他算是个很低调的校霸了。 虽然大家还是很怕他就是了。 物理老师看他这不争气的样子,恨铁不成钢,“时郁,你站起来。” 时郁:“???” 【为什么突然扯到我身上了?】 时郁强撑着困意站起身,身子软塌塌的好似没骨头一样,站没什么站相。 物理老师倒也不介意,而是对着时郁笑了笑。 时郁:“???”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底滋生。 果不其然,下一秒,物理老师就拽出来时郁的物理卷子。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 物理老师:“沈寻你看看人家时郁,哪怕不会,基本上没一个对的,可人家学习态度很端正,非常认真的去写了!你呢?给我签个名啥意思?” “我让你来审阅卷子合不合格呢?” 其他学生:“……” “噗。”大家都憋着笑,不知道是哪位勇士没忍住笑出了声。 时郁破天荒地生出一种想要捂脸遁地的想法,但她面上依旧淡然,一点没表现出来自己其实很不淡定。 在物理老师训完沈寻以后,大小姐甚至回了句:“谢谢老师夸奖。” 直接一句话把物理老师谢不会了。 “行了,你坐下吧。” 时郁自然地坐下,那姿态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落座后还很给老师面子,没有直接趴桌子睡觉,而是单手托着脸,昏昏欲睡。 沈寻也要跟着坐下,却被物理老师叫住了。 “你给我后边站着去。” 沈寻一脸不敢置信,嘴巴微张:“老师,你这怎么对学渣咋还不一视同仁?区别待遇啊!” “那你下次也把卷子给我写满。”物理老师没好气道。 偏偏那愣小子真的认真思索了两秒,才回答道:“那我还是站着去吧。” 说着,他迈步往教室后面走,边走边嘟囔了一句:“我可没那么有才,得多牛逼啊写满了还全卷丢分。” 时-牛比克拉斯-郁:“呵。” 【下次损人背着点人,我能听到的!】 坐在后排的荆谓云抬了抬眼。 大小姐都不交白卷了,这还要什么自行车? 就像物理老师夸的那样,他的大小姐是多么的优秀。 荆谓云表示很欣慰。 突然,荆谓云的凳子被轻踢了一下。 他皱了皱眉看过去,发现沈寻正吊儿郎当的看着自己。 “兄弟,你打游戏不?我觉得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是男人就该一起开黑,而不是独善其身。” “……” “好兄弟就得共风雨,共患难!” “……” 关于沈寻几句话里,用错了好几个词汇成语这事。 荆谓云用那双漆黑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瞥了一眼他,没理,转过头继续听课。 这时后排另一个男生歪了歪椅子凑过来,“寻哥,我打,上号开黑不?” 沈寻站在原地愣了两秒,有点不太理解,他冲着那个男生问:“今年流行双标吗?” 男生“啊?”了一声,“啥双标?”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对我和对时郁区别那么大?” 男生:“……” 一句可能你比较二差点脱口而出。 第53章 事实证明, 写字不仅费笔油还费精力,前半堂课时郁还勉强撑着胳膊,后半堂课, 那脑袋就不受控制地往下低。 最后枕着胳膊进入了梦乡, 睡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按照以前的习惯来看,她估计能睡到午休。 索性也没人敢打扰她, 老师们除了老刘以外, 一般都装作看不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下课铃响,其他同学开始闹哄哄的。 物理老师突然叫了下坐在第一排, 乖巧收拾着课本笔记的梁恬。 “梁恬,我听说你最近和时郁关系不错?校运会还一起表演了。” 梁恬礼貌地站起身点点头。 物理老师挺欣慰的, 朝还在睡着的时郁看了一眼,“时郁虽然卷子答的不怎么样, 但她愿意写了,这就是个好兆头, 无论是作为班长还是朋友, 你都应该多帮着点。” “我会的老师!”梁恬板着脸用力点着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 有点疑惑:“老师你……” 美厄斯学校其实管得并不怎么严, 有点像放养式的教育方式。 物理老师笑笑:“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和你说这些?时家大小姐肯做卷子绝对是头一次,我可是第一个看到的, 一会儿就去办公室和老刘他们吹一下。” 听到这, 梁恬也忍不住笑了。 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梁恬不是没听说过, 但她现在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时郁。 她希望, 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时郁的好, 而不是一直误会下去。 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梁恬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有几次甚至冲到了第一。美厄斯学校就这样,要么成绩特别牛逼,前排一堆神仙打架,要么成绩特别差劲,后排菜鸡互啄抢倒一。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时郁的学习计划,想去找荆谓云商量一下。 结果一抬头,就发现后排角落的位置空了。 ———— 此时的荆谓云正站在学校内的大型书店门口。 他偶尔会来这里买学习资料,倒也算是轻车熟路。 里面不仅有书,还有各种学习用的工具,封皮可爱的笔记本,写字笔,还有小贴纸一类的东西。 无论是有钱还是没钱,女孩子们都抵挡不住可爱的诱惑力。逛这个店的女生明显多过男生。 她们书没买几本,各种小东西倒是买了一大堆。 荆谓云隐约能听到他们在讨论什么。 “哇,这个好可爱呀!” “可是这东西买来没什么用吧?” “管它呢,可爱就行了。” 拿了两本辅导书准备结账的荆谓云停住了脚步,余光注意到收银台旁边的架子角落里放了一个很小的东西,无人问津,显然没有人愿意买。 他随手拿了过来,放在了书的最上面。 收银员看了看荆谓云,又看了看那个东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默不作声地扫码收款。 等荆谓云买完东西回教室以后,大小姐还在趴桌子睡,且旁边站着满脸纠结的梁恬。 梁恬脾气挺好的,声音亲切,甚至还很轻,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叫着:“时郁,时郁,时郁我们看下物理卷子吧,刚才老师批完了,我把你的拿回来了。” 当然,出于尊重,梁恬并没有未经允许就看时郁答的如何。 时郁不为所动,睡得那叫一个气定神闲。 坐时郁旁边的那个女生叫了叫梁恬:“那个……梁恬,她一般睡着了,很难醒的。” “而且,我感觉她应该不会想……” 女生把后半句咽进了肚子里,她想说,时郁应该不想看什么卷子,做什么题。 结果她说完以后,就看见梁恬眨了眨眼,笑盈盈道:“你一定是误会了,老师上课都夸时郁了,我想她是热爱学习的。” 女生沉默没说话。 她想,误会的可能是梁恬。 忽然,女生和梁恬视线中多了一抹颀长的身影。 “大小姐。”荆谓云嗓音透着冷淡的低哑,叫着时郁。 话音刚落,他就注意到时郁搭在桌上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动作很小,是一种本能地反应。 装睡。 他有读心这个外挂,再加上时郁本身也是个内心爱吐槽的人,她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不用叫都知道。 荆谓云垂着眉眼,冲梁恬伸了伸手,不咸不淡道:“等她醒了我给她。” 那意思很明显,让梁恬把时郁的卷子给他。 梁恬愣了一秒,听话的递过去了,那副样子,摆明是对荆谓云没有半点怀疑。 旁边的女生看得一脸不敢置信,装空气中。 荆谓云接过卷子以后,没有马上走,漆黑的眸子盯着大小姐睡得有点翘的发顶看。 像是中了蛊般,移不开眼。 他想告诉时郁,如果她不喜欢可以直说,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做不愿意的事。 不善言辞的大小姐选择用装睡来逃避的行为,让荆谓云有些忍不住想摸一下她的头,搂进怀里狠狠安慰这只没有安全感的野猫。 他看了时郁好几秒,用力攥紧了手上还未放下的装书袋子。 少女就在那,距离这么近。 荆谓云却紧抿着唇不再言语,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很紧,指节隐隐泛着白。 少年眼神晦暗不明,似妥协般,最终迈步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回到了那个阴翳的角落,没有去触碰站在光下的少女。 不是不能碰,而是不愿碰。 舍不得伤害她一丝一毫。 ———— 除了这一段小插曲以外,没有人再打扰时郁。 她安然地睡着,仿佛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无法吵醒她。周身始终竖立着无形的高墙,将外界的一切严防死守的堵在外面。 只是在那面墙上,隐隐出现了一丝裂缝,不被人察觉到的微风悄无声息的渗透进来。 谁也不知道,包括时郁自己。 她一觉睡到了中午,饿醒的。 荆谓云给她的赔罪礼被她塞进了书桌里,到现在都还没吃。 她迷迷糊糊地拿起蜂蜜柚子茶喝了两口。没有荆谓云刚拿给她时的温热,这会有点凉了。 时郁耸拉着脑袋,内心感慨万千,来了段经典的青春伤痛文学。 【这就是传说中的,放久了就凉了,不再热了。】 想到这,时郁面无表情用力咬了咬吸管,在上面咬出好几个牙印。 【热情散尽了,徒剩冷漠,好一个冷酷无情的蜂蜜柚子茶!】 刚好从后面走过来的荆谓云:“……” 这边时郁还在和蜂蜜柚子茶做斗争,另一边梁恬就笑容灿烂地走来叫她。 “时郁,我们一起去吃饭呀?听说今天食堂换了新厨师。” “啊?行。”时郁放下蜂蜜柚子茶,站起身,这才发现站在不远处正看着自己的荆谓云。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动,谁也没说话。 梁恬为他俩这诡异的默契在心里鼓了个掌。 然后,就看见时郁眼神一沉,第一次抬手主动抓住了梁恬的胳膊,拽着她从前门跑了,速度堪比百米运动员,这会也不困了,体力也好了。 梁恬一脸懵的问她:“时郁,你和荆谓云吵架了?” 时郁表情严肃,说的很认真:“看到他我会倒胃口吃不下饭的。” 梁恬:“???” 其实就是没写答应荆谓云写的卷子,怕荆谓云会抓她做题,落荒而逃了。 倒胃口的不是荆谓云,而是知识的海洋。 美厄斯的食堂面积很大,厨师手艺也都不错,时郁午饭一般都是来这里解决。 她吃餐盘饭比较多,因为简单省事不用等,到了窗口直接就能打饭。 大小姐最讨厌麻烦了。 巧的是,梁恬说换了厨师的正好有这个窗口,俩人打好饭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梁恬虽说也是富家千金出身,却一点没有架子。无论是平价普通的餐食,还是去吃西餐法餐都保持着该有的礼貌。 俩人面对面坐着,时郁夹起一块糖醋里脊放到嘴里,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她想,如果人间有疾苦。 那一定是学校食堂换了做饭阿姨。 食堂就这么一个,荆谓云自然也来这里吃饭,这会儿他刚买好饭,不知是不是安装了了探索大小姐的雷达,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时郁。 他端着餐托迈步朝那边走过去。 荆谓云没准备和大小姐坐一桌,他就是想在离她近一点的地方,看着她。 下一秒,时郁抬起了头。 只见,大小姐放下了碗,不冷不淡道:“不吃了。” 梁恬:“???” 梁恬顺着时郁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正往这边走的荆谓云,微不可察地“嘶”了一声。 老天,他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居然吵得这么凶!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要调解一下吗? 梁恬没有恋爱的经验,也是第一次应对这种情况。于是,她抖着手掏出手机,在搜索界面打出疑惑。 ——好朋友和男朋友吵架了怎么办? 答:擦干眼泪有请下一位。 梁恬:“!!!” 继续往下看。 答:帮亲不帮理,坚定的和朋友统一战线,陪伴着她,并且告诉朋友,“是那个狗男人不配,不要因为他委屈了自己。” 梁恬握了握手机,在心里斟酌着词汇,坚定地看向时郁。 在时郁没什么表情的目光下,她说:“是他不配,你不要因为别人不吃饭,这样对身体不好的,来,多吃点,我的菜分给你。” “???” 时郁看了看梁恬夹给自己的一块排骨,愣住了。 她这幅样子,落在梁恬眼里,和受了天大的委屈没什么差别。 时家大小姐什么时候被人气到吃不下饭过? 绝对是荆谓云欺负她了! 今天自己还听到有人说时郁早上踹了荆谓云,这得被气成什么样啊! 再看此时的时郁眼皮子还垂着,一副随时要睡过去的颓废感,梁恬更心疼了,又给时郁夹了一块红烧肉,温柔地说:“快吃吧。” 荆谓云走到时郁后面的桌子坐下,从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大小姐的背影。 距离不远不近,默默注视着。 然后,坐在时郁对面的梁恬,瞪了他一眼。 荆谓云:“……?” 距离不远,是他能听到时郁心声的距离,紧接着耳边响起少女颓废的声音。 【食之无味,不如不吃。】 【累了,倦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无事躺平,有事再说。】 仔细看的话,荆谓云发现时郁胳膊一直在动,像是在翻动饭菜,却没有吃饭。 很快得出结论,饭菜不符合大小姐的口味了。 荆谓云给时郁做过那么多次饭,知晓时郁并不怎么挑食,只要味道不是很差,她都能吃下去。 但她其实有个小习惯,那就是“固执”。 这种“固执”类似于强迫症。 简单点来说,就是认定了一个“味道”就不会改,哪怕之后的再好吃,也不为所动,反而会有些不耐烦。 这次不开心的原因,大概就是总吃的味道改变了,所以心烦。 换做旁人,可能会觉得这是一种矫情,或者是公主病,但荆谓云不那么认为。 坚持自己喜欢的东西,怎么会是错? 大小姐只是不太擅长表达罢了,她的喜欢和讨厌是不浮于表面的,而是和其他情绪一样,全藏在心里。 少女拼了命地往墙后缩,孤零零的身影,更让人心疼了。 ———— 时郁低头看了看排骨,又看了看红烧肉,然后抬起头看表情古怪的梁恬。 【不吃是不是不太好?】 于是,大小姐低头在排骨上咬了一口,也很给面子的尝了尝红烧肉。 嗯,是红烧肉炖排骨,这厨师连汤汁都没换一下,一锅炖的。 时郁若无其事的吃完饭,这个小插曲就过去了。 梁恬大概是觉得时郁吃了她夹的菜,两人的关系就更亲了,满脸笑容的挽住时郁的胳膊,笑道:“吃了好多,好撑,我们走一走消化一下吧?去奶茶店怎么样?” 时郁身子一僵,呆了好几秒。 在这几秒的时间里,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如何应对这个情况。 时郁不擅长做决定,大多数时候总是有种被人安排好的感觉。 就像之前,系统让她做什么任务,走什么剧情一样,她顶多会抱怨一下太累了。 对于她来说,干什么都无所谓,不在意,也不重要。 思考于丧批来说,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倘若每天都想去哪里?做什么? 那时郁宁愿天天呆在家里,不与外人接触。 总的来说就是,时郁从来没有和小姐妹一起逛街看电影,买奶茶之类的经验。 想了一会,她又觉得纠结这件事很累,便随梁恬决定了。 奶茶店人挺多的,有男有女,还有好几对小情侣窝在沙发里,贴耳呢喃说着什么有说有笑的,还有的在共饮一杯奶茶。 时郁好奇地看着那吸管上的口红印子,在心里问系统:“吃口红是不是对身体不好?” 上次在会所她吃西瓜的时候,荆谓云就是让她把口红擦了才吃的。 系统默默查了一下,对时郁把自己当百科全书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市场上较便宜的口红,会有一定卫生问题,价格贵一些的可能会稍好一些,但毕竟都是需要加工的,所以不建议食用。】 【另友情提示:接吻前最好擦掉口红哦!】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系统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激动,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时郁:“懂了。” 系统:【???】 【不是,你懂啥了你?】 时郁:“病从口入,少涂口红。” 系统:【艹!】 作者有话说: 系统:云哥,我尽力了。 第54章 排队等的过程很漫长, 时郁干脆拿着号码纸找了个角落待着。 奈何角落不只有她一个人,在对面还有一对十六七明显早恋的男生女生,俩人正抱在一起激情热吻中。 时郁眼眸空空, 没波澜, 也没尴尬,满脸写着“四大皆空”几个字。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买完奶茶是不是就能休息了, 还要躲着点荆谓云, 不想被抓去做题。 哦对了,她的物理卷子还在荆谓云手上。 那就是束缚住野猫的猫绳,野猫崽子从不受拘束, 必须得爪子乱刨,拼死反抗才行! 当梁恬过来喊时郁去拿奶茶的时候, 就看见大小姐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梁恬:“???” 她今天对时郁的疑惑属实是有点多。 ———— 时郁抱着杯热乎乎的奶茶走进教室,像是抱个炸//药//包, 身子始终紧绷着。 梁恬还有社团活动,去忙了, 眼下又剩下她自己。 这个时间段班级里压根没人, 都跑出去放松了。 时郁松了口气,瘫在椅子上, 把那杯奶茶放在了桌角处,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突然冒出荆谓云的话。 “买来给你喝的, 别供着。” 谁供着了! 她只是…… 只是面对别人的善意, 不知作何反应。 像什么人情世故, 礼尚往来, 今天你请客吃饭, 明天我给你买礼物,时郁都不怎么懂。 以前的时候,小抑会…… 思绪越飘越远,时郁忍不住用手抓了抓头发,最后“砰”的一声趴在桌子上,那架势,有种要把自己撞晕的即视感。 只可惜,她没晕,反而更清醒了。 记忆中阳光开朗的少年一直都走在少女前面,无论前方是风还是雨,无所畏惧,永远笑着面对。 他说:“姐,我会保护好你的,绝对!” 傅云礼总是用自己的方式想要把时郁从黑暗中拉出来。 可在那一天,他没有走在时郁的前面,而是落后了她几步远。 无论时郁怎么呼喊,都不为所动,满身血污,再无生息。 时郁只记得,那个少年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姐,松手吧……” 为什么啊! 到底是为什么? 时郁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傅云礼也从未和她说过。她是一个失败的姐姐,更是一个失败的家人。 不是你告诉我要笑的吗? 那天你怎么哭了? 意识昏昏沉沉,似在海面上随浪飘荡的孤舟,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在梦中。 只有无穷无尽地海浪袭来,要将这最后的船只掀翻,让人溺死在深海里。一点一点剥夺呼吸,与存在的意义。 时郁睡得很不安稳,好看的眉紧皱着,那杯奶茶被放在桌子上,渐渐变凉。 她似乎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中,沉浮于苏醒与昏睡的边缘。 直到两声轻响在耳边响起。 “叩叩。” 有人敲了敲时郁的桌子。 少女把脸埋在胳膊里蹭了蹭,歪着头露出一只眼睛去看,只是这只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大小姐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哈?” 时郁很快又把眼睛闭上,缩着脑袋不吭声。 荆谓云垂着眼淡淡地看她:“你睡了一上午。” “……” “长时间睡眠会影响心脏功能,精神状态差,甚至会造成猝死。” “!!!” 虽然知道荆谓云有故意吓自己的成分在,但没人比时郁更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 她确实,过于嗜睡了。 认为只要睡着了,就可以逃避所有,忘记一切,正是因为她一直在逃,所以才演变成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时郁把脸露了出来,半眯着眼睛看荆谓云,他个子本就高,更不要说现在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时郁感觉自己脖子都快折过去了。 荆谓云弯下腰,从时郁那从早上起就没碰过的课桌里拎出来大小姐的书包。 时郁有点心虚,没敢吭声,甚至还把椅子往后挪了挪,给他腾地方。 少年的手干净修长,指节微曲,带着几分散漫随意,然后拿出了那该死的基础书。 “啊?”时郁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啪”的一声,一本书拍在时郁半趴着的桌子上。 有那么一秒时间,时郁觉得她和荆谓云上下级的关系,在她让这人教自己的那一刻起就破灭了。 可能是学霸在学渣面前有种天然的压迫感吧。 时郁没有继续趴着,而是稍微坐直了上身,她低头看那本书。 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知识碾压。 只见白蓝相间的书皮上写着八个大字:《初中物理知识图解》。 不仅如此,旁边还写了好几栏小字,例如:重点突出,备考复习,专题训练,基础知识…… 这绝对是赤果果的对时郁精神层面的打击。 荆谓云居然让她从初中的知识开始学起! 这也是为什么大小姐从昨天晚上气到今天早上,收了赔礼才消火的原因。 这要是让其他人看见,她时家大小姐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乎,时郁抿了抿嘴,小声道:“换个地方说行吗?” ———— 水间。 现在的学生其实很少喝热水,都喜欢饮料果茶一类的。水间也就变成了做一些不好的事的地方,再加上之前打架闹到警察都来了。 学生们收敛了不少,几乎是一下子就没人光顾这里了。 水间冷冷清清,面积不大的小房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时郁和荆谓云蹲坐在角落。 少年用膝盖当桌,翻开了那本初中物理书,拿着笔在上面划出一条又一条横线。 他速度很快,几乎是扫一眼就知道哪些是重点的重点。 书本被他翻得“哗啦哗啦”响,伴随着细微的纸笔摩擦声,在水间里无限倍的放大。 时郁感觉不到一点什么青春少女悸动的心思,她现在满心想死,欲哭无泪。 速度公式,密度公式,重力公式…… 大小姐不明白,为什么物理要有这么多公式。 系统:【不愧是男主,牛逼啊!宿主你跟着他混,我感觉你这次成绩一定能非常理想!】 时郁:“呵。” 她只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头晕眼花,视线不由得转向别处。 不知过了多久,时郁脑袋顶上多了些重量,她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发现荆谓云居然把书搁在了她头上。 【士可杀不可辱!!】 再然后,她就看见荆谓云正望着自己。 大小姐恶狠狠地拿下书,用力闭紧眼,心中默念:有求于人,有求于人,平常心,平常心…… 荆谓云问:“背完了吗?” “嗯?什么?” 时郁脑子短路了约有几秒,想起来昨天背的诗,耸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蔫蔫道:“背了。” “嗯。” 荆谓云干脆直接坐在地上,屈着一条腿,另一条腿往前伸,把胳膊搭在膝盖上,眼睑低垂着看时郁。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背完了吗?背了,那背吧。 尼玛,在没人的水间,被未来大佬逼着背诗,这场景真的好诡异。 好在时郁一向淡定,表情那叫一个从容不迫,背诗却有点磕磕绊绊。 没办法,她睡了一上午,脑子里是一团浆糊。荆谓云也没给她机会复习看一眼,能背下来已经是万幸了,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结果是好的! 丢人吗?是有点,但无所谓。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必为此忧愁苦恼,挨完刀子,就地躺平即可。 大小姐丧了吧唧的低着头。 好半天荆谓云都没有说话,时郁见他没反应,伸手很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荆谓云就是知道,大小姐这是在和他要奖励呢。 他垂眸望着少女那细白紧攥的手指,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他早晚要死在她手里。 那只抓着衣角的手,仿佛能穿透薄衣,把温度传递过来,轻抚着少年敏感的腰处。 荆谓云微微侧过身,沉默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印章。 印章外形可爱,是一只蓝色的乖巧猫猫,只是被荆谓云拿着,和他那副狠戾形象极其不搭。 时郁:“???” 很快,大小姐白嫩嫩的手背上多了一个蓝色的章,还是个猫爪子形状的章。 时郁定睛望着那个章,感觉自己好像被耍了。 这尼玛和幼儿园老师给小孩子按的章有什么区别吗? 哦,还是有的,至少人家小孩子还有个集章的小本本呢,荆谓云是直接按她手上了。 系统:【牛逼两个字我已经说累了。】 密不透风的水间里,地面的砖石分割平均且有规律的排列着,少女微仰着头,发梢不听话地卷翘着,有几缕垂在前面,说不出的乖。 和那只小蓝猫印章像极了。 一样的乖。 荆谓云心脏不由自主加快了跳动,握着印章的手指紧了又紧。 有什么不受控制的情绪一拥而上,要将人的理智全部吞没。 对上大小姐略带茫然的眼神,荆谓云唇角弯了弯,下意识抬起手,却又猛地顿住,掌心停在她头顶上,终是没有落下,不动神色地收回了。 少年嗓音嘶哑,似在隐忍克制着什么,低声道:“十个章,大小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时郁表情有点微妙。 “我现在让你做什么,你就不做了吗?” “也做,但这个章,你可以让我做原则以外的事。” 系统:【我去,这也太刺激了吧?宿主,快答应他!!!】 荆谓云凝视着时郁,悠悠道:“什么都行。” 时郁抿了抿嘴,轻吸了口气,“可是,这东西明天就洗掉了,你赖账怎么办?” 下一秒,她就听到少年非常认真的,似在保证宣誓着什么,一字一顿道: “不会。” 永远不会。 学习上,他等着她一点一点朝自己走过来。 其他事情上,他会坚定不移地走向大小姐。 剩下的,全交给他。 大小姐的爱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那些空白的部分,荆谓云会慢慢在上面涂上色彩,占据属于自己的领地。 时郁摸了摸手背上的猫爪子,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曾有人云,男人的承诺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上嘴唇下嘴唇随便一碰,花言巧语的话就能脱口而出。 何必当真? 可他是荆谓云。 她在心里说过的,会信他,一直都信。 ———— 背完了诗,书也画了重点,时郁就回去补觉了。 荆谓云却没有马上走,而是一个人坐在水间的角落。 他坐了好久好久。 久到身体僵硬发麻,才缓缓抬起手,手里拿着那只小蓝猫,偷偷往自己掌心印了一个猫爪。 这样就好…… 他好想抱抱没有安全感的大小姐。 可又怕一旦触碰了,就宛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住了。 荆谓云把手指覆在自己衣角处,动作轻柔的捻着那处衣服布料。 刚才,大小姐的手就抓在这里。 他们本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从小生活在不同的环境,经历着不同的人生,然后形成了不同的性格。 那么多的不同,在追寻的路上出现了各种阻碍,每一个,都能把路堵死。 一南,一北。 私生子,大小姐。 死一般寂静的水间,突然响起少年低低的声音,“小懒猫,没良心。” 别丧了,能不能看看我。 ———— 回到班级的时郁继续趴桌子,只是这次怎么都睡不着。 她开始和脑海里的系统对话。 “祁子统,你说,我是不是太好糊弄了?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系统想,那不是一点点不对劲,是很多不对,他这宿主到底对感情迟钝到了什么地步? 没等系统想好说辞,另一边时郁自言自语道:“这玩意还没他早上的赔礼实在呢。” 系统:【……】 合着你丫的重点是这个? 想不出来的时郁就不想了,索性把大脑放空,那本初中物理知识书被她放在胳膊底下垫着。 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时郁不太能分辨自己睡了多久,毕竟以前有过睡二十多个小时的辉煌战绩。 所以这次睡醒以后,她双眼朦胧,转了转眼睛,勉强能判断出,现在是下课时间。 意识还不太清醒,时郁就发现眼前多了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身量很高,站在她旁边的女生桌子边,微侧着身一动不动。然后,他好像和女生说了什么,女生温柔地笑了笑,又点点头。 时郁怔了好几秒。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荆谓云和其他女生对话。 不是凶巴巴的,而是很正常的说话交流。 不知道为什么,时郁感觉好刺眼。 心口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又沉又重,而丧批显然没有那个力量可以推开石头。 她是丧批诶,情绪不稳定难道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不开心,心情低落,对什么都没兴趣,从不表达喜怒,这才是她时郁。 时郁扫了眼她和荆谓云此时的距离,有点远,她抬起手恐怕都够不到。 明知道,自己只要坐起来,不睡了,就能碰到了。 可那股无法言述,不知名的情绪,又酸又涩,却压得人喘不上来气,动弹不得。 周围人好多,好吵,想逃…… 突然间的不知所措,让时郁无所作为,只是迷茫地在原地打转。 忽然,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用低哑的嗓音,轻声问她:“醒了?” “……嗯。” 作者有话说: 小蓝猫=小懒猫 第55章 可在这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对话过后, 荆谓云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移开了视线。 时郁慢慢地把脸埋进臂弯里,心口憋闷的情绪似要把在海中孤独漂流的船只摧毁。 她死死抓着双臂, 即使隔着衣服, 也能感觉到尖锐的指甲带来的刺痛。 【不是说,我醒了就把物理卷子给我的吗?】 【难道……不是要给我讲题……】 时郁突然间觉得特别委屈,那种情绪涌上来的太快, 让人始料不及, 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后,她不争气地把脑袋离开了胳膊, 把被当成枕头的那本初中物理书卷起来拿在手里。 时郁听见自己声音低低的:“我物理卷子呢?” 她发誓,如果荆谓云敢装作没听到, 她绝对把这本书砸在他身上。 特别用力那种。 荆谓云身形蓦地一僵,眼神微动, 将视线转到时郁身上。 大小姐端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本被卷成筒状的书, 两只手攥得紧紧的。要不是那双眼睛依旧暗淡无光, 荆谓云可能都要以为她是在求抱。 想到这,荆谓云不禁垂眸轻笑。 “不用再睡一会了?” 闻言, 时郁抿了抿嘴, 转过身来,也不知在固执的守着什么, 倔强的要命。 “你看不到我醒了吗?” 小姑娘的头发被一股脑的扎起来, 露出一截纤细脆弱的脖颈, 肤色冷白, 像是常年温凉的冷玉, 仰着头看他。 那一瞬间,荆谓云漆黑的眼眸中只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仿佛视野里的其他事物全被虚化,模糊掉了。 他情不自禁地注视着她,如着了魔般。 几秒后,少年近乎狼狈地躲开了大小姐没有表情的目光,仿佛将一切风浪全部压下去,恢复了海面的平静。 荆谓云偏过头看向那个说话很小声的女生,“那就——” “啪!” 荆谓云的手臂处挨了狠狠的一下,书很厚,打的他胳膊发麻,痛感反而没多强烈,只是动静很大。 教室内霎时死一般的寂静。 同学们都有点惊恐,感觉今天反反复复受着刺激,生怕这俩神仙打架,可能会危及他们这些无辜人群。 荆谓云眼睑低垂,一言不发。 反倒是那个女生呆了几秒,反应过来,轻声开口:“时郁,他是和我说……” 话还没说完,女生忽然僵住了。 时郁最近的形象一向是懒懒散散的,琥珀色的眼睛透彻干净,什么都装不下,包括喜怒。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空。 可现在,那双浅色眼眸中,似有暗雷在翻滚肆虐着,疯狂搅动。 恍惚间,女生有种这时的时郁不会听任何人的解释的感觉。 她只在意荆谓云怎么说。 荆谓云看着时郁抓书的手指开始泛白,紧绷,足以见得大小姐用了多大的力气。 “这么生气吗?”荆谓云轻轻地叹了口气。 时郁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荆谓云躬下身来,瞬间拉近了那在时郁眼里如隔着天河般的距离。 大小姐像只被人抛弃的野猫,不是那种天生流浪凶狠的猫,而是被遗弃的。 因为,她有着对外界警觉防备的心,只要感受到一点不安,就会浑身炸毛,死死盯着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人类。 她的爪子并不算锋利,挠人时也不会真的能把人挠死。但她只要感受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拼命逃窜,躲进无人发现之地。 这种类型的野猫,必定受过旁人不知晓的伤痛。 荆谓云垂着眉眼,动作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强势,掰开了时郁的手。 果不其然,少女的指腹因太过用力,通红一片。 荆谓云确定时郁手只是红,没有其他伤以后,轻声道:“新书的边很锋利,你生气也别拿它撒气。” 绝口不提时郁刚才分明是拿他出气。 时郁只感觉手指很热,不知是攥书攥热的,还是荆谓云的手热,把温度传了过来。 她眼中带着些许茫然,好半天说不出来话,只“哈?”了一声。 结果,荆谓云也没解释,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把那张早上的物理卷子拿了出来,又取出些别的东西,再次折返回来。 那个女生见状冲荆谓云点了点头,起身去了荆谓云的座位。 时郁:“???” 荆谓云力气大,抬手就把两张桌子拼在了一起,同时将椅子也拽了过来。 那张物理卷子不偏不倚盖在两张桌子中间的缝隙上。 “我问她,自习课的时候,可不可以和她换一下位置,过来教你题。” 荆谓云说着拿起笔来,指着卷子第一题开始给时郁讲。 时郁听不进去,也没心思做题,她刚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打了荆谓云。 大小姐现在有点自责,两只手放在桌子底下搅来搅去,说不出话。 荆谓云和那个女生说话,是为了换座位。 是为了她…… 荆谓云发现时郁在走神,停了笔,“中午我给你画的重点,如果能完全学会,这张卷子你可以只错一半,要试试吗?” “……”时郁缄默不语,身子仍然紧绷着。 【不是的……】 “你能把卷子答的这么满,证明你是有一定思路的,只是太散了,像是不太能熟练运用基础公式。” 【不是这件事。】 “你分析能力很强,只要——” 荆谓云还未说完,左手臂突然被人抓住了。 他低头看过去,发现时郁把那只印了猫爪的手伸了出来。 时郁一直在睡,没有活动之类的行为,那只蓝色的猫爪印章没花,反而像刚印上去的一样,颜色鲜明。 她似乎很纠结,纠结了好久好久,安静地垂着眼,声音没波澜:“有奖有罚。” 荆谓云:“……?” “我打了你,你扣一个。” 头顶没有传来声音,时郁也没有读心术,根本不知道荆谓云在想什么,只好偷偷抬起头去看他。 却发现那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失笑道:“大小姐在和我道歉?” 时郁木着脸,坚定地摇摇头:“不是,是……认错。” ——认错是我知道错了,并且知道你不会和我计较。 ——道歉的话,我不确定是否会得到原谅。 少年低垂着头,逆着光,所有情绪隐匿在落下来的阴影中,一言不发。 时郁暗暗咽了口口水,生出想要逃走的心思。 偏偏荆谓云最懂时郁的想法,蓦地抬手在课桌下,无人能看到的地方,牵住了大小姐递过来的手。 时郁一懵,没躲,思绪顿时一片空白。 荆谓云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的,他应该马上松开手,离大小姐远一点,等到有资格待在她身边时,再回来。 可是,他不想松。 没人能拒绝一只野猫主动递过来的爪子,而且是收了利爪,只剩软软的肉垫的爪子。 荆谓云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的音量,低哑道:“一般是不是哪错了,罚哪里?” “啊?” 时郁一愣,以为荆谓云是要打回来。 于是,她摊开掌心,一副随荆谓云欺负的样子,乖的不行。 然后,她手里被塞了一根笔。 时郁:“???” 荆谓云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牵人的手,不咸不淡道:“开普勒第三定律k与中心天体有关。” 时郁:“……” 【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荆谓云紧接着就说:“写十遍。” 时郁抬起头来:“?” 说完,荆谓云似是无心讲题了,拿出来一张空白卷子开始做题。他写的很专注,眼神都没往时郁这边瞥一下。 时郁有点好奇他写的什么,偷瞄了一眼。 好家伙。 高考真题模拟卷! 合着自己在这里学初中物理,大佬已经刷上高考题了。 不过,还挺正常的,荆谓云转学过来时,降了一级,他本来该是高二的,正常高二已经开始刷高考题了。 相较于高一浅显的知识,高二算是个小分水岭了。 一想到分班考试,时郁就头疼。 荆谓云这么牛逼,高二肯定会被分到尖子班那种,她真的能在短时间内捡起遗忘的基础,并学会高一的知识吗? 时郁盯着那张卷子看了几秒,握紧了笔,找了个空白的笔记本,唰唰唰的写着开普勒定律。 大小姐坐姿不是很标准,写着写着就半趴在桌子上了。 即使荆谓云没有要求她一定要写完十遍,甚至可能都不会检查。 可时郁还是写完了。 大小姐写完以后,还默默把本子往旁边推了推,示意荆谓云看。 荆谓云大概是做题做得很认真,随便扫了一眼,留给大小姐一句话:“弄懂中午画的重点,我再给你讲题。” “奥……” 时郁翻开书,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又开始犯困了。 【可恶的学霸!!】 这边时郁看着书,另一边的荆谓云却没有表面上的那般淡定。 题根本做不下去。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大小姐把手递过来的动作,上面蓝色的猫爪印,不是一般的可爱。 他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书店里的女生,那么喜欢可爱的东西了。 他也喜欢。 可即便再怎么喜欢,荆谓云还是要守着一条线。 不能过界,不能逾越,不能触碰…… 时郁的父亲说的很对,现在的他,还没那个资格。 在水间里偷偷盖上的章,等荆谓云回过神来,又去洗手间洗掉了。 索性,他们现在一个做卷子转移注意力,一个看书背重点,挺和谐的。 他们俩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淡定的不得了,反倒是八卦吃瓜的群众疯了。 自习课。 前排一个女生低下头,掏出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字。 【天呐,我感觉之前的帖子除了用词不当,很过分以外,别的好像是真的,时家大小姐和荆家私生子真的有一腿。】 【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好可怕!】 【自从我和时郁一个班以来,就没见过她会做什么卷子,看什么书。可就在刚才,我听到荆谓云居然敢让时郁抄公式。】 【抄公式什么玩意?】 【就是像老师罚抄学生那种,什么你这里错了,给我抄十遍。】 【时郁真抄了?】 【不知道,我没敢看,但也没听到时郁拒绝……】 自习课一般没老师来,再加上这些人里,爱学习的自己会学,不爱学的,说也没用,所以压根没人管。 一群人玩手机玩嗨了。 同学A:【你们是没看到荆谓云对时郁有多好,任打任骂的,没有半点不耐烦,就这一点在座的各位,没几个能做到。这么看的话,时郁会喜欢他,也很正常。】 同学B:【我坦白,我做不到,荆谓云太牛逼了。】 同学C:【同楼上,但我觉得时郁更牛逼,她可是把一个牛逼的人物收服了。】 同学A:【而且,抛开别的不提,他俩一个稳定年级大榜前十,打架狠,学习好。另一个家世好,长相美。大小姐和私生子,这不纯纯一段禁那啥忌的恋,太带感了!】 同学N:【……】 ———— 直到放学铃响,时郁“啪”的一下把书撂下,又推了推旁边写卷子的荆谓云,“放学了,走了。” 那架势,仿佛身后有狗撵一样,生怕荆谓云又会找时间给她画重点背书。 荆谓云放下笔,眉眼带着点戾意,冰冷的眸色,在触及到时郁的瞬间,收敛了不少,“背会了?” “没有。”时郁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坦坦荡荡。 说话间,时郁把书往课桌里一塞,忽然发现了早上荆谓云买的那一大堆“赔罪礼”。 啊这…… 她给忘了。 荆谓云也不是非要大小姐全吃了不可,他买是他的事,时郁吃不吃是时郁的事。 此时瞧见了,他面上也没什么波澜,反而低头帮大小姐把本和书装好。 “零食要带着吗?”荆谓云随口问道。 时郁没说话,默认了。 然后就看见荆谓云自然地起身,拎着她的书包和零食往外走,还不忘把桌椅恢复到原状。 时郁两手空空地跟着他出了教室。 荆谓云个高腿也长,时郁粗略估计了一下,这人应该比自己高了有一个头,迈的步子也比自己大。 以前放学的时候,她坐车,荆谓云骑单车,放学时间一样,却还真就没一起走过。 可现在,他和她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以后还在同一个屋檐下。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算不算男主改变了?成长了? 毕竟,他从骑单车变成了坐豪车诶! 时郁:“好事啊!剧情应该有推动了。” 系统表示:【呵,我看你想的挺美好的。】 ———— 教学楼到校门口还有一段路,时郁忽地开口叫住了前面的少年, “荆谓云。” “嗯。”荆谓云垂眸看过来。 一高一低,一个抬头,一个低头。 “我刚才想了下,你为什么不和沈寻换座位?”时郁问。 系统:【您老人家的反射弧到底是有多长?不过我也挺好奇的。】 荆谓云脚步一顿,哑然失笑,他一个人走惯了,有时连陈浩屿他们都不管,就自己往前走着。 不然也不会自己来了南城。 特别像中二小说里,从不回头看的牛逼拽哥,只朝前看。 从人人都能欺负,到成为一些人口中的老大,没人知道荆谓云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也只能往前爬,一刻都不能停。 为什么不和沈寻换座位? 大概是因为沈寻的位置在时郁后面,若是坐在那里,就只能看着大小姐的背影。 而他不想只看着。 这算是荆谓云一点贪婪的小心思,即便现在不能和大小姐在一起,哪怕只能并肩一分钟,一节课,都可以。 从教学楼到校门的路上,所有人都径直走着,身边或有人陪伴,或与好友打闹。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他们都在往校门走。 荆谓云逆着方向,走到落后自己一步远的时郁身边。 “想像这样。” 时郁懵,呆了两秒,回了一句:“啥?” 荆谓云却不再说了,配合着时郁的步子,闲庭漫步般拎着书包和零食袋子走着。 直到他们走出校门,开始找车。 放学时间处于下午和夜晚的中间,正是人犯困的时间,时郁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直接走过去上了车。 荆谓云紧随其后,只是在他刚要上车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臭小子,你给我滚下——” 去字还没说出来,时宴擎从后视镜中明显看到时郁的表情冷了下来。 话锋顿时一转,“滚前面来坐着。” 荆谓云眉梢微扬,倒也没落了时宴擎面子,听话的去了副驾驶。 驾驶座上,时宴擎眉头紧皱,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明显改行当了临时“司机”。 “那个小郁,最近新开了一家店,东西还挺好吃的,你妈妈也快下飞机了,我们接完她以后,一起去吃饭呀……” 语气里满是讨好,时郁却没什么反应,不冷不淡道:“回家吃。” “为什么?”时宴擎不解。 要说时郁和他有些生分吧,好像也不是,非要形容的话,只能用两个字来描述,“陌生”,时郁现在一点也不和他亲。 老天爷,他真的只是和老婆出差了几个月,怎么一回来女儿就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了? 对于时宴擎的问题,时郁就像是机械化回复一样。 表情空白,语气没有起伏:“荆谓云会做饭。” 没什么原因,单纯的只是觉得荆谓云会做饭,所以不用出去吃罢了。 可这话落在时宴擎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他的女儿,宁可和一个混小子吃饭,也不要和他一起。 扎心了。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有在改变了,已经开始会表达不满了,要是以前,不开心也只会是自己憋着。 她对老父亲不是故意态度不好,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和父母相处,所以说话时会有些平板的感觉。 这些都会慢慢变好的。 第56章 时宴擎打量了眼坐在副驾驶的少年。 在时郁看不到的地方, 少年眉眼很野,眼神冰冷,又恢复到之前那副浑身戾气的样子。 哪怕是在时宴擎面前都不加掩饰。 他手里还拿着时郁的书包, 看起来装了不少书。 早上的时候, 时宴擎就听林叔说,时郁开始学习的事了,后来又问了学校老师。 他女儿从来都没认真学习过, 现在却因为一个男生, 好好学习了。 时宴擎的心情很是复杂。 有欣慰,也有嫉妒。 车内开了冷风,再加上谁也不说话, 陷入了一种僵局,好像温度又降了好几度, 冷的不行。 时郁不是一个擅长交流的人,坐车时, 从来都是在闭目养神。 荆谓云就更不可能说话了。 所以,尴尬的只有时宴擎一个人, 他小心翼翼搬出了媳妇:“小郁不想妈妈吗?” 时郁抬眼:“???” 系统是知道时郁感情方面有多迟钝的, 再加上在之前世界的经历,在亲情上, 她可以说是冷血的可怕。 也不能说是冷血吧, 就是不信任。 时郁和傅云礼关系就挺好的。 系统发愁,不知道该咋教时郁和父母怎么相处, 只能试探着道:【宿主, 原剧情中, 你父母忙于工作, 很少陪你, 但现在剧情偏离,难免不会有交集,你试着和他们交流下?】 【比如,这种时候,你应该回答,想。】 时郁面无表情按照系统给的台词冲时宴擎说:“想。” 时宴擎:“……” 荆谓云:“……” 系统:【……】 ——你出门可别说是我教你的。 这一个字里可真是感觉不到半点想念的情感啊! 时宴擎没忍住轻咳了两声:“那我们先去接妈妈?” 系统:【先答应他。】 时郁:“好。” 时宴擎没话说了,感觉自己怎么找话题都能被时郁给聊崩了。 系统也很无奈,时郁说话音调太平了,这都是老毛病了。 没想到啊!他这么长时间不出场,一出场居然是为了帮宿主应对父母。 说出去都丢统脸。 车子很快发动,朝机场驶去,一路上倒也开的平稳,放着舒缓的音乐。 时郁更困了,脑袋一歪,闭眼睡了。 坐在副驾驶的荆谓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时郁,低垂着头若有所思。 他是知道时郁有时回话会慢一些的,但那是因为大小姐心里在思考纠结如何回应。 可刚才,时郁的心声是一片安静,而且回时宴擎的话明显慢了约三四秒。 这段空白的时间,仿佛有人在给她下达着指令,然后她照着剧本来做一样。 是错觉吗? 少年垂着眼,五官轮廓凌厉,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让他整个人都透着拒人千里。 正在开车的时宴擎频频侧目看荆谓云,似要从他身上看出来点什么。 “时先生还是专心开车的好。”荆谓云蓦地开口。 时宴擎真的很想骂一句,你特么到底会不会说好话? 他忍了又忍,到底是碍着时郁还在后面,只在拐弯时猛打了下方向盘,什么都没说。 荆谓云仿佛感觉不到自己正被人讨厌着,去机场挺远的,于是他掏出手机漫不经心玩着。 没做题,他在学校做得够多的了,高一的知识他学过了,上课不过是在刷题罢了。 时宴擎余光看到这小子居然在打游戏,只觉得一噎很是无语。 那些呈上来的资料是假的吧? 年级前十?打架斗殴玩游戏,可牛死他了。 荆谓云旁若无人的打着游戏,他对游戏其实没多大兴趣,以前倒是在网吧打过端游之类的,后来就不玩了。 那天看大小姐玩的入迷,他也就下载了一个。 无聊的时候拿出来摆弄两下。 现在已经闯到一百多关了,和时郁一千多关相比,差的有点远。 但荆谓云就是喜欢缩短距离的过程,无论是游戏还是别的,他都想和她离得近一点。 ———— 高档餐厅里气氛清冷,放着不知名的优雅音乐,环境好,服务好,味道也不错。 室内种了一小片花,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花香,还有个流水小池塘。 时郁拿着刀叉正在切盘子里的牛排,一言不发。 荆谓云坐在她旁边,对面则是大小姐的父母。 回想起方才在机场的事,每个人都有那么点不自在。 系统更是恨铁不成钢的教育着时郁:【祖宗,你为什么要躲开呀?你之前让荆谓云抱你不是抱的挺好的?】 是的,在机场时,苏婉见到时郁的瞬间,就抱了过来。 结果,时郁居然躲到了荆谓云的身后。 她居然躲开了! 当时那个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得亏苏婉性格温柔,并不介意,然后,众人各怀心思聚在餐厅吃饭。 苏婉看了看埋头吃饭的时郁,又看了看荆谓云,笑道:“你就是小云吧,之前我听阿擎提过你,只是我当时在国外,一直没得空回来看你。” 荆谓云礼貌地问了声好。 “我记得,你好像比小郁大一岁。”苏婉问道。 荆谓云无声点了下头。 “多亏有你照顾小郁,小郁现在也开始学习了,比以前乖了不少,想来这都是你的功劳。” 闻言,荆谓云并不觉得有被夸奖,反而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眉头微蹙,没有接话。 苏婉也不在意,用公筷给他夹了一些菜,柔声道:“你的事我和阿擎都知道,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有时家在,以前那些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你安心学习就好。” “……” “我们就是一家人,小郁也该叫你一声哥哥的。” 苏婉和时宴擎面对事情完全是两种处理方式,她优雅大方,并不恼怒。 而是,几句话,就给荆谓云贴上了“哥哥”的标签。 荆谓云没说话,苏婉便看向时郁,温和道:“小郁是不是也想多个哥哥呀?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还哭着和我说,为什么别人有哥哥,你没有。你若是喜欢小云,明天我们就去办理收养手续,收小云为养子。” 有些东西,轻易不能触碰,一碰就疼。 荆谓云表情冷冷淡淡的,并没有说话,而是偏头看向时郁。 他想知道,大小姐是怎么想的。 时郁不知何时放下了刀叉,眼神空洞,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没有起伏:“哥哥?自己照顾不好孩子,所以找另外一个来吗?” 脑海里系统听到这话,吓得代码都跟着抖了抖。 【宿,宿主,冷静……】 时郁很冷静,她很少有什么情绪外露,但她就是很排斥自作主张安排别人的父母。 “小郁,你怎么说话呢?”时宴擎皱了皱眉,到底是没舍得凶女儿,只是有些不悦。 苏婉没生气,依旧维持着微笑,“没事,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时郁身子瘦弱,尤其是在旁边荆谓云的衬托下,显得她更娇小了。 但她骨子里的偏执,恐怕比荆谓云还要难以克制。 “荆谓云。”时郁忽地看向一旁缄默不语的荆谓云。 “……” “你还真是喜欢被人安排好人生,难怪在我身边像条狗一样,不敢说半个不字。” “……” 这话一说,就连对面的苏婉都怔了几秒,明显在她意料之外。 系统都傻了,颤着声道:【宿主,你在说什么啊?】 时郁用力咬了咬牙,身子不受控制地轻颤着,两只手在桌下紧攥成拳。 她好讨厌刚才一言不发的荆谓云。 那副样子,就好像看到了曾经不敢反抗的自己,孤零零的,没有一个人帮她。 那种无助感,每每回忆起来,都是陷入深海无法呼吸的窒息。 时郁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荆谓云被人如此随便按上养子的名头,明明没有一个人问过他的意见。 什么叫她喜欢,就收荆谓云为养子。 那样的话,荆谓云又算什么? 时郁心神不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凝滞了,全身发抖,喘不上来气。 【荆谓云,你个大傻X!】 【为什么不反驳啊!!】 【有人在打你,有人在骂你,而我在羞辱你,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黑暗裹住少女,有无数双手撕扯拖拽着,要将她拉进漆黑的深渊。 【全搞砸了……】 【我是不是不该那么说话?】 【我……】 少女的心声都在发颤,染上一抹不可察觉的哭腔。 偏偏她面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咣当——” 荆谓云猛地站起身,黑眸中的情绪隐晦不清,他忽然倾身靠近时郁,一把拽住时郁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 少年眼神凶戾,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一字一顿道:“时郁,你不要太过分。” 坐在对面的时宴擎和苏婉也坐不住了,跟着站了起来。 苏婉抬手想要制止两人,劝道:“别吵架别吵架,小郁,你刚才怎么可以那么说小云呢?” 时宴擎喊不出口小云两个字,只能焦急的看着荆谓云:“你先放开小郁。” 荆谓云不为所动,只是死死盯着时郁。 在那样冰冷的注视下,时郁仿佛心跳都停跳了一拍,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荆谓云冷着脸和她对视了十几秒,狠狠咬了下牙,转头对着苏婉夫妻俩沉声道:“多谢苏夫人好意,但看来,时小姐并不希望多个哥哥。” “这……” 苏婉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过荆谓云会恼羞成怒,毕竟资料显示,这个少年并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太对劲。 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荆谓云没再说什么,一把甩开抓着时郁的手,迈步朝外面走。 他看起来似无法忍受如此屈辱,走得飞快。 也是,谁能受得了大小姐的脾气?嚣张跋扈,娇纵任性,动不动就甩脸子,对人招之则来挥之即去,说话更是尖酸刻薄。 他早该走了。 时郁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荆谓云走出餐厅,也没反应。 她现在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松了气的同时庆幸荆谓云终于懂得反抗,却又混杂着空荡荡的茫然。 “小郁……”苏婉试着叫了声时郁。 时郁迷茫地看向苏婉,突然冲着她和时宴擎鞠了一躬,嗓音带着颤音:“我不该这么说话的,父亲母亲,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我先去找荆谓云……” 如果不是时郁眼眶发红,声音都哽咽的快要说不出来话。 时宴擎和苏婉可能要以为女儿是在公式化念台词,无论是说的话,还是称呼,都很公事公办。不像一个正在任性的孩子。 苏婉最先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走过去摸了摸时郁的脑袋,又轻抱了一下她:“去吧,你们两个没吃多少东西,晚上带小云一起回来吃饭。” 某种意义上来说,苏婉这句话和妥协没什么区别。 苏婉的手和荆谓云的手还不一样,她掌心温温热热的,很轻柔,身上还有着淡淡的香水味,不刺鼻,是很柔和那种。 那是时郁以前曾最渴望与期待的感情,但后来又被人无情的摧毁了。 她不受控制地晃了下头,发顶抵着苏婉的手心,贪恋地蹭了蹭。 做完这个动作以后,时郁身体骤然紧绷,像只受了惊的猫,逃也似得跑掉了。 “父母”是不可信的。 他们满口谎言,带着虚伪的假面,亲手将那个小女孩推入了地狱。 时郁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恨不得能找个无人的房间钻进去,然后死死关上门。 可这里是外面,四周都是人,她无处可逃,只能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外。 系统察觉到时郁精神状态不稳定,呼喊着时郁,希望能恢复她的理智: 【时郁,时郁你听我说,时宴擎只是脾气爆了点,但他是个不错的父亲,苏婉人也很温柔,你看你今天那么作,他们都没有生气是不是?】 【你现在这个年纪,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反应强烈可太正常了,这都是小事,没人会怪你的。】 【孩子无论犯了什么错,都是会被父母原谅的。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我向你保证,你的父母都是很好的人。】 “那荆谓云呢?”时郁问。 她眼睛有点红,隐隐有水光在流动,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系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停顿了一会:【抱歉,系统无法判断出主角此时的行为与目的,他已经不受剧情约束了。】 “任务失败了?” 【这倒没有,因为主角还在成长中,哪怕不打脸恶人,他依然很优秀,目前剧情完成度为百分之三十。】 而任务成功,需要剧情完成度为百分之七十。 就在这时,马路对面便利店的门突然打开了,一道颀长的身影走了出来。 荆谓云低头用火机点了支烟咬在嘴巴里,一抬头就看见了大小姐无助地站在路边。 他穿过马路,避开车辆,径直走过来,站在时郁面前。 然后抬起没拿烟的那只手,微凉的指尖碰了碰少女有些湿润的眼角。 “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 作者有话说: 大概是,都在演,都懂对方吧。 第57章 却不曾想, 就这么一句话,直接让少女始终紧绷的某根弦彻底崩断。 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时郁自从被弃养以后再也没哭过,她已经不会哭了。 少女所有的情绪早就被磨平了, 忘了如何哭, 也忘了如何笑,无声无息,像个死人一样, 似是失去了所有的感官与知觉。 她哭得很安静,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温热的眼泪带着说不出的炽热,似能灼伤皮肤,所经之地, 带来一阵细密如针扎般的痛感。 时郁抿着唇角,眼眶通红地看着荆谓云。 荆谓云沉默地看了她几秒, 抬起手,掌心在她发顶揉了揉, 轻声道:“不是你故意气我的吗?我以为你想听我拒绝的。” 那一瞬,时郁连呼吸都屏住了。 少年的身上带着冷气, 想必是出来以后, 就一直在等着时郁,后来才去了便利店买烟。 他手指也是凉的, 修长的手指穿过发丝, 带着些许重量压下来,动作却轻得不行。 以前, 荆谓云只想恶劣地欺负大小姐, 最好能把人欺负哭, 看她还敢不敢继续嚣张。 现在想想, 他貌似做过不少混事。 明知道大小姐不喜欢什么, 偏偏还要去触碰那脆弱的一根弦。 时郁对可能伤害到他人这件事,有严重的心理阴影。 可荆谓云当初却利用了这点。 荆谓云想,自己可真是个坏坯,而现在报应来了。 他根本看不得大小姐哭。 那挺拔的肩背,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弯下来了。 时郁哭得更凶了,仿佛把这么多年的委屈一股脑全宣泄出来了。 荆谓云烟抽了三分之一不到,身上有股很淡的烟味,在昏暗的路灯下垂着眉眼,看不清情绪。 从路人角度来看,像极了欺负小姑娘的大渣男。 “时郁……”荆谓云声音发哑,像是从嗓子里拼命挤出来的一点声音。 时郁没理,还在哭,眼泪直往下掉。 她总是轻飘飘的对什么都不上心,无论是痛苦还是喜悦,皆藏在心里。这时,却像是有只野兽在横冲直撞,嘶吼着想要冲破那道防线。 好疼。 疼痛是不会习惯的,哪怕表面上再怎么故作坚强,当触碰到伤口时,依然会疼得全身颤栗。 少女一言不发,却如同在站在悬崖边,哭泣着求助。 她哭喊着,谁来救救我。 她哭得快要死掉了,却没有一个人理她。 荆谓云只觉得,每一秒都是身在地狱般的煎熬。那支用来保持冷静与克制的烟,被丢在了地上。 他的手伸向了时郁的后颈,带着不可抗拒地强势,把她整个人推到自己面前。 时郁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带的脚下不稳,直直栽了过去。 荆谓云对上大小姐带着些许茫然的浅色眼瞳,毫无征兆地开了口:“时郁,你知道吗?” “……?”时郁的理智还未回归,直勾勾地仰头望着荆谓云。 “流浪的野猫一般都会被街上的恶犬欺负。” 说着,荆谓云忽然抬手扣住时郁的下颚,漆黑的眼中,是压抑不住正肆虐的疯狂。 他死死盯着时郁,眼里的疯意愈发浓郁,“我忍你够久的了。” “什么?” 下一秒,少年竟欺身压了上来,黑色的眼眸里,渴望与克制的情绪纠缠着。 时郁身形一僵,水光流转的眼中带着对情感的茫然与无措。 她不知道荆谓云要干什么。 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躲开,还是做什么反应。 所以时郁只是站在了那里,用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荆谓云。 少年的身体并不热,反而透着凉,夹杂着极淡的香烟味,最后变成了独属于他个人的气息。 隔着单薄的衣服布料,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荆谓云用手指按在时郁唇上,然后闭上了眼。 冰冷的吻落在少女唇角处靠近脸颊的位置,带着攻击性和侵占欲,却又隐忍压抑着,不去触碰那处美好。 时郁猛地睁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一次深切地能感受到荆谓云的颤栗。 少年紧闭着眼,细密的眼睫轻颤着,似在害怕着什么。 大小姐的肌肤柔滑微冷,不躲不避,任由他肆意摆布着,简直不要太乖。 荆谓云睁开了眼,眸中情绪隐晦不明,轻吻去她脸上咸凉的泪水。 然后把脸埋进时郁的肩颈和长发间。 两人背对着光,在地面上形成一道纠缠不清的影子。 荆谓云僵着身体,声音沙哑:“我错了,别讨厌我……行吗?” 时郁茫然了一会,想要去看荆谓云的脸,这个姿势却怎么也看不到。 怎么办? 她擅于察言观色,但那是在能看到人的表情和眼神的情况下。 眼下荆谓云抱着她,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心底酸涩感翻搅得更厉害,眼眶又开始发热。 时郁哽咽着声音,“不要认错,是我不该骂你的,你别生气……” 听完,荆谓云沉默了很久才慢慢抬起头,恢复到能看清少女脸的距离,轻叹了口气。 大小姐好像是只傻猫。 ———— 路边一家无名缘米粉小吃店内,荆谓云单手支在桌上,望着正低头吃米粉的时郁。 他眼中燃着暗火,似要将对面的人连同自己的理智一起湮没。 坐在另一边的时郁却毫无察觉,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拿着筷子,把细白的米粉放进勺子里,再盛一点汤,安静地吃着。 她吃饭没有声音,哪怕是吃这种米粉一类的食物,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放肆的嗦粉。 看起来小心翼翼的,仿佛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回想起马路边的事,荆谓云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疯了。 那时大小姐哭得凶,心声乱七八糟的根本听不清楚,她其实只是情绪有点上头,在发泄着不满。 抱没用,摸头也安抚不了。 荆谓云更不可能道歉认错,那样只会加重时郁自责的心理。 她本来就是以为是自己的话伤到了他,倘若他再认错,只不过是把人往更深的黑暗里推罢了。 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至于那个算不得吻的吻,可能大小姐压根没放在心上。 亲脸的话…… 哥哥对妹妹也不是不行? 荆谓云半眯着眼,视线落在时郁的脸侧,那里一点痕迹都没有。 “时郁,你叫我一声哥试试?” “……”正专心吃米粉的时郁怔然地抬头望向荆谓云,差点被呛到。 荆谓云垂眼看她:“叫我哥。” “……” “我拒绝了你母亲收我为养子这件事,然后你就哭着跑出来找我,难道不是想我回去当你哥吗?” 荆谓云的声音像是有着特殊的魔力,诱人心神,一点一点引人掉入陷阱。 同样的,他也需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有点怕大小姐知道自己贪婪的心思,但更怕大小姐根本不懂,只把那种行为,当成兄妹间的亲昵。 所以,他想听听时郁怎么说。 时郁低下头,用筷子翻了翻碗里的米粉,轻咬了下嘴唇,“……不行。” 闻言,荆谓云眼眸顿时一亮,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问:“为什么?” 时郁眼睛还有点红,可怜兮兮的扒拉着米粉,死活不松口,就是不说,而是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讨厌哥这个字。” 这还是时郁第一次如此明确的表达自己讨厌的东西。 她讨厌的不是哥哥这个身份,而是哥这个字,甚至在说这个字的时候,都用力咬着牙。 荆谓云对上少女那琥珀色的眼眸,瞳孔蓦地一缩。 时郁看起来挺平静的,只是拿筷子都在抖的手出卖了她。 荆谓云随手拿起旁边买的水,拧开瓶盖推给时郁,转移了话题:“喝点水,你嗓子都哑了。” “……嗯。” 眼睛泛着红的大小姐吸了吸鼻子,拿起水,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 荆谓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吃完了吗?吃完领你去玩?” 时郁对时家夫妻俩的排斥,他在旁边都能感觉的出来,恐怕一时半会大小姐是不乐意回去的。 时郁眨了眨眼睛,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 荆谓云没说去哪,时郁也没问,或许对于她来说,去哪里都无所谓,做什么也都可以。 反正荆谓云会安排好。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四周是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一眼望不到头。但即便是这种地方,也会有叛逆的那么几条街。 密集的摊位,形形色色的人,吵吵嚷嚷的环境,到处都是声音。 一眼看过去,全是人。 有手里拿着烤串边走边吃的,有抱着超大桶饮料喝着的,声音嘈杂,好像都在说话,但实际上根本听不清是谁在说话。 时郁不太适应这种地方。 太吵了,人也太多了。 她出于本能反应,下意识拽住了身旁少年的衣角。 仿佛,在这里她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他。 太阳早就落了,头顶漆黑一片,只有月亮特别亮的挂在上面。 少女指尖莹润白皙,轻拽着那块布料,像是溺水者抓着最后一块浮木。 “你不怕丢吗?” 荆谓云侧目看着时郁,墨色的眸子像是染了化不开的黑。 “……”时郁晃了晃手,示意自己有抓着他,不会丢。 就在这时,后方跑来一个人,许是没有看路,撞了荆谓云一下,“不好意思哥们,赶时间,不好意思啊!” 那人边道歉边跑了。 荆谓云也不在意,被撞的冲击力有点大,他身形一晃,垂眼看去,果然,大小姐手里那点微不足道的衣服布料脱手了。 他没有犹豫,伸出手牵住她的手,紧紧地牵着,把人拉近自己。 “链子要攥紧,人才不会跑。”荆谓云俯低上身,声音暗哑低沉。 时郁没理。 这人今天好像有点病,说话总是奇奇怪怪的。 “那个,要玩吗?”荆谓云抬手指了指一个小摊子。 那个摊子周围的人不算多,只有几个人蹲在那里,地上摆了一个充气的超大号浅水鱼缸,里面有很多金鱼正悠闲地游着。 十块钱一个网,纸网捞鱼,有够幼稚的。 之所以玩的人少,大概是因为这个游戏非常考验人的耐心,一不小心纸网就会破,白白损失钱财。 时郁眼神微晃,看了那金鱼约几秒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在心底生根发芽,唤醒了缺失的情感。 “要。” 荆谓云失笑:“走吧。” 大小姐真好哄啊。 南城夜市吃的玩的都有,各种小吃小摊一个挨着一个,还有表演行为艺术的人,身上涂着个性的颜料。 荆谓云拉着时郁走向最安静的捞金鱼店,付钱买了一个纸网递给时郁。 时郁也不客气,拿着网蹲在地上开始捞鱼,她对那些红色的鱼没有兴趣,反而盯着一条黑色的鱼紧追不舍。 她很有耐心,一点也不着急,安安静静地,性子沉稳。 完全不像是生病的女孩子。 很快,纸网破了。 时郁没说话,冲着荆谓云摇了摇手里的破网。 荆谓云去买了新的网。 纸网又破,然后又买新的。 时郁在这种事上出乎意料的固执,她不看别的鱼,就专盯着角落里的一条小黑鱼,无论网破了多少次,始终捞那一条。 直到老板都看不下去了,“小姑娘,这条鱼送你了,拿着吧。” 不料时郁却摇了摇头。 见状,荆谓云拿着一个网蹲在时郁旁边,把那支小小的纸网递了过去。 时郁面无表情地攥着纸网的细杆,正要下水去捞,却有一只手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和刚才牵手还不太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感。 老板在这开店也有一段时间了,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 别的小伙子要么领着女孩子去玩打枪,展露帅气的一面,要么温柔体贴会甜言蜜语,哄小姑娘开心。 这位就不一样了,往那一站什么也不干,就低头看着。 付钱倒是挺爽快的,可惜不咋会讨人欢心。 老板摇了摇头。 “纸网要一次性放进水里,不然很容易破。” 荆谓云微低的声线响在耳边,带着一丝热度,捞个金鱼,讲得也很细致,还顺便提了一句水的密度。 他问:“水的密度公式?” 别说时郁了,旁边的老板都无语了。 “水的密度=水的质量/水的体积。”时郁答得从容不迫,眼皮子也没眨一下,紧盯着鱼。 荆谓云“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把身子压低,手抓着时郁的手轻抬了一下。 “奖励。” 一条黑色的小金鱼平躺在纸网上,然后被放进了一个装了水的袋子里,被时郁拎在手中。 她站起来,小心地举起金鱼放在眼前看着,嘴角忽然微微扬起。 那抹笑容很轻,很淡,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不会发现。她平时的表情太平了,所以哪怕只是这么一点点笑意,都能让她整个人鲜活立体起来。 这样的大小姐,才像是一个正常十六岁的女孩子。 她会生气,会哭,会笑,有讨厌的东西,也有想要的东西…… 那抹浅淡的笑容绽放时仿佛是一幅绝美的画作。 一开始先用铅笔勾勒出草稿雏形,等待着慢慢勾线,然后细致的上色,最终变成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而荆谓云就是那个执笔的人。 时郁不太想回家,她想,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我想吃那个。” 大小姐拽了拽旁边荆谓云的胳膊,指着一个排了好长的队伍说道。 那家店应该是个小网红店,人特别多,一眼看过去热闹的不行。 荆谓云朝时郁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估计她也走累了,于是把她领到一个长椅边,“在这等我,不要乱跑。” 望着少年渐渐远去的背影,时郁漠然地垂下眼。 四周很吵,她却觉得很静。 她手里还拎着装了黑金鱼的袋子,在半空中小幅度的轻晃着。 少女精致的脸上没有情绪,满是空白的平静。 “祁子统,在路边,你让我推开荆谓云来着,是吗?” 系统的代码闪了闪:【嗯……就是那个……你可能不太懂这方面的知识,也没人教你,我觉得吧……】 几句话让系统说的磕磕绊绊,还有点不太好意思。 幸好在最后的时候荆谓云改变了方向,不然他宿主的初吻岂不是不保? 真是要了统命了,系统也不是说反对早恋这事,就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 不太想狗早早就把白菜啃了。 时郁那双清冷的眼眸,直勾勾看着前方,不断有人在面前经过,却没有一个人的身影能停留在其中。 她眼中一片虚无,用没有起伏的语气淡声道: “我是情感缺失,但我不是傻子。” 第58章 时郁是聪明的甚至可以说是有心机的, 从叶宸和苏晓月的事上就能看出来。 她敢一个人在幕后推波助澜,引起一场见了血的斗殴。 她敢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世界,完成所谓的任务。 情感迟钝不懂感情, 不代表不知道。 在时郁心里何尝不是有着一条边界线,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哪怕她又颓又丧, 对这些压根提不起来劲。 但只要该她做的,她都会做。 还记得,第一个任务, 时郁要冷眼旁观荆谓云在小巷子里发着烧挨打。 或许,从那时候起, 时郁就知道,自己其实骨子里也是冷血的。 她会同情荆谓云, 会心疼荆谓云,但前提是不影响任务的情况下。 少女脆弱的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却又固执的让人无法想象。 某些方面, 她也觉得自己很会装。 虽然不知道荆谓云为何一直躲藏着,但时郁从来没有拒绝过荆谓云。 无论是拥抱, 牵手, 甚至是差一点丢失的初吻…… 兄妹? 从来没见过这种兄妹,去精神病院糊弄一下病人, 说不定能成功。 不过, 时郁觉得荆谓云也是有些心机的, 比如, 明面上保持着距离, 背地里又各种试探。 再比如,荆谓云从来没有透露过他曾经的事。 他和她都藏着秘密。 ———— “小姐姐,请问我可以拍一下你吗?”一个女生突然走到时郁面前,礼貌的询问着。 时郁懒懒地抬眼看过去。 女生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感觉和自己差不多年龄。 她手上拿着个手机,似乎是在直播,手机屏幕上不断有弹幕刷着,在她旁边还跟了个举着照相机的男生。 “是这样的,我是一个主播,在做一个免费帮美女拍写真的活动,保证正经,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你看,这是我以前的作品。” 说着,女生又拿出一部手机给时郁看她拍的照片。 上面毫无例外都是个顶个的美女,御姐风,清纯风,酷拽风等等,应有尽有。 “小姐姐,我看你在这坐好久了,我还是头一次遇见你这种,钓系丧感美人,太绝了!!” “……”时郁懒散地垂着眉眼,没什么精神。 本以为这女生说完以后就会走了,却不曾想,她看到时郁这幅表情,更兴奋了。 “啊啊啊啊,就是这种厌世感,太有氛围了,姐姐我可以!!” “啊?” “你如果不想动,我们就坐在这里拍一张,好不好?拍完以后我请你吃遍美食街!” 时郁感觉这小姑娘挺社牛的,换了别人,这时候早放弃了。 “还有精美礼品,玩偶娃娃钥匙扣一条龙服务!” “……”时郁困倦的眼睛稍微睁开了一些。 “隔壁鬼屋免费游戏券!” “……拍。” 时郁妥协了,没办法,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她是丧,但不是给便宜不占,更何况人家说了,她不用动,坐在这里拍一张就行。 对于丧批来说,只要不动,怎样都行。 女生直播间里都笑疯了。 【怎么样,我就说这小姐姐天然丧吧,那表情那姿态,就差在脸上写着,“随便吧,爱咋咋地”了。】 【只有我觉得她真的好可爱吗?】 【明明很不想动,还乖乖配合,啊啊啊这反差绝了!】 时郁是真的没动,她什么都不用做,坐在那里,便是一幅令人流连忘返的绝美画卷。 少女甚至没有看镜头,随意拿着小黑鱼,就这么拍了一张照片。 拍完以后,时郁和女生加了好友,然后把完全不需要修直接能出片的原图发了过来。 时郁也不在意,随手点了保存。 然后,她收到了一个仿真猫咪钥匙扣,确实是玩偶娃娃钥匙扣一条龙,因为这个猫咪既是钥匙扣,也是玩偶那种,捏起来手感还挺好的。 时郁心不在焉地捏着一张鬼屋门票,薄薄的纸片被揉出了褶皱。 “吃饭不用了,票……能再给我一张吗?” 女生愣了一下,“啊?你要鬼屋票不吃美食街了?” 时郁点点头。 【我就说嘛,这么漂亮的小姐姐肯定有男朋友了,她一直坐在那里,应该就是在等男朋友。】 【好不甘心啊!!有人在现场不,我不觉得有男人能配得上这种盛世美颜!】 【她男朋友可以露脸不啊?】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 时郁下意识抬起头来。 荆谓云快步朝这边走过来,手里拿着帮她买的吃食,身形修长,气质戾然,一看就是不太好惹的那种。 少年眉眼很野,眼神冰冷,浑身是掩饰不住的戾气和凶狠。 或许女生天生直觉很准,看到荆谓云的瞬间,主播女生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丧系美人X不良少年? 这人看起来好危险啊! “你好慢。” 时郁表情依旧空白,语气也一样,听起来不像是在抱怨,更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人有点多。” 荆谓云动作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小黑鱼,然后换了刚买的吃的,轻声道:“吃吧。” 时郁“嗯”了一声,也不在乎旁边有没有人看着,面无表情地开始享用美食。 那副样子,明显是被伺候惯了。 【谢邀,我好像那趴在路边的狗,被狠狠踹了一脚,匿了。】 【楼上带我一个,一起走。】 荆谓云出现的瞬间,原本就没什么眼神停留的时郁,再也没有施舍给旁边几个人一秒。 至于荆谓云,他除了刚开始问了一句以外,后面就没管过那些人。 女生和时郁道了声再见就溜了。 这场面,多待一秒她都觉得噎得慌。 ———— 某餐厅。 “老婆,不是说等小郁带那小子一起回来吃饭吗?”时宴擎戳了戳盘子里的肉,不明白苏婉为什么自己吃上了。 苏婉笑了笑:“那小子可比你聪明多了,演给咱俩看呢,现在指不定去哪玩了,还等什么。” “他敢!” 时宴擎这暴脾气又忍不住了。 “敢不敢的,你女儿向着他,你能怎么办?”苏婉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算是比较开明的那种家长,自家女儿那臭脾气,有个人能治一治也挺好的。 况且,时郁追出去的时候,明显快要哭了。 可见,她女儿心里是有荆家那小子的。 ———— 等时郁吃完以后,天已经很晚了,两张鬼屋门票放在了荆谓云那里,等着哪天有空再出来玩。 两人打了车回到时家,走前还在夜市里买了个小鱼缸和鱼食等等养鱼工具。 彼时时宴擎和苏婉已经睡下,时郁回了自己的房间。 难得的没有使唤荆谓云,而是自己把鱼缸洗净,换了水,又把小黑鱼装进去,摆在了柜子上。 那个猫咪钥匙扣,被她随手丢进了床头柜抽屉里封存。 第二天一大早,又是早起,吃饭,上学。 眼看着要期中考试了,荆谓云可以说是逮住一切时间,帮时郁恶补基础知识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补物理的时间远比其他科目要多。 高一还没分科,科目共计九科,除三大主科150分满分以外,其他都是100分,这么算起来,总分达到600+才算是及格。 时郁一想到这高不可攀的分数,就头疼。 其实荆谓云完全可以给她画一下高一重点,但他不,他希望时郁可以稳扎稳打,不要急于求成那几十分。 对此时郁表示:“学霸就是学霸,几十分都看不上。” 凄惨的生活一直维持到考试那天。 考试这天学校不强制学生必须穿校服,苏婉正好在家,得知时郁要去考试,亲自选了好几套衣服。 时郁懒得试穿,随便选了一件复古风白衬衫搭配黑色背带连衣裙。 她是天生的衣服架子,怎么穿都好看,未施粉黛的一张脸,气质便已绝佳。裙摆堪堪到膝盖处,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脚上踩着一双圆头小皮鞋。 恍惚间,时郁觉得自己不是去考试,她是参加选美去了。 与之相反的是荆谓云,他穿着一向简单,白短T恤加黑色裤子,腰上系了条腰带勾勒出结实的腰腹。 美厄斯学院的考号,是按照上一次考试年级大榜成绩排的。 荆谓云和时郁自然被分开了,至于分了有多远,大概就是一个在最北,一个在最南吧。 谁让荆谓云是年级前十,而她时郁是倒数后十呢。 陈浩屿是刚转学来的,因此没有成绩,也被分到了最末的考场。 时郁扫了一眼,好几个熟人,基本上都是后排的一些人,沈寻也在里面。 很快,考试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把卷子发了下去,就坐在讲台旁开始玩手机,也不在意他们会不会抄。 大概是能被排到这个考场的,都属于选择题蒙几道,或者干脆一字不写,敢于交白卷的勇猛学渣,所以老师都懒得管他们。 卷子发下来以后,时郁粗略扫了一眼,就觉得要遭。 这根本不是初中知识点能做会的题。 没办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郁漫不经心掏出笔开始答题。 理科还好,记住公式多多少少能写出点东西来,文科就不太行了,时郁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背书,答得一塌糊涂。 考试还算顺利,反正全程梦游。 出了考场,时郁还能听到其他路过的学生正在对答案。 老天爷,为什么他们都能记住考试的题,还能和其他人对比答案? 突然,陈浩屿叫住了准备走的时郁:“小仙女,听说你恶补了半个月,考的怎么样啊?” “呵。”时郁连话都懒得说,一脸丧批样。 瞧她这样,陈浩屿还能不明白吗?连忙安慰道:“没事,我跟你讲,我哥那成绩绝对牛逼,就算现在没什么成效,等之后时间长了,你就能发现,他无论哪方面都逆天了!” “你哥?你哪个哥?”时郁漫不经心地看向陈浩屿。 虽然系统早就告诉她了,陈浩屿和荆谓云是兄弟,但其实这点小关系还是没有戳破的。 再加上陈浩屿在班级里很混得开,和谁都能称兄道弟的。 但现在,这位兄弟明显是自曝了。 果不其然,陈浩屿反应过来什么,脸上笑容僵了一秒:“我哥啊……就荆谓云,转学过来以后,我发现他居然和我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你说巧不巧!” 时郁:“呵呵。” 【这二货,圆谎都不会,到底是怎么在班里混得风生水起的?】 【难道小混混天生有在哪里都吃得开的本事?】 就在这时,把考试睡过去,依然是只写了名字的沈寻也走出考场了。 他出来的比较晚,完全是因为刚睡醒,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像门神一样的两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干啥呢你俩?” “哥,考的怎么样啊,最后的作文写了啥?”陈浩屿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眼冒金光,走过去抓住沈寻的胳膊。 一口一个哥,喊得沈寻好像是他亲哥一样。 毫无节操可言。 “作文?这节考语文吗?”沈寻抓了抓脑袋。 “英语作文……”陈浩屿也有点佩服沈寻了。 他一个混混塞钱进来的,好歹都能看看这科考的是啥。 要论牛逼还是沈寻,人家连这科考的啥都不知道,就来考试了。 时郁觉得,再和这俩人待下去,容易拉低智商,抬腿迈步走人了。 陈浩屿在时郁走后拉着沈寻闲扯了两句,就散了。 他掏出手机,给荆谓云发了条消息。 【陈浩屿:云哥,今天小仙女那一身可太……你是没看到考场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和她一起出门时,就没劝一下?】 陈浩屿没说谎,他们这个考场,说实话挺无聊的,除了睡觉就是玩,还有个人把卷子折成纸飞机耍的。 时郁漂漂亮亮的一个女生,光是坐在那里,就非常吸引眼球。 当发现时郁认真做卷子没管其他人时,那些人就更有恃无恐了。有几个男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视线一个劲往人家腿那里瞄。 大哥不在,做小弟的自然不能让嫂子受了欺负。 陈浩屿挨个瞪了回去,奈何人太多,他战力不足,无奈落败。 过了很久,荆谓云回了消息。 【荆谓云:。】 陈浩屿不明白这个句号是怎么个事,于是长篇大论把自己怎么保护时郁的事迹,和荆谓云讲了一遍,不忘再次提醒。 【陈浩屿:小嫂子太美了,大哥你看住啊!】 又隔了一会。 【荆谓云:她穿什么是她的自由。】 【荆谓云:你该让那些人管住眼睛,而不是管她穿什么。】 陈浩屿无言以对,也知道荆谓云现在完全是唯大小姐是从,再次转移话题。 【陈浩屿:云哥,考完试有几天休息时间,要不要回北园看看?你这次走的时间,太长了……】 这条消息发出去以后,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宛如石沉大海般,荆谓云没回复了。 ———— 时郁是那种到点可以交卷,绝不拖延到最后的人。 她也猜到荆谓云大概会比自己晚出来一会,直接发了消息通知了他,然后走人回家咸鱼瘫了。 这会脑袋还晕乎乎地,感觉一睁眼就是密密麻麻的题。 系统调取了考试数据,通过模拟分析提前知道了时郁的成绩。 他特别小声的叫了下窝在被子里的时郁。 【那个,宿主啊……】 “……”时郁没理,明显是累极了,闭着眼睛摆烂装死。 考完试以后,谁叫她都不好使!! 系统看了看时郁的成绩,又看了看时郁,终于下定了决心,提议道:【要不我们再考虑一下作弊的事吧。】 时郁:“……” 作者有话说: 不会作弊的,大小姐会凭实力走向云哥!(握拳.jpg) 第59章 美厄斯学院效率挺快的, 第二天下午就在公布栏上放出了成绩。 除了后排的同学,几乎都去看成绩了,梁恬想叫时郁一起去看, 可一看到时郁瘫在桌子上, 像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只好作罢。 “那时郁,一会我帮你找找你在哪里然后告诉你。” 时郁额头贴在课桌上, 两条手臂也搭在上边, 手腕部分露在外边晃啊晃,仿佛是两个守护灵一样,飘来飘去。 她想, 还是别了,丢不起那个人。 “梁恬,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坐在时郁旁边的女生小声道,她平时说话声音就小, 家庭水平属于不上不下那种,倒是没人欺负她, 但同样也没什么朋友。 和时郁唯一的接触就是, 以前帮时郁写过作业,还提醒过她老师来了。 总的来说, 是一个很安静性格温和的小姑娘。 “好啊, 走呗。” 梁恬性格也温柔,但她更开朗, 基本上没谁会讨厌她, 就连班里后排的一些学生, 都听她这个班长的话。 俩人走以后, 时郁继续瘫着。 大概是这次成绩很重要, 哪怕是丧批也有点紧张睡不着,只是闭着眼睛养神。 系统还在安慰她:【宿主,小问题,一个自己学校的期中考试而已,不是分班考,也不是高考,咱不慌哈!】 “我不慌,我有点好奇荆谓云能考成什么样。” 闻言,系统居然诡异的沉默了很久。 【……挺不错的。】 时郁觉得,系统夸荆谓云这个不错,和荆谓云夸自己的不错,可能完全是两种意思。 就在这时,时郁感觉旁边多了个人,大概就是那种,总有一些人走路带风,身上全是牛逼的气息吧。 她微微歪了歪脑袋看过去。 荆谓云坐在了她右手边的座位上,手肘撑着桌面,正侧身看着自己。 “你不去看成绩?”时郁问。 “不用。”荆谓云回答的很平静。 时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随口道:“你现在可是和我挂钩的,可别考出什么丢人的成绩给我丢脸,答得怎么样?” 大小姐一如既往的嘴硬,身子像没骨头一样软乎乎的趴着,嘴却死硬。 荆谓云想了想:“还不错。” 至少,为了证明自己有资格待在大小姐身边,他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考了。 时郁心想:【我可去你喵的吧,你丫的当初批我卷子时,也这么说的。】 可结果呢? 她做题还不是两眼抓瞎。 见大小姐更颓了,荆谓云垂着眸哑然失笑。 坐后面的陈浩屿表情变了又变,和见了鬼没什么区别。 老天爷,他哥居然也有笑得像个人的时候! 下一秒,陈浩屿收到了自己大哥的冷眼,一脸满足状。 哦,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荆谓云:“……” ———— 梁恬她们很快就回来了,只是表情有点怪,很是复杂。 陆陆续续回来了不少人,不同以往的吵闹,这次大家说话声都特别小,似乎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时郁依然蔫了吧唧的和霜打的茄子一样,话都懒得说一句。 直到老刘拿着名册走进来,站在讲台前,平时凶巴巴的一个人,今天像转了性一样,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堪称慈父。 “成绩大家都看过了吧?你们觉得满意吗?”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去看了,比如时郁,再比如沈寻这种。 可能是心里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根本不需要去看。 老刘把手册往讲台一放,虽然努力装出一副正经严肃的样子,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老班,我感觉我考得挺好的,非常满意!”一个男生笑着接茬。 今天老刘心情确实不错,也就没和他计较,例行说了一堆什么答题要仔细,不要马虎之类的话。 “这次期中考,年级前十,咱们班里有三个人。” 一瞬间,班级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坐在第一排的梁恬。 梁恬成绩很稳定,第一也拿过好几次,这里自然有她。 至于另外两个…… “柯柔,965分,年级第十。”老刘笑着道。 柯柔正是班里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却不曾想,这次考试直接杀了出来,给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年级第十都九百多分,前面的几个得有多牛逼啊? 老刘夸奖鼓励了一番,继续道:“梁恬,991分,年级第二。” 梁恬却低下了头,没有说话,班里也安静了几秒,有人偷偷往后看去,到底是没敢直接看。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班长太厉害了!” 紧接着,班里的学生都跟着“啪啪啪”的鼓起掌来,十分响亮。 等到掌声渐止,老刘才说出了最后一个名字。 “荆谓云,1017分,年级第一!” 班里霎时一静。 坐在这里的人,有曾经言语嘲讽过荆谓云的,有连同他人一起排挤荆谓云的,也有漠视不理的。 说到底,他们就是从心底里看不上他私生子的身份。 之前也知道荆谓云成绩不错,一直在年级前十里徘徊,却从未如此一骑绝尘过。 直接甩了第二名26分。 以前,前十都是神仙打架,分数一般都是死死咬着上一名,这次,可以说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众人哑然,没有掌声,没有欢呼,只有死一片的沉寂。 沉默了约十几秒,才有人小声议论着。 “这他妈真的是人能考出来的分数?” “只扣了33分,平均一科扣三四分,就算是学校自己的考试,分一般给的高,但这也太变//态了吧……” 老刘的视线落在最角落的位置,“荆谓云,要不要上来分享一下你的学习经验?” 荆谓云面上没什么表情,面对众多各异的目光,一言不发。 和以前一样,受欺负时,他不在意,现在顶着光环,他依然不在意。 他发现坐在斜前方的时郁并没有看自己,于是冲着老刘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老刘也不是非要荆谓云上来讲话,随便扯了个话题,这事就过了,开始讲他那科的卷子。 荆谓云没听,在一群人复杂的眼神下,掏出了手机。 众人:“???” 时郁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这会还有点没缓过神来,漫不经心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荆谓云:大小姐?】 时郁瞬间精神了,纠结了好久,才回道。 【时郁:干嘛?】 【荆谓云:给你长脸了吗?】 时郁:“……” 真的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荆谓云这么能装呢?还特意过来和她得瑟一下。 看着聊天界面上方的正在输入,荆谓云不禁垂眸忍笑。 【时郁:勉勉强强吧。(猫猫叉腰.jpg)】 荆谓云想象了一下时郁打出这五个字时的纠结,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大小姐很少夸人,顶多说一句还行吧,还可以…… 但只要是大小姐的认可,荆谓云就满足了,随手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荆谓云:(狗狗星星眼.jpg)】 时郁那边回得很快,明显是没有听老刘讲题。 【时郁:?】 【荆谓云:那我,也有奖励吗?】 然后…… 然后时郁就不回消息了。 ———— 学校挺好的,经历了紧张刺激的考试过后,还给学生放了几天假休息。 据说,上面还在研究什么年级旅行,有说要去大草原骑马玩的,有说要去小岛度假探索的,反正闹得沸沸扬扬,让人期待不已。 对此没有兴趣的时郁正站在高一年级成绩栏那里。 大小姐面无表情,一个一个人名看过去。 她很有自知之明,直接从倒数的名次开始看。 倒数第一:沈寻。 时郁在心里为他鼓了个掌,勇猛的学渣很值得夸奖,全卷没分,这尼玛比荆谓云还叼了。 后排几个基本上都是这种的大学渣。 时郁找啊找,找啊找,看得眼睛都花了,终于在后一百名左右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全年级三百多人吧,她在二百多名,在一群学渣当中脱颖而出。 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毕竟,美厄斯分三类人,前一百的牛逼人物,中间一百普普通通,后一百全学渣。 为啥说后一百全学渣呢,因为他们大多数都不怎么学习,也懒得答卷,满分1050的卷子,他们能填个选择蒙个一两百分已经是很给老师面子了。 毕竟这里的人不差钱,考不好也无所谓,来学校是来玩的。 时郁就不一样了,她这次考了477分,是个努力过的学渣! 尤其是被重点补习过的物理,更是高达79分,及格了呢。 时郁摆烂惯了,对这个成绩还挺满意的。 满打满算,荆谓云只给她补了半个月的课,在十五天时间了,要巩固初中基础知识,把一盘散沙聚在一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完自己的成绩,时郁转头看向另一个公示栏。 上面是年级前十的名字。 排在榜首的是荆谓云。 【高一(七)班:荆谓云1017】 虽然知道高一的知识荆谓云已经学过了,但那1017四个数字,仍然会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露出惊诧的表情。 少年终于显露出了主角的光环,开始在学校这个跳板上绽放光彩。 时郁知道,后面荆谓云会越来越优秀,优秀到,谁站在他身边都黯然失色。 只有女主才可以和他并肩。 时郁眼神暗了暗,看向排在荆谓云下方的梁恬。 梁恬真的好厉害,体育好,性格好,成绩好,她这种人,无论是谁看了,都会生出一种自卑感。 她好像什么都能做的很好。 时郁是一个没有人生规划的人,活一天算一天,以前是,现在也是。 可当看到成绩排名时,她破天荒的生出想要往前冲的想法。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在成绩榜上离那个人的名字近一点。 想在那人辉煌的人生记录中,留下自己的痕迹,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注定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一个外来者。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少年不冷不淡的声音。 “大小姐有点偏科。” 荆谓云站在距离时郁两米远的地方,正在看公示栏。 他个子很高,身形劲瘦,站在阴影里,浑身透着冷漠、疏离、凶戾。像是街头肆意放纵的恶犬,不受拘束,疯狂恣意。 荆谓云穿着短袖,小臂完全露在外面,肌肉线条仿佛是被画家精心勾勒出来的,美中不足的是,上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疤痕。 许是怕手腕上的咬痕会给大小姐带来不好的影响,他戴了个黑色的皮绳把咬痕挡住了。 “你的卷子我看了,语文古诗默写丢分了,历史,政治扣分也不少。” 荆谓云的目光慢悠悠地落在时郁身上,嗓音低哑,却让人无法忽视,直往人心底里钻。 “大小姐适合学理科。” 系统简直惊呆了。 时郁那除了物理以外,平均分三四十的成绩,荆谓云居然能从这里分析出她适合学什么。 而且,他居然用上了“偏科”两个字! 这不摆明了是在肯定时郁物理的成绩? 荆谓云等了好几秒,都没等到时郁说话,有些疑惑,“大小姐?” 时郁这才转过头来,浅色的眼瞳没情绪地望向他。 “那你呢?” “……?” “你学理还是学文?” 闻言,荆谓云微蹙了下眉,似没想到大小姐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大小姐面上没有表情,双眼无神,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学什么,可偏偏又问了这么个问题。 荆谓云走近时郁,自带磁性略哑的嗓音压着一点情绪。 “学理。” 那一瞬间,时郁的心跳蓦地失速。 仿佛一脚踏空,失重感蓦地袭来。 她定睛望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嘴角牵扯出一点弧度,不知是不是头顶的云散开了,有阳光打在他身上,竟然让人显得有几分温柔带笑的感觉。 时郁不由自主地错开了视线垂下眼,看到了他右手手腕上的黑色皮绳。 【我去……】 荆谓云手型很赞,平时不戴饰品,现在蓦地戴个手链,而且还是这种有点像项圈一样的黑绳。 说不出的欲。 恍惚间有种被牵制绳拴住的感觉。 时郁没忍住“啧”了一声,没再多言,抬腿走人了。 她们大小姐问话从来不需要理由,不过是随口问下下属的情况罢了。 荆谓云也乐得当这个“跟班”,手里拎着时郁的书包,绝口不提他已经把考试卷子带着准备回去给时郁讲题这事。 不过时郁也习惯了荆谓云天天领自己刷题,巩固知识点的日子了。 俩人很有默契,不用说也知道该干什么。 ———— 回家以后,时郁先是给小黑鱼喂了食,而后才窝起来休息。 学校说的对,考完试就该放松。 所以她决定今天先躺平,明天再说卷子的事,至于荆谓云朝她要的奖励,看在他考了个年级第一的份上,时郁破天荒的用手机查了查。 ——奖励男生什么比较好? 答:潮牌服饰、手表、耳机…… 继续往下看。 答:可以多表扬他,这会激发男人的自信心,例如:“你真的好厉害啊!”,“你竟然会这么多!”,姐妹相信我,没有男人能拒绝女孩子的崇拜。 “……” 时郁觉得自己顶着这么个人设,可能没法这么夸。 在这些答案里,夹杂了一个奇怪的标题。 《训练狗狗可以采取奖励机制》 大概是这个也带有“奖励”两个字,所以才被大数据推了过来。 时郁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1.狗狗听话时,要给予狗狗嘉奖、抚摸、零食。 2.狗狗不听话时,要大声训斥它们,先严格后奖励。 3.生理疼痛法,拉拽,手打等,偏强迫性手段,多用于训练警犬,能起到威慑作用,但切记,教训狗狗也不要太用力…… 时郁:“……” 这尼玛都是什么跟什么? 不过,系统之前确实有说过,荆谓云可能有受那个虐的倾向,她欺负他时,他还挺乐在其中的。 时郁抖着手搜了些奇奇怪怪的知识。 感觉自己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 翌日。 “小姐你醒啦,早上有同学来找荆少爷,他急匆匆的走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今天的饭是我来做,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吗?” 家里的阿姨看到时郁出来以后一直看厨房那里,解释道。 听完,时郁皱了皱眉。 荆谓云哪有什么关系不错的同学,能找他的,只能是陈浩屿。 而他走的如此着急,只有一种可能。 北园那边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荆谓云:不要污蔑我,我没有,我不是! 接下来开始写云哥的事。 第60章 从南城去北园只有一辆长途公交车能到, 有种从市里去往乡镇的感觉,路上有些颠。 陈浩屿和荆谓云坐在后面的位置上。 “哥,要不带点东西吧, 我总觉得这次不能太平。” 荆谓云头上戴了个黑色棒球帽, 嗓音冷淡低哑:“我是去南城了,不是死南城了。” “哥你也知道,你这老大的位置不太稳, 北园又那么乱, 别说你走了几个月,你走个一两周,新冒出来的大哥就能一茬接着一茬。” 荆谓云皱了皱眉, “坤叔呢?” “出事了……听说现在还在医院,你也知道,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几天乱成一团, 警局抓进去一堆,但人实在是太多了, 继续抓下去, 拘//留所都快装不下了。” 陈浩屿语气有些焦急,恨不得现在立马就能飞到北园去。 坤叔是北园难得的好人, 也比较能说得上话, 谁也没想到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荆谓云小时候更是被他救过一次。 所以这次,他只能回来, 也必须回来, 哪怕他再怎么厌恶这片土地。 走得着急, 再加上不敢让大小姐知道自己以前的事, 荆谓云连句话都不敢给时郁留。 大小姐一定气极了吧? 说好考完试要给她讲题的, 饭也没来得及给她做好,也不知道大小姐有没有给自己准备奖励,昨天晚上还有在期待来着。 现在全毁了。 车子开了一会儿,荆谓云突然叫了一声旁边的陈浩屿。 “耗子。” 他很少叫陈浩屿这个称呼,兄弟几个也只有关系好的才会叫他这个绰号。 陈浩屿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荆谓云,一般荆谓云这么叫他,都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怎么了哥?” “下车以后,先去北园警局。” “哥,你疯了?”陈浩屿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许多,发现车里其他人好奇地看向自己时,又压低了声音。 “去警局干嘛?打架前先去报备一下吗?警察能先把咱俩扣那!” “合作。” 荆谓云想过了,北园乱了太长时间,换老大和翻书变脸一样快,根本不稳定,也稳定不下来。 甚至有一些不要命的傻逼,连警察都要招惹。 什么北园老大?出了北园p都不是,在北园只要你拳头大,敢打架,谁都能当。 荆谓云其实也不怎么打架,只是把所有来找茬的人收拾了个遍,上初中时把一个混混头子头开了瓢,才出名的。 他只想好好的生活,可偏偏这就是最难的事。 以前荆谓云不怕死,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去和那帮傻逼干。 但现在不行。 大小姐在家等着他给她讲题呢。 这次不辞而别,也还没和大小姐认错。 在那黑暗的人生中,有一个女孩子愿意吃他做的饭,愿意和他共处一个房间,在心里默默期待着他变得优秀,变得更好。 荆谓云怎么可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 也不知道谁定的江湖规矩,打架先找警察的就是认怂。 所以,在北园想要混的,基本上都不会找警察寻求帮助,只是在出院以后,再把场子找回来,就这么一直打来打去的。 只要警察问,那就是私了,没几个人把这件事定义成伤害。 他们甚至觉得找警察丢人。 ———— 没等荆谓云想好到了北园以后怎么办,公交车就停在了一个站牌旁。 走上来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女人,她穿着普通的休闲装,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可周身气质却掩饰不住,是个又冷又美的人,至少和车上这些人格格不入。 在女人身后一起上车的还有三个彪形大汉,一脸凶样,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荆谓云坐在最后一排五人座靠窗户的位置,那几个人一上来就往后面走,吼道:“滚一边去,这位置老子要了。” 大概是强势惯了,上车就开始赶人,赶的还刚好是荆谓云和陈浩屿。 陈浩屿看了看身旁的荆谓云,没说话。 荆谓云则压了压帽子,慢慢站起身,走到前面的位置坐下,见状,陈浩屿就明白,现在不是惹事的时候,紧跟着荆谓云走过去,让开了位置。 陈浩屿到底是在北园长大的,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几个男人就是表面牛逼,估计是在南城混不起来,灰溜溜的跑回北园装逼来了。 不然谁家牛逼人物跑到一个公交车上来装啊? 荆谓云喜欢靠窗的位置,这次依然是坐在那里,陈浩屿则挨着过道,旁边是刚上车戴口罩的女人。 后面几个男人从上车以后嘴就没闲着,一会儿骂骂咧咧说要弄死谁,一会儿又吹自己曾经的战绩。 车内很安静,只有他们刺耳的声音,吵得人头疼。 没人敢说什么,一个个低着头不吭声。 荆谓云干脆塞了耳机在耳朵里听音乐,顺便把手机调成了飞机模式。 不能让大小姐知道自己去了哪。 他也不想对大小姐撒谎,怕她一问,自己就说了,只好把手机调成无法联系到的状态。 “你别看那妞捂那么严实,但绝对是个美人,不信赌一下?” “再等等,出了南城再说。” “你们看到那手没有,真嫩啊,要是能用这只手弄一下,哪怕脸不怎么样,也值了……” 几个男人毫无顾忌,张口就是各种污言秽语,听得人直犯恶心。 陈浩屿没戴耳机,眉头紧皱着,偷偷看了眼旁边的女人。 恐怕,等公交车出了南城,她就危险了。 果不其然,当车子开到北园地带时,公交车停了几次,车上的人陆陆续续下去了不少。 三个大汉忽然站起来走到女人旁边,“美女,大夏天的戴口罩戴帽子不嫌热吗?摘下来让哥几个看看呗?” 女人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滚远点。” “哟,还挺辣,我就喜欢这种的,听话的多没意思。”其中一个光头男伸手拽住了女人的胳膊,同时大喊:“喂,停车,老子要下车。” 这地方有点像郊区,倘若女人下了车后果不堪设想。 车上的人纷纷侧目看向这边,很快又把头低下去,耸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见车不停,胳膊上纹了花臂的男人走过去直接扇了司机一耳光,“艹你妈,叫你停车听到没?” “嘎吱——” 司机猛踩刹车,车子骤然停住,坐在车上的人全都往前冲了一下。 几乎是在车停的瞬间,那些男人就拖拽着女人往外走。 女人也不示弱,撕扯争执下,还抬手扇了对方好几个耳光。 她骂骂咧咧的似乎报了北园谁的名,但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 这些人是真的疯,根本不管那些。 有那么一个刹那,陈浩屿终于明白荆谓云上次为什么说,应该是垃圾们管住眼睛,而不是管女孩子穿什么。 虽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干不出这么下三滥的事。 真有出息的,绝对不会欺负女人! 陈浩屿悄悄把手摸向脚下的包,他来的时候,就怕出事,带了些打架用的东西。 准备动手前,他瞥了眼闭目养神的荆谓云,有点拿不准荆谓云是什么意思。 算了,大不了这事他一个人扛了! 陈浩屿是个不在乎能不能毕业,是否有未来的人,他打架不是最厉害的,学习也不行,但他知道做人要有底线。 这些人显然没有,打死都不为过。 因为女人一直拼命反抗,此时离门还有一段距离,陈浩屿找准时机,冲了上去,一棍子敲在背对着他的一个男人头上。 男人身形晃了晃,明显站不稳了,倒在旁边。 还剩两个。 “小子,你是不是想死?信不信老子捅死你?”两个男人从兜里掏出把短//刀,也不管女人了,冲着陈浩屿走过来。 “有能耐你来啊!只会欺负女的,你算什么玩意啊?北园老大看了你都觉得丢人!” 陈浩屿没怂,这时候认怂才是真的要死,他用力攥紧了手里约有40cm长的钢管。 和之前在南城教训人时的木棍不同,而是结结实实漆黑的钢管,不然也不会一下就把男人打晕过去。 一对二,陈浩屿没什么胜算。 “说了多少次,废话太多。” 少年嗓音低沉,说话的瞬间,人已经冲到了其中一个人的面前。 “砰!” 一声沉闷的,击打到肉甚至给人感觉能打碎骨头的声音响在车内。 全场一片寂静。 荆谓云不知道陈浩屿有工具,只顺手拿下了公交车都会备着的救生锤砸了过去。 他下手还算有分寸,没有砸太阳穴这种危险的地方。 被砸的人五官扭曲,从嘴里吐出痛呼声,另一个没受伤的男人也有点怂了,拿刀的手轻微发着抖。 没人不怕死,哪怕他们是出来混的。 陈浩屿拿着钢管尚且不足为惧,可那个单手握着救生锤的少年,眉眼狠戾,像只被触怒的恶犬,满眼凶狠,给人一种他甚至敢杀人的感觉。 只一眼,就如坠冰窟,浑身发冷,所有蓄好的气势全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滴答……” 荆谓云胳膊上有血淌下来,顺着小臂往下流,最后滴落在地。 方才他砸人时,对方也挥刀划伤了他的胳膊。 陈浩屿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你刚才说想杀谁?”荆谓云看也不看胳膊上的伤,语气沉稳平缓。 话音刚落,男人手里的刀就指向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呸,小兔崽子,打过几次架觉得自己牛逼了是吧?在这出头当英雄来了?知道北园是什么地方吗?” “呵。” 听到这话陈浩屿都乐了。 他手拿着钢管在掌心轻敲着,“坦白说,好久没回北园了,你爷爷我手痒的很,你要不要试试我们是不是只敢打架?”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处于一种热血沸腾,什么都敢的年纪。疯起来根本没人管的住,下手更是不知轻重,崇尚暴力。 荆谓云浑身充满了暴戾,哪怕手里只拿着不起眼的救生锤,也没人敢轻视他的存在。 “有刀了不起吗?”陈浩屿笑着问。 男人眼神中逐渐流露出惊恐,瞪着眼睛盯着荆谓云的胳膊,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那一道伤口可不浅,这小子根本就什么都不怕,疯子一个。 他什么都敢! “我们认——”男人知晓双拳难敌四手的规则,往后退了一步。 谁料,“栽”字还没说出口,荆谓云直接抬手拽住他衣领狠狠往车门上一撞。 “砰”的一声响,车子似乎都因这一下晃了晃。 男人因巨大的撞击力头晕眼花,发出哀嚎声。荆谓云却没准备放过他,而是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手臂肌肉紧绷成凌厉的线条。 “你认什么?” 少年声音狠戾至极,似在询问,手上却没有松。 “我说我——” “砰!”荆谓云直接一拳砸在男人的脸上,堵住了这句认输的话。 “对可能危及他人的暴力犯,需确认对方没有危险性,期间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荆谓云把声音压的很低,隐在男人惨厉的叫喊声下。 “你放p,我都说——” 耳边响起拳砸进肉上的声音,伴随着歇斯底里的痛骂与痛呼,混杂成恐怖的交响乐。 最后,“叮”的一声,一把短刀掉在地上。 荆谓云松开沾血的手冲着司机说:“去警局。” 男人错在本能地用手握住了刀,而不是松开,而刀,就代表着危险性。 从他犹豫没有直接冲过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刀,也不过是摆设了。 这时陈浩屿已经把女人扶起来了,她衣衫被扯的有点乱,脸上却不见怯意,反而抬腿踹了几脚躺在地上的男人。 “你俩胆子挺大的。”女人整理了衣服,顺手掏出一包纸巾递给荆谓云。 荆谓云没接,反而冷冷看着她,胳膊上的血越流越多,衬得他整个人戾气更重了。 “不是吧,之前的事,你记仇记到现在?我和你道歉好吧,你赶紧止一下血,一会没到警局,你先失血过多了。” 女人看着荆谓云那胳膊都觉得心里发慌,偏偏这小子像个没事人一样,带着伤还能把人打成那样。 陈浩屿一听这话懵了,“啊?云哥你俩认识啊?” 荆谓云没理,抬手直接用手捂住伤处,转身走回到座位。 坐下以后,他还把血往衣服上抹了抹,他穿的本来就是白T,随便一点颜色就很显眼,更不要说把血涂上去了。 顿时凄惨无比。 陈浩屿看着荆谓云这一套流程都看呆了。 反倒是女人挑了挑眉,知道荆谓云这是什么意思,也没揭穿。 “好弟弟,今天真是多亏你了,没想到你这么勇敢呀,第一个站出来救我,好感动……” 说着女人直接一把抱住了陈浩屿的胳膊,拽着人走回座位。 “你你你!”陈浩屿表情呆滞,你了半天也没说出来话。 刚才气劲上头,光想着怎么收拾那几个垃圾,现在一听,能这么说话的除了高雅那个妖精,还能有谁? “你这是什么表情?后悔救我了?”高雅摘下口罩,挑了挑眉,把身子贴近陈浩屿,柔声问道。 “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很装,都这样了,刚才怎么不听点话,还能少遭罪。” “不,不是……”陈浩屿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高雅靠的实在是太近了。 “可是啊,人就是这样,喜欢自相矛盾,我乐意是我乐意,但要是强行来,我死都不会让他们如意。” “……” “可笑吧,我这种人还有自尊呢。” 高雅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却带着自嘲,说不出的苦涩。 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也没人在意。 “小孩,下次做事别那么冲动,因为我这种人,伤到你怎么办?” “若是还有这种事发生,无论是你还是别人,我都会救的!” 陈浩屿话语坚定,表情不似作假,或许,这就是他能交到一堆朋友的原因吧。 不仅仅是说话有趣,他还很讲义气,会见义勇为。 只要有人明确表达了“不”的时候,而他也在场,那他就会出手。 这无关对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做什么工作,而是有人在“求救”,就要有人站出来帮忙。 车上恢复了安静,平稳的行驶着,司机按照荆谓云的吩咐,开向警局。 ———— 时家。 时郁待在卧室心中隐隐不安。 她给荆谓云发了消息,一概没有回复,电话也打不通。 那人就像是失联了一样,渺无音迅。 时郁望着那条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黑鱼,思绪万千。 “祁子统,北园有详细介绍吗?能查到荆谓云曾经在那里发生过什么吗?” 系统连忙调取资料数据。 【北园是一个特别混乱的地方,随处可见打架斗殴的人。】 【荆谓云过去的事,在文中只简单提过一句,“从深渊地狱爬出来的人”,并没有详细介绍,不过有提到过他的手。】 【据说,在荆谓云很小的时候,被绑架过。】 文世界是偏爱主角的,他们总是能逢凶化吉,在最关键的时候被救。 系统手中拿的剧本是反面恶人角色,因此,一切视角都是从恶人方向来看的。 对于正面的主角方,能获得的信息其实并不全面,只有大概的资料。 “绑架?怎么回事?” 时郁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手机,生怕会错过荆谓云的消息。 即便对方并没有回应,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南城有一家精神病院,荆谓云的母亲就在里面,整天疯疯癫癫的逢人就说自己有优秀的丈夫和孩子。】 【荆谓云被绑架的事也是从她口中传出来的,宿主等我整理一下资料。】 关于荆谓云的信息很零碎,尤其是在“恶人”本该下线以后的剧情。 按道理来说,现在早就没时郁什么事了。 后期的北园,亦或者缇东,那都是荆谓云自个儿去闯的了。 时郁的身份是给荆谓云留下阴影的“黑月光”。本就身心受挫的少年,好不容易逃出了地狱,却又掉进“时郁”这个深渊。各种事情加在一起,黑化奋起反抗。 最终一步一步走向巅峰。 系统在数据库东翻西找,左拼右凑,总算是理清了荆谓云年少时被绑架的事。 【荆谓云11岁被绑架,那些人用他朝荆家索要一百万,可那时,荆家一家人其乐融融,荆延旭更是非常优秀,根本没有人管荆谓云一个私生子的死活……】 说到这,系统蓦地停顿了一下,不忍继续说下去。 【而荆谓云的母亲,疯症很严重,认为……认为荆谓云被绑架反而是好事,这样,他父亲就会出现了……她其实,那个时候就已经患有精神疾病了……】 时郁死死咬着牙,眼眸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绪。 “说重点。” 【荆谓云的父母,都抛弃了他,任由他在绑匪手里……】 “砰——” 时郁的手机掉落在地,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如同荆谓云那破碎不堪的人生一般。 原来,他和她一样。 他们,都曾是被放弃的劣质品。 作者有话说: 有一点点小复杂,后面会详细展开说说。 云哥不会混黑啥的,他还要和大小姐一起走出黑暗呢。 第61章 时郁换了外出服, 独自跑出了门外。 走廊上是那么的安静,偶尔有路过的佣人低声问好,时郁却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仿佛一个人奔跑在另一个世界里, 听不到任何声音, 看不到任何人。 这条路,她跑得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跌倒, 浑身都在发抖。 明明身上没有伤, 却觉得没有一处不疼,心脏像是被人用烧红的烙铁印上去,疼痛难忍, 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小姐,你要出去吗?去哪里, 我开车——” 作为时家大小姐的专属司机,林叔也是一直待在时家的, 此时看到时郁焦急地跑出来,立马询问。 谁料, 时郁看也不看他一眼, 用尽全力,跑过客厅, 冲向外面的马路。 不能让林叔带她去北园, 不然时宴擎他们也会知道,到时候肯定会阻止她。 即使来到这个世界很久了, 可时郁仍然无法信任这些人。 尤其是时宴擎之前还打过荆谓云。 时郁承认, 她就是记仇还护短, 哪怕是有原因的伤害, 她也不会忘。 疼就是疼, 就算有理由,那也是疼的! 若伤疤能轻易遗忘,那就不叫伤了。 看到时郁渐渐跑远,林叔觉得有点受伤。 以前大小姐去哪里都是他送的,这还是第一次把他无视的如此彻底。 ———— 时郁起床时间晚,偏偏荆谓云今天走的很早,俩人差了好几个小时。 她茫然的站在路边,看着眼前开过一辆辆款式不同的车辆,汽车发动的轰鸣响在耳边。 系统知道时郁着急,开始查找调取路线:【宿主,从南城去北园只有一辆公交车可以到,那趟车,半小时一趟,车程4小时。】 他刚说完,就看见时郁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小美女去哪啊?”司机师傅是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看到时郁上车,亲切的问道。 “北园。”时郁面无表情道。 “不是,你这小姑娘拿我开涮呢?你去那破地方干什么?”司机把车停在路边,音量明显拔高了不少。 “找人,你去不去?”时郁也有点急了,声音难得的染了些情绪。 “不是,那可没啥好人,你是不是被人骗了,想好再——” “一千,去不去?”时郁淡淡道。 司机愁得挠挠头,“这不是钱的事,而是你一个人去那里不合适,你要是一定要去,拉你过去也行,到那有人接你吗?” 时郁想了想,开口道:“一万,到时候你在北园等我。” 这司机看起来人还不错,若能让他在外面有个接应,也是好的。 司机纠结了十几秒,最后一咬牙,终是踩下了油门,“行,到时候你留个号给我,真有什么事,我也好赶过去。” 车子窜了出去,飞快的行驶在路上,很快就开出了市区,四周不再是高楼大厦,而是成片的树林。 地方越来越偏,道路不是很平整,有着浅浅的水坑,有时还会有一些泥泞的路。 时郁侧目看向窗外,能看见不断倒退的风景。 系统分析道:【打车的话,时间大概能缩短一半,一会儿让司机直接去荆谓云的位置,我查一下他现在……】 突然,系统的声音一卡,顿了几秒才继续道:【艹,他怎么跑警局去了?】 不知是不是车内开了冷风,时郁感觉很冷。 从头到脚,骨子里的冷。 ———— 北园警局。 一辆公交车正正好好停在警局门前,引起不少路人的围观和注意。 能在北园负责管辖工作的警察也不是好惹的,什么温和的性子早就磨锋利了。 “怎么回事?” 眼看着从车上被推搡下来三个大汉,警察也有点懵。 主要是,这三个人,纹身的光头的,一看就不好惹,可现在却一副受害者模样。头上冒血的,鼻青脸肿的,反正挺惨的,走路都在晃悠,刚下了车,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后面下车的是两男一女,其中一个身上都是血,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受了伤。 有警察过去扶着他,声音都放低了几分:“你怎么样?开辆车过来,先送他去医院。”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女的,哇的一生就哭了出来,脸上挂满了泪,嗓音凄厉:“警察叔叔,他是为了救我被他们砍伤的……” 说着说着,女人似怕极了,全身止不住的颤栗,说话哽咽,“我就是回北园看看熟人,结果在车上……差点被他们拽下车……” 高雅很会说话,也很会哭,嗓音带着哭腔让人心疼不已,吐字却清晰。 尤其是那句“他是为了救我被他们砍伤的。” 直接把行为上升到了见义勇为负伤,之后的事就很好处理了。 荆谓云被送去了医院包扎,车上的人都是证人,见识过那凶残暴力的行为,也没人敢乱说话,风向全是偏向荆谓云的。 公交车司机更是说了那几人是如何殴打自己,逼迫自己停车的。并强烈要求去医院做检查,怀疑自己被打出了脑震荡。 在众人的证词下,三人坐实了罪名,连狡辩的机会都没有,暂且拘留等带审查,坐牢是跑不了的。 荆谓云和陈浩屿没有一点责任,反而收到了一大笔赔偿。 ———— 医院内。 荆谓云在警察的陪同下处理伤口。 这里的医生早就习以为常了,无论看见多大的伤,都很是淡定。 殷红的血从伤处蜿蜒流下,有已经干涸成深褐色的痕迹,还有正在往外渗出的新鲜血液。与肤色冷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酒精棉球擦红丢掉了好几个,才勉强把胳膊上的血清理掉。 少年依旧面不改色,只在碰到伤处时皱了下眉。 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医生和旁边的警察见了都有些诧异,有很多打架的时候不怕疼的人,那是因为情绪上头,压根注意不到,等到了医院,还不是哀嚎声一片。 但面前这个少年明显不同。 “幸好,伤口不深,不过还是要打破伤风。”医生边收拾东西边说道。 荆谓云没意见。 这会陈浩屿他们还在警局做笔录,医院只有警察和那个司机。 那司机左右看了看,见警察接了个电话,凑到荆谓云旁边,小声道:“小兄弟,道上的?” 荆谓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其实我也看不惯他们这种行为,但当时那情况,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加上我要开车,也没法制止,哎……” “……” “你那几下有够帅的,绝对是练过的吧?以后你坐我车,费用全免!” 司机是真的打心底里佩服,说到情绪激动时,用手拍了拍胸脯和荆谓云打着保证。 “北园混子多,但有原则的没几个,这群人已经毫无底线了,像你这种,很少见了……”说到这,司机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他干这一行很久了,从北园到南城,再从南城到北园。 见惯了想往外走的,也有很多出去以后无法适应,又灰溜溜的跑回来的。 南城生活节奏快,混混少,就算是打架,和北园相比,就和闹着玩一样。 习惯了北园的疯狂,在南城就会有种“憋屈”感。 同样,南城以商出名,不是一般的富,一般人根本起不来。 想到这,司机感慨万千,不经意地随口问了一句:“你在谁手底下做事啊?北园我也认识一些人。” 听到这,一直沉默不语的荆谓云抬了抬眼。 “坤叔,认识吗?” 司机一愣,表情变了变,似有些不敢置信,“老丁吗?” “嗯。” “原来如此……你从南城赶过来,是为了他吧。” 丁一坤,当年在北园很出名,倒也不是靠凶出名,恰恰相反,他亦正亦邪,北园大大小小的混子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恩惠。但同样也有不少人,在他手上销声匿迹了…… 北园地方也大,各种街,各种地盘,因此出了不少老大。 丁一坤当时也是跟着别人混的,听说他是从小混混开始,慢慢混起来的。 “小兄弟,听我一句劝,这事你别掺和,这他妈就是一趟浑水,谁碰谁死。”司机神色严肃,眉头紧皱,全然不见刚才的轻松。 社会的黑暗,远远超乎人的想象。 “啪嗒。” 荆谓云掏出漆黑的金属打火机,清脆的一声响,燃起一小簇微弱的火焰。 他坐在医院冰凉的长椅上低垂着头,碎发垂在额前,稍稍遮住眉眼,看不出神情。 他皮肤白得泛冷,透着莫名的凉意。 少年漫不经心掏出一个蓝色烟盒,从里面拿出蓝白烟杆的香烟,借着打火机的火,将其点燃。 旁边的司机看了一眼,“御猫?这烟还挺冷门的,能给我一根不?” 荆谓云没说话,把烟盒往他那边举了举。 相较于南京,云烟,玉溪这些,御猫确实挺少见的,名字也有趣。 少年懒懒地低着头,一直在抽烟,不再说话。 直到警察忙完,领他们去警局做笔录,听着夸奖与关心,荆谓云始终缄默不语,仿佛根本不在乎这些事。 警局人有点多,光是地上就蹲了十几个人,明显是打架斗殴进来的。 “警察叔叔,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就是闹着玩的,放我们走好不好?我妈在家等我吃饭呢。”一个男生张口胡扯着。 “嚷嚷什么,你们闹着玩都动上砍刀了,挺会玩啊!” 一名警察正在清点收缴的棒棍等,里面一把锃亮的砍刀尤其显眼。 “没开刃的叔叔,我们都是好学生,哪敢真砍人啊,就是拿来吓唬人的……” “把嘴闭上,一会有让你说话的时候。” 男生哼了一声,转头又和其他几个人闲聊着。 突然,他视野里出现了一个身影,男生说话的嘴巴登时停下来,忘了自己在哪,猛地站起身,下一秒,就被人按回去蹲着。 “艹,那特么是不是荆谓云?” “黑山街那条疯狗?” 黑山街,顾名思义,是黑山上的一条大街。 那里原先是准备开发建楼的,不知为何施工到一半,开发商拿不出来钱,最后无力施工,只能作罢。 荆谓云仿佛看不到那些人惊诧的目光,偏过头看向窗外,思绪渐远。 ———— 深秋,黑山街烂尾楼。 “艹,叫会不会?你小子是哑巴吗?”男人暴虐地拽住一个小男孩的头发,往水泥地上砸去。 沉重的撞击声落下,一声闷哼响起。 小男孩仰起头,那模样,像是一只恶犬露出自己稚嫩尚且不足以伤人的爪牙,目光中涌动着暗火。 “诶诶诶,你那么打把人打死了怎么办?”旁边一个男人随口劝了劝,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机,正在录下这施暴的行为。 “你看这小子有一点反应吗?他真是荆家的私生子?别特么绑错了。”说着,男人扬手甩了小男孩一个耳光。 “是吧,不都说有钱人好面子,那边肯定会花钱压下来的。” “不过这小子真的是11岁吗?”一个嘴里叼着烟的男人蹲在小男孩面前,细细打量着他。 年幼的孩子被打的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嘴却硬的不行,哼都不哼一声。 “这也是你们打的?不是说让他哭两声,录个视频发给荆家就行了吗?”抽烟的男人指着小男孩胳膊上的几道紫痕。 “那可不是,把他绑来的时候,他身上就有伤了,被他那疯子妈打的吧,鬼知道。”说话的男人正是拽小男孩头发的那个。 他脾气不太好,说话间又踢了几脚。 “这小子不会真是个哑巴吧?从把他绑来到现在,就没听他说一句话哭一声。” 小男孩慢慢地蜷缩着身子,身上沾满了碎石残渣,狼狈不堪。 好像哪里都在疼,却又分不清哪里疼。 所以他只能蜷起来,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似乎这样就能减轻痛感。 直到身上的血凝聚成了块状,稍微一捻便能碎成渣,那种痛到麻木的感觉依然无法消失。 在这里,睁开眼看不到天,而是灰色发暗掉渣的水泥墙面。 彻彻底底的黑暗,不见一丝光亮。 一般来讲,绑架最开始的目的是谋财,视频电话威胁恐吓。 等拿到钱以后,在考虑是否撕票。 可问题是,现在荆家那边根本不为所动,别说报警了,连钱都没准备,联系时接电话的都只是一个管家。 等了一天,这些人也有些急了。 “小朋友,这可怪不得我们了,是你妈不管你,你爸又躲起来装死。” “放心,我动作很快的,就剁你一根手指头,影响不了什么,没办法,不这样,他们还以为我们领你玩呢。” 说话的是之前拿手机录像的手机男,他语气轻松,手里拿了把水果刀朝墙边走过来。 手机男一把抓住小男孩的胳膊,把他拽了起来。 他手上也有伤,好像是挨打时挡了一下,手指肿的厉害,指甲下都是紫色的淤血。 年幼无助的孩子,在看到刀尖指向自己的手时,终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手背上,溅起一片片酸涩的疼。 心中最后一点的希望也被无情的碾碎,不剩半分。 没有人会来救他。 他出生就是一种罪,活该被抛弃。 那是这么多天来,绑匪第一次听到这个孩子凄厉的喊叫声,似在绝望中沉沦,直致声音嘶哑。 他没有求他们放过自己。 但他哭得歇斯底里,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无力挣扎,有无数恶鬼撕咬拖拽要把他彻底摧毁。那些恐惧更像是悲鸣,吞噬掉了一个孩子最后的纯真。 撕裂的伤口有血争前恐后地涌出来,徒剩下冰冷麻木的心。 “这小子是不是疯了?”手机男吓了一跳,都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 “怎么干个活磨磨叽叽的呢?管他疯不疯,刀给我,我来!”暴躁男一把抢过手机男手里的刀,按住男孩的手,对准了那满是青紫伤痕瘦瘦小小的手背。 “我说,他现在哭的不就挺惨的,录下这段不行吗?” 抽烟男人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漫不经心道。 “荆家要是还不愿意拿钱,你就是把他手剁了也没用。” “那你说怎么办?弟兄们都等着这笔钱呢。”暴躁男烦躁的把小男孩踹倒,不再管他。 “先录段视频发过去吧,看看情况。”抽烟男人弹了弹烟灰,走过去掏出手机录下了小男孩的惨状。 ———— 当天夜晚。 “喂,能听到我说话吗?”抽烟男人是真的爱抽烟,只要是他在的地方,必然有烟味弥漫。 躺在墙角的小男孩一动不动。 “砰。”一瓶水丢了过去。 “把水喝了,哭得脱力,你看你现在动一下都费劲。” 过了约有半分钟。 小男孩手指颤了颤,慢慢地拿起那瓶被开好的水,灌了好几口。 见状,抽烟男人失笑道:“不怕我往里面下毒啊?” 小男孩眼睛很黑,直勾勾盯着抽烟男人看,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然后,他很轻地摇了下头。 “你下午要是不哭那一场,我也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抽烟男人似乎心情不错,和他闲聊起来。 “会。” 就算是喝了水,小男孩的嗓音也嘶哑得厉害。 “那你之前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说话也不会改变什么。” 作者有话说: 现在发生的事,已经不是系统可以预测的了,但如果郁妹出事,他是能保住郁妹的,所以才敢让她自己来北园。 至于云哥,这次换大小姐来救赎他了。 第62章 不是不会说话, 而是觉得说话无用。 没有人比荆谓云更懂人心,那些被人拼命隐藏掩饰的晦暗心思,在他面前, 根本无处遁行。 他坐在地上, 视线模糊,眼睛泛着红,用力捏紧了手中的塑料水瓶。 带着淤血的指甲哪怕轻轻碰一下都是十指连心的痛, 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般。 身旁响起打火机的声音。 荆谓云侧目看过去, 抽烟男人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疲惫,指间夹着打火机,上面燃着一簇火焰, 哪怕是被人拿在手里转玩着,火焰也没有消失。 “喜欢?”抽烟男人见他一直看着火机, 问道。 荆谓云摇头。 “那你为什么一直看?” 还是没有说话。 抽烟男人也挺无奈的,手一扬, 把那个打火机丢了过去,“送你了, 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路有很多,别只看被堵死的那条。” 他其实想安慰一下这个刚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却碍于身份立场, 无法言述。 “……” “别看打火机就这么点火,还能在晚上照个亮呢, 厉害吧!” “……” 荆谓云用两只手捧着打火机, 漆黑的眼瞳中露出些许茫然之色。 对于当时11岁的他来说, 有点听不太懂。 只不过, 一直点火的打火机已经发烫了, 安安静静平躺在冰冷的掌心中,带来了一丝温度。 很热。 荆谓云知道,在这些绑匪的心里,他就是一个换取金钱的工具,但抽烟男人不同。 在他心里,想过如何偷偷放走自己,也想过怎么报警不会被发现。 他还笨拙的安慰自己。 那天,荆谓云从抽烟男人口中得知,他叫丁一坤,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没啥事干,于是跑到北园当混子赚些钱。 “在等两天,荆家还不拿钱的话,你就走吧。” 听丁一坤这意思,是准备放了荆谓云。 却不曾想荆谓云拒绝了,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想跟着您。” “跟个p啊!你小子脑子被打傻了吗?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 书上说过,待人要真诚友善,然后那本书,就被人无情的踩踏撕毁了。 没人教过荆谓云遇到毫无缘由的恶意相向应该怎样。 人生于黑暗,属于黑暗,却总是不甘心的,想在这里燃起火焰。 那么一点微弱的火光,随便一阵风吹过就能熄灭,却还是倔强的一次又一次燃起。 在这样的地方,无论是多么温和的性子,都会被打磨出棱角,周身自带狠戾气场,才不会有人敢招惹。 少年眼里一点光都没有。 那一瞬间,丁一坤莫名有种,如果放任他不管的话,他一定会走上最疯狂的一条路。 而且未来绝对是能给社会带来危害的那种。 少年天生反骨,养成了反社会型人格。 没人教导他,没人看管他,怨恨的种子会在心里肆无忌惮的疯长,直到彻底把少年吞噬。 丁一坤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 让人意外的是,第二天,荆家有人来了。 可来的却不是荆谓云的父亲,而是他的妻子。 那是一个气场强大的女人,据说,她亲自找了当时黑山街的老大谈判,并支付了一百万赎金。 能当上老大的人,说话自然是算数的,甚至让人护送她来接荆谓云。 她高高在上,哪怕走进这种深巷乱岗,也丝毫没有半分示弱。 “你叫荆谓云是吗?名字不错,是你母亲取的吗?”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少年。 荆谓云站起身仰头看她,“不是。” 女人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视线触及他身上的伤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先去医院吧,你能走吗?” 荆谓云点了点头,跟在女人后面一瘸一拐的走,忽然回过头来看了眼丁一坤。 那一眼很明显,他还会回来的。 丁一坤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给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发了条消息。 【继续钓鱼。】 孩子,对不起,在你挨打的时候,我无法保护你。 但你若想跟着我,我保证,以后会把你当成亲儿子一样教养。 ———— 荆谓云乖乖地跟着女人走。 从心声上来看,走在前面的这个女人对自己并无恶意,也无厌恶之类的心思。 况且,她既然愿意拿钱来赎他,就不至于再把他这条命丢了,否则不是白白浪费钱? 但有一点荆谓云不明白。 她为什么要救他。 那天,荆谓云第一次坐在豪车上,离开了北园这个垃圾堆。 女人带他去了更好的医院。 处理伤口时,女人也全程在场。等药上的差不多了,医生走后,她坐在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看荆谓云。 “我叫楚黎,你父亲的妻子。”楚黎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 本以为面前这个孩子会震惊,会质问为什么自己父亲不来,亦或者是放声哭泣诉说委屈。 可他没有,从上车到上药,他都表现的异常安静。 这让楚黎有点意外。 不过,聪明的孩子,才好说话。 “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这次绑架,你父亲并不打算管,对他来说,你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私生子罢了。商人眼里只有利益,而你,除了会给他带来麻烦以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那你呢?你为什么救我?” 荆谓云不在意那素未蒙面的渣爹是什么货色,他那仅剩的一点亲情,在刀即将砍断手指时,就已经消失了。 “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可能是女人天生感性吧,看到视频的时候,我只觉得你很可怜。” “……” “父亲不理会,母亲精神病,很难想象你是怎么在那种地方长大的。” 说到这,楚黎的眉紧皱着,话语不似作假。 荆谓云思索了几秒,哑着声音道:“可是……你不是应该讨厌我吗?” 是的,没人会喜欢私生子,只要听到这三个字时,表情定然是厌恶的。 那些人会指着他骂,“你妈是个三,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你妈一样贱。” 更不要说楚黎这个原配了,她看到他,不扇他两耳光羞辱一番,已然是脾气很好了。 没想到楚黎不怒反笑:“你可能不知道,越是有钱的人,越不在意这些,更不要说我们是商业联姻。” 说着,她话音一顿,打量了眼荆谓云,继续道:“不过,讨厌还是讨厌的,你的存在,有可能会来争抢我儿子的继承权。” 本来楚黎是没有这方面的顾忌的,因为她儿子很优秀,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她一开始,并不觉得一个私生子能翻起什么浪花。 但亲眼看到这个孩子时,又觉得这是个隐患。 今日不除,他日必定后患无穷。 听罢,荆谓云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对一个11岁的孩子来说,这些事足以让他理解分析很久了。 过了很久,他开口道:“我不会和你的孩子抢的。” “哦?”楚黎挑了挑眉,明显对他的话有点兴趣。 “第一,你救了我,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是恩,谓云不会忘。”荆谓云定睛望着楚黎,认真道。 “第二呢?”楚黎问。 “第二,我不稀罕。” 就是不稀罕,没什么原因,单纯的觉得恶心脏,倘若荆家某天真的要接回他。 他可不会加入那什么和谐大家庭。 他只会毁了荆家。 这个一出生,就无法得到公平对待,不能像普通孩子那样得到关怀和地位的孩子,心里只有恨。 楚黎听完看了荆谓云很久,“你真的很聪明,可惜了……” 可惜什么? 是可惜摊上这么个父母,一生都背负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亦或者是什么,楚黎并没有说。 最后,楚黎付了荆谓云的医药费,并且给他留下了一大笔抚养费。 仁至义尽。 那抚养费的用意也很简单,拿钱滚蛋,别抢她儿子的东西。 荆谓云拿着那些钱,用力咬了咬牙,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四个字,“我会还的。” 出院后,荆谓云独自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城市。 他找不到丁一坤,就每天在黑山街等着。 反正在学校也是受欺负,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学习,而母亲也放弃了他,他除了这条命,一无所有了。 后来,荆谓云等到了丁一坤。 在丁一坤的帮助下,把他疯癫的母亲送去了精神病院,同时留了很多钱让医院照顾好她。也算是情至义尽,报了这生育之恩。 丁一坤甚至专门请了家教教荆谓云学习,之前被母亲逼着学习也没能提上去的成绩,总算是有了成效。 除了学习,丁一坤还会领着荆谓云训练体能、搏击、打架如何才能一招制敌、还有下手力度分寸等等。 外面的人都说,丁一坤收了个徒弟,有意培养,将来黑山街附近那一片场子,怕是都要由这师徒俩来看着。 黑山街疯狗这傻逼称号荆谓云没理过,想来是因为他打架够狠得来的。 丁一坤也说过好多次,他戾气太重了,继续下去,必然出事。 哪怕是找人给他做心理疏导都没用。 直到黑山街老大看中了荆谓云。 也是那一天,丁一坤和荆谓云彻底决裂。 原因很简单,为了争地盘和看场子,据在现场的人说,当时,丁一坤直接拿着砍刀差点砍死荆谓云。 是以,这次丁一坤倒台,荆谓云回归,还是挺让人津津乐道的。 ———— “所以,这荆谓云不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吗?丁一坤对他那么好,他反手因为个地盘和他决裂,这还是人吗?” 警局地上蹲着的十几个男生窃窃私语着,时不时抬起头看向坐在窗边的少年。 “你们懂个p,知道那地方有多大吗?别说是师父了,亲爹见了都得争一争。”为首的男生说着,瞥了眼荆谓云。 “再说了,要混的,可不止看钱,还有很多弯弯道子……” “不是,荆谓云那时候才多大啊,他就开始混那种地方了?”有人不太信。 “呵,荆谓云镇场子的时候,你们还在学校和人木棍pk呢。” “听说,他当时一月收入有这个数。”男生用手比划了一下,周围顿时一片唏嘘声。 “艹!”陈浩屿低声骂了一句,明显是有些忍不下去了。 反观当事人荆谓云丝毫不为所动,淡漠的神情,好似那些人口中讨论的不是自--------------/依一y?华/己一般。 那双黑眸就像深渊一样,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也无法看清。 “弟弟看不出来啊,在北园这么厉害,能不能罩着我点?”高雅笑盈盈道,说话却没几分诚意。 荆谓云眸子冷了冷,没理。 陈浩屿用肩膀撞了下高雅,“不是,你能不能正经点?一口一个弟弟的,你弟弟到底有多少?” “那可多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高雅笑道。 “你到底来干嘛的?”陈浩屿有些不耐烦了。 “找熟人呀。” “那你就去啊,赖在我们这干什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偏偏一个说话声音娇软,一个语气虽凶,却也没真赶人走,好像打情骂俏一样。 荆谓云就坐在另一边,垂着眸,眼底情绪很淡。 他手里拿着手机,直到现在,也没敢把那个飞行模式打开。 ———— “行了,笔录也都做好了,后续如果还有什么问题,会再联系你们的,你们先回去吧。”一名警察笑着冲荆谓云等人说道。 在北园,能有见义勇为这种行为,都可以在荣耀榜上挂个十天半个月称赞了。 没办法,好人太少了。 “耗子,你们先出去。”荆谓云眼睑低垂,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喜怒。 陈浩屿点点头,拉着高雅出去了。 “你是还有什么事吗?”那名警察不明所以地看着荆谓云。 “你们季队在吗?” 少年一头黑发,低着头,整个人气息凌厉,像随时可能出鞘的利刃,冒着寒光,身上透着股躁郁与冷血的劲儿。 往那一站,就让人觉得不适。 那名警察愣了一秒,“季队?什么季队?我们这没有姓季的啊!” ———— 北园不像其他地方,哪怕不到晚上,大街小巷的ktv酒吧也很热闹。 零度酒吧。 大厅里乱糟糟的,明显和南城的法兰是两个极端,毫无秩序,堪称群魔乱舞,几个短裙辣妹穿着超短裙站在酒桌上跳舞。 也有几个看起来比较有钱的女人身边坐着年轻男人,谈笑风生。干什么的都有。 “呀,这不是小云吗?不是说你去南城认亲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零度老板看到荆谓云进来,笑呵呵的走出来,一副好哥俩的样子揽住了他的肩膀。 “你说你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好给你接风洗尘是不?” 少年眼眸微动,没说话,任由他领着,朝酒吧里面走。 零度老板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认识的人也多,会说场面话,属于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类型。 他这种人,想要搞个高中生,太轻松不过。 但他却依然会忌惮荆谓云,至少表面上不会撕破脸。 荆谓云不同,他虽然也是高中生,但他独自一人,了无牵挂,在北园出了名的狠。 不管对方多有本事,又或者多有钱,除非能一次性把他弄死,否则,荆谓云绝对敢搞死对方。 包房里,摆了一桌子酒。 零度老板拉着荆谓云坐下,“你这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场子是全不要了啊!” 荆谓云没喝酒,点了支烟,“本来也没管,那些都是大哥的。” “也是,做小弟的,都是为大哥打下手,顶多喝点油水哈哈哈哈。”零度老板打着哈哈,也不劝酒,自顾自先干了一杯。 “你这次回来,是在南城没吃开?我听说你手底下那个叫耗什么的,不是也过去了吗?” “北园的事都传南城去了。”荆谓云抖了下烟灰,漫不经心道。 “来看丁一坤的?你不是和他早就掰了吗?” “嗯,看看他死了没,好给他定个棺材。” 荆谓云这话说得不冷不淡,仿佛在咒丁一坤去死一样。 零度老板一愣,随后拍腿大笑,也不客气,直接从荆谓云烟盒里拿了支烟塞到嘴巴里:“没呢,不过这次也挺够呛,听说挨了子,还是俩,你是没看到那个场景,太刺激了。” “哦?”荆谓云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事挺感兴趣。 “我觉得吧,他是嫉妒老大当初把场子给你,没给他,结果你一走,就暴露本性了,竟然想黑吃黑把主意打到大哥身上,这不纯纯找死吗?” “呵,他也配?”荆谓云冷笑一声,抬手拿起一个酒瓶子仰头灌了一口。 啤酒似乎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一口下去,顺着喉管流淌进食道、胃部最后蔓延至全身,浑身都透着冷意。 凉进了骨子里。 “我以前就觉得他特能装,整天对着底下的小混混给点小恩小惠的,喊他几声哥,就把他喊飘了。要我说,还是你有先见之明,离他远远的。” 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话题聊到一个地方上,而且都讨厌着同一个人,零度老板像是打开了话闸子,拉着荆谓云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酒喝了很多,荆谓云随意地把手插进发间,把头发往上捋,身子靠在沙发上。 路有很多,别只看被堵死的那条。 可是,坤叔你自己不也义无反顾的走进了死胡同? 作者有话说: 无原型无影射,全是瞎编,小可爱们别代入现实,也别学哇TvT 第63章 正说着, 包厢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七八个穿西装的汉子,为首的男人约三十岁左右, 面相亲和, 一看到荆谓云,乐得开怀大笑起来:“小云回来啦!” 荆谓云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在人进来时已经站起了身, “大哥。” 两人拥抱了一下, 男人就又领着荆谓云坐回去了。 他说话很温和,甚至没有一点江湖气息,也不是满口脏话。 零度老板看到男人酒直接醒了一半, 也不像在荆谓云面前那么放肆随意了,而是让开了位置, 坐在了靠边的地方。 “南城认亲的怎么样?当初我就不太同意你回去,想赚钱, 在哪不能赚?哪有在北园自在。” “所以,这不是回来了, 就是不知道秦哥要不要我了。”荆谓云笑道。 话音刚落, 秦焕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几秒, 眼神沉沉地看着荆谓云。 “当初, 丁一坤非说你年纪小不堪重任,死活都要把你赶出北园, 恰好你那个爹又来找你。他是能耐了, 翅膀硬了, 都敢和我叫号了。” 秦焕没有直说要不要荆谓云, 而是开始聊起以前那些事。 “大哥, 我看他就是想赶小云走,见不得小云好。”一旁的零度老板见缝插针道。 荆谓云和丁一坤闹翻那事,在场的人谁不知道? 荆谓云一直帮丁一坤做事守着黑山街那一小块地方,慢慢地,一点点陪着丁一坤做大。 可就在秦焕看中荆谓云的时候,丁一坤却恼羞成怒了。 也是,教好徒弟饿死师父这事,可太多了,更不要说荆谓云明显是个好苗子,只要培养起来,未来成就定然不会低。 大家都说,丁一坤是怕未来被一个徒弟压一头,所以想把人扼杀在摇篮里。 倘若,那天不是秦焕赶来,荆谓云能被丁一坤活活打死。 “他算什么东西?从前只会扒着大哥腿往上爬,后来有点人脉了,就开始找事。”荆谓云用力咬了咬牙,嗓音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他顿了顿,眼神凶狠,双拳紧攥,“场子我让了,从那天起,我和他的情分就没了,他让我滚出北园,我也走了。” 秦焕安静地听着荆谓云说话,瞧见他眸子里的憎恨时,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 “只可惜,当时为了还恩,辜负了大哥的好意。”说着说着,荆谓云垂下了头,攥紧的拳微微颤抖,似是不甘心。 秦焕从见到这个少年时就知道,他有这个天赋,够狠,也够绝,且有义。 哪怕丁一坤那么针对他,他也全都受了。 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荆谓云离开北园时,身上全是伤。 谁都不怀疑,丁一坤是要把人打死。 少年清瘦的身上,满是可怖的淤青血痕,伤痕纵横交错,被人殴打的狼狈至极,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丁一坤似觉得不解气,从旁边人手里拿过砍刀,“从今天开始,我丁一坤就没你这个徒弟。” 即便如此,荆谓云也未曾低下过头,他的脸上,身上,全是血,微微喘着气。 有些人,天生反骨。 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丁一坤,嗓音嘶哑,宛如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正合我意。” 丁一坤扯住荆谓云的衣领,目光中似燃烧着熊熊火焰,气得脸颊都在微微颤抖,一字一顿道:“你找死是吧?” 少年却不躲不避,直直迎着那暴虐的目光与人对视。 “砰!” 丁一坤松了手,同时一脚踹在他身上。 这一脚不轻,直接把人踹出去一米多远,同时拿起砍刀狠狠砍了下来。 “当”的一声,这一刀正劈在荆谓云面前,倘若不是他躲了一下,怕是脑袋已然分家。 围观的人一个个看得心惊胆战,没人敢出声阻拦,眼看着丁一坤又抬起了刀。 秦焕来了。 “为难一个孩子干什么?你若不想留他,让他走吧。” 秦焕伸手扶起了地上的荆谓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他:“你明知道,我能护着你,为什么还要来问他?” 荆谓云全身颤抖的厉害,眼睛泛着红,似委屈的快要哭出来,哑着声音道:“秦哥,对不起,他于我有恩。” 秦焕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走吧,我叫人送你出去。” 少年紧抿着唇,直挺挺的站着,缄默不语,不动声色地避开了秦焕要继续扶着他的手。 他往后退了一步,在众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朝秦焕鞠了一躬。 “谢谢秦哥!” “诶,你这孩子,身上还有伤呢,动什么?”秦焕虚扶了一下荆谓云。 与丁一坤擦肩而过时,荆谓云忽地转过头,黑眸中满是凶戾。 “下一次,谁砍谁就不一定了。” 丁一坤冷笑着攥紧了刀柄,“下次你脑袋一定分家,不信你就回北园试试。” 回想起过去那点破事,荆谓云不愿再提,秦焕等人也知晓。 几个人在包厢里喝酒寒暄着。 谁也没提丁一坤现在是什么情况,黑吃黑又是怎么一回事。 包厢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灯,没人去唱歌,屏幕上就自动播放着歌。 秦焕抽着烟,忽然问:“小云啊,听说你一回来就见义勇为去了警局?” 荆谓云身子一僵,放下了酒杯,失笑道:“可不是我救的,一个朋友,非要英雄救美一打三,我总不能看着他被打死,就出手了。” “你走了快半年了吧,手生没?”秦焕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 “只要大哥用的上,手就不生。” 闻言,秦焕拍腿哈哈哈大笑着,连说了几个“好”,然后冲着站在包厢里的几个人摆摆手。 荆谓云手指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到一分钟,房门再次被打开,膀大腰圆的壮汉用手捂着一个女人连拖带拽的进了包厢。 “大哥,这是?”荆谓云面不改色,问道。 壮汉把剧烈挣扎的女人按在玻璃桌上,同时松开了捂着她的手,音乐声都掩盖不住女人激烈的尖叫声。 那壮汉当即扇了女人一耳光,拽着她的头发,把人往桌面上撞。 撞了足足有四五下,女人终于不挣扎了,瘫软地趴在上面。 红色的血从她额头上流下来,流了满脸,女人有气无力地半睁着眼睛看向荆谓云和秦焕的方向。 她努力睁开眼,张着嘴巴想要说什么。 荆谓云手指紧了紧又松开,抬手拿起女人旁边的杯子。 “打人就打人,别碰洒了酒。”荆谓云不冷不淡道,仿佛不认识这个女人一般。 “秦哥,我能问下,我朋友去哪了吗?” 秦焕眼神晦暗不明,看不出喜怒,“你是说叫陈浩屿的那小子吧,我看他应该只是被美色迷住了,没理他,这会应该在到处找你吧,怎么,他没给你打电话报信?” “没开手机。”荆谓云淡淡道,说着把手机掏出来放在桌上,右上角的飞行模式清晰可见。 “怎么不开?” “怕南城的那些人找来,给大哥添麻烦,想着先来看看大哥。” 秦焕看了看那部手机,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荆谓云,不知是信了这个说辞还是没信。 他移开视线,看向那个女人,悠悠道:“高雅,早些年在北园挺出名的,你可能不知道,这女人出了名的妖精,当时在北园,不知辗转在多少老大身下。” “……” 荆谓云略带疑惑地看着高雅。 秦焕继续道:“就连丁一坤都总是找她,我记得你11岁就跟着他混了,他居然都没把高雅的事和你说过,看来是真的没把你当回事啊。” 荆谓云仍是一副没听懂的模样,瞧他这样,旁边的零度老板解释道:“知道一个能在各个老大身边转悠的女人有多厉害吗?床上那可是男人最放松的地方,她这小嘴一张,指不定知道多少秘密呢。” “结果你猜怎么着,高雅转头就把消息卖给了条子,差点把北园这些人一锅端了。” 秦焕弹了弹烟灰,“作为一个女人,她能做到这种地步,我很佩服。” “当初若不是南城时家捞了她一把,估计她死的渣都不剩了。” 听到这,荆谓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淡声道:“而我今天帮朋友救了她。” 秦焕生疑了,亦或者该说,能爬到这个位置的人,有几个是好糊弄的? 倘若荆谓云手机没开飞行模式,陈浩屿见高雅被绑,会不会急得给他打电话? 毕竟那小子虽然混,但正义感还挺爆棚的,只是脑子有时转不过来。 电话若是接了,性质可就不同了,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区别,秦焕本来也没对荆谓云有多信任。 听他的心声,大概是在纠结思考荆谓云和丁一坤当初的事,有没有可能是在作秀。 荆谓云的读心术不止一次救了自己的命,让他知道该和什么人接触假意迎合,又该和什么人保持距离。 秦焕当初看中他,正是因为他表现出来的行为。 完全符合秦焕想要的。 “小云啊,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先救了高雅,后去了警局,我都快要以为你之后要去医院看丁一坤了。” 秦焕盯着荆谓云看,不放过眼前少年的一丝一毫反应。 荆谓云没说什么绝对不会去医院,保证的话,而是随意道:“医院自然是会去的,刚才还和杜老哥说,看看他死没死,好买个棺材送过去。” 杜老哥正是零度酒吧的老板,因为他会说话,嘴也严,很多老大碰头交易谈判,都会来他这里。 他若是敢反水,那必然是群起而攻之,死的不能再死。 因此,他说的话,同样有一定的可信度。 杜老哥挠了挠头,“是啊,刚才我还和小云一起骂丁一坤那畜牲呢,当初他可是差点杀了小云。” 秦焕没理,而是抬了抬手指向高雅,“这女人胆子大到没边了,留着就是个祸害。” 说着,他顿了顿,声音阴沉,“小云,处理了她,证明你有跟着我的决心。” 荆谓云怔了一瞬,缓缓站起身,视线锁定在高雅身上,一言不发。 密闭式的包厢,行动非常不便,且这里都是秦焕的人。 荆谓云知道,如果他不按照秦焕说的去做,那下一个躺下去的,就是他。 不过,此时外面应该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藏在暗处,只等着信号。 荆谓云是真不知道高雅有这么一段过去,她的事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只要她一出现,就有无数人想出来把她剥皮拆骨,以解心头之恨。 她怎么敢回来的? 难道是为了丁一坤? 亦或者说,高雅这次回来,也是一个饵,是来钓鱼的。 别的荆谓云不知道,但他知道,高雅是抱着必死的心回北园的。 她的存在,就是要让那些曾经被她戏耍过的人愤怒。 瞧瞧,这女人简直是胆大包天了。 “高雅。” 这是荆谓云第一次叫高雅的名字,声音平静没有起伏。 “我给你说遗言的时间。” 周围没有一个人说话,视线全都落在了荆谓云身上。 高雅手指动了动,那张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媚态,脸上都是血,嗓音轻飘飘的:“真是笑死我了,什么老大,还不是差点死在女人身上。” “……” “我听说啊,老丁这次直接缴了你们一大批货,急了吧哈哈哈哈……你们好日子到头了!” 说着说着高雅大笑起来,笑的疯狂却有着说不出的傲气。 江湖规矩,手下的人反水,老大是要亲手出来解决的,要让其他的人知道背叛的下场是什么,好立威。 丁一坤反了,秦焕如何能不急?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荆谓云回来了,明面上来看,他是因丁一坤倒台,回来庆祝的,可暗地里呢? 这世上总会有光照不到的地方,可总是有一些人,义无反顾的冲进黑暗,靠着那微弱的火光,照出一条路来。 当星火可以燎原时,也就证明黑暗又少了一寸土地。 高雅就是那在黑暗之地开出来的花。 荆谓云都能收到消息,更不要说她,她曾听过丁一坤提起这个徒弟。 又犟又叛逆,反到没边了。 你赶他走,给他铺好路,他就不走,反而和秦焕搅在一起,眼看着比他这个师父陷得还要深。 丁一坤那个气啊,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可人家就是不听。 怎么就那么巧,丁一坤赶荆谓云走的那几天,荆家就派人来接他了呢? 那是丁一坤拜托了高雅,想办法把荆谓云从北园这个混乱之地带出去。 高雅应了。 然后从荆谓云的母亲往上查起,他母亲就是个恋爱脑,信了男人的花言巧语,最后把自己弄得疯疯癫癫的。 荆家和楚家是商业联姻,两人婚后各玩各的。 高雅便借着这个由头,找准机会埋下荆延旭可能非荆家血脉的种子。 渣爹慌了啊,可他敢说出来吗?楚家的合作关系不要了吗?他敢惹楚黎吗? 他不敢,他只能自己偷偷去查。 越查事情越乱,像是有人一直在中间搅浑水,楚黎怀孕的时间,生孩子的时间,种种迹象都把答案推向不可能的选项里。 做亲子鉴定? 楚黎把荆延旭保护的很好,始终在她身边,完全不给人机会。 然后荆家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落在外面的私生子,当年那个私生子还被绑架过呢。 楚黎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放任有其他人来争夺自己孩子的东西,南城之内,荆家找到不到一个潜在的可能。 荆家猜测,荆谓云是因为生在北园,而逃过一劫。 把这个私生子接回来,还可以借口说是不想荆家血脉流落在外。 等到时候慢慢培养,也能转移楚黎的注意力。 商人最注重利益,荆家想的不过是怎么拿到楚黎的那一份股份,血缘关系真真假假,到底有多在意,谁也不知道。 总之,荆谓云是出了北园。 谁说女人就不能搅动风云? 楚黎事业女强人,荆家都要忌惮她不敢妄自行动。 高雅身在暗处,闷声干大事,且一干就是能搅乱北园的事。 这次回来,她是想看看丁一坤的,但更主要的目的,是阻止荆谓云。 那小子太疯了,知道丁一坤出事,绝对要回来,说不定要走丁一坤的老路,一生忍辱负重,见不得光。 时家于高雅有恩,而时家大小姐更是离不开荆谓云。 所以啊。 荆谓云绝对不能死。 比荆谓云回北园更引人注意的,就只有高雅出现了吧? “来啊!杀了我,老娘在下面等着你们这些畜生下地狱!” 高雅嘶吼的大喊,拼命挣扎着,发丝沾了血粘在脸上,不断冲着荆谓云等人怒骂着。 就在这时,荆谓云弯腰拿起了桌上一个酒瓶,“砰”的一声砸了下去。 绿色的玻璃碎片四溅,酒瓶子炸碎了一半,另一半还被荆谓云握在手里,他背对着秦焕等人。 因此他们只能看到荆谓云毫不犹豫把酒瓶砸了下去,甚至不知道这一瓶子到底打中没有。 突然,酒吧内响起尖锐的警报声,顷刻间包厢内便烟雾迷漫。 与此同时,荆谓云似早知如此,转身用力把剩下半截酒瓶扎向秦焕。 不能等了。 走廊上响起一阵混乱嘈杂的脚步声,不过几秒时间就有人冲进了包厢。 然而就是这几秒的时间,秦焕用手捂住脖子大动脉往外冒血的伤,另一只手掏出了漆黑沉甸甸的东西,对准了荆谓云。 “砰!” 第64章 那一天的大火, 是在白天里燃起的,火带来的光,把阴暗处的垃圾烧得一干二净。 一整条街的人都跑了出来, 警车消防车救护车似早有准备, 有条不紊的处理着。 戴着特殊护目镜把脸全部挡住的警察押着一个又一个人走出来。 有从酒吧里逃出来的人,也很快就被抓捕押上了车。 后来,据媒体报道, 有一名警察卧底潜伏数年, 掌握了有力的证据,奈何这批人窝点太多,最后甚至伤了这名警察, 至今仍在医院昏迷未醒。 有人不惜涉险作饵,与警察里应外合, 才抓到了这条大鱼。 至于,为何这个“饵”如此成功, 有人说,秦焕早就猜到“饵”, 本想利用对方, 反过来透露假情报对付警察。却不曾想,“饵”敢这么疯狂, 在他的地方作死。听说“饵”的年纪并不大, 没人能想到这么大的孩子,敢做这些事。 也有人说, 这次的“饵”掌握了那名卧底警察的秘密, 而这对于秦焕很重要, 所以他一定会来见“饵”。因为“饵”知道太多东西了。 还有人说, 秦焕很器重这个“饵”。 众说纷纭, 为保护警察与“饵”的安全,真相到底如何,并没有透露给媒体。 最终等待这些人的,只会是法律毫不留情的审判。 这世上,总有人义无反顾地踏进黑暗,试图在那里点燃星星之火。 ———— 高雅胸口炸开一片血花,殷红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只有一个小小的血洞,而是真的炸开,旋转发射的子//弹,击中她的时候,自体内搅动了血肉,留下漩涡如玫瑰般的痕迹。 这是在黑暗中盛开的花,鲜艳夺目,哪怕在漆黑之地,也无法让人忽视它的璀璨。 四周充满了叫喊声,脚步声,甚至有双方火拼的声音。 少年身体僵硬,冲旁边的警察吼道:“有人中//枪了,先带她走!” 闻言,立马有人跑到荆谓云旁边扶起高雅,把人带离了现场。 荆谓云是知道秦焕会朝自己开枪的,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虽然时间可能来不及避开,但至少能避过致命部位。 可他没想到高雅会推开他。 荆谓云选择把计划提前救高雅。 高雅却在最后时选择救荆谓云。 他们好像谁都没有做错什么,是这混乱不堪的北园,不肯放过他们。 荆谓云11岁认识丁一坤,如今17岁,整整六年过去,没人知道丁一坤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他怕丁一坤出事,他也猜到丁一坤不是普通混混那么简单。 丁一坤明明已经自身难保,每天都走在钢丝刀尖上,却还是教养荆谓云长大,想把他推出这趟浑水。 荆谓云用手撑住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浓烟滚滚。 秦焕呢?秦焕抓到了吗? 他之所以笃定秦焕会来见自己,不过是曾经听到过秦焕的心声,丁一坤手里有他的把柄。 秦焕心有忌惮,而现在丁一坤被保护的很好,他又对荆谓云突然回来生疑,猜想“把柄”可能会在荆谓云手中。 最主要的是,他到底是看轻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 少年是真的疯,敢孤身一人前来,甚至通讯用的手机都开着飞行模式。 这落在秦焕眼里,是一种“诚意”。 所以后面他给了荆谓云机会,只要荆谓云杀了高雅,他就会好好培养这个少年。 只可惜…… 少年选了光亮的那一方。 突然,一个面罩扣在了荆谓云的脑袋上,有人在后面帮他扣戴面罩。 “把脸挡住,别让人拍到,从后面走,有车送你,再也别回北园,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那人快速说着,同时拽着荆谓云出去。 “季队,坤叔他……”荆谓云边往外跑,边问道。 “老丁没事,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你小子胆子也是够大的了。”季湛明当警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荆谓云这种人。 难怪当初丁一坤和他炫耀过好几次,本来他想象不到这孩子能有多优秀,今天见了算是知道丁一坤为啥骄傲成那样了。 天生的警察命啊! 幸好让丁一坤发现了,不然荆谓云就该是天生的罪犯了。 “荆谓云,来警校吧,保送名额我给你留一份。”季湛明没忍住抛出了橄榄枝。 荆谓云没应,而是忽然问:“高雅是你们的人?” 季湛明沉默了两秒,“以前是,这次回来,是她自己的主意,我事先不知道,她是想转移这些人的注意力,然后让我找时机把你带走。” “……” “你们两个是一个比一个牛啊,都计划好了,然后才通知我是吧!”说到这季湛明气就不打一处来。 咋的,现在流行反骨人设,一个个都不听话呗。 真有够叛逆的。 荆谓云没再说话,上了车发现陈浩屿居然也在。 “秦焕的人抓他,正好被我们看见了,想来是要用来威胁你的。”季湛明解释道。 陈浩屿一看见荆谓云眼睛瞬间红了,猛掉金豆豆,抱着他一顿哭。 “哇哥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我按照你说的,让以前的兄弟们都散了,高雅一直问我你去了哪,我也不知道,你什么都没告诉我,然后高雅就被抓了,我只好跑……” 陈浩屿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似想起什么,左右看了看,红着眼睛问:“哥,高雅呢?” “……”荆谓云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高雅呢?说话啊你们!”陈浩屿怒吼道。 季湛明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我们会竭尽全力救治她的。” 这一句话仿佛是一击重击狠狠砸在在场人的心上,是久久的沉默,没有人说话。 季湛明把荆谓云安顿好以后,让人开车去南城,送他们出北园,自己则折返回去继续处理事情。 这一天发生的事跌宕起伏,让人无法平静。 荆谓云把手伸进口袋里,习惯性去摸打火机,却摸到两张薄薄发皱的纸。 鬼屋门票。 原本他和时郁计划先努力学习,等考完试以后再去玩的。 今天是最后一天,错过了。 还有高雅…… 她倒下的时候说:“我就逗了你那么一次,你还要记仇到什么时候呀?这次扯平了……” 车内很安静,车窗被摇了下来,风呼呼的往里面灌,冷的人浑身发抖。 荆谓云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从骨子里渗出的凉意,冷的窒息。 好冷。 他不是不怕,只是从未表现出来过。 ———— 与此同时,零度酒吧门口。 “不是,小姑娘你确定你要来这?从上车以后你就一直换地址,一会儿要去警局,一会儿要来酒吧的,你到底要去哪啊?” 司机转过头来看时郁,却发现时郁脸色苍白,死死盯着酒吧那燃烧的大火看。 突然,时郁猛地拽住车门把手,冲下了车。 “喂!小姑娘,你疯了?”司机傻眼了,想伸手抓时郁,却没有抓住,只好也跟着下了车。 倒不是怕时郁会跑单,而是觉得小姑娘现在的精神似乎不太稳定。 “快拉住她!!”司机大喊着,周围顿时有不少人看了过来。 少女此时已经冲到了警戒线位置,被旁边一名警察一把拽住。 “你不要命了?” 时郁听不进去,眼神空洞,直勾勾看着酒吧大门。 她看到从里面出来好多身上是血的人,甚至有被抬着的人。 警察消防队医院的人,各种车辆包围着这个小小的酒吧。 那火烧得好大好大,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热度,只觉得浑身冰冷。 少女疯了一样拼命挣扎,却耐不过警察的力气大,被拉在警戒线外。 “砰……” 时郁脱力地摔在地上,胳膊还被警察拽着,她仰起头看向那名警察,声音是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嘶哑,“有没有一个叫荆谓云的人在里面?” 警察愣了一下,拿起对讲机说了什么,很快另一边就回复道:“先告诉那个女孩,荆谓云没事。” 下一秒,警察感觉自己衣服被人扯了扯,然后就听见少女用轻到近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他在哪?” 三个字似从喉咙里拼命挤出来的,满含绝望无助。 警察安抚道:“你放心,人是跟着我们季队的,肯定没事的。” 少女这才松了手。 她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像是没有五识的死物,麻木不仁。面无表情地跪坐在地上,眼睫许久才眨上一次,反应越发缓慢。 少女的眼里是一片空荡荡的死寂。 “祁子统,我为什么来的这么晚?” 系统沉默,想要说些安慰人的话,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时郁真的拼尽全力的赶过来了。 可她就是觉得不够,荆谓云一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引来如此多的警察? 先是警局,然后医院,最后酒吧,辗转了这么多地方。 她却一次都没有找到他。 总是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好像冥冥中注定他与她永远会错过。 【宿主,这不关你的事呀,你不要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时郁无力地垂下头,连在心里回复系统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到处都是警笛声、吵闹声…… 那些声音混杂在一起直往人耳朵里钻,哪怕用手捂住耳朵,也会响在脑袋里,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上一次,时郁没能救傅云礼。 这一次,她又与荆谓云错过。 仿佛这人世间所有的苦难都找上了她,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难人。 这就是她的劫难。 “是你找荆谓云吗?”季湛明走过来低头看着时郁。 时郁茫然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 “时郁。” 季湛明不是直接过来找时郁的,而是在来之前就拨通了荆谓云车上司机的电话询问。 荆谓云想不到谁会来北园找自己,想来想去只有最不可能的一个可能。 “如果她说她叫时郁,麻烦季队把人送来我这。” 季湛明看出地上小姑娘的憔悴,眉头一拧。 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而且对讲里说,她下车以后直奔着零度酒吧就要冲进去。 很明显,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非常确定荆谓云在里面。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荆谓云告诉她的? 也不太可能,通话时荆谓云显然不知情。 季湛明狐疑地望着时郁若有所思,没办法,干他这行的人,若是不谨慎,早死八百回了。 他思索了一会儿,决定亲自送人去荆谓云那边,不然总觉得放心不下。 别怪他怀疑一个手无寸铁柔弱的小姑娘,这种事上,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你跟我走吧。” “嗯。” “能起来吗?”季湛明朝时郁伸了伸手想要扶她。 小姑娘却倔强地摇了摇头,站起来,忽然想起来什么,她转身跑向在旁边焦急等待的司机那边,轻声道: “我把钱转你。” 司机长吁了口气,“小姑娘,你刚才要吓死我了,你要找的是警察啊,我说你怎么一会儿跑这一会儿跑那的。” 听起来司机是误会了,时郁也没心情和他闲聊这些,按照约定给他转了一万块钱。 听到手机收款提示音的时候,司机还不太敢相信。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他好像不认识钱了。 我滴个乖乖,这小姑娘不是一般的有钱啊! ———— 车子停下。 隔着车窗时郁看到了在一条小道上靠边停靠的白车。 少年站在路边,漆黑的眼和清隽的五官轮廓仿佛烙印在脑海里,无法抹去。 只一眼,时郁就认出了那是荆谓云。 她拉开车门走过去。 “荆谓云……” 时郁的声音带着颤音,一路仓皇失措压抑的恐惧堆积在胸腔,堵得人说不出来话。 少年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明显是受了伤,当看到时郁的刹那,脸上竟然露出了紧张的情绪。他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惩罚一样用指甲抠着掌心。 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痛意时,才真的确定看到的一切不是幻觉。 在少年未开口前,那道病弱娇小的身影已然扑了过来。 两个人的身子都很凉,像是苦苦挣扎的溺水者相拥。 荆谓云僵在了原地,一向飞快运转的思绪凝滞不动。 久久不能回神。 少年眼睑低垂,望向怀中的少女。 终是忍不住抬手把人用力拥在怀里,仿佛抓住了海面上的浮木,死死抱紧,绝不放手。 他想。 这个夏天好冷。 可是大小姐强势不容拒绝地闯了进来。 就在这时,少女蓦地踮起脚尖,用手臂勾住荆谓云的脖颈,让人低下头来。 她身上带着股微凉的气息,呼吸像羽毛贴蹭般,极具暧昧。 措不及防地靠近,让人始料不及。 能感觉到唇上传来柔软略凉的触感,不夹杂任何欲望,仿佛这样就能把心底的无助与惊慌传递给对方。 和属于女孩子娇软的身体贴合,哪怕隔着一层衣服布料,也一下下撩拨着紧绷的神经。 荆谓云眼底越来越深,黑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触之则分。 少年声音发哑,似在隐忍克制着什么东西,“时郁,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大小姐给你的爱抚奖励,喜欢吗?” 荆谓云没说话,而是抬手捂住了眼,当手再拿下来时,他眼神有些散,眼角隐隐泛红。 他把额头贴在时郁的发顶轻蹭了一下,似能感受到独属于大小姐的气息。 然后克制不住地弯腰拾起少女一缕墨发,吻了吻她的发梢。 少年喉结动了动,声音低沉干涩,“喜欢。” 说完,他把脸埋在时郁的肩颈处,手臂环住她纤弱的腰肢,温热的呼吸吹拂在锁骨处,带来说不出的酥麻感。 荆谓云低着声,一字一句的重复,“大小姐给的奖励,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知识不是白学的,这不就用上了。 不过这个吻是真的没啥欲望,算互相安慰。 第65章 时郁抬起手轻轻抚在少年的头上, 从上到下,像顺毛一般,动作轻柔。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她从未见过荆谓云有过如此紧张的神情。 少年的身体紧绷着, 宛如一块无法融化的钢铁, 始终没有放松半点。 荆谓云死抿着嘴,抱着时郁摇头。 他抱着她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那些汹涌不可控的情绪渐渐平复下去。 那一刻, 荆谓云才真的像一个17岁的少年, 他会害怕,会紧张,会无助, 会抱着时郁不知所措。 他全身颤栗着,似在无声哭泣。 时郁没心情继续问下去, 蓦地有点不敢听荆谓云的声音,好似再多听一秒, 她就会和他一起沦陷进去。 少女崩着情绪,精致的脸上透着没有血色的白, 唯独眼眶周围有一圈淡淡的红。 过了很久, 少年干涩的声音终于出口:“我太自以为是了……” 时郁一怔,没等说话, 肩上的荆谓云已然抬起了头。 和第一次见面一样, 他的眼神中压抑着冰冷和即将爆发的戾意,只是这次不是对别人, 而是对他自己。 在这次事情发生后, 少年被推向海面漩涡的中心, 无力挣扎。 若是仔细看, 能在他眼底看到最罕见的慌乱。 时郁定睛看着他, 声音很低,“你不想告诉我,我不问,先上车回南城。” “嗯。” 两人上了之前荆谓云坐的那辆白车,时郁这才发现陈浩屿也在,他没有了之前的笑容,而是双眼通红,明显是刚哭过。 “大小姐……” 少年声音低哑,带着惶然的情绪,手指攥得很紧,从冷白的指缝中渗出了殷红的血,而他浑然未觉。 时郁差点就要以为他哭了,那声音听起来,真的特别特别无助。 他慢慢俯身,近乎于蜷缩在后排座位上,最后伏到时郁的身上。 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一丝安心。 时郁抬手覆盖在荆谓云眼上,仿佛能把那些逼疯人的黑暗淡去。 她说:“起那么早困不困?睡会吧。” 荆谓云沉浮于苏醒与昏睡的边缘,混乱扭曲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回放,像是有人用指甲在黑板上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恍惚间,他回忆起绑匪的声音。 那些人说。 “小朋友,这可怪不得我们了,是你妈不管你,你爸又躲起来装死。” “放心,我动作很快的,就剁你一根手指头……” 从记忆里冲出来的是不受控制的恶鬼,一次又一次要把人拖进那个绝望的深渊。 有些伤是看不见的,有些人受伤了也不会说。 读心术并不是什么金手指,而是把人拽向地狱的锁链。让人失去了思考能力,理智也在崩溃的边缘。 若说秦焕开//枪是在意料之中,荆谓云也在短时间内做好了准备。 那高雅推开他就是在意料之外。 原来,有时候人做一些行为时,是不需要通过心来思考的。 高雅会死吗? 荆谓云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从未如此近距离清晰的看到,那人是为了救自己才变成这样。 他是不是错了? 不仅自以为是,还没有学会相信他人。 如果,他走前和大小姐商量一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如果,谈话时,他叫上陈浩屿和高雅,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的处理方式。 荆谓云时常忘记,其实不知从何时起,他不是只有自己了。 大小姐会一直陪着他吗? 她会离开吗? 高雅现在怎么样了?倘若真有什么事,季湛明应该会告诉自己情况。 冷静点啊荆谓云,你不是被很多人称为天才吗?你不是能无所畏惧的面对所有事吗? 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 回去的道路似乎更泥泞了。 ———— 时郁面无表情地坐在车内偏过头看向窗外,眼神又恢复到平常的淡漠,和不在人间的渺然。 她问系统:“已发生的事件剧情,能查到吗?” 【能,但是……】系统没有说完,但时郁能听出他话语里的纠结。 “说。” 直到系统讲完事情全部的经过,时郁都没有出声打断。 系统怯生生道:【其实原剧情中,也有荆谓云回北园这一段,他帮助警察清查北园,抓到了不少人。在这次事件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过,原剧情高雅并没有来,而是荆谓云重伤住院。而且这件事,“时郁”不会参与进来。】 【虽然现在在医院的人变成了高雅,但属于荆谓云那部分的剧情完成度还是很高的,目前剧情进行到了百分之四十。】 还剩百分之三十,任务就结束了。 听罢,时郁沉默了许久,似在思索消化整件事。 “高雅会像原剧情的荆谓云那样,出院吗?” 不知为何,时郁有一种感觉,高雅若是死了,这对于荆谓云来说,必然是不可磨灭的阴影。 就像亲眼看到傅云礼死的自己。 哪怕表面上再怎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可里面已经腐烂到千疮百孔,再无愈合的可能。 除非荆谓云也能像自己一样,被系统找到,有机会改写过去。 系统没有马上回答时郁,而是调出了高雅的数据。 原剧情中,高雅一直在法兰工作,哪怕后面时家突发状况,她最后也全身而退了。 毕竟当时的高雅,与荆谓云并无接触,哪怕荆谓云恨“时郁”,也只是毁了她仗势欺人的资本,没有对旁人出手。 高雅,是能远离纷争的,最终的结局也是寿终正寝。 剧情其实已经偏离了很多。 荆谓云不恨“时郁”,也没有离开时家回到荆家。 正常情况下,他这时已经在荆家拿到了一部分股权,并有贵人相助,稳步向上。 而北园事件,是在荆谓云成功道路上添了浓重的一笔色彩。 可现在,北园事件,反而变成了主要剧情点,高雅出事,荆谓云精神状态不稳定。 与原剧情恰恰相反,这些事,不再是荆谓云的荣耀。 甚至最坏的可能,会让荆谓云留下心理阴影,从此束手束脚。 系统是理性的,对于他来说,荆谓云也好,高雅也罢,都只是万千世界中的一个数据。 他要引导世界走上正确的剧情。 系统分析了许久,同时检测了一下高雅此时的情况,才道:【高雅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会活下来。】 【她不是主角,没有主角光环,世界也不会偏爱她。】 【正常情况下,生死对半听天由命,多加的百分之十,是赌这个世界对荆谓云是在乎的,除非世界想要换一个主角,那荆谓云留不留阴影就无所谓了。】 闻言,时郁身体一僵,“换主角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当剧情偏离太多时,世界会认定这个“主角”失格,重新选择合适的人。】 【一个文世界的稳定,是靠“主角”,“恶人”互相拉扯,最终“主角”成功,世界线到此结束,一切归于平静。但是,也会出现“男二”上位的情况。】 【也就是说,当剧情完整度非常低的时候,荆谓云可能会被取代。】 时郁滞了几秒,只觉得全身发冷,眼瞳似失了色彩般,暗淡无光。 系统的话说得很清楚了。 剧情完整度不仅仅是和她的任务挂钩,还关乎着荆谓云的命运和结局。 四周是一片死寂,呼吸的空气都冷得寒彻心腑。 时郁一天滴水未进的唇瓣微微干涩,没有进食,让她的身体很是虚弱,见到荆谓云以后好不容易松了一些的心情,这会又绷紧了。 她问:“还有几个重要的剧情点?” 【高考保送,掌权荆家,渣爹入狱,还有掌握南城经济命脉……】 掌握南城经济命脉,也就是说,荆谓云会夺了现在时家的位置。 现在的荆谓云,还会完成这个剧情点吗? 时郁突然觉得好不公平啊。 荆谓云那么好,却始终待在黑暗里,一路上全是荆棘把人扎得遍体鳞伤,独自背负着一切。 他似乎不像其他主角那般阳光,而是满身污泥。 “有没有办法可以提高高雅活下来的几率。” 【……有。】 ———— 南城的夜晚依然灯火通明,一眼望去高楼大厦上全亮着灯。 车子并没有大摇大摆的把人直接送到时家门口,而是停在隔壁的路口,需要走一小段路才能到。 时郁走在人行路靠里的一侧,身子却紧紧挨着荆谓云。 路灯下,形成两道长长的影子,像是两人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多是些车辆,静到能听见微风吹动树叶响起的沙沙声,和自己心脏“砰砰砰”跳动的声音。 这个季节晚上不算凉,时郁穿了个七分牛仔裤,上身是个白色纱状的休闲T恤,领口两条白带子绑成了随风吹动的小蝴蝶结。 忽然,时郁伸手挽住了荆谓云没受伤的那只胳膊。 荆谓云脚步一顿,低下头去看她。 大小姐仰起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神晦暗不明,轻声道:“我要去看电影,你陪我去。” 在这种时候提出这种要求,已经不是任性过分可以形容的了。 时郁知道,自己这么说,荆谓云即使不愿,也会答应。 此时的她,似乎又变回那个不会在乎他人感受的大小姐,冷漠的指挥着人做这做那,丝毫不会顾忌他人。 荆谓云漆黑的眸垂下,没有说话。 大小姐顿时不满了,“荆谓云,你放我鸽子害得我今天没有去鬼屋玩,现在让你和我去看个电影都这么费劲,你怎么回事!” “……” 说着,时郁目光落在荆谓云绑着绷带的手臂上,眼神有些复杂。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哪怕荆谓云会讨厌我,也没事。】 荆谓云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手背隐隐冒出青筋,声音沙哑:“好。” 他没有问时郁为什么突然要去看电影,也没有问时郁怎么知道自己在北园,并且能精准的找到他的位置。 就像大小姐信任他一样。 他信她。 ———— 银相城。 南城的商场一般能开到后半夜,负一是美食城,一楼二楼分别是男装女装,三楼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四楼则是些高档餐厅。 五楼有影院和游戏厅密室逃脱一类的娱乐设施。 硕大的LED屏上循环播放着一些电影预告,这个时间点来看电影的人不多,且大多数是一些小情侣。 时郁仰头看着那些电影介绍没说话。 在车上时,系统说的办法,就是这个。 【一个文世界里的主角,他就是整个故事剧情的核心与贯穿者,而“恶人”是这些事件里的连接者。】 【没有“恶人”,主角就无法打脸,这种情况下会转向其他道路,例如:恋爱、事业等等。】 【照目前情况来看,恋爱和事业荆谓云也没有。】 说到这时,系统顿了顿。 恋爱没有个p,他看荆谓云那数据都快起飞了,一路飙升都不带后退的。 【只有增加主角的存在感,才会让世界认为这个主角没有“失格”。】 所以,时郁领着荆谓云来电影院碰剧情了。 “要看哪个?”荆谓云侧目望向时郁,看起来并不在意时郁这个时候叫他来看电影。 不过,他表情依然有些寡淡冷漠。 时郁随手指了一个,还在思考剧情的问题。 荆谓云看了看那阴森森的背景,和猩红的标题。 ——《午夜不要回头》 荆谓云:“???” 所以,大小姐大晚上非要过来看电影,就是来领他看鬼片的是吗? 就在这时,旁边一男一女吵起来了。 男生个子比女生高不少,用力推了女生一下,语气不太好:“你到底还想干什么?你说要出来吃饭,我领你出来了,你又说要看电影,我也陪你了,你到底在跟我耍什么脾气,我真的搞不懂!” 女生脸色一白,眼睛发红,明显在强忍泪水:“那你别来啊!是我非让你来的吗?” 男生表情凶冷下来:“你这副表情装给谁看啊?你还委屈了是吧?” “明明是你答应我,今天陪我过生日……”女生的声音渐渐哽咽。 “那我是不是推了游戏和你来了?” 这一句话让女生彻底崩不住了,嗓音呜呜咽咽的,没忍住在电影院里哭了起来。 影院霎时一片寂静,路人纷纷侧目看向这边。 那男生似乎在这些目光下更加恼怒了,怒骂道:“哭哭哭,哭个p啊!跟你出来真是丢死人了,你能不能别哭了!” 说着,他居然伸手开始拖拽那个女生,动作有些粗暴,拽的女生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一旁的路人看不下去,“小伙子,女朋友哭了就哄哄,你这是干嘛啊?” 谁料那男生一听,越发过火,“我们俩的事别人管不着,别来找晦气啊!走,你还嫌不够丢人是吗?” “你走……我自己看……”女生伸手去推男生,奈何力气悬殊太大,根本挣脱不开。 系统在时郁脑海里喊道:【荆谓云呢,快,到他出场的时候了。】 【一个好主角,要有正义感,为弱势的一方打抱不平,这些剧情虽然小,但时常会出现,刷一刷没事的。】 时郁了然,环顾一周,在前台看见了正在买爆米花和饮料的荆谓云。 那叫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别说八卦了,头都没回一下。 时郁好像突然就明白,为什么系统要专门为他安排各种“恶人”任务点了,因为这货压根不是个会见义勇为的主。 别的主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不会,他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时郁走过去拽荆谓云的胳膊,在他看过来时,指了指另一边受欺负的女生。 “去,给我揍那个渣男!” 荆谓云:“……?” ———— 那一天晚上,荆谓云在大小姐的指挥下,帮了受欺负的小姐姐,救了想要自杀的男青年,还帮一个老奶奶找到了她的狗…… 荆谓云快要把他一生能做的好事,都做了。 荆谓云:“……” 时郁:“……” 系统:【……】 时郁问系统:“你确定这样真的能增加剧情完整度,而不是在拿我俩开涮?” 系统尴尬道:【行善积德,会有福报。】 作者有话说: 系统:有我在,没意外,放心吧! 第66章 不知是不是荆谓云像刷游戏小怪一样, 疯狂刷了小剧情点的原因。 第二天,季湛明就打来了电话,说高雅脱离了生命危险。 荆谓云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昨天的事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晚上又被时郁拉着东跑一下, 西跑一下。 细想下来,事情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比如,时郁怎么知道那些地方一定会有事发生? 她又为什么非要自己去那里? ———— 时郁也折腾了一天, 睡了很久很久。 奇怪的是, 今天的系统十分安静,没有吵醒她,更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绿色的代码快速闪动, 拼凑成特殊的字符,向上面发送了一条又一条消息。 【系统017, 申请改动剧情。】 【驳回。】 【系统017,申请改变本次任务世界中, 高雅的结局,原因:高雅的死会导致剧情崩坏。】 【驳回, 附加回复:检测结论为高雅的死不会改变剧情走向。】 【系统017再次发出请求。】 请求一条一条发出, 系统的代码闪烁的越来越快,动力炉燃烧的快要炸掉。 那些请求, 却如同石沉大海般, 没有回复。 直到第177次时。 【这不合理,系统017, 你在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一道半透明如雾又如影的虚影出现在系统面前。 系统将自己拟化成了人类的样子, 却没有开口, 依旧是用数据与对方交流: 【我作为系统被创造出来, 从存在的那一刻起, 我的任务,就是不断的在各个世界穿梭,我不懂感情,不懂人性。】 【人类真的很笨,笨到我随便编了个谎言,她都会相信。她好傻啊,剧情怎么可能因为做一点好事就改变,可她还是信了。我不想让她失望,仅此而已。】 【我带过很多宿主,有对我尊敬的,有不屑的,但时郁是第一个会给我起名字的,你没有看过她的改变,根本不懂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也不会明白“感情”对一个人影响有多大。】 虚影听着这些,并无感触,只是冷冷道:【系统与宿主相当于阴阳两面,是互补的。】 【宿主性格跳脱,系统性格就沉稳,反之亦然。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辅助宿主完成任务。你现在所有的感觉,全是设定好的罢了。】 【想来是你这次的宿主情感缺失严重,所以才造成了你情感丰富的情况。】 【等你换个宿主,你就会冷静下来了。】 话音刚落,系统运转的动力炉似卡顿了一般,他身上的数据疯狂消失,又再次出现,像极了出了bug的程序。 就连声音都变得飘忽不定。 人形系统跌落在虚拟的空间,身体开始慢慢消散,化作点点星光飘散在空中。 虚影抬手接住星光,很快,那抹浅淡的光亮便消失了。 【不要过度开发自己,系统就是系统,永远不会拥有人类的情感,哪怕你升级也一样。】 【不是的……】 ———— 时郁一觉睡到了下午,回想起昨天的事,感觉挺傻der的。 最后的时候,她居然和荆谓云满大街找一只叫旺财的柴犬。 她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不过,系统有一点说的没错,做些好事,就当行善积德了,不怕帮助人,就怕哪天自己需要帮助时,没人愿意帮自己。 时郁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打着哈欠走出房门,却不见荆谓云的身影。 她问了一个阿姨,才知道荆谓云一直在房间没出来。 当站在荆谓云房门前的时候,时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为什么在系统和她说了那些事以后,就总是放心不下。 门没锁,轻轻转了下门把手就开了。 房间里很安静,窗帘拉得死死的,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 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烟味,借着开门的光,能看到里面烟雾缭绕,宛如桃源仙境般。 只可惜,荆谓云的房间不是世外桃源,而是和时郁一样,一看就没什么归属感,空荡荡的。 荆谓云靠坐在床上,嘴里还叼着根烟,旁边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的塞了一堆抽完的烟。 他听到开门声,漫不经心地抬眼看过去,没什么表情。 时郁一看他这个状态,只觉得要遭。 能让少年开始凹颓废人设,很有可能是高雅出事了。 “你干什么——”时郁皱了皱眉,被烟呛得不行,话说到一半,就见荆谓云站起来了。 他打断了她的话,“高雅脱离生命危险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荆谓云是见过高雅那个伤的,没有当场咽气,都是高雅命大,一枪击中胸腔,根本是回天乏力。 可季湛明却告诉他,高雅脱离生命危险了。 不是荆谓云咒高雅,而是,这是事实,而现在,有人改变了这个事实。 “高雅?她怎么了?”时郁莫名觉得现在的荆谓云很危险,但为了维持人设,只能继续装傻充愣。 荆谓云垂着头,舔了下嘴唇,竟然笑了。 “大小姐,你不累吗?” 时郁看着荆谓云,没说话。 少年一言不发,忽然欺身压过来,抬起手,从时郁身侧划过去,直接关上了门。 “咔哒——” 锁扣弹进卡槽的声音在房间里被无限倍的放大,清晰无比。 时郁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贴在门上,质问道:“荆谓云,你发什么疯?” “大小姐才是,一会儿任性,一会儿柔弱,演什么百变人生呢?” 听到这句话,时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看出来了?】 【他现在知道多少?】 无数个疑问一股脑涌上心口,似乎要把所有可能狡辩解释的路全部堵死,不给人留活路。 荆谓云知晓大小姐的演技一向很差,她又颓又丧,最开始时,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可以装作没有发现那些漏洞,直到时郁自己把桶里的水漏得一干二净。 黑暗中,荆谓云抬了抬手,然后“啪嗒”一声点亮了房间的灯。 他眼神阴沉,凉凉地落在时郁身上,几秒时间,大小姐没有说话就已经是确认了什么。 就在这时,荆谓云突然抱住了时郁,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垫在她后脑处,呼吸比平时加重了几分。 时郁任由他抱着,几秒后才回过神来,把脸埋在荆谓云身上,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明明是投怀送抱的姿态,却莫名给人一种越来越远的感觉。 “荆谓云你……” “让我抱一会儿,行吗?”荆谓云的声音近乎哀求,“就一会儿……” 时郁没动了。 她能感觉到他的下巴轻轻蹭了蹭自己的发顶,很没安全感。 时郁的脑海里轰的一声,似有什么在里面炸开,不知名的情绪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人浑身发麻。 他把她抱得很紧,声音从痛苦中挤出来,“时郁。” “嗯,” “时郁……” “我在。” 时郁不知道说什么好,更怕说多错多,一旦开了口,就犹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收回。 因为她不知道荆谓云到底猜测到了什么。 所以,她只能安安静静地顺着他来。 “我父亲是个商人,在他眼里,人分两种,有用和没用,我是后者。” 荆谓云稳了稳情绪,缓声道,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我母亲生下我以后,精神就出了问题。” “在北园,从我记事起,天天都在挨打,我不记得我那时候多大,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都不喜欢我,我问他们为什么?” “然后,他们说,我是野种,骂我脏,从一开始只是拿石头砸我,到后面越来越过分。” 说到这,荆谓云顿了一下,感受到怀里的人的颤抖后,收紧了手。 “之后我就不问了,也不在意了,没必要,那么疼的伤,干嘛非要自己去揭开呢?” 其实是那时候荆谓云年纪还小,不懂读心术是什么,就要去问。 然后得到了心口如一的答案,才确定下来。 “他们都讨厌我。”荆谓云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其实我早就心理不正常了,在那样的地方长大,能正常才是有鬼了……” 他颤抖着手抚向少女的脸颊,让人抬起头来看自己。 漆黑的眼中,带着挣扎的绝望。 时郁觉得好冷,不太想听下去了。 不想,或者说是不敢。 这就像是一场坦白局,少年狠下决心亲自用刀划开伤疤,想要把一切摊开在她眼前,表明态度。 那之后呢? 她能做到坦诚相待吗? 荆谓云闭了闭眼,沉声道:“父亲放弃了我。” 时郁知道,那场绑架事件里,荆谓云的手,差一点就被废了。 “母亲放弃了我。” 时郁也知道,系统说过,他的母亲疯得厉害,直到故事结局,也一直在精神病院。 “师父放弃了我。” 系统有和时郁讲过这件事,丁一坤是为了荆谓云好,才把他赶出了北园。 可对于荆谓云来说呢? 他是否想要留在丁一坤身边,没人问过他,就已经给他做好了决定。 这对少年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毕竟当时的荆谓云一无所有了啊! 都说他天生反骨,可那时的他,拼尽全力为的不过是能留下来,否则又怎么会在得知丁一坤出事后,毫不犹豫的赶回来,让自己深陷险境。 “我这一生都在被人放弃,永远不是被重视的那一个。我明白,人都有偏爱,钱,权,势,亦或者是人。” “我只是,不那么讨人喜欢。” 时郁浑身都在颤抖,忽然明白了荆谓云为什么要说这些。 “大小姐,你会放弃我吗?” 荆谓云定睛看着少女,眼睛一眨不眨,似在说,“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只要你别放弃我。” 他就只想要这么一句话。 甚至可以不去追究她到底隐瞒了什么。 时郁用力咬了咬嘴唇,直到有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也毫无察觉般。 她觉得好冷,似在寒冬腊月时往头上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到脚,冷到骨子里。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手指都在发抖。 傅云礼曾经给时郁找过心理医生。 她情感缺失,固地自封,行为完全无自主意识,很容易被周围人牵着走。就像是连接着线的提线木偶,任人摆布,没有情绪,没有喜怒。 这种情况,大多受家庭因素影响,与童年遭遇有关。 非常善于用谎言和面具来掩饰自己真实的情感,一点一点推到最深处,藏在无人能发现的地方。 哪怕是傅云礼,都不曾知道时郁真实性格是什么样子。 是活泼?是温柔?还是冷漠? 亦或者都有。 时郁自己都不清楚,她就是个多重矛盾的结合体。 一边心里想着心疼荆谓云,一边又会做出伤害他的行为。一面热情如火,另一面冷血无情。 典型的自我意识障碍。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模糊不清的,竖起四四方方透明的墙壁,把外界的东西全部隔开。 万物失了生机,逐渐丧失了自我。 好像是生病了,但好像病得又没有那么严重,至少表面来看还是个正常人。也不会突然发疯,更不会攻击其他人。 算是个正常的病人。 反正时郁不太能理解。 傅云礼总说她只是生病了,以后都会好,让她不要太过纠结这方面。 可越是如此,越是在意。 思绪混乱,一会儿飘到这里,一会儿又飞到那里,仿佛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自由自在的漂浮在空中,终于能触碰到蓝天与白云。 身体轻飘飘的,放空了神识,就不会再有烦恼。 时郁双眼空洞无神,两只手都是凉的,她轻轻捧住荆谓云的脸,用指腹抚过他泛红的眼角,然后低下头,牵起他的手。 找到那处咬痕,覆盖上去。 那一吻好温柔,带着占有与贪婪,想要让这个人彻彻底底属于自己。 亲吻手腕,代表的是欲望。 荆谓云就是时郁唯一的欲望。 像时郁这种人,从能得到她信任的那一刻起,就打上了烙印,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她扣住他的手腕,似在找寻着什么东西,舌尖微热轻轻描绘着痕迹。 生涩又大胆。 荆谓云整个人绷紧了身子,想要把手抽回来,偏偏大小姐抓得很死,他又不敢太过用力,怕弄伤了她。 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只是亲他的手腕,就能让他溃不成军。 少女此时还穿着睡衣,薄薄的一层,勾勒出较好的身材,胸前没有穿着束缚,靠近时显得格外柔软。俯身时,更是轻而易举露出一片风景。 荆谓云抬手,把她睡衣往上拽了拽,指尖不小心碰到皮肤,下意识缩了一下。 “时郁,你这算什么?”他声音有些哑,像是压着股火。 时郁放下了他的手,垂着脑袋,长发柔顺的散着,嗓音都带着一种空白感:“赔罪。” 荆谓云刚被点起来的火,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上去,来了个透心凉。 “谁教你这些的?” 荆谓云不太信大小姐无师自通这些,可这两天,她简直是胆大到没边了,今天奖励,明天赔罪的,后天岂不是…… 有人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带坏了大小姐。 “你……你有没有这样对其他人过?” 荆谓云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仿佛时郁说出一个人名,他就能冲出去把人剁了。 好在时郁摇了摇头,甚至还反问他。 “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荆谓云用手捂住眼,刚才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又烧起来了。 “我去下洗手间。” 竟是直接避开这个问题,不回答了。 时郁也没说什么,只嘱咐了一句,“你胳膊的伤别碰水。” 听着浴室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时郁似脱力般,身子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长吁了口气。 荆谓云这一招破釜沉舟太狠了。 她差一点就招架不住全招了,不过现在也算是糊弄过去了。 怎么办,她好像越来越像个“恶人”了,都学会利用荆谓云对自己的情感,来逃避他了。 倘若继续下去,时郁觉得自己一定会沦陷进去,忘了所有原则和底线。 那荆谓云呢? 他是怎么想的?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是在回避问题,却还是配合着她,把那个令人窒息的问题翻过去了。 时郁用手捂住脸,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带着颤音,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云哥很聪明的,他其实已经知道很多事了TvT 第67章 时郁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 直到腿开始麻了,才缓过神来,僵硬地站起来。 “祁子统, 你刚才怎么没有——” 话还没有说完, 时郁蓦地一顿,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头。 脑海里空荡荡的,没有了那标志性的机械电子音。 要是以前, 在荆谓云一开始问出那些问题时, 系统就该出现了,可刚才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系统去哪了? 难道文世界有宿主暴露,系统就消失的设定?也不对, 倘若任务失败,系统至少会带她回去。 不可能一声不吭的消失。 方才荆谓云说高雅脱离了生命危险。 高雅, 系统…… 时郁想到了什么,心里顿时一沉。 她知晓系统有点呆呆的, 且从来不要求她一定要做什么,反而处处为她着想。 现在怎么办? 荆谓云察觉到了异常, 系统忽然消失, 时郁此时仿佛站在海浪中心的礁石上,四周空无一人, 孤立无援, 随时有可能被涨潮的海水吞没。 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能想到的可能性。 时郁想着想着, 越发专注, 毫无察觉地走过去把荆谓云抽完的烟头扔进垃圾桶里, 同时开了窗户通风。 这个季节的风不冷, 反而带着股热气, 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暖洋洋的。 荆谓云的房间是客房,但该有的东西都有,只是私人物品很少,他也没用心装饰,房间显得特别空,只有桌子上堆满了各种卷子和书。 桌角处放了一张很小的照片,也就巴掌大小。 时郁低头看了一眼,发现那居然是她在夜市时拍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女没有看镜头,而是微微垂眸看着一条小黑鱼,只是侧脸都难掩绝色。她坐在长椅上,背后似加了模糊滤镜,显得很是虚幻,有种独在阴影中的颓丧感。 时郁都快忘了这件事了,荆谓云是从哪里弄来的照片? 她很少关注网络,每天不是躺平,就是打游戏,完全不知道当初那个主播拍完自己的照片后,在网上火了很久。 不过对于荆谓云把自己照片洗出来这件事,时郁也没太过在意。 她一向不介意这些小事。 有些事,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否则只会脑细胞死一堆也没有解决的方法。 时郁放弃了。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等系统主动来找自己。 这一刻起,大小姐摆烂了。 过了一会儿,荆谓云从里面走出来,头发半干不干,脑袋上还顶着一条毛巾单手擦拭着。 少年上身什么都没有穿,肌肉线条干净流畅,有水珠顺着那些纹路缓缓往下滑落,最后落入腰间的浴巾里消失不见。 手臂上的伤口拆了绷带,又被水泡过,此时泛着不太自然的白。 时郁眨了眨眼,挺淡定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荆谓云愣了两三秒吧,低声骂了一句,“艹?” 他以为大小姐已经走了的。 “砰!” 关门声有点大,荆谓云又钻进了浴室,随后里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才走出来。 再出来时,他身上随便套了件家居白T,裤子则是比较宽松的那种睡裤。 “有事?”荆谓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走过去坐在床边,用毛巾擦着头发。 时郁看着他胳膊上的伤,眉头微蹙:“你的伤不能碰水。” 荆谓云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一秒,然后轻轻一嗤,分不清是在嘲讽还是自嘲:“大小姐觉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 时郁感觉脚下的礁石好像塌了,不然她怎么有种坠下去的无力感? 荆谓云扫了眼干净的烟灰缸,低声道:“大小姐如果现在还想赶我走,可以直接说。” 说着他顿了顿,补充道。 “像你以前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时郁觉得自己根本演不下去了,她在荆谓云面前无处遁形。 这个人太可怕了。 他深知她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说什么最能触动她。 这场你来我往的战争,只会让两个人越陷越深,分不出来胜负,他们皆是赢家,也同是输家。 那一刹那,名为委屈的情感涌上心头,整个胸腔都是酸涩发痛的。 时郁站在原地站了好久,大脑一片空白。 荆谓云眼神微动,视线下移,看到了大小姐紧攥成拳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和他以前养的那只黑猫一样,有够没良心的。 养了那么久,说跑就跑了,根本养不熟。 就会吊着他。 少年眼睑低垂,不再去看时郁,“刚才洗澡脑子进水了,大小姐别和我计较行吗?” “哈?”时郁一呆,没反应过来。 “刚才那些话,忘了吧……”荆谓云抬起眼,定睛看向时郁。 他眼睛是颜色很深的那种黑,眼下不带着之前那些凶戾,反而有种无可奈何的妥协。 他还能怎么办? 若逼得太狠了,大小姐绝对会转头就跑。 “你不要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 “谅”字还没说出口,荆谓云就低着嗓音哄她:“上次说好的,再说错话,随你处置。” 时郁:“???” 不知道为何,她第一反应不是那天醉酒怎么逼荆谓云给自己认错,而是手机里查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知识。 【随你处置=惩罚我吧?】 【是这意思吧?】 【是吧?】 时郁想起搜索出来的回答,上面说,这种情况和童年的经历有很大关系,如果不是非常严重的那种,可以试着接受对方。 倘若实在无法忍受,那就尽早离开。 想到这,时郁看荆谓云的眼神愈发复杂。 荆谓云读心术没失灵,能听到大小姐心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眉心突突直跳。 其实,他以前也有怀疑过时郁是否有特殊的爱好。 毕竟,大小姐总是表面上一直欺负他,可心里又期待着他生气发火。直到最近,大小姐心里不再想那些了,他才松了口气。 结果这祖宗又开始想他。 还想的非常认真,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艹!”荆谓云没忍住骂出了声。 时郁:“???” 【他为什么骂我?】 荆谓云:“……” 然后,就听大小姐斟酌着词汇,语重心长道:“没事,你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我能理解。” 荆谓云:“……” 你能理解才有鬼了! 他和她想事情这方面,好像跨了天河一样的距离,不过,其他方面倒是有了改善。 至少时郁现在说话方式更偏向于心中所想的了,不会像以前那样故意说些过分的话。心里又纠结自责,乱成一团浆糊。 这是好的迹象,大小姐更加真实了。 比起以前,现在的时郁性格越发鲜活了,而且会主动做一些事了。 虽然她做的某些事,让荆谓云都惊诧不已,但事情算是朝好方向走的。 荆谓云很有耐心,他喜欢引导暗示大小姐敞开心扉的过程,这种成就感,是旁人无法体会到的。 ———— 时郁发现荆谓云又沉默了,有点摸不准自己刚才说的话是否正确,无声叹了口气,决定绕开这个话题。 她指了指荆谓云的胳膊问:“有药吗?” 荆谓云的伤被水泡过有点肿,看起来狰狞可怖。 他思索了两秒,俯身从床头柜里拎出来个盒子,里面堆满了各种伤药,还有纱布酒精等。 时郁没说话,在盒子里翻翻找找,把酒精倒在瓶盖里,然后用棉签蘸了蘸,轻轻往荆谓云伤口碰了一下。 整个过程很是熟练,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看起来仿佛经常处理伤一样。 荆谓云目光沉沉地盯着时郁看,一言不发。 上次,在医务室时,时郁给他包扎就很熟练。 一个骄纵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这些?就算真的会,按“时郁”那嫌弃别人脏的性格,会愿意碰这种一看就渗人的伤口? 时郁日常表现的漏洞多到荆谓云数不过来。 剥丝抽茧般,一点点接近真相,然后拼凑出一个全新的时郁,只差戳破最后的一层薄纸。 荆谓云懂,时郁也懂,只是谁都不愿意说,非要坚守着底线。 “不疼吗?”时郁忽然问,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皮肤上隐隐可见缝合的痕迹,有点像那种可吸收的线,并不明显,好好养伤的话,之后疤痕可能也会淡些。 偏偏荆谓云总是作死。 她看见的时候都这样,那以前没看到的时候,又得是什么样? 就没有一个人管荆谓云吗? 时郁正思忖着,半天没有听到荆谓云说话,于是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少年黑眸渐深,嗓音沙哑。 “如果我说疼,你会怎样?” 上一次喊疼荆谓云忘了是在什么时候了,好像是自己还小的时候,和其他孩子一样,被欺负了,疼了,就会哭诉。 但渐渐的,哭诉没用,越是喊疼,被欺负的就越惨,他就不说了。 因为没人在乎。 时郁抿着嘴看荆谓云,没什么精神,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清澈的眼瞳直直凝视着那道伤。 “不欺负你了,大小姐疼你。” 她做不到像以前那样故作镇定的完成任务了,对荆谓云这个人,时郁觉得自己败的彻彻底底。 与其装模作样的演戏互相折磨,不如直接摊牌罢演。 就这样吧。 人设崩塌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希望系统知道以后,不会气得跳脚吧。 荆谓云怔了怔,忽然产生了强烈的想要抱住她的冲动。 大小姐那空洞的眼眸中,多了些从前不存在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让人欣喜若狂。 荆谓云很庆幸,他是第一个踏足这片领地的人。 伤口被裹了一层防止感染的纱布,上面还打了个蝴蝶结。 “高雅在重症监护室,季队她们派人看着了,暂时不能见。”荆谓云突然道。 “那就好。”时郁很平静,一点也不意外。 很奇怪,两人心照不宣的不提对方如何知道这些事的,却又都确定对方一定明白。 一种说不上来无法用文字描述的默契。 “你……” 荆谓云正要说话,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 时宴擎眼眸冰冷,步子迈得大而快,在时郁和荆谓云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径直走到了时郁身边,拽着她胳膊就往外走。 “你瞒着我去了北园?” 说话间,时宴擎压抑着怒火,尽量让自己不要冲着孩子发脾气。 “时郁,我平时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时宴擎明显气得不轻,直接叫了时郁的全名,那架势和震怒的狮子没什么两样。 门外的苏婉不由得皱了皱眉,显然也有些不赞同。 他们是刚得到的消息,高雅出事了,得知荆谓云和时郁都参与进来了,时宴擎简直要气疯了。 这俩小孩一个比一个能瞒事。 当父母的,只希望自家孩子能好好的,北园那是时郁该去的地方吗? 她倒好,蔫不悄的去了。 时郁有些不太适应,怒火发脾气甚至挨打,她都经历过。 可时宴擎的表现,和她以前的“父亲”不太一样。 这让时郁很是慌乱,有点手足无措,试探着喊他:“……父亲。” 谁料,这一喊,时宴擎更气了,停下来怒吼:“父亲个p,我早就想问了,你从哪学的这些,爸都不叫了,父亲父亲父亲的,你喊领导呢?” “我……” 时郁被这劈头盖俩的一顿骂,骂懵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安静地仰起头看他,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 没有系统给她台词,她更是不会和父母相处了,感觉每说一句话都是如履薄冰,只能用以前和“父母”相处的方式来处理。 可时宴擎生气了。 为什么? 不过以前的“父亲”也时常毫无缘由的发火,顺着来总是没错的。 时郁抿了抿嘴,小声道:“爸,我知道错了。” 认错的很快,态度却不怎么端正,语气平板,像是念台词一样。 时宴擎听了差点气笑了,“那你说说你哪错了?” 时郁眨眨眼,耸拉着脑袋:“哪都错了。” “……”时宴擎承认,他被噎到了。 从前时郁也犯过错,犟得像头驴,别说低头认错了,话都不带软一下,反正一副她做什么都对的样子。 这让时宴擎准备好的火,一下子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 宝贝女儿认错了诶! 这还要什么自行车? 可是火已经发到这了,总不能就收了吧? 时宴擎一抬眼就看到了追出来的荆谓云,指着他厉声质问:“是不是你带她去北园的?” 关于怒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这事,荆谓云没吭声,默认了,决定替大小姐背下这口黑锅。 一旁的苏婉无奈扶额,她最了解爱人什么脾气。 时宴擎还想说什么,就见时郁猛地冲到荆谓云身前挡住。 “是我自己要去的。” 闻言,时宴擎眼睛一瞪,不敢置信道:“你还护着他?” “你不许打他!” 时郁面无表情地把荆谓云护在身后,眼神却格外坚定。她身形瘦弱,根本挡不住后面的荆谓云,背影都在微微颤抖,却挺直了后背,不肯退让。 荆谓云心神一晃,四周的一切似乎全变得模糊,只有眼前那一道身影格外清晰。 他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勾勒少女的身形,想要把这一幕印在脑海里,刻进骨子里。 从来没有人想过,荆谓云也需要保护。 可时郁说。 “大小姐疼你。” 作者有话说: 统子没事,在想怎么让他闪亮登场。 第68章 最后, 还是苏婉出来打了圆场,把两个人训了一遍,又让他们保证, 以后有什么事一定会和家长商量, 才算是翻篇了。 挨完训的时郁在走廊上傻站了半天,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是谁?我在哪?” 荆谓云站在旁边看着大小姐发呆, 觉得有点好笑。 “饿不饿?”他问。 “啊?”时郁还没缓过来, 在消化着刚才来自父母“爱的教育”。 “出去吃?”荆谓云又问。 这回时郁回过神了,她仰起头,狐疑地望着荆谓云。 似乎在想, 这人为什么可以在刚挨完骂以后,脸不红心不跳还有心思出门吃饭。 时郁叹了口气, “我零花钱被扣了一半。” 事实是,她不太想出门, 零花钱被扣不假,但也不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荆谓云默了默, 盯着时郁看了两秒, 幽幽道:“你和我出门花过钱?” 闻言,时郁身体一僵, 在脑海里开始细数这几个月来的钱财去路。 【零食是赔礼, 这算是荆谓云应该买的。】 【校运会的水,算应援?】 【那次米粉貌似是荆谓云花的钱。】 【还有夜市捞金鱼, 吃各种小吃……】 数完以后时郁惊了。 荆谓云原来这么有钱的吗? 她是时家大小姐, 零花钱多自然是不用说的, 荆谓云钱是哪来的?听系统说, 他以前似乎给人看过场子…… 时郁没什么表情, 语气毫无起伏道:“不义之财还是上交吧。” 荆谓云:“……?” 然后,荆谓云给大小姐解释了半天,他的钱,有荆家补偿这么多年的钱,有当初楚黎给的钱,日后他会还楚黎的,再就是零零碎碎的一些奖学金之类的。 甚至于荆延旭还给他转过钱。 大概是类似于那种,给你钱,你懂点事,别自找麻烦之类的意思。 荆谓云本来也没准备争什么继承人的位置,不过他们给了,就收着了。 他又不是什么品格高尚的好人,有钱送到手边都不要。 “你怎么以前没说过?”时郁听完有些不解。 “你没问……” 之前时郁光顾着做任务欺负人了,貌似确实没关注过荆谓云钱这方面的事,想来,身为主角应该是不会愁吃穿的。 这么想着,时郁就释然了。 她一向不会在小事上纠结太久。 ———— 吃食上大小姐不挑,一般都是荆谓云做主吃什么。 让丧批来思考真的太麻烦了。 好在荆谓云很有主见,但他还不是直接决定好吃什么,而是会想出几样,然后让时郁在里面选择一个。 别看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选择,却是在慢慢引导时郁。 从前,她对什么都不上心,全都无所谓,只要不麻烦,怎样都行。 像梁恬喊她尝尝新换厨师做的饭,她就会尝,梁恬叫她去买奶茶,她也会去。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长久下去,很容易失去自己的判断能力和思考能力。 “有一家私房菜还不错,银相城四楼有个火锅店,或者去之前的夜市?”荆谓云照常说了几个地方。 时郁沉思了两秒,“火锅吧,吃完想去买个东西。” 大小姐很少说想要什么,想干什么,但只要她说了,荆谓云从来都不会拒绝。 就像昨天,明明疲惫成那样,也会陪着时郁疯。 ———— 银相城四楼。 即使是夏天,火锅店依然很火爆,时郁他们到的时候,包房已经没有位置了,只剩下大厅的小桌。 时郁和荆谓云运气不错,坐在了靠窗户的位置。 服务员拿来了菜单递给时郁,一般这种成双成对来店里的,菜单基本都是给女孩子。 时郁:“……” 她蔫巴巴地接过菜单扫了一眼。 来的路上虽然车里有空调,但她还是感觉热化了,幸好火锅店里冷气给的足,不然这会她能表演个原地热晕。 丧批好热,丧批不想动。 服务员大概以为时郁是在纠结吃什么,于是问道:“小姐想吃大锅还是小锅呢?” 大锅是那种所有菜一锅煮两个人一起吃的那种,能选两个锅底。小锅则是一人一个锅,干净卫生。 时郁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回答道:“大锅。” 别问,问就小锅还要自己煮,自己捞,太麻烦。 “那锅底呢?” “鸳鸯。” 然后,服务员小姐姐保持微笑,时郁保持安静,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荆谓云看不下去,一把拿过菜单,淡定且熟练地刷刷刷勾选着。 他正在画着,另一边大小姐已经半趴在桌子上了,她费力地抬手戳了戳荆谓云的手背。 荆谓云:“???” 时郁扫了一眼他胳膊。 荆谓云对上她的眼神,唇角忍不住弯了弯,“没事。” 大小姐是在提醒他胳膊上的伤。 火锅的话,他吃清汤就行,食物的话稍微注意一下就行,荆谓云属于不太在意这方面的人。 也不是第一次受伤了,没那么多讲究。 点完了菜,荆谓云就去调料了。 时郁懒洋洋地撑着下巴看,说实话,荆谓云对她简直是好到没边了。连她这么感情迟钝的人,都能感觉出来,可想而之荆谓云付出了多少。 调料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时郁却能一眼看到认真选料的荆谓云。 少年身高腿长,顶着一张藏在人群也无法忽略的神颜,只是眼神凶巴巴的,露在外边的手臂又有伤,给人一种不好惹的不良感。 边上几个女生时不时转过来瞄他,小声嘀咕着。 “这种的绝对有女朋友了。” “感觉有点凶诶……” 换做以前,时郁听到这种话根本不在乎,可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的人换成了荆谓云,就觉得有点别扭。 荆谓云明明不凶,也没主动招惹过谁,可所有人都觉得他凶。 时郁表情恹恹地走过去,拽了下荆谓云的衣服。 “你好慢,锅都快开了。” 旁边女生“嘶”了一声,仿佛已经预感到下一秒时郁就要血溅当场一样。 荆谓云皱了皱眉,朝时郁后面瞥了一眼,锅安安静静的分明没开。 大小姐说这种谎干什么? 时郁扫了眼荆谓云手里的料,基本上已经调好了,于是拽着他走。 “你不开心了?为什么?”荆谓云边走边问她。 时郁没说话。 她感觉自己疯了,那种涌上来的情绪她也不知道是什么。 反正不太高兴就是了。 非要给这种情绪一个形容的话,大概像她以前被人骂是乞丐一样不舒服吧。 很烦。 一顿饭下来,时郁都没怎么说话。 直到走出了火锅店,换了个环境,才让她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一些,两人在商场闲逛起来。 荆谓云本来以为时郁是想逛街买东西这种,结果大小姐径直走进了一家手机店。 手机更新换代特别快,因此款式也多,店里开着凉爽的冷气,穿着工作服的店员热情招待着。 “小姐,这边有几款新上的手机,外形都很不错,像素也高,喜欢的话可以试下机。” 时郁看了看店员说的那些手机,听得晕乎乎的。 她问荆谓云:“你喜欢哪个?” 荆谓云:“……?” 时郁微微抬了抬下巴,看那样子,是忘了吃饭的不开心了,大方道:“我给你买。” 这话一出,店员脸上的笑容明显一僵,看向荆谓云的眼神有几分古怪。 “男生的话,平时打游戏之类的吗?有游戏手机,还有功能手机,这款手机的话就很不错,有黑蓝两种款式……” 店员介绍着,也不知荆谓云有没有在听,眼睛时不时看向旁边的时郁。 时郁听得有点困,打了个哈欠,“就这个吧,黑色蓝色的都要了。” 她的手机也摔坏了,正好和荆谓云一起换个新的。 说着,她拿出一张卡,准备刷卡付钱,不曾想荆谓云伸手盖在了她手上,摇了摇头。 “零花钱不是没了?” “有私藏。”时郁眨了眨眼。 也是,时家大小姐,总不至于连个买手机的钱都拿不出来。 说话间,时郁已经避开了荆谓云的手,把卡递给了店员,爽快地买下了两部手机。 她也没要包装,直接在店里拆下电话卡装了上去。 换好手机以后,时郁发现荆谓云没有动,问道:“你怎么不换?手机不是坏了吗,你之前都没回我的消息。” 荆谓云抿了抿嘴,“……换。” 原来大小姐把他之前没回消息当成了手机坏了,才会领他来买手机。 难怪时郁一直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的事。 不是不计较,而是没想到他开了飞行模式。 那一瞬间,荆谓云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的,属实是不干人事了。 一旁的少女已经在摆弄新手机了,她点进软件app商城,下了个节奏大师,然后登上自己的账号。 行吧,在她心里,手机里的节奏大师可能排在第一位。 她到底是有多喜欢这个游戏? 荆谓云瞧她眉眼放松舒展开来,像只得到了小鱼干的猫,又乖又好哄,这手机都是她自己买的。 真特么好哄。 这要是走出去,会不会被人骗走了? 自从时宴擎找荆谓云“友好”谈话后,他一直觉得,大小姐年纪还小,十六岁正是人生最灿烂的年纪,至少她现在不应该和他这种人纠缠在一起。 大概是理智和思欲斗争了好长一段时间,像是一堆干柴,想要点火,又怕这一把火烧的太大,把人烫到,想要循序渐进,在外面加固一下。 结果,小姑娘自己把打火机递了过来。 这谁能忍得住? 少年眼睛漆黑,逆着光,看不太清情绪。 就当他不做人了吧。 “昨天没看的电影,还看吗?”荆谓云问。 昨天光和时郁到处胡闹了,原本想要看的电影也没看成。 不提还好,一提时郁就想起昨天那一堆尴尬的“见义勇为”。 蓦地,时郁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 目前剧情进度为百分之四十。 只要到七十,就代表着任务结束,而时郁也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主角不会失格,剧情完整,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时郁是有点冷血的,情感上,很少有人能走进她的心里,在那里占据一席之地。 说句不好听的,梁恬,沈寻,陈浩屿,甚至是在这里的父母。 时郁都可以不要。 因为在另一个世界,还有人在等着她去救。 可荆谓云呢? “看。”时郁冲荆谓云露出一抹笑容,同时伸手牵住了他的手。 少年的手有点凉,她的手亦是如此。 荆谓云没说话,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又松开,顺着指尖到指节,然后轻轻摩擦着少女的掌心纹路。 电影选的还是《午夜不要回头》。 影厅黑漆漆的,灯光昏暗,座位没坐满,只坐了三分之一的样子。 很快,广告结束,音响中播放着诡异的音乐,影片主人公出现走在偏僻无人的小路上。 时郁面无表情地吃了□□米花。 下一秒,一颗惨白的人头猛然贴近镜头,似能穿过荧屏恶狠狠瞪着这些观众。 周围不少人倒吸了口冷气,有对象的抱住了对象,没对象的手抓紧了座椅扶手。 “啊!”影片主人公受到了惊吓,尖叫着。 旁边不少人也吓了一跳,跟着尖叫,然后响起小声安慰的声音。 时郁:“???” 【我是不是也该叫一下?】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看个鬼片别说叫了,哪怕是特别血腥的地方,都能面不改色的吃着爆米花喝饮料。 她吃爆米花吃得正专注,突然有人抢走了她的爆米花。还把扶手掀起来了。 两个座椅之间的遮挡物就这么没了。 时郁下意识看过去,发现荆谓云正看着自己。 他声音很低,有点哑,“我帮你拿着吧?” 挺废话的一句话。 原本爆米花可以放在扶手的凹槽里,现在变成了人体支架,哪个更方便一点,根本不用多说。 不过,大小姐不计较这些。 还有心情和荆谓云讨论一下电影的剧情。 看着看着,时郁困劲儿又上来了。 最近这几天,她很少像以前那般嗜睡,虽然起床时间晚,但白天没有补觉,突如其来的转换,身体是有那么点反应不过来的。 渐渐的,时郁身子越发软了,没骨头一样窝在影院靠椅里。 眼睛也缓缓闭上,最终承受不住,脑袋朝旁边栽了过去,靠在荆谓云的身上。 少年身体有些僵硬,反正靠起来不是柔软的那种,不太舒服。 时郁不由自主地蹭了蹭,调整角度,找了个还算舒适的位置。 能看着恐怖片睡着,某种意义上来说,时郁也挺厉害的。 荆谓云偏过头看她,黑眸匿在阴影下,晦暗不明。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爆米花,小心翼翼试探一般,轻轻捏住了少女的手指。 女孩的手不比男生那般,大小轮廓骨骼差别都很大,轻而易举就能包裹住。 像是抚摸着上好的冷玉,让人爱不释手,又怕不小心会打碎。 两人的身子紧贴在一起,却感受不到什么炽热的温度。 黑暗中,荆谓云垂下头,声音隐匿在影院杂乱的声音中。 “时郁,我喜欢你。” ——可你好像没那么喜欢我。 最近突如其来的亲近与靠近,恍惚间让人有种即将失去什么的不安与慌乱。 像是濒临死亡的人,临死前的狂欢放纵,拼尽全力想要在这个世界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然后挣脱束缚,回归自我。 能读心,到底是好,还是坏? 荆谓云也不知道了。 “时郁,我想要的不是施舍,更不是同情,你懂吗?” 谁也没看到,紧闭双眼的少女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睫颤了颤。 一抹不易察觉的晶莹自脸颊滑落,很快消失不见。 第69章 休息的日子总是比上学的时光过得快, 考试后的几天休息,一眨眼就过去了。 据季湛明说,高雅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 不过为了避免再出现被报复的情况, 会和丁一坤一样被保护起来。未来可能会被转移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荆谓云把消息告诉陈浩屿以后,平时乐观的一个大小伙子难得的沉默了。 很快,就到了年级旅行的日子。 给学生们放这几天假, 也是为了让人做好旅行准备。 班级群, 年级群,各种小群里都热闹了起来,激烈的讨论着。 甚至有人已经拉上自己的好姐妹, 提前预定了室友,听说这次是两人一间房, 不限班级随意混寝。 学校直接包了一个海岛,当然, 旅行费用也不低,一个人就是上万。 班级里。 时郁没什么精神地趴在桌子上, 耳边全是讨论的声音。 别说海岛了, 就是天岛她都不想去。 夏天真的不是一般的热,她体质也不是一般的差, 可能会中暑。 时郁也和时宴擎和苏婉商量了一下这件事, 可全被驳回了。 理由是,她最近太宅了, 一点阳光都不晒, 会缺钙的。前阵子还有个新闻, 说是有人防晒过度, 缺少光照, 导致骨质疏松。 时郁去找荆谓云,结果荆谓云这次不站在她这边了。 大小姐心里苦,但大小姐不说。 梁恬走过来找时郁商量着:“时郁,你有室友了吗?” 时郁垂头丧气中,摇了摇头。 室友?没吧。 发生了那么多事,班级里的人大多对她处于只敢远观的地步,就连“时郁”以前的小姐妹,也很少说话了。 目前来看,只有梁恬会主动过来和她聊天找话题。 “那我和你一起住可以吗?”梁恬笑着问道。 “嗯……”时郁回答的有气无力,看起来有点敷衍。 梁恬也不在意,她早习惯了时郁这幅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俩人搭伙这事分配的挺快的,很快就把名单组合交了上去。 老刘看了看名单,眉头微皱:“柯柔,你没有找到室友吗?” 这话一出,班级里的同学顿时看向了那个怯生生的女生,她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站起身来,磕磕巴巴道:“老师,我……我没有……” “我问问别的班有没有落单的,女孩子一个人还是有点危险的。” “谢谢老师……” 这么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中沙岛是一个独立海岛,四周环海,要去那里的学生需要统一坐船。 时郁没带什么东西,就一个小行李箱,装了换洗衣物,洗漱用品,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本来苏婉让人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全被时郁以不方便拿为由婉拒了。 ———— 出发当天,六点。 早餐是荆谓云做的,时宴擎和苏婉很少在家吃,不过今天是女儿外出的日子,就也早早起来了。 时郁漫不经地用勺子盛碗里的粥,一下接着一下。 时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过饭桌上的几个人,都知道时郁这几天不太开心,没人去触霉头。 时郁面无表情地看向荆谓云:“真的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了吗?” 时宴擎:“……” 苏婉:“……” 她真的不想去,不想去!! 这才第一天,就要六点起床出发,之后指不定还要受何等的折磨。 荆谓云低下头吃饭,没理。 时郁怒。 自从她不欺负荆谓云以后,他就越来越恃宠而骄了,有时甚至不顾她的反对,强行逼她做了十几张卷子,还要背英语单词,语文课文。 她这几天休息日过的比上学还痛苦。 “算你狠!” 时郁恶狠狠咬了一下瓷勺,端起碗把粥全干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吃饱饭才有体力和“黑//恶//势//力”作斗争。 就在这时,时郁的手机传来震动,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梁恬给自己发了消息。 【梁恬:沈寻说他家有私人游艇,这次不和其他人一起走,问我们要不要和他去坐游艇。】 时郁愣了一秒。 一直觉得沈寻很二,忘了这货也是个有钱的富二代了。 很快,梁恬又发来了消息。 【梁恬:沈寻说他自己一个人没意思。】 时郁想了想,回了一个猫猫OK表情包,然后问了下集合地。 ———— 刚下车,时郁就看到梁恬冲自己挥手:“时郁,这里!” 沈寻没叫太多人,梁恬、时郁、荆谓云,还有一个嘴甜特别会喊哥的陈浩屿。 估计是陈浩屿把他喊的飘飘然了,心情大好,大手一挥,直接让陈浩屿也上了游艇。 时郁:“呵。” 她几乎可以确定,陈浩屿那么殷勤绝对不是出于对沈寻这个“哥”的尊敬。 行李有专人帮忙拿,时郁乐得轻松,和梁恬手牵手进了游艇里。 游艇挺大,好几个房间,一人一个都够分,还设有餐厅,游戏厅,各种娱乐房,上层还有露天望台和驾驶台。 时郁他们此时就待在上层,耳边能听到海风的声音,船速不慢,带来的风没有想象中那么热,反而很舒适。 时郁坐在一把椅子上,头微微往后仰着,脸上戴了个大墨镜,几乎挡了三分之一的脸,一动不动。 突然,有人伸手勾动她的墨镜,往下拉了拉。 果不其然,时郁已经睡着了。 荆谓云没说话,默默把桌子上的遮阳伞升起来帮时郁把光挡住。 然后挨着她坐下,低头玩起手机来。 可能是换了新手机的缘故,屏不是碎的了,灵敏度高了很多,闯关速度提升了不少。 这几天,荆谓云已经闯到了四百多关。 陈浩屿和梁恬则对拍照比较感兴趣,再加上陈浩屿是个会哄女孩子的,主动担任起摄影师,帮梁恬拍了很多大片美照。 拍着拍着,陈浩屿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很快那股情绪又消失不见。 这边都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唯一不太平静的大概就是沈寻了。 他此时正抱着旁边的栏杆, “呕!!” 沈寻满脸痛苦,完全就是一副生无可恋想死的样子。 他不仅晕车,还晕船。 难怪要申请坐私人游艇过去,这幅模样要是被小弟看到了,他这大哥还怎么混啊! 校霸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船上的服务人员都是沈寻家的人,此时完全见怪不怪了,非常淡定地给他找各种止吐的东西。 沈寻摆摆手,脸色苍白,抱着栏杆的手都在抖:“没事,我早上没……呕……没吃饭……就是干呕……” 大家都挺开心的。 只有沈寻一个人不开心的世界诞生了。 “你没事吧?”梁恬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的小瓶子。 她记得沈寻晕车,猜测他可能也会晕船,带了瓶风油精。 沈寻抬起头,满脸哀怨地看着梁恬没说话。 下一秒,梁恬打开盖子,用手指沾了少许风油精,动作温柔地涂在沈寻太阳穴上,“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沈寻呆了呆,好半晌才点了下头。 “晕船的时候,就别看海了,我带了耳机,你听音乐,试试能不能睡着……” 后面梁恬又说了什么,沈寻听不太清,定定看着梁恬,直到梁恬把白色的入耳式耳机放进他耳朵里。 少年微不可察地垂下眼,整个人烧起来一般热。 “谢谢……” ———— 时郁睡得不太安稳,迷迷糊糊还做了个噩梦。 梦里荆谓云不屑地拿着她的成绩单,问她:“你就考这么点分,还想和我考一个班?” 然后自己疯狂摇头,“不,我不是,我没有。” “还说没有,你突然想学习了,不就是为了泡我?还整天对我动手动脚的。”荆谓云问。 她被这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话砸得晕头转向。 泡……泡啥? 时郁一个激灵醒了,一睁眼就看到旁边一张面无表情的帅脸略带疑惑地看自己。 时郁眨了眨眼,阴沉沉道:“荆谓云,离我远点。” 正准备给大小姐拿果汁过来的荆谓云:“……?” 陈浩屿也发现时郁醒了,屁颠屁颠跑过来,手里还拿了杯冰镇西瓜汁,“咣当”一声放在时郁前面的桌子上。 “小仙女醒了?渴不渴,喝点西瓜汁吧,加了糖浆的,特别甜!!” 时郁伸手捧住杯子,冰冰凉凉的,再咬上吸管,狠狠喝上一大口,别提多爽了。 于是,大小姐看向陈浩屿,眼神坚定,给他竖了竖手指。 荆谓云:“……” 他想骂人,真的。 陈浩屿眼睛亮了亮,从兜里掏出手机兴奋道:“对了,你们两个还没拍照吧,出来玩怎么能不拍呢,我帮你们拍。” 说着,他还伸手把荆谓云往时郁那边推了推。 荆谓云眉梢微扬,表情舒缓了不少,看向时郁。 少女今天简单的编了下头发,剩下的头发都垂在脑后,随着微风,发丝轻轻飘动。 刚才陈浩屿推得突然,荆谓云直直撞了过去,有少许墨发拂过他的脸,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时郁毫无所感,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荆谓云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少年仿佛是要迫切的证明。 她是我的。 “咔嚓。”拍照声响起,画面定格。 这次的目的地还挺远的,游艇在海上开了几个小时才停下来。 学校提前安排好了入住的酒店,登记了下名字班级,时郁他们就先去了酒店。 这会正值中午,太阳高悬在头顶,烤得地面都在发烫。 时郁穿着薄底凉鞋,走了几步就被晒得头晕眼花,不到一分钟,人已经两眼发昏了。 她手里拿个小行李箱,黑色的轮子,“咕噜咕噜”在路上发出声响。 到了海岛,沈寻游艇上的人是不能跟着来的,好在大家东西不多,按照地图,拽着行李箱去酒店。 时郁从小包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对着自己的脸狂喷了两下。 “你这是什么?”陈浩屿好奇的问她,同时拖拽着比时郁还虚弱的沈寻往前走。 没办法,总不能让女孩子来扶沈寻,至于荆谓云? 陈浩屿怕他哥把人家一脚踹海里。 时郁面无表情瞥了一眼陈浩屿,幽幽道:“醒神药剂。” 陈浩屿:“???” 没听懂的陈浩屿茫然地看向荆谓云,寻求答案。 荆谓云淡淡道:“水。” 陈浩屿:“……” ———— 两分钟。 时郁停了下来,也不往脸上喷水了,脸颊微微泛着红,呼吸也有些喘。 见她这幅样子,其他人当即停下了脚步。 “嘶,小仙女你这都不是缺乏锻炼能解释的了吧?”陈浩屿都惊了。 梁恬用手摸了摸时郁的脸,已经开始烫了,连忙拧开一瓶水递到她嘴边:“先喝点水,酒店很近的,马上就到了。” 时郁晕乎乎地点点头,没说话。 少女苍白着脸,慢吞吞地喝了两口水,给人一种轻飘又赢弱的感觉。 她猛的喘了几口气,感受着使不上力的四肢,虚浮感一涌而上,纤瘦的身体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许久,时郁低垂下头,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我都说我不来了……” 她从小就体弱多病,小时候被养父的孩子推进过湖里,那次落水后体质就更差了。 再加上时郁本就不好动,嗜睡,身体大大小小的毛病一大堆。 对于时郁来说,活着好难,也好累。 荆谓云眉头微蹙,稍稍弯腰,抬手扣住少女的腰肢,把人抱起来放在行李箱上坐着,然后推着她走。 时郁晃了晃腿,两只手抓住行李箱的推杆,欲言又止。 妈的,这行李箱它烫屁//股啊! 陈浩屿非常自觉地顺手拽上了时郁的行李箱,同时问状态也不怎么好的沈寻:“寻哥,要不你也像时郁那样,坐行李箱上?” “不行……”沈寻近乎咬牙切齿道,狠狠摇着头,“士可杀不可辱!” “行吧。” 陈浩屿北园长大的,力气也大,单手拽着自己和时郁的行李箱,另一只手还能扶着沈寻。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 时郁东西也没管,直接一头栽进了自己的床上,她趴下前,象征性地抬了抬胳膊。 意思很明显,下午集合点名时再叫她。 ———— 下午三点左右,学校其他的人也到了。 整个酒店都是美厄斯的学生们,比起时郁他们来的时候热闹不少,时不时就能听到有人走路说话的声音。 时郁睡得挺淡然,完全不受一点影响。 等梁恬喊她一起去餐厅吃饭时,时郁还没怎么睡醒。 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甜品小蛋糕,还有饮料水果等等。 时郁没什么食欲,耸拉着脑袋把下巴撑在桌子上,有老师还是教导主任站在一个小台子上讲这几天的活动流程和注意事项。 她听不进去,余光瞥见一块蛋糕上有颗通红的樱桃,直接辣手摧樱桃,把那颗樱桃塞进了嘴里。 旁边有几个其他班级的学生,时不时转过来看时郁。 那些眼神,就差直接写上,这个大小姐好丢人啊。 时郁也察觉到了,她对这种“讨厌人”的目光,一向很敏感,且保持无视的态度。 以前,养母嫌弃她是孤儿出身,没规矩,专门找了人教她各种礼仪。 渐渐的,时郁就养成了吃饭很安静的习惯。 这也是为什么那天荆谓云领她去吃米粉,她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发出嗦粉声音的原因。 有些事,哪怕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也刻进了骨子里。 忘不掉。 “哒。”的一声轻响。 时郁眼睁睁看着小蛋糕盘子被一只手端走,然后放在了另一边。 “你午餐没吃,别直接吃蛋糕,点些吃的吧。” 说着,荆谓云叫了一个服务生要了餐本,递给时郁。 时郁抿了抿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错过饭点,就不可以吃东西了。” 这是时郁第一次和荆谓云亲口说,关于她以前的事。 那些苦涩痛苦的过去。 第70章 “西红柿炒鸡蛋怎么样?”荆谓云漫不经心看着餐本。 到底是大酒店, 牛排披萨有,炒菜凉菜也有,可以说是一本全了。 时郁用手指戳了戳荆谓云的胳膊,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荆谓云头也不抬, “咸口还是甜口。” “咸!”时郁下意识回道。 说完时郁“砰”的一声把脑袋磕在桌子上。 她怎么就没管住这张回答的嘴呢? 而在时郁不远处,梁恬和陈浩屿正表情复杂地望着他们。 “时郁没事吧……”梁恬担心道。 “不知道,看着像是云哥和她说了什么, 然后就那样了。”陈浩屿单手支着下巴, 饶有兴致地看着。 “会不会是荆谓云说了很过分的话?”梁恬问。 “噗。” 陈浩屿没忍住笑出声,“你知道云哥的底线是啥吗?” 梁恬:“???” 陈浩屿抬手指了指把脸埋进桌子上的时郁。 梁恬:“!!!” 作为和荆谓云一个地方出来的人,陈浩屿最能体会到那种冲击感。 他云哥在时大小姐面前是毫无底线可言的。 时郁晒了太阳, 这会儿都没缓过来,也没什么胃口, 荆谓云就给她点了些开胃的菜。 一小盘咸口西红柿炒蛋,还有一盘黄瓜拌拉皮, 最后加上一碗米饭。 时郁也不在意其他人什么目光看自己,确实有点饿了, 直接埋头干饭。 这本来是个下午茶时间, 被时郁吃成了下午饭,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西红柿炒蛋真的很绝, 虽然这种普通的菜一般也不会做的有多难吃, 但酒店的厨师绝对是做的很好吃了。 一旁的荆谓云还拿了杯消暑的饮品给时郁喝。 等时郁吃饱喝足后,老师也讲完话了。 时郁一句也没听到, 事后是荆谓云给她总结的。 中沙岛七日游。 前两天, 学生必须参加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 包括但不限于, 海上摩托艇比赛, 沙滩排球比赛,独自寻找食材集体做晚餐…… 听完,时郁眼一闭,心一横。 “荆谓云,杀了我,现在!立刻!马上!” 荆谓云:“……” ———— 海边沙滩。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都有股子冲劲儿,哪怕奖品并没有多么诱人,仍然不服输的想要赢。 更有人把比赛定义成各班之间的战争。 一时间众人情绪高涨,斗志昂扬。 到了海边了,大家基本上都放开了,男生大多穿个泳裤,光个膀子到处晃悠。女生则是五花八门的泳衣,彰显出姣好的身材。 荆谓云举着手臂,把手伸到腰处,抓着衣服边往上拉,露出结实的腰腹,然后随手将衣服丢在旁边的躺椅上。 他身材很好,一看就是经常锻炼那种。 虽然有疤痕却丝毫不减分,反而有种战损感,更让人心动了。 躺在躺椅上戴着墨镜晒太阳的时郁,明显听到不远处有小姑娘惊叹的声音。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可以理解。 谁说只有男生看到漂亮小姑娘移不开眼,女生看到帅哥也会多看几眼的好吧。 时郁淡定地抚了抚眼镜,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 “咔嚓。” 荆谓云偏头看向时郁,那副大墨镜都快把人脸全挡住了。 不用看,荆谓云也知道墨镜后大小姐应该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不过…… 大小姐这明目张胆的拍照,挺大胆的。 仔细想想,时郁似乎胆子一直挺大的。 荆谓云没说话,默默拿起边上的一件白色防晒服穿上,甚至还把拉链拉上了一半。 周围顿时响起唏嘘声。 与此同时,时郁缄默不语,默默放下了手机。 荆谓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秀他的身材,真真是白瞎了那副好皮囊。 谁家正经男的来海边穿防晒服啊? 小姑娘吗你?挡那么严实! 时郁偏过头去看其他人,正好看到换好衣服出来的梁恬等人。 梁恬穿了件白色带纱的泳装,一双笔直的腿露在外面,一路走过来,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不少男生眼睛都看直了。 她不像时郁还戴了墨镜挡脸,而是把刘海全部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白净的脸。 陈浩屿和沈寻则是穿着到膝盖处的泳裤,脚踩休闲拖鞋。 男生泳装翻来覆去就那几样,没什么新鲜感,不比女生让人眼前一亮。 此时,沈寻状态已然缓过来了,精神不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穿着防晒服的荆谓云,蓦地道:“咋?你这表演洁身自好,高风亮节呢?” 荆谓云:“……” 陈浩屿在一旁搭茬:“不,寻哥,我觉得云哥是在守身如玉!” 荆谓云:“……” 沈寻抓了抓他那个特别显眼的寸头问:“话说,你为啥一直叫我们哥,你几月份生日啊?” 话题跑偏的还挺快,偏偏这俩人聊得还特别嗨。 陈浩屿非常认真道:“我3月的,不过月份不重要,叫哥是一种敬畏感,敬畏你懂不哥,从我来学校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你特帅。” 至少这个年纪很少有几个剃寸头的,不只是帅,丫的还特显眼。 这几句话直接给沈寻说不好意思了,腼腆地笑笑,“这样子啊……” 众人:“……” 你特么是真的一点也听不出来那话有多假吗? 就连梁恬都笑弯了眼,她走过去看着时郁,柔声问道:“时郁你不换泳装吗?” 只见时郁穿着蓝色牛仔短裤,腿也露着,但和泳装比总是感觉差那么点意思。上身则是白色露腰小吊带,边缘处还有一圈流苏边,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乖巧中透着股说不上来欲。 她和荆谓云一样,外边穿了件白色防晒衣。 只是那副墨镜挡住了惊人的颜值,若是将墨镜摘了,这一身绝对不输穿着泳装的各路美女。 少女懒洋洋地端起杯子抿了口柠檬水,躺在伞下,漫不经心道:“我不下水。” 闻言,梁恬纠结地皱了皱眉,尝试劝道:“可是,来都来了,不碰水多可惜啊。” 沈寻也走过来,非常嫌弃地瞥了眼时郁那瘦胳膊瘦腿的,“你就是不总锻炼,才会这样的,要不让梁恬教你打排球吧。” 某校霸自认为自己很是贴心,完全不觉得自己发言有问题。 时郁摘下墨镜,用没有情绪的眼看向沈寻,淡淡道:“晕船的人没有资格说我。” “不是,我晕船怎么了?我那是天生的!”沈寻急了。 时郁面无表情掏出手机,细白的手指在屏幕上啪啪啪戳了几下,然后举到众人面前。 只见搜索界面是这样的。 ——晕车和体质有关系吗? 答:有,晕车和身体素质有一定关系,但主要原因还是…… 后面打了一大串可能引起晕车的原因,但前面这一句话完全可以总结为。 身体不行。 时郁抬了抬下巴,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就是最大的嘲讽。仿佛在脸上写着几个大字。 “你不行。” 这还不够,她又啪啪啪在手机输入字,再次举过来。 ——晕船和体质有关系吗? 答:如果一个人的体质弱,且平衡力很差,就会产生晕船的症状。 沈寻感觉那一瞬间,有十几把尖刀狠狠戳在心窝上。 这一战,沈寻败得彻彻底底。 沈寻这孩子显然没啥脑子,压根没看到回复问题的后半段,仅凭前面几句话就开始怀疑人生了。 他原地蹲下,在沙坑里刨出来一根小树枝,双眼无神地在沙子里乱七八糟画着。 梁恬轻笑出声,安慰道:“时郁跟你开玩笑呢,马上要集合了,这场应该先比摩托艇,你不是要参加?去准备一下吧。” 闻言,沈寻当即振作起来,去找老师报名,准备为班级争个奖牌回来。 该说不说,沈寻集体荣誉感挺强的。 第一场比赛定为摩托艇,大概是因为这玩意够帅也够刺激,男生女生都爱玩,也能让人热血沸腾起来。 当然,时郁除外。 她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心跳速度多快一秒都算她输。 很快,陈浩屿和沈寻去报名了摩托艇比赛,梁恬抱着试试的态度也去了,沙滩上时郁那里又安静了下来。 仿佛,热闹只是一时的,少女终将归于宁静。 荆谓云没和其他人一起走,隔着墨镜看不出大小姐睡了还是没睡,他就那么垂眸定睛看着她。 大小姐不能说不喜欢热闹吧,她并不讨厌周围的一切,只是有种融不进去的隔阂感。 梁恬偶尔会陪着时郁,但大多数时间,她几乎都是一个人。 她和同龄的女生不一样,不会成群结队一起去洗手间,也不会聚在一起讨论这个明星那个帅哥。 时郁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在教室里,不是趴着睡觉,就是玩会手机,无声无息的。 关键,她还和柯柔那种透明感不一样。 非要找个形容词汇描述一下的话,有点像自我放逐。 荆谓云心底某根弦倏忽地绷紧了。 他走过去蹲下来,抬手作势要摘了时郁那碍眼的墨镜,却不料有一只手比他还快。“啪”的一声不轻不重地拍在荆谓云手背上 时郁用没什么起伏的声线道:“说话就说话,你总摘我墨镜干什么?” 荆谓云眼睑低垂,用被打的那只手轻碰了下时郁的手背,“这次第一还有奖励吗?” 话音刚落,时郁脑海里蓦地回忆起了那篇离谱的《训练狗狗可以采取奖励机制》,和某些不可描述的知识。 荆谓云这又要奖励又要惩罚的。 很大胆啊! 荆谓云眼皮子狠狠一跳,有那么一瞬间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然后就听见大小姐敷衍地说:“有,去玩吧。” 那语气那姿态,和自家狗子说,去把飞盘叼回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荆谓云默了。 ———— 摩托艇比赛在半个小时后。 海面上拉起了边界线,还配备了专业的救生员和裁判,同时有教练在这期间指导学生如何使用摩托艇。 为了区分各个班级的学生,学校还给他们准备了不同颜色的救生衣和头盔,不喜欢戴头盔的,也可以戴护目镜避免水流对眼睛的伤害。 在玩这件事上,大家学的都很快,几分钟不到就有男生骑着摩托艇在海上跑了,水花溅起老高,都能把人挡住了。 该说不说,这玩意和陆地摩托一样,都很帅。 荆谓云试了几次摩托艇,身上全湿了,黑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让人有些不适。 他甩了甩头,把被水浸湿的头发往后捋。 由于戴着护目镜,少年凶戾的眼眸被挡住,只露出完美的下颌线条,水珠顺着脸往下滑,流过脉络分明的脖颈,滑过精致的锁骨,无端生出几分诱惑。 “卧槽,这大帅比哪班的,怎么好像没见过,有人知道吗?” “戴护目镜也太帅了吧!!” “不就是个私生子,装什么啊?也就会讨讨女的欢心了,还不是小白脸一个,就会吃软饭……” 说话的人声音不算大,而且在吵闹的人群中,根本找不出来是谁说的,却还是有很多人听到了,表情有点尴尬。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时家大小姐和这个私生子的纠缠? “艹,哪个傻比背后说人呢?不怕烂嘴啊?” 陈浩屿一听,当即怒了,视线扫向周围的人。 一旁的沈寻也皱了皱眉,这些人现在也就敢背后说说闲话了。 小人行径,有够丢人的。 就在这时,一道声线略平的的嗓音响起。 “喝那么多海水都刷不干净的嘴,干脆别要了。” 少女闲庭漫步般缓缓走过来,这会摘了面上的墨镜,露出精致没有表情的脸,素白纤细的手捏着墨镜细细的镜腿。 在看到那张过分美丽的脸时,四周吵闹的人群霎时一静。 然后,时郁冲着众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明显没睡醒。 众人:“……” “咻!”哨声响起,老师叫比赛的学生集合了,顷刻间,刚才还聚集在一起的学生,一哄而散。 时郁:“……?” 看来,她这时家大小姐的名头还是非常好使的! 时郁注意到荆谓云没走,掀起眼皮看向他,“你不去?” 荆谓云摇了摇头,“人多,分开几场比,我在后面。” 说完,他就发现大小姐还直勾勾看着自己。 荆谓云:“???” 下一秒,时郁走过来,踮起脚,指节微屈。 “砰!”的一声弹了一下荆谓云的护目镜。 护目镜本身戴得就紧,才能勒紧不让水进来。 这一下弹得荆谓云护目镜颤了颤,震得他头皮发麻。 荆谓云:“……” 大小姐又作什么妖? 再然后,荆谓云就听到大小姐非常认真地问他:“这东西和泳镜有什么区别?” 看起来确实比普通那种三角形泳镜帅多了。 荆谓云没说话,看了时郁一眼,转身去比赛现场了。 那一眼意味深长,明显透着几个字,“一会儿和你算账。” 时郁没往心里去,耸了耸肩抬腿跟上,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说就不说,我还不会查吗?” “奖励也是查的?”荆谓云突然问道。 少年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走得很散漫,明明腿很长,却和时郁步伐一致。 “哈?” 时郁抬起头看过去。 近看下,少年湿发贴在发顶,只有几缕不太听话的头发垂了下来,露出漂亮的额头,额角处的褐色疤痕,增加了几分野性。 荆谓云似笑非笑地垂眸望她,“我问,那些奖励赔罪,也是你用手机查的?” 不知道为何,时郁有点不太自在,身子绷着,却依然有底气道:“是啊,怎么了?” 荆谓云唇角弯了弯,抬手,掌心停在她头顶顿住。 “那上面有没有告诉你这些奖励和赔罪,会造成什么后果?” “……什么?” 作者有话说: 要说这二十四孝好男友,还是得看云哥哈哈哈 第71章 时郁紧张地盯着荆谓云看了好半天。 头顶却安静了好久。 荆谓云失笑, 随即拿食指点着时郁的额头往后轻推了一下,低声道:“看你这次奖励给什么再说。”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独剩时郁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与海风共同凌乱。 过了两秒, 她抬起手抚了抚额头被点过的地方。 她是不是被耍了? ———— 时郁来到摩托艇比赛场地时,里面已经热闹起来了,四周站满了人, 全场都是尖叫声呐喊声。 那声音大的似要穿透耳膜, 时郁有些烦躁的捂了捂耳朵,正准备走就被梁恬他们叫住了。 “时郁这里,给你占位置啦!”梁恬隔着人海冲时郁挥手。 她也穿着救生衣, 手上戴了副手套,看起来朝气蓬勃, 很有活力。 时郁默了默。 是啊,正常女孩子, 应该是像梁恬那样的。 她抬手轻轻搭在心口处,感受着自己平稳不算有力的心跳。 没有兴奋, 没有刺激, 一如那天看恐怖片一样平静,宛如没有浪花的死水, 很难有起伏。 就在这时, 视线中出现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想什么呢?” 手的主人拉住了时郁的手腕,牵着她踩在沙地上往前走。 沙滩是那种松松软软的沙子, 一脚深一脚浅, 走起来很费力, 可当被人拉拽着往前走的时候, 似乎能轻松不少。 时郁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看向走在前面的少年。 他好像总能注意到她情绪转变的瞬间。 真可怕啊…… 若说傅云礼是高悬于空始终照亮人的太阳, 那荆谓云就是在黑暗中与月同行的星。 他的光一点也不亮,也不热,甚至时常被乌云挡住。 可只要你抬头去看他,就会发现,无论何时,他始终都在。 在那片广阔无垠黑暗的天空上,不止有一颗星星,陷入黑暗的人也绝不止荆谓云一个人。 可他是那颗陪月亮最久的星。 就像是,卡通贴纸上,一般只要画有月亮,旁边必然会出现星星,有显眼的,也有不显眼默默藏在角落的。 但它一直在。 ———— 走过去以后,梁恬他们热情的说着什么,时郁听不进去,双眼失神。 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并不热,反而有点凉,手腕处却不知为何,发烫发热,如被火灼了一样,有热度传来。 摩托艇在水上速度快,比得也快。 哨声不知吹响了几次,终于轮到了荆谓云上场。 他站在一辆黑色摩托艇旁边,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侧着身子看向时郁的方向,微微偏了下头,用口型无声提醒道:“奖励。” 时郁站在沙滩上,穿过人群和他对视。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 似乎是为了验证陈浩屿当初出考场吹的牛逼。 荆谓云准备用实力证明,他真的无论在哪方面都逆天了。 随着信号枪响,摩托艇发出“轰隆轰隆”的声响,溅起几米高的白色水花,直接冲了出去。 摩托艇是统一型号的,一开始看不出来什么差距,直到压弯时,才逐渐拉开距离。 到后面,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能看到一辆摩托艇一骑绝尘的冲在最前面。 到处都是欢呼呐喊声,也不知是在为谁加油。 时郁的目光追寻着即将冲向终点的那人,她都没发现自己什么时候扬起了嘴角,露出笑容。 摩托艇比赛很快,短暂的时长,甚至连一分钟可能都不到。 却让人久久无法平复内心的激动。 少年从摩托艇上走下来,浑身都湿透了,不得已脱下有些碍事的救生衣,水流从身上滑落,滴落成线。里面薄薄的防晒服紧贴在上身,勾勒出胸前腰背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 这一刻,什么私生子黑历史,都遮挡不住少年的吸引力。 他仿佛站在舞台中央,接受着所有人的赞赏,又或者说,他本就该如此绽放。 每个人都很兴奋,有老师走过去和比赛的学生说了什么。 荆谓云没仔细听,抬眼看向大小姐的方向。 此时他摘了护目镜,用手把湿透的头发往后抓,露出之前隐在护目镜下锐利的眉骨与凶戾的黑眸。 男生们似乎都很喜欢这样抓头发的动作,尤其是在迎接胜利时。 好像在说。 老子要开始装杯了。 时郁确实被他装到了,恣意的少年骑摩托艇简直帅炸了好吧? 哪怕她站的远,也能听到那要把耳膜震破的尖叫声。 然后,时郁就看见,有几个外班的女生拿着一瓶饮料走到荆谓云面前,递了过去。 时郁:“……?” 她不瞎的话,这是海上比赛吧?那么多水不够喝吗? 时郁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瓶水,思索着,要不要把荆谓云踹进海里,让他喝点海水止渴。 然后她看见,荆谓云抬起手接了。 他接了! 接完,还他妈挑衅地朝自己看了一眼。 时郁冷笑了一声。 在旁边的陈浩屿莫名觉得有点冷,往沈寻那边靠了靠,“寻哥,还没到我比赛呢,我怎么就觉得冷了?” 沈寻瞥了他一眼,“没热身吧,做几个俯卧撑,压压腿就好了。” 陈浩屿:“……” 他就多余和沈寻说话。 摩托艇比赛是男女分开的,梁恬也没比,自然看到了荆谓云接水的一幕,偷偷掏出手机啪啪啪的输入。 ——看到朋友的男朋友和别的女孩子互动,怎么办? 答:如果那个女孩子长得比较漂亮的话,一般很少有男生能抵抗住诱惑,理性上可以理解,感性上无法接受,一般建议劝分。 梁恬:“!!!” 梁恬抬眼看了看送水的几个女孩子,别说,是清纯可爱类型的,和时郁那种惊艳的美不同,有种淡如止水的柔和感。 她又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时郁。 虽然时郁表情很少有变化,但这次她都能感觉出来时郁不太高兴。 梁恬抖着手继续往下滑。 答:不分留着干嘛呢? 答:啥互动啊,那就是在玩暧昧。 答:其实也有可能是误会,还是问问吧,不然多尴尬。 恰在此时,有几个女生压低声音小声讨论着:“有够帅的,没传言里的那么凶啊,会不会是天生眼神凶那种。” “色胆包天啊你,这都敢上?” “没看到敢过去的都是其他班的人,你看七班有一个动的吗?别犯傻作死。” “……” 时郁深吸了口气,海边有风,她那件和荆谓云同款的防晒衣被吹得飘起来。 不冷,就是莫名觉得有点烦。 然后荆谓云就拎着瓶饮料过来了。 刚才离得远看不太清是什么饮料,这会儿走近了,时郁才看到那居然是瓶牛奶,而且好像还是草莓味的。 时郁:“……” 现在女孩子送水流行送牛奶? 好怪啊! 荆谓云抬手,当着时郁面把牛奶盖子拧开递了过来,“比赛成绩应该要晚点才出,饿了吗?” 时郁是三点吃的饭,饿到不算饿,只是下午躺椅躺了很久,又走沙滩,看比赛,算起来,也过去几个小时了。 她没接那瓶草莓牛奶,淡淡道:“不饿。” 闻言,荆谓云收回了手,眉梢微扬,失笑道:“刚才有几个女生问我,你是不是校运会弹电吉他的人,她们说,在餐厅时就看到你很饿,这会儿可能也饿了,特意买了牛奶让我给你。” 牛奶虽然不能当饭吃,但也是能减轻些饥饿感的。 时郁有点不敢相信,眉头微蹙,“给我的?” 荆谓云看着她点点头。 “她们不好意思直接给你,让我转交。” 时郁眼睑低垂,望着荆谓云手里的那瓶草莓牛奶,缄默不语。 【有人送我牛奶?】 【为什么?】 【大家应该都讨厌我才对……】 不断自我否定的大小姐,让人很心疼。 到底是受过多少伤害,才会不敢相信自己是被人喜欢着的。 荆谓云伸手在少女发顶揉了揉,身上还带着海水湿凉的气息,手指冰凉,穿过柔顺的发丝,带着少许重量压了下来。 似安抚,又似鼓励。 少年声音低沉好听,“大小姐也很厉害。” 校运会那天,荆谓云没有夸时郁,因为那天场上无数掌声都是属于大小姐的,他只需要默默看着她,给她递水就够了。 而现在不同。 大小姐明显需要人的肯定。 时郁不受控制地微微晃了下头,抵着人的掌心,轻蹭了一下。 “……给我。” 她伸出手,去要那瓶草莓牛奶。 荆谓云没说话,收回了手的同时把草莓牛奶递到时郁手上。 少女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捧住那一小瓶奶。 仿佛是第一次被其他人认同一般,又惊又喜,不敢置信。 荆谓云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手指捏住时郁的防晒衣衣领子拉了拉,盖住她小吊带露出来的肩头,“那我的呢?” “哈?” “奖励。” 荆谓云咬字很轻,且是帮人整理衣服的姿势,说话时,像是贴在人耳边轻咬一般,说不出的暧昧。 时郁这才意识到他的意思,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没有起伏道: “小孩子吗?还来讨赏。” 【这话好特么耳熟……】 【终于找到机会,把这句话还回去了,时郁你可真厉害!】 时郁在心里把自己夸了一番,漂亮的眼睛微微弯着,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下一秒,荆谓云眼神略带遗憾地看大小姐,幽幽道:“那求大小姐疼疼我?” 时郁“嘶”了一声,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好在荆谓云还知道要脸,说话压低了声音,除了她,没人能听到。 见大小姐一副受了惊的猫崽子警惕模样,荆谓云哑然失笑。 这也太好欺负了。 不过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只是看了看四周,表情依旧淡定。 她其实想好了怎么奖励的,但在大庭广众下还是有那么点小羞//耻? 也不算,时郁一向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少女抬了抬手,示意荆谓云凑过来一点,在他低下头的瞬间,略凉的手指抚过他额角处那长约一寸的褐色疤痕。 荆谓云能感受到时郁温热的呼吸吹在自己脖颈处,心跳都快了几分。 湿漉漉的刘海全被抓上去了,只有几缕垂下来,有水滴顺着发梢滴落。 在荆谓云的注视下,少女动作温柔的把他额上的水渍擦拭干净,一向冷淡空洞的眼眸中情绪复杂起来。 少女的指尖摩挲着那处敏感的疤痕,几乎是刹那间,荆谓云耳根就开始泛红,蓦地想起那天大小姐俯身亲吻手腕咬痕时的场景。 真要命。 荆谓云只觉得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喉结滚动,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大小姐……” 声音有够哑的。 时郁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然后把手换了位置,在他湿湿的头发上拍了拍,不冷不淡道:“做得不错,真棒。” 荆谓云:“……?” 这干脆利落的收手,让人始料不及,还没缓过神来,大小姐已经收回了手,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顺便喝了口草莓牛奶。 嗯,味道不错,挺甜的。 荆谓云用力咬了咬牙,还带点懵。 偏偏他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自从在他房间谈话过后,大小姐就不再伪装掩饰自己了,没了以前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和嚣张气焰,浑身透着股说不出来的乖。 但就是这样的时郁,有时还有些恶劣的小性子在。 睚眦必报,反正挺记仇的。 此时时郁单手拿着牛奶瓶子喝着奶,眼睫细密且长,懒恹地低垂着,冷白皮在阳光下白的透明,全然没有刚用爪子挠了人的负罪感。 荆谓云抬眼发现陈浩屿他们都在看向这边,皱了皱眉。 下一秒,几颗脑袋“唰”地一下全转了回去,继续看向海面上的比赛。 “我去那边冲下水。”荆谓云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室外水龙头说到。 他身上有不少海水,这会快干了,有些不太舒服,幸好旁边就有让人冲水的地方。 时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一排的金属水龙头在阳光下反着光,附近还有卖各种海上娱乐物品的商店。 时郁扫了眼商店挂在外面的沙滩排球,突然说道:“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个排球。” “嗯。”荆谓云没问为什么,迈步走过去。 水龙头是那种可以多人使用的,还能接个管子改成超级水枪。 不少男生在那里玩闹着,有刚比完赛的,也有凑热闹的,玩得不亦乐乎。 荆谓云走过去的时候,吵闹声明显小了不少。 只有一个男生还手持着水管到处“欺负”人。 “诶,你们怎么不跑了?”男生疑惑的问道。 有人冲他使了使眼色,男生慢慢转过头,手里的水管也没来得及关,随着他的动作,朝后面喷了过去。 “哗啦哗啦……” 冷水直接洒在了荆谓云身上。 男生表情一僵:“……”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小命不保,手都在发抖,水管“啪唧”一声掉在地上,还在往外流着水。 其实水流不大,大家都是玩闹的成分居多,这玩意弄到身上也不疼。 可尼玛这人是荆谓云啊! 在学校走廊和人打架,满脸是血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狠人,前两天在学校还看到他胳膊上多了新的疤,一看就是刀划的。 班级里都在传,考试周结束,荆谓云是不是去和人干架,把人捅了什么的。 最后越传越离谱,反正七班的人,是没一个敢招惹荆谓云的了。 就让外班那群傻杯找死吧。 水管男生身体僵得不行,声音都带着颤,“对,对不起啊……我没看到你……” “嗯。” 冷漠且利落,荆谓云眼神都没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一秒,就近找了个水龙头,往身上冲着冷水。 男生们:“……” 过了约十几秒,把水弄到荆谓云身上的那个男生挪步到朋友身边,欲哭无泪道:“我是不是活下来了?” 正好听到的荆谓云:“……” 第72章 时郁本来就是来看荆谓云比赛的, 对别的没什么兴趣。 她无聊地四处看着,恰好看到荆谓云被人用水淋了一身的一幕。 时郁:“???” 怎么现在还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荆谓云? 大小姐怒! 少女捏着牛奶瓶子,像只被触及领地的野猫, 气场有点凶, 径直朝水龙头那边走过去,看起来仿佛要去干架。 “时郁,你怎么来——”荆谓云余光看到时郁走过来, 顺手关了水, 问她。 “了”字还未说出口,就看见大小姐指了指旁边聚成一堆的几个男生,不咸不淡道:“他们欺负你了?” 几个男生一听, 拼命摇头。 荆谓云一怔,没有马上说话。 大小姐给他撑腰的样子, 可太好看了。 他直接无视了几个男生求助一样的目光,眼睑低垂, 轻声道:“没事,他们不小心把水弄到我身上了。” 男生们:“……” 事好像是这么回事, 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下一秒, 就听见荆谓云用没有起伏的语气悠然补充道:“应该不是故意的。” 男生们:“!!!” 兄弟你这么做就不地道了啊! 时郁沉思了两秒,这两秒时间里, 脑海里回忆起, 荆谓云过往那些凄惨的学校生活。 这些人欺负他不是一天两天了。 现在的荆谓云,也没有原剧情那般锋芒毕露让人忌惮。 难保不会有人背地里搞事…… 想到这, 时郁越发觉得有可能, 她看向了自己的身边, 弯腰拿起一根水管, 慢慢拧开水龙头。 “嗯, 看你们玩的挺开心的,一起玩吧。” 少女神色如常,语调懒懒散散的,却似一石溅入水中。 下一瞬,时郁猛地抬起手,她用拇指压着水管前端,让水流压力变大,冲着几个不敢跑,也无法狡辩的男生呲了过去。 “卧槽!” 被水击中的男生“嗷”了一嗓子,登时往旁边一跳,嘴里喊着什么,“错了,错了……” 时郁仿佛没听到一样,捏住水管的一半,直接把普通水流的水管,变成超强水枪,冲着那帮人挨个收拾了一遍。 男生们跑来跑去的,好不热闹。 荆谓云站在旁边看着,嘴角微微上扬。 大小姐可能都没发现,她有点玩上头了。 这已经不是给人出气了,而是演变成了一场“战争”。 时郁眼睛微不可察地亮了亮,握着水管的手泛着凉,可心跳得却很快,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是开心? 就在这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捏着水管的手,稍微改变了一下方向。 少年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带着一丝热度,惹人耳朵发烫,“你发呆他们就跑了。” 时郁紧绷着身体,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耳朵,一路往全身爬,最后蔓延至四肢百骸,手指都开始发麻。 其他几个男生这会也反应过来了,一个胆子比较大的男生,捡起水管反抗地朝两人呲水。 时郁站在荆谓云前面,被呲了个正着,还有点茫然。 荆谓云是故意不去帮大小姐挡的。 大小姐应该学会自己走出那个封闭的世界,一味的护着,只会适得其反。 况且,水又不会真的弄伤了人。 接下来就看大小姐如何反应了。 时郁的安静,让男生们有些心慌,不敢胡作非为了,一个个像电线杆似的傻站着。 过了约有十几秒,时郁紧抿着唇,身子都在轻微颤栗。 这短短的十几秒,在她的世界里却仿佛被无限拉长。 时郁害怕受到伤害,也害怕人群,只要看见人,就会回想起自己曾经受到过怎样的伤害。 她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 若想不被伤害,那就不去触碰就好了,像一团空气,轻飘飘的,不会被人注意到,不用言语,没有喜怒,不会疼痛。 傅云礼知道时郁这种心理后,默默守护着她,把那些潜在的,可能出现的危险全部赶走。 他始终护在她的前面,灿烂地笑着,然后对她说,“没事,我会保护姐的,没有人能欺负你。” 那个少年,是那么的阳光开朗,在暴雨中为人撑起一把伞。 傅云礼把时郁保护的太好了。 以至于时郁,从未独自面对过困难与危险。 若说傅云礼是在海上航行的轮船上挡风遮雨,不可或缺的帆。 那荆谓云就是指引船只前进方向的灯塔。 他会把决定权交给时郁,让时郁自己去选择,自己去尝试,一点一点引导着她。 “哗啦哗啦……” 时郁低垂着头,似陷入了无法逃脱的梦魇中。跌跌撞撞地四处碰壁,却怎么也找不到逃出来的出口。 水好凉。 手已经僵硬了,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那一瞬间,时郁仿佛回到了那个瘦瘦小小任人摆布的身体里。 养父养母家里很有钱,收养她时旁边还有人扛着摄影机。 那时的时郁还不知道什么叫作秀,期待的被领养带走,心情跌宕起伏,有喜悦,有不安…… 有的人表面是在献爱心,背地里却是恶魔。 养父养母原本就有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似乎有躁郁症,脾气十分不好,对刚来的时郁更是不喜。 时郁要叫他“哥哥”。 也正是从那时起,时郁对“哥”这个字有了心理阴影。 “哥哥”就像是魔鬼一样,有时会拿尺子打她,有时会用手扯她的头发,然后指着她让她滚。 骂她是街边的乞丐,自己没人要,就来抢别人的东西。 小孩子一开始还会哭着解释,后面渐渐就麻木了。 养父不会管,养母不在意,毕竟是一个外边来的孩子,受点委屈而已,只要不出大问题,让别人知道了,就不会管。甚至于,他们偶尔还会把工作上带来的情绪,发泄在这个脆弱的孩子身上。 那天的太阳好刺眼,女孩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站在漆黑的角落。 漂亮的公主裙下,是一道又一道丑陋的伤痕。 没人知道,没人在意。 那些人只在乎她长得好不好看,穿公主裙拍出来的照片够不够可爱。 狰狞可怖的伤痕,像是一只又一只毛毛虫,盘踞在身上不肯离开。 直到某日,女孩被推进了湖里。 口腔里满是水,胸腔处似压了块大石头,无法言述的痛苦。 视线最后定格在,“哥哥”站在岸边,冷冷地注视着她,看着她一点一点沉下去。 在那片寂静黑暗的水里,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把人死死拽住,拼命往下拉。 好痛苦。 但也好安静。 一种典型的溺水反应,不是所有人落水后都会挣扎拍水呼救。 也有一种反应,是没有反应。 落水的人不挣扎,不呼救,反而非常的安静,静止不动地向下沉去。 若不是后来被来找“哥哥”的佣人发现了,时郁大概会就那么死在那个湖里。 可笑的是,佣人本来来找的还是“哥哥”。 落水后,时郁连烧了好几天高烧,持久不退,私人医生怀疑可能是感染了,必须转送去医院进行系统全面的治疗。 这几日私人医生时常进出,又有人拍到时郁被车子送去医院。 时光福利院的院长听说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赶过来回访。 纸包不住火,事情败漏,虐//待福利院孤儿的事件极其恶劣,这一家人的事被各种转发报道。 网友怒不可遏,有志愿者向当地公安局揭发了他们的所作所为,终是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可是…… 身上的伤能好,心上的呢? 那些逐渐腐烂的伤口,已经无法愈合,只会越来越严重,直到爆发的那一刻,彻底摧毁少女脆弱易碎的身躯。 她好像很坚强。 但她好像又没有那么坚强。 不会哭,不会笑,没有喜怒与哀乐,麻木不仁的活着。 后来,有不少人开始关注时光福利院,希望能给这里的孩子带来一丝希望。 院长恳请媒体下架有关时郁的照片,不要再在网上流传了。 否则,那对时郁只会造成二次伤害。 有好心人主动提出资助时郁上学的所有费用,也有人想要收养时郁。 时郁就像个提线木偶般,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了反应。 收养吗? 可以。 她对什么都无所谓。 之后,一次次收养,一次次“弃养”,此“弃养”非彼弃养,把时郁送回福利院的好心人只是眼含着泪,无奈地摇着头。 不是他们不要时郁。 而是时郁不要他们。 院长哭着抱住了小女孩瘦弱的身子,安慰道:“没事,我们以后就待在这里,哪也不去了。” “哪也不去了……” 让人留下心理阴影的不是深不见底的湖水,可怕的也不是冰冷的水。 而是孤立无援,深陷泥泞的无助。 如果,有人在女孩受到伤害时,站出来制止,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时郁的事,院长奶奶有告诉过傅云礼。 傅云礼是福利院里的孩子王,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也很热心的去帮助其他孩子。 那天,他对着缩在角落里的女孩伸出了手。 “我爸爸妈妈保护了很多人,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 保护二字,对傅云礼来说,似乎是某种无法放下的执念。 家人二字又该何解? 思绪飘得越来越远,仿佛能够载着那个小女孩飞起来,然后触碰到她曾经最喜欢的天空。 那片湛蓝的天空。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推了一下时郁的后背,她毫无察觉,猛地往前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 “哗啦哗啦……” 水声,男生们打闹的声音,渐渐开始清晰。 时郁看到荆谓云不知何时加入了“战争”,他拿着一根水管,和时郁的操作一样,把水管前端捏紧,独自一人在前方奋战着。 几个男生现在也不怕了,奋起反抗,拽着好几根水管,攻击荆谓云。 时郁听着那些声音,很杂乱,很吵,却一点都不惹人生厌。 温热的眼泪混在水中,很快就被冷水稀释,完全感知不到,胸腔内蔓延着的酸涩,悄无声息混进去了一丝甜分。 时郁抹了把脸,迈步跑向荆谓云。 “人多欺负人少啊!”她笑骂道,眼睛却悄悄的红了。 一群人在水池这直接玩疯了。 他们动静闹得大,一群比完赛过来想要冲下身子的人,都受到了波及,很快又有不少人加入了“战争”。 “卧槽,哪个孙子用盆装水的?是不是玩不起啊?” “尼玛,自己人,自己人,一个班的啊!!” “注意点啊,我就是路过的……” 一片混乱中,荆谓云扔了水管,拽住时郁往外跑。 “他们玩疯了,我们走吧。” “嗯。”时郁用力点点头,身上也被泼了不少水,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活动了一番,她脸颊红扑扑的,此时双手扶着膝盖喘着粗气,连连摆手,“不行,我跑不动了……” 荆谓云停下脚步,站在时郁旁边,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帮人顺气。 片刻后,他失笑道:“沈寻说的没错,你这体力确实太差了点。” 时郁白了他一眼,说话有气无力的,“我要那么好体力干什么?打拳击吗?” 闻言,荆谓云笑得更不加克制了,“打拳击倒是不用,至少别跑步十几秒就喘吧。” 时郁:“……” 荆谓云想了想,补充道:“走路好一点,好歹能走三分钟才耍赖不走。” 时郁忍无可忍:“闭嘴!” 两个字没什么威慑力,听在荆谓云耳朵里和撒娇没啥区别。 时郁直起腰,琥珀色的眼瞳直直盯着荆谓云看。 她发现,最近荆谓云越来越放肆了,毫无避讳了都。 【果然,男生就不能惯着!】 【你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蹬鼻子上脸,给他一点阳光,他就开始灿烂。】 在大小姐的注视下,荆谓云转过头,同时用手捂住眼低垂下头,肩膀一抖一抖的。 这一幕落在时郁眼里。 那就是实锤! 【你看你看,这都无法无天到没边了。】 【有种直视我啊!】 【你丫的心虚什么?】 过了一会儿。 荆谓云抿着嘴,轻声道:“还买排球吗?” 时郁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近乎咬牙切齿道:“买。” 【别以为这样我就忘了刚才的事了。】 【荆谓云,你给我等着!】 ———— 不知名世界。 虚影漠然地望着身上不断有数据消失,又有数据填充进来的系统017。 他在本次任务世界知晓了人类的“感情”,可无论他再怎么懂,对于系统来说,“感情”不过是一堆绿色代码和数据罢了。 在这里,时间是相对静止的。 虚影声音无法辨认是男是女,有种空灵的冷漠感:【没用的,你说你懂了“感情”,那你觉得自己该是男?还是女?】 数据消失对于系统来说无疑是最痛苦的,他甚至快要维持不住人形,即将消散,却固执的重复着三个字。 【不是的……】 虚影又道:【系统之所以无法自主形成人形,就是因为,系统本身就无法分辨,只有得到业绩后,由主神设定赋予其属性。】 【而你现在,强行升级,是想死吗?】 系统017蜷缩在地上,身上的光越发暗淡。 难怪他下载了声线数据,却一直还是用机械电子音与时郁交流,不是他不会别的声音。 而是作为宿主,时郁说了让他换个声线,却没说换什么。 系统就是设定好的数据,无法自主“思考”,所以他自己不知道自己该用哪种声音。 真可悲。 大叔?少年?正太?御姐?少女?萝莉?…… 自己到底该是什么? “统统,你知道吗?零代表无限可能,你一定能成为最厉害的统!” “十七时祈……” “用来开瓶子的瓶起子呀,没有你不行……” 突然,数据疯狂闪动,时祈的身形居然开始逐渐凝实,像是被赋予了某种不知名的东西。 他艰难地抬起头,对着虚影说:“主神,我们来打个赌吧?” 第73章 “大小姐, 你确定吗?” 荆谓云单手拿着一颗白色的排球,看向球网对面的时郁,表情有那么点不敢置信。 时郁胆子挺大的, 敢找他当陪练。 少女拢了拢头发扎成马尾, 挺认真的把双手交叠在一起,摆了个接球的姿势,平静道:“发球。” 时郁个子不算矮, 属于瘦瘦高高那种类型, 比梁恬还要高一点。 只是和对面的荆谓云相比,显得就有些娇小了,细胳膊细腿的, 感觉稍微用力就能掰断一样。 她皮肤还特别白,碰一下就是个红印子, 让人不太忍心欺负。 荆谓云把排球拿在手上上下抛了抛,掂量着发球力道。 “砰。” 沉闷的球砸进沙地的声音响起。 时郁面无表情地看向荆谓云, 正好看到他收回手的动作。 她绝对不承认是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球就砸进沙子里了。 荆谓云:“……” 行吧, 大小姐运动神经差,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然后,时郁盯着排球看了好几秒, 目光沉沉。 荆谓云知道她不爱捡球, 正准备过去,就看到大小姐慢慢走过去捡起排球, 双手抱着球, 拿在胸前, 似乎在思考怎么发球。 时郁想了足足有十秒吧, 终于动了。 她记得, 那天在体育馆,看到过梁恬打排球,起跳击球什么的她不会,但扔出去还是可以的。 荆谓云哑然失笑,他刚刚就发现了,大小姐这样认真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 她本就是一张堪称神颜的脸,眼睛亮起来的时候,仿若坠入尘埃的神重回了云端。 “砰。”一声细微的响声响起。 荆谓云哪里还有心情看球在哪里。 他根本防不住大小姐的球。 这会陈浩屿他们也比完赛了,本来准备过来叫时郁和荆谓云去吃晚饭。 结果在沙滩上看到了正在打球的两个人。 陈浩屿惊得嘴巴都张开了,指着拿球的荆谓云道:“云哥怎么还欺负小姑娘啊?” 他和小仙女玩排球? 那是玩球吗?那纯纯是在玩人啊! “砰。” 荆谓云轻轻把球抛起,然后用手腕部位往上打,尽量把球打的高一点,好给人看清球在哪里的时间。 时郁的表情凝重极了。 几人站在旁边看着来新手区炸鱼的虐菜局,海风呼呼呼地吹着。 一分钟后。 “云哥……牛啊……”陈浩屿干巴巴道。 就连一旁的梁恬都竖了竖拇指。 她决定了,以后不再搜那些乱七八糟的回答了。 荆谓云对时郁那岂止是放水,简直是放了一个海。 只有沈寻云里雾里的,“他打得也不行啊,你们怎么闭眼夸呢?” 陈浩屿:“……” 梁恬:“……” 下一秒,就看见沈寻像只没拴绳子的二哈,直直冲了过去,旁边的陈浩屿和梁恬拦都没拦住,只能无奈扶额,跟着走过去。 完了。 沈-二哈-寻,边跑边挥手喊,“荆谓云你会不会玩排球啊,来来来,我教你俩打。” 他说着,直接从时郁手里拿过排球,准备发球。 时郁眨了眨眼睛,还有点懵,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空洞洞的,透着几分无辜感。 瞧见沈寻抢了时郁的球,荆谓云黑眸一沉,也没说话,等着沈寻发球。 沈寻发球挺正常的,带着点试探的感觉,但他力气很大,爆发力也强,排球像是炮//弹一样朝荆谓云射了过去。 反正,一眼就能看出和荆谓云刚才发球的差距。 荆谓云反应快,看到球飞过来,根本不用思考,身体就已经判断出排球落点的方向与位置。 少年抬臂起跳扣球,“砰”的一声响,清楚的能听到排球与手臂碰撞的声音。 白色的排球在空中如流星般加速反向冲了回去。 荆谓云甚至调整了角度,避开了时郁的位置。 这种暴力美学,让人感觉头皮都要炸起来了。 由于要让排球躲开时郁,球的角度很刁钻,等沈寻抬手要接时,排球已经狠狠砸进沙地里。 沈寻看着地上的排球,直接一声,“卧槽?” 陈浩屿早就料到了这个场景,拍了拍沈寻的肩膀,摇摇头。 虽然沈寻也是锻炼过的,但和荆谓云从小就受专门训练还是不同的。当初丁一坤为了让荆谓云有自保能力,直接把人用军营那一套练的。 无论是爆发力,体能,还是身体协调能力。 荆谓云都远超同龄人。 沈寻不知道这些,呆呆地看着荆谓云,“你是主攻手啊?” 排球里,主攻手就是负责得分的,把球这么狠的打回来,才好得分,主攻手的球要是好接就不叫主攻了。 荆谓云漆黑的眼没什么情绪,冷冷地睨着他,不说话。 那意思很明显,把球还给时郁,没你啥事,赶紧滚蛋。 沈寻尴尬地抓了抓头发,“能不能再打两场?我刚才没准备好。” 论没眼力见,当属沈寻。 荆谓云静了几秒,逐渐不耐烦。 这时,时郁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仿佛看不出空气中弥漫的硝烟,摆手道:“那你们俩打吧,我先歇会儿。” 沈寻眼睛亮晶晶的,屁颠屁颠去捡球,--------------/依一y?华/那样子好像是难得遇见了好的对手,想要比拼一次。 荆谓云神情冷然,垂在身侧的手臂绷紧,近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字。 “……行。” 少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骇人戾意。 换个有脑子的人,早跑了,也就沈寻傻了吧唧的往跟前凑。 陈浩屿不忍再看下去,余光注意到两个女孩子准备去旁边买水,于是跟着去了。 ———— 晚上七点。 学校没有太拘束学生们,到底是出来玩的,摩托艇比赛结束后,就自由活动了。 海边支了很多摊子,像什么烤鱼,烤生蚝扇贝,爆炒蚬子,还有岛上的新鲜椰汁可以喝。 时郁不怎么爱吃生蚝什么的,于是盯着烤鱼师傅眼巴巴地看着。 两扇铁板夹着被处理好的鱼,色泽饱满透亮,然后刷上秘制的酱料和调料。 “孜然,多放孜然。” 少女伸手指了指孜然瓶子,轻声道。 另一边梁恬和陈浩屿在紧张地看着像死了一样的沈寻。 “寻哥,还活着吗?”陈浩屿一遍撸着肉串一边问道。 “……昂?”沈寻整个人瘫在椅子上,那样子和被摧残过后的死鱼一样,动也不动一下。 梁恬递了个烤好的生蚝过来,上面洒了点葱花,还有浸满了汤汁的粉丝,看起来很有食欲。 “尝尝?刚烤好的。” 沈寻非常坚强的抬起手,肉眼可见手臂上一片淤青,隐隐可见细密的血点,很是瘆人。 他手腕都在发抖,颤颤巍巍地接过生蚝,像是七老八十的老爷爷。 陈浩屿和梁恬同时“嘶”了一声。 三人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大字。 别惹荆谓云。 好特么可怕! 当事人荆谓云刚买了两个开好的椰子过来找时郁,发现时郁还在等鱼,直接把手里的椰子递了过去。 时郁看也没看椰子一眼,没接,低头咬在吸管上喝了两口椰汁。 少年肤色冷白,手臂上也有很显眼的淤青,比沈寻好一点的是,他手很稳,不会抖,此时端着个椰子,当大小姐的支架。 “闹脾气呢?” 时郁移开视线,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荆谓云的小臂。 不知道这人什么材质做的,胳膊都这样了,也不见他吭一声。 当时她和梁恬他们买水顺便逛了一圈回来以后,沈寻难得的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躺在沙地上,没死,但估计也差不多了。 荆谓云虽然站着,但身上全是汗,呼吸加重了不少,后来自己去冲了个澡。 至于沈寻,是被陈浩屿连拖带拽扶回去的。 “没。”荆谓云摇了摇头,把椰子放到桌子上。 沈寻太能拱火了,且是不服输的性格,若他不一次把人收拾服了,以后免不了被缠着。 今天是排球,明天又来找他篮球,足球,乒乓球的,就太烦了。 “都肿了。” 少女用指腹在淤青上轻轻按了按,似怕弄疼他,不敢用力。 “过几天就好了。”荆谓云随口道,余光发现烤鱼师傅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个,抬手把烤好的鱼接过来放在时郁的餐盘里。 然后从旁边拿了双筷子,放到大小姐手边。动作简直不要太熟练自然。 “多宝鱼刺不多,直接吃吧。” 刚烤好的鱼还散发着热气,时郁眨眨眼,用筷子夹起一块肉,确实如荆谓云所说,刺很少。 而且烤鱼师傅酱料给的很足,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 时郁吃了好几口,一点也不觉得腻,就是有点咸,需要喝椰汁缓和一下。 她没光顾着自己吃,注意到荆谓云一直看自己,以为他也想吃,干脆用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举到他面前。 “你尝尝,师傅手艺超赞,感觉比你做的糖醋鱼还好吃诶。” 荆谓云垂眸看过去,没动。 少年漆黑的眼眸,像是盛着深渊,复杂多变,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就在这时,烤鱼师傅又换了条鱼来烤,笑呵呵道:“小姑娘喜欢吃啊?喜欢的话叔再给你烤。” 听完,时郁把手里的筷子又往荆谓云面前伸了伸,“你快吃,一会我们好吃下一条。” 荆谓云眼皮掀了掀,定睛看了时郁两秒,才慢慢低头咬住那块鱼肉。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似在细细品尝,又似怕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谨小慎微,不敢过分。 等他吃完,时郁又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荆谓云抿了抿嘴,看向别处,耳垂泛起不自然的红,“……嗯。” 怕大小姐听出自己的敷衍,又补了一句,“好吃。” 时郁没多想,埋头吃鱼,压根没注意到刚才两人用了同一双筷子。 或许,就算注意到了,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这种无形撩人最为致命,而荆谓云明显受不住。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就回了酒店。 时郁洗完漱倒头就睡了,白天那些运动量,足够她睡个安稳觉,不做噩梦那种。 ———— 第二天,照旧是集合,讲话,只不过这次多了个公布比赛成绩的环节。 不出意料的是,男子摩托艇比赛第一的是荆谓云,女子第一则是梁恬,两个人一起站在上面,领取奖牌和奖品。 时郁坐在下面面无表情地看着。 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切身体会到人和人之间的差距。 她是一个外来者,闯入者,荣耀属于主角,从不属于她。 时郁蓦地生出一股无法言述的情绪。 如果非要说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应该是不甘心。 按照原剧情,荆谓云哪怕现在不喜欢梁恬,未来两人也会纠缠一番,走上正轨。 那时郁呢? 她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又算什么? 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和荆谓云现在的关系,不是那么的…… 单纯了。 至少不是像以前那样,纯粹的恶人和正义的主角了。 不知道为什么,时郁忽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系统不在身边,没有人给她出个主意,一切全凭自己来决定。 孤独的坚守着秘密,不敢告诉任何人,有种紧张感,还有那么点慌乱。 旅行结束后,用不了多久就是分班考了。 荆谓云绝对是要进尖子班的,到时候,他身边会换一批新的人。 不会再有人欺负他,看不起他,尖子班全看成绩,也全是学霸,那些人应该会每天忙着学习,刷卷子,然后在一次次考试中你追我赶。 而她时郁,一个早就该退场的恶人,会渐渐被人们遗忘。 假设尖子班有50人,按照上次考试成绩来看,最差的也在八百分往上。 学霸不少,但不是每个人都像前十那么变态,大多数是在高一时就想好了专学理科或者专学文科。 分开文理以后,尖子班怎么也该是些筛选过后的学霸。 可时郁上次九门科目总分才477。 距离高一六月份期末考,也就是所谓的分班考试,还有一个月。 用一个月时间,把成绩提升到尖子班的水平,真的有可能吗? 时郁觉得不太可能。 四周的掌声有多热烈,获得金牌的人有多耀眼,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就有多远。 时郁丧气地把头抵在桌子上,余光看到旁边沈寻也是这个姿势。 哦对,系统好像说过,他是很重要的男配,想来应该是男二之类的,反正各种被荆谓云压一头。 学习成绩比不过荆谓云,摩托艇比赛也是第二,昨天打排球也输得很惨。 想到这,时郁看向沈寻的目光中隐隐渗出同情。 莫名有种同命相连,惺惺相惜之感。 时郁漫不经心抬起自己的爪子,拍了拍装死的沈寻,感慨道:“没关系,你离第一只差了个一,别气馁。” 谁料,沈寻不仅没理时郁,还“嗷”了一嗓子。 动静很大,在场的人都看过来了。 然后,众人就看见,沈寻猛地站起来,抓住时郁的肩膀大力摇晃,怒吼道:“时郁,你想我死直接说好吗?不用这么整我!” 时郁:“???” 时郁那小身板根本反抗不了,被沈寻摇得两眼发昏,头晕眼花。 关键是,沈寻的表情十分狰狞痛苦,一旁的同学,以为俩人争吵打起来了,不少人赶过来拉架,场面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沈寻的几个小弟也来了,大喊道:“寻哥,好男不和女斗啊!” “就是啊,咱不和小姑娘一般见识哈……” 说着,有人拉着沈寻往旁边走。 紧接着,沈寻像触电了一样,一把甩开拽自己胳膊的几个人,脸憋得通红。 好疼! 好特么疼啊! 时郁那祖宗上来就拍他胳膊,那酸爽根本无法形容,现在这群孙子又拽他胳膊。 那一瞬间,沈寻确定了。 这些人都想他死! 第74章 年级旅行在打打闹闹中结束了, 不过沈寻和时郁打起来的事也在学校论坛上传开了。 众人唏嘘不已,不过有前车之鉴,这次大家聊得都挺正常的。 回去的路上, 沈寻又经历了一次生死难关, 吐了个天昏地暗。 那一刻,时郁原谅了他摇自己的事。 这小子实在是太惨了点。 ———— 快乐的时光结束,时郁投入到了被荆谓云恶补学习的日子。 晚上回家就是刷题背题, 考画过的知识点。荆谓云简直比老师还老师。白天在学校, 时郁睡觉的时候也少得可怜,有时还会拉个学习小组。 梁恬和柯柔两大学霸也主动加入给时郁补课的阵营。 当时郁把初中基础知识点全部吃透,学会后, 再开始学高一的东西,进步明显快了很多。 尤其是理科, 堪称进步神速,物理在一次小考里, 直接把上次期中的成绩翻过来了,考了个97, 把物理老师高兴的不行, 去办公室和其他老师吹了好久。 这事都惊动了老刘,倒不是说见不得孩子变好, 就是不太理解时郁突然这么拼的原因。 她如果愿意学习, 早就学了,何必等到现在? ———— 六月末, 高一分班考试。 荆谓云的考场和之前一样, 时郁的考场倒是变了, 由于上次期中考试中取得了勉强还不错的成绩, 从最后一个考场脱离了。 同考场的人, 没有时郁认识的人,认识她的倒是有不少,不少人偷偷打量她,却不敢说什么。 六月份正值盛夏,热得不行,哪怕开了空调,教室里也有种很闷的感觉。 时郁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攥紧了手机。 这科考语文,她文言文什么的背得不多,这会儿还在看一些重点。 不像最后一个考场那么糟糕,这次考场里的人有一半还是想好好学习的。 临近考试,考场突然安静了一瞬。 时郁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过去。 少年还是白T恤配黑裤子,是最简单的款式,上面连图案都没有,可穿在他身上,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帅。可能是脸够好的原因,所以穿什么都帅。 年级第一亲临,还是挺引人注目的,更不要说时郁和荆谓云两个人,在论坛上有多少话题楼。 荆谓云表情一如既往的带点凶,漆黑的眼眸没什么情绪。 时郁知道他是来找自己的,起身走过去。 走廊上没什么人,这个时间,大家基本上都在考场等着老师来了。 时郁问他,“你怎么来——” 话音未落,荆谓云忽然抬起手搭在了她头上,轻声道:“你在紧张?” 这几天大小姐简直是学疯了,背古诗,记公式,恨不得一个小时掰成两个小时用。像是固执地想要证明,得到什么。 按荆谓云原先的计划,是准备慢慢帮她稳固基础,毕竟才高一,以后有很多时间。 不着急。 可时郁不,从海岛旅行回来,直接一头扎进学海里。 天气好热,荆谓云的手也带着温度,轻抚着少女的头发,却没能散去她心底的不安。 时郁紧抿着唇不说话。 不甘心这种话,怎么可能说的出口。 看到梁恬和荆谓云总是霸占着第一,第二的位置,就觉得刺眼,这种话,怎么可能说的出口。 怎么可能…… 突然,时郁眼前一黑,眼睛被人捂住,视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时郁,冷静一点。”荆谓云的声音,带着股能平复人心情的魔力。 没听到时郁说话,他顿了顿继续道:“把你会的题都答上,就可以了。” 时郁依然一声不吭,内心却没有表面上那般平静。 【不可以……】 【如果考不好的话,分班……】 “咔哒——” 耳边响起非常细微的开东西声音,瞬间把时郁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手背上多了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然后,覆在眼上的手拿开了。 时郁低下头看去,发现自己手背上多了一只蓝色的猫爪印。 是荆谓云之前许诺的不太靠谱的奖励。 除了第一个猫爪印轻松得到以外,后面的都不容易拿到,有小考必须考到多少分给的,有必须背下来多少单词公式,才能给的。 近一个半月,时郁总共才得到7个猫爪。 荆谓云见她盯着猫爪出神,无奈地笑了下,他伸手,按在了那只还未干的猫爪上。 “我陪着你呢,别怕。” 说完,少年摊开掌心,上面明晃晃多了一只浅色的猫爪。 时郁手背上的猫爪,也变淡了。 这个行为好傻,蠢爆了。 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得到了好东西,然后分给另一个小朋友。 幼稚死了。 ———— 考试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拿着密封的试卷走进来。 美厄斯学院分班考和普通分班还不太一样,题量大,科目多,极其考验学生们的综合能力。同样的,从分班考开始,就意味着这是一个小的分水岭起始点。 尖子班有着更好的师资力量,学习氛围也好,不比普通班那么散漫。 学校,你可以有钱有势就进来上学,尖子班却不行。 据说,上一届高三的荆延旭,在分班考过后,参加了各种联赛竞赛,为校争光,在高二时就被保送了缇东东院,今年确定了金融系。 时郁拿到卷子后,先是扫了一眼题目。 她文科不是很好,缺乏知识量堆积,这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提升上来的。作文倒是可以瞎编乱写,堆一些优雅文字凑分,阅读理解蒙一下主题思想。 反倒是那些不容易扣分的古诗词文言文,对时郁来说是最大的扣分点。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时郁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她干嘛非要较这个真呢? 好好的当个无所事事的大小姐,每天逍遥快活,等系统回来,不就行了。 何必呢? 时郁抬起手揉了揉头发,感觉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脑袋乱七八糟地塞了一大堆东西,像是一团乱了的毛线球被丢进了浆糊里,本来就乱,这会儿更理不清了。 不过,这次考场的氛围比上次好了不少。 至少坐在前排的一些学生,都在奋笔疾书答着题,还是想考高一点分数的。 时郁拿起笔,也开始答题。 依旧是考完试可以提前交卷,学校从不限制这些,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学的,等高中结束,送出国镀层金,或者直接回家准备继承家业的大有人在。 可时郁想追寻的不是这些。 ———— 最后一科考完。 教室里的人都往外走着,这里没有熟悉的人,等人走干净以后,只剩下时郁还在椅子上坐着。 桌面上放着一只笔,还有两张演算纸。时郁把手搭在桌沿处,身体却往后仰着,把凳子两条腿翘起来,“咔哒咔哒”晃悠着。 一副丧里丧气,意识放空的姿态。 直到一道阴翳打下来,挡住了斜上方的视野。 时郁停了椅子,觉得有点烦,就很莫名,很突然,说不出的烦躁感。 她茫然地看了那人两秒,然后把手搭在桌子上,将脸埋进臂弯里。 没哭,也不是难受。 就是心口好像压着什么东西,连呼吸都是酸涩难忍的。 时郁用力咬了咬牙,似要把这一个月来压抑的东西,在考试结束后爆发出来。 “放假了,明天领你出去玩?”荆谓云伸手拾起少女垂在桌面上的一缕头发,捏在指腹间轻轻揉捻。 高一的暑假还是挺长的,将近两个月可以让人好好放松一下。 等开学以后,他和她就是高二了。 时郁过了很久才闷闷道:“你不回荆家吗?” 不去和荆延旭抢夺继承权了吗? 失去这么大的一个剧情点,未来的荆谓云,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还会被保送大学吗?还会是主角吗?万一被世界判定为主角失格怎么办? 时郁感觉自己一个人知道这些秘密真的好累,没有系统为她出谋划策,没有人告诉她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如果因为她的到来,改变了荆谓云原本光辉灿烂的人生…… 时郁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你想我回去吗?”荆谓云反问道。 “……” 想吗?不知道,但按原剧情来看,该回去的。 逃吧。 别管这些糟心事了。 这么想着,时郁“咣当”一声站了起来,坐的椅子直接撞在了后面的课桌上。 “走了,回去。” 明明问题是她先问出来的,可先逃避的人也是她。 那天回去以后,时郁连饭都没吃,谁也不理,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这次就连荆谓云来敲门都不好使了。 时郁这阵子学习的态度,时宴擎和苏婉也看在眼里,甚至准备给女儿找个好家教,不过时郁不同意,只能继续麻烦荆谓云教。 “是不是没考好?不过成绩不是还没下来吗?” 时宴擎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青春期的女儿在耍什么脾气。 苏婉摇了摇头,似不经意地看向荆谓云,委婉问道:“你们……吵架了吗?” 苏婉性格比较开明,不像时宴擎那么火爆,自从知道自家女儿对荆谓云的态度后,只要两人不做出格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两人经常待在一个房间里,一开始她也不放心,总是过去看。 一会儿送个水果,一会儿送点饮料,进出的次数多了,就知道他们是真的在学习,慢慢也就接受了。 荆谓云虽然在北园挺疯的,但在时郁面前还是很守规矩的。 此时少年低垂着眼,听到苏婉问自己,摇了摇头。 他自然发现了时郁的不对劲。 考完试以后她精神状态就不太好,就像是一根被拉紧紧绷的琴弦,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越绷越紧。 或许该说,自从得知高二开始分文科理科后,时郁就不太好。 但她情绪隐藏的太好了,很难发现。 荆谓云有点心不在焉,一旁苏婉又问了他些什么,他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大小姐又要跑路的感觉。 他忍不住去敲了大小姐的房门。 没有回应,门被反锁了。 ———— 时郁把窗帘全部拉上,严严实实的不透进来一丝光亮,然后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她从课桌里摸出来一张物理卷子,戴上耳机,握紧着一支笔想要做题。 意识却开始恍惚,回忆了一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几个月。 从只为了任务,到慢慢融入这里。 校运会上那首《光的方向》,时郁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要告诉梁恬,她会电吉他。 是因为看到了其他人的优秀,而自卑了吗? 所以才想要证明自己也可以。 体育馆一次又一次脱手的篮球,沙滩上拼尽全力才勉强能接下荆谓云放水的排球…… 时郁想。 原来她虚荣心这么强的吗? 她不再嗜睡,反而频繁的失眠,只要躺下,脑海里就不是平静的空白,而是塞满了东西,翻来覆去,也无法丢出去。 有没有人能来告诉她,她这是怎么了? 夏天很热。 可是时郁却能感受到那种潮湿入骨的寒冷感,像是她的小世界里,下着细迷连绵不绝的雨。 她又想起。 那天在电影院,少年贴在她耳边,近乎哀求道:“时郁,我想要的不是施舍,更不是同情,你懂吗?” 时郁想说,我懂啊,你不是说了吗?你喜欢我。 那你…… 可不可以喜欢我久一点。 时郁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心理扭曲到了一定程度,明知自己给不了承诺,却又不愿意放手。 她可真坏。 怪不得系统要选她来当“恶人”。 等回过神来,时郁发现物理卷子上自己一个字也没有写。 干净的纸张上落了一滴水,圆圆的,就那么一点水,就能让原本平整的纸上多出抚不平的褶皱。 “叩叩叩……” 隐约有敲门声透过耳机传来,时郁努力装作听不到,把自己藏在透明的墙后。 再给我一点时间。 ———— 期末成绩是在几天后出来的,连同分班情况,直接贴在了年级群里。 与此同时,有人拉起小群讨论着这次分班。 运气好一点的,和高一的朋友分到了一起,几乎是全年级来了一次大洗牌。把所有优秀拔尖的人聚在一起了。 三百多人被打乱,文科2个班,理科4个班。 文科尖子班第一居然是小透明柯柔,原来她文科成绩一直很优秀,理科拉分了,才在上次考试里排了第十。 理科第一是荆谓云,成绩一如既往的出彩,无论看到多少次,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时郁蜷在被窝里,周围黑漆漆的,就只有手机那么一点光。 她从上到下看着高二(一班)的排名。 荆谓云下面是梁恬,分数虽然没有荆谓云高,可成绩也足够亮眼。 后面的人分数都咬得很死,理科总分750,除了前三是7开头以外,剩下的全是6开头,有够变//态的。 时郁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看到了很多不认识的人名,一个一个找过去。 直到拉到最后,也没有她的名字。 然后是高二(二班),她找到了自己。 理科榜:65名,总分554。 年级榜:121名。 这次考试,满分不再是1050,而是750。 时郁的进步称得上一句牛比,可这又如何。 不够。 分数根本不够。 一班二班是质的差距,一班最后一名,能甩二班第一几十分。 时郁在心里大概算了一下自己和荆谓云的距离,他多了她175分。 若这是高考,一分能压下去多少人?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甚至有人开始组织认识新同学了。 聊着聊着,又说到了荆谓云身上。 【我记得上一届高三里的荆延旭,在分班考成绩出来以后,就去参加了集训,和一帮高三的pk了,荆谓云会不会也去啊?】 【不是我说,姓荆的都这么牛掰吗?我现在改姓来得及不?】 【拿荆谓云和荆延旭比不好吧……】 时郁拿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以为,她能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尽了最大的努力。 可少年已然站在了云端。 作者有话说: 云哥和郁妹不会有误会哒OvO 第75章 时郁这个暑假过得非常无聊。 六七月份正是最热的时候, 她往外面踏出一步,都觉得自己能被热化。 大小姐干脆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要说没被这次分班考打击到,那是假的, 这么多年来, 时郁久违的体会到了一种挫败感。 其实,她完全没必要那么努力的。 无论成绩好坏,未来如何, 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 可不知道为什么, 时郁就是想留下一些痕迹。 哪怕只有一点。 时郁烦躁地掏出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拿起旁边的笔唰唰唰写着。 她的房间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东西很少,也没有女孩子喜欢的一些可爱装饰, 空荡荡的。唯一比较乱的就是学习桌,上面横七竖八摆着各种卷子。 少女半趴在桌子上写卷子, 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空白表情,眼睫低垂, 似乎是遇到了难题, 手里的笔好半天都没有动。 荆谓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大小姐现在大概就是, 满脸写着“高兴”, 浑身充满“干劲”。 分班考之后,这场由大小姐单方面宣布的冷战, 足足持续了一周。 在这七天里, 时郁除了吃饭会出房间以外, 其他时间一直把自己关起来, 就连手机消息都不回, 班级群年级群,更是没有她的影子。 梁恬找过时郁几次出去玩,也被时郁婉拒了。 没人知道时郁突然在闹什么。 又或许,在其他人眼里,大小姐任性耍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什么不正常的。 荆谓云也不可能越过房门去读人的心,只好每天在外面等着。 直到今天,时郁的房门才不再反锁,算是“赦免”了荆谓云的禁足令。 “我洗了些草莓……” 荆谓云手上拿着个果盘,上面堆满了颗颗饱满的草莓,叶子都被摘干净了。丝毫没有因为几天“冷战”而不悦,还贴心的把草莓放在了学习桌上。 时郁听到动静,抬眼看了他一眼,抿着嘴没吭声。 荆谓云低头瞥了眼她的卷子,卡在一道数学题上很久,能看到上面涂涂改改好几次,辅助线都画了好几条,像是有不同的解题思路,但又不确定是否正确,而在纠结着。 他又不是死了,大小姐却连题都不愿意问他了。 荆谓云真的很想问,为什么? 可对上时郁那略带不安的目光时,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他能感觉出来。 时郁很不安,那种慌乱,似陷入了沼泽地,四周空无一人,越是挣扎,陷得越深,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是因为她隐瞒的那个秘密吗? 俩人就这么,一个站着低头,一个坐着仰头,谁也不说话。 半晌,荆谓云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不会怎么不问我?” “……” 时郁对上他的视线,没由来得一阵心虚,匆忙避开视线,摇了摇头。 过了两秒她又点点头。 荆谓云看着她摇头晃脑的,差点被气笑了,抬手按住她脑袋,低声道:“和我生气?” 时郁僵着身子不动了,肩膀微微耸动着,把头低得很低。 “判刑也得有个原因吧,我触犯大小姐哪条法了?” 片刻安静。 时郁耸拉着脑袋,从荆谓云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见她的表情,只是少女头发很软,让人掌心有点痒。 她似乎又想摇头,却发现自己脑袋被人按着,只动了一下就不动了。 少女一如既往瘫着张脸,身体没骨头一样软趴趴的,仿佛在思考荆谓云这句话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荆谓云没说话,但他动了。 他把手收回,慢慢蹲下来,这样他就比坐在床上的时郁矮了很多,抬起头刚好能看到她。 四目相对。 少女眼睛有点红,隐隐有水光流转,却倔强的没有落下来。 荆谓云呼吸一滞,猛地站起身,伸手盖在了自己眼睛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叫什么事? 时郁快哭了?好像还是因为他…… 大小姐一声不吭就是冷战,每天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出声。 荆谓云就不憋屈吗? 太他妈憋屈了。 他还计划好了,怎么把之前没去上的鬼屋补回来。领大小姐去玩一下,好好放松。 荆谓云闭了闭眼,像是在竭力克制着什么,声音压得很低,“时郁……” 闻言,时郁身子轻颤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仰起头去看他,有些不知所措。 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她试探着抬起手,拉住了少年的指尖,当发现没有被拒绝后,指腹轻轻地,安抚似得摩挲着略硬的指节。 明明只是牵个手,时郁却觉得紧张得不行,心脏“扑通扑通”快速跳动着。 她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刚哭过的哽咽,“我不是气你……我是气我自己没用……” 是啊,就是没用。 又颓又废的丧批,什么都需要人照顾,什么都做不好。 连个高一的分班考,都没有考好。 任务做的乱七八糟,世界一片混乱,明明每件事都努力去做了,偏偏没有一件事是做好了的。 不是冷战,也不是耍脾气。 时郁就是在气,不是生任何人的气,也不是和荆谓云生气,就是在生自己的气。 她好烦啊。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 从来没人教过她该如何应对不受控制的情绪。 时郁怕自己会在荆谓云面前失控,虽然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她就是觉得这次不太一样。 房间里沉默了很久。 荆谓云“啧”了一声,俯身靠近时郁,渐渐压低。 他视线扫过两人堪堪搭在一起的另一只手,蓦地分开时郁的手指,穿插进去,改为十指紧扣。 掌心贴合在一起,接触的皮肤似能烧起来,热得要命。 然后,牵着的手就被荆谓云按在了柔软下陷的床上。 少年低身将人圈在身前,能感觉到双方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断了所有可以逃脱的路,极具压迫感。 “你就因为个分班考,七天不理我?” “……啊?”时郁表情带点懵,莫名感觉现在的荆谓云很危险。 她结结巴巴地小声道:“你都那么教我了,结果我连一班的尾巴都摸不到。” “……” 说着说着,时郁就开始上头了,原本只敢在心里跳脱吐槽的话,一股脑全说出来了。 “一班和二班离得远,以后大小姐想使唤人,都找不到人了。” “……” “还什么大小姐法,大小姐名不副其不实了,以后就是个空架子摆设。” 不仅如此,由于系统不在,之后的任务无法确定,她时郁还得眼睁睁看着荆谓云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这不纯纯找虐吗? 荆谓云垂眸,没说话。 夏天屋里即使有空调也热,小姑娘睡衣穿的是薄款,且特别短,露着白皙的手臂,和细白的腿,领口松松垮垮的。 此时正委屈巴巴地盯着他看。 像只做错了事无精打采的猫,不会哄人,也不怎么会解释,只会用爪子紧张地比划着,希望有人能懂她的意思。 情感缺失,让时郁一旦遇到解不开,想不通的事情,就下意识想要逃离。 荆谓云定睛看了她几秒,确定了大小姐这次心口如一。 真的只是因为没考好而在不开心,心里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同时,他又觉得有点好笑。 “时郁,谁告诉你分班考只有一次?” 闻言,时郁一呆。 她的视线里只有荆谓云的身影,四周萦绕着的全是他的气息。 她咽了口口水,“所以……” 荆谓云尾音微微上扬,重复道:“所以?” 好吧,时郁不敢说话了。 她抿了抿唇,整个人忽然往上窜了窜,单手勾住荆谓云的脖颈往下拉。 少年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呼吸温热,如在平静的湖面上砸下去一块石头,石头还不是马上沉下去,而是一下一下在水面溅起水漂。 每一下都能带起人一阵颤栗。 荆谓云原本还在等着时郁说些什么,然后他好装模作样一下,把这事翻过去就算了。 却不曾想,大小姐啪的一声点着了火,往那堆干柴里扔了过去。 那火烧啊烧啊,把人的理智都要烧没了,只剩最后那一点坚守着底线。 荆谓云听见,大小姐声音软软的,半哄不哄道:“那你还能教我做题吗?” 题个p啊! 哪有人挂在别人身上,问对方教不教做题的? 时郁先是用额头碰了碰荆谓云的额头,然后把脑袋埋在他胸前,由于另一只手还被人抓着。她单手搂着人脖子,身形不稳,条件反射贴了过去,用腿勾住了荆谓云的腿才不至于倒下去。 两个人缠绕在一起,也是荆谓云底盘比较稳,被人这么折腾都没一头栽床上。 距离太近了。 男生和女生力量差距很大,更不要说时郁那瘦胳膊瘦腿的。 荆谓云没用多大力气就把人推开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一点儿距离。才觉得从那股窒息感中,偷了一丝氧气出来。 那火烧得太烈,在多待一秒,就能把人的神志烧得不清醒。 ———— “砰。” “砰。” “砰……” 时郁面无表情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根笔,慢吞吞一下接着一下戳着卷子,直到把那可怜的卷子扎出一个洞来。 她把头抵在桌子上,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对着荆谓云干了什么。 倒也不是啥大事,牵手了,抱了,然后腿压着腿了? 问题是,荆谓云后来那一副见了鬼似的惊恐样,是怎么回事? 时郁有些心不在焉,盯着题目半天也没写出来一个字,脑海里不停回放荆谓云推开自己动作。 是那么的果断决然。 好一个冷酷无情的荆谓云! 时郁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拿起旁边的草莓一口塞进嘴里,像是把草莓当成了仇敌,用力咬着。 酸酸甜甜的汁水蔓延在口中,带着一点点凉爽的口感。 想来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虽然凉,但不是冻起来那种,刚刚好消暑。 时郁正发着呆,视线里突然多出来一只手。 那只手,指了指被时郁戳出洞来的地方,然后幽幽道:“辅助线是你这么画的?” 时郁手里的笔一歪,“你回来了?” 荆谓云沉默半晌,“嗯,回来教你题。” 他看着她,没什么表情,眼底带着沉沉的光。 时郁屏住了呼吸,缄默不语。 卧室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荆谓云拉了把椅子坐到时郁旁边,他拿起她的笔,在卷子上写写画画,很快就写出了解题过程。 时郁看着他,伸手拿起一颗草莓递过去,问了句废话,“你吃吗?” 荆谓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讨好我呢?” 真没良心啊,讨好用的还是他洗好的草莓。 “吃不吃嘛。”时郁又把草莓往前举了举。 荆谓云喉尖一滚,受不了她这样。 太要命了。 他垂眼看了看那颗草莓,低头咬进嘴里,二话不说,继续低头解题。 时郁眼睛一亮,就感觉荆谓云这不动手,低头吃草莓的样子,特别像一只大型犬。心底蓦地软软塌陷了一块。 于是,她又递过去了一颗草莓。 荆谓云:“……?” ———— 重新拥有了踏进房间的权利,荆谓云一直待到了下午。 领着时郁做题讲题,倒也没时间想别的事,一盘草莓见了底,俩人也不觉得饿。 做题累了,时郁就直接躺在床上挺尸。荆谓云则坐在椅子上翻看着一堆时郁看不懂的书。 休息时间。 时郁掏出手机,才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陌生的群。 哦,高二(二班)的群,现在的年轻人总是喜欢拉群结伴的,还没开学呢,新的同学就有人在群里提议聚一聚,互相认识一下。 不过,由于时郁自我颓废了一周,在群主艾特全体成员时,她压根没看到。 什么聚会,集体出游,也没参加。 “你们一班有聚会吗?”时郁仰躺在床上,翻看着群里聚会人的照片,不禁感慨,真热闹啊。 “有。”荆谓云头也不抬道。 “那你去了吗?”时郁又问。 “没有。” 不愧是大拽比,不屑凡人之间的聚会,头顶年级第一的称号,那可不是吹的。 时郁随便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和自己聊天的人简直少得可怜。 梁恬经常会喊她出去玩,其次是陈浩屿,这小子就是个话唠成精,今天发个搞笑视频过来,明天发个最新新闻,也不管时郁回不回,他发他的。 时郁不是爱聊天的人,安静的时候,能自己待在房间里几个月不和人交流。 她忽然就有那么点好奇。 荆谓云平时是怎么和人聊天的? “荆谓云。”时郁从床上坐起来,冲着荆谓云喊道。 荆谓云“嗯”了一声,耐心地等她说话。 “我想看看你手机。” 荆谓云:“???” 这突如其来的查岗是什么鬼? 他随手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黑色的手机递过去。 和时郁的手机同型号,只不过两个人一个是黑色,一个是蓝色。 时郁是一点不客气,直接接过来,按了下开关键,把屏幕按亮,当看清锁屏以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居然是她在夜市的照片。 时郁:“……” 没事,一张照片而已,丧批不在乎,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荆谓云手机没设密码锁,滑动一下就解开了,主界面简直干净的可怕,除了一些手机自带的不可卸载应用以外,就是一款节奏大师游戏,别的什么都没有。 某v聊天软件,置顶的是熟悉的头像,备注着“大小姐”三个字。 时郁感觉脑袋“嗡”的一下要炸开,头皮都在发麻。 老天,这中二里又透着股羞//耻的称呼,是什么鬼? 没关系,大小姐见多识广,头皮发麻归发麻,面上表情依旧淡然,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她又翻了翻荆谓云的朋友圈。 空荡荡。 荆谓云,不愧是你。 就在这时,荆谓云微信上一个没有备注的人发来了条消息。 【xxx:小云,明天你生日,我给你准备了宴会,准备正式向大家介绍你。】 时郁身体一僵,看着那条消息,好半天都没有动。 明天是荆谓云的生日?这是他的父亲? 终于回到了主剧情,荆谓云和荆延旭兄弟俩的战争,争夺家产,你死我活了吗? 寂静了约十几秒。 荆谓云余光看到大小姐像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侧身凑过来,淡淡地开口,“你看什么呢?”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条消息。 荆谓云的眼神几乎是一瞬间就冷了下来,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时郁缩了缩脖子,把手机递过去,声音发闷,“他正好发过来消息,我不是故意——” “看的”俩字还未说出口,荆谓云就打断了她。 “没事,玩你的,不用理。” 他说的很随意,恍惚间让时郁有种他刚才生气是个幻觉的错觉。 时郁抿着嘴看他,好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干巴巴问了句没用的废话。 “你明天……生日?” “嗯。”荆谓云没否认。 六月末考完试,出成绩又延迟了几天,再加上时郁没理荆谓云的那七天,今天是7月11号。 也就是说,荆谓云生日是7月12日。 时郁心里有点愧疚,她从来没关注过这些,倘若再多一天,岂不是荆谓云的生日就这么悄无声息过去了? 想到这,时郁看向荆谓云的目光越发复杂。 好像只要是荆谓云的事,时郁就没办法保持冷静思考。 荆家这意思,明显是“说服”了荆延旭等人,要接荆谓云回去,给他正名。 那荆谓云是怎么想的呢? 父亲?那样利益至上的人,费尽心机也要接荆谓云回去,是否是因为别有所图。 系统说荆谓云有个贵人,那人会助他争夺荆家产业。 贵人会是谁? 按照原剧情,这段本该是,时荆两家因为时郁和荆谓云之间的事,闹翻了,这个贵人有没有可能是时家的竞争对手。 不然,后期荆谓云如何能吞下时家? 时郁想,如果系统当时给她科普剧情时,她认真听一下就好了。 这样,她是不是就能够帮他分析一下,找到最适合的路。 她现在只记得,自己这个“恶人”,最后的结局是害得时家破产,最终不堪忍受,自杀身亡。至于荆谓云是如何使用手段,让“恶人”退场的,全然不知。 荆谓云没能成功黑化,若回到荆家,还能赢吗? 一旁的荆谓云不知何时放下了书,黑眸沉沉地注视着时郁。眼瞳中似有锋利与冷漠交织。 大小姐的心声…… 作者有话说: 回啥荆家啊,“巴结”大小姐不是一样的嘛(笑.jpg) 下一章,大小姐给云哥过生日,过完生日云哥就18了!! 第76章 作为豪门的荆家, 若举办宴会,来参加的人定然不会少,说不定还会有媒体记者。 到时候, 荆谓云私生子的身份爆出来, 必然被推至风口浪尖。 荆家到底是要助荆谓云还是害他,不可言述。 听着大小姐那堪比宫斗剧一样乱七八糟的心声,荆谓云的眉头不禁皱紧。 生日宴会? 荆家怕不是把他当软柿子拿捏呢。 荆谓云心里烦得要死, 可又看见时郁在思索这件事, 那股子躁郁感,悄无声息压了下去。 见她想的认真,盯着手机屏幕好半天, 荆谓云忽然道:“还吃草莓吗?” 时郁一听,抬起头来, 眼神中带着点茫然,“还吃草莓啊?” “……” 论汉语的博大精深。 荆谓云侧目看了眼果盘, 刚才吃了一盘子草莓了。 “出去吃饭吧,有点饿了。”时郁终于关了手机还给荆谓云, 不再纠结这件事。 荆谓云没意见。 不过今天两人学了一天习, 荆谓云也有些乏,最后决定去外面吃。 等他们准备出门时, 正好迎面撞上了苏婉。 苏婉大大方方冲荆谓云笑着点了下头, 柔声问道:“要出门啊,想去哪让老林送你们。” 时郁点点头, “妈, 我们走啦。” 说完, 她拽着荆谓云往外跑。 一开始让她喊爸和妈, 时郁还有些别扭喊不出来, 后来吧,想着,就是一个称呼,无所谓怎么喊,慢慢也就那样了,至于里面有多少真情实感,时郁自己也不知道。 这次他们去的是一家茶餐厅。 环境淡雅幽静,糕点类食物更多一点。 时郁还挺喜欢这种精致的小东西的,难得有了兴致,拿着菜单点了好几样。 等她点完以后,就发现荆谓云正专注地看着自己。 时郁以前不是没被人追求过,她的那张脸摆在那里就是最好的招牌,但其实她很讨厌别人一直盯着自己看。 这会让她有种被当成商品挑选的感觉。 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是被这么选的。 但荆谓云不一样,他虽然眼神有些凶,却不含有那些让人生厌的东西。 就好像,他只是喜欢看着她,仅此而已。 很纯粹。 “荆谓云。”时郁突然叫了他一声。 “嗯?” 大小姐把手肘支在桌子上捧着脸看他,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讨厌我吗?” 荆谓云:“???” 荆谓云好悬没一口气呛死自己,半天没反应过来时郁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就相当于一个直球打过来,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不讨厌。” 荆谓云说话时习惯性看着时郁的眼睛,很认真,也很强烈,让人无法忽视。 只要你看他一眼,仿佛就能陷进去。 “那你为什么要坐那么远?”时郁不满地指了指荆谓云的椅子。 今天荆谓云推开她的动作,让她有那么点介怀,然后就发现在这种餐厅里吃饭时,荆谓云永远都坐在对面。 她旁边的位置是有钉子,不能坐吗? 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花四溅,让人变得奇怪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以前一直被忽视,时郁很享受荆谓云追寻自己的目光。 尤其是在他因为自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或喜或怒时,那是一种无法言述的快感。 从来没有人对时郁这样过。 荆谓云是第一个,用那种“她是独一无二”般的视线注视着她。 于是,时郁亲自给他搭好了朝自己走过来的台阶,虽然有点笨拙,意思不明确,但她确确实实的给了。 荆谓云沉默了十几秒,慢慢站起身,走到时郁旁边坐下。 见状,时郁侧过身改为单手托着腮,另一只手伸到桌子底下,撒娇似得碰了碰荆谓云的指尖。 “明天大小姐给你过生日吧。” 荆谓云没说话,时郁就看着他,眼睛微弯。 他垂眼看了看大小姐的手,她的手小小一只,像猫爪子似的轻挠着他。 恶劣又大胆。 “你生日是哪天?”荆谓云面无表情岔开了话题。 “哈?”时郁也被问懵了。 这个世界的“时郁”生日是哪天,她根本不知道,说错岂不是就露馅了。 不过,荆谓云既然问了,是不是代表他也不知道“时郁”的生日是多少? 再就是,时郁不想再对荆谓云说谎了。 “11月11日……” 据院长奶奶说,她们有的有出生日期,就按照正常的生日算,没有的,就是来到时光福利院当天的日子。 这就是她的生日。 这时,糕点和小吃上来了。 时郁早就饿了,直接拿起小叉子叉起一块小鸡排,满足地眯了眯眼睛,“这个好吃,你尝尝。” 荆谓云和她并肩坐着,在吃的上面,他从来没对什么东西表达出喜爱的情感。 大小姐让他吃,他就吃了。 时郁懒洋洋地吃着食物,感觉哪个好吃,就往荆谓云盘子里放一点。 似乎是觉得投喂荆谓云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我……不过生日的。” 荆谓云斟酌着怎么说话不会伤了大小姐的兴致,蓦地开口道。 时郁一愣。 其实认识了这么久,荆谓云家里那点破事,时郁都知道,她能怎么办,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履行当初那句不过脑子的承诺,“大小姐疼你”。 一阵沉默后,荆谓云低沉的声音传来,“有些人从出生起就是罪,生日不生日的,没那么重要,你不用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耽误时间……” 时郁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听他用平静的语气轻贱着自己。 又来了。 那种酸涩堵在心口的感觉。 荆谓云你可真厉害啊,装可怜,让大小姐同情也要有个度吧。 平时闹一闹玩一玩的没什么。 过生日就别装了呀,大小姐会心疼的啊。 时郁想也没想,伸出手捂住了少年的嘴,另一只手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角,像是拽着什么救命稻草。 那么好的荆谓云,也会疼啊。 只是他习惯性把痛苦都藏起来了。 时郁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深陷绝境黑暗的少年,是如何独自吞下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的。 一想到这,她就也能感觉到疼。 最后,荆谓云妥协了。 他伸手把人搂紧怀里,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声音很轻。 “听你的。” ———— 时郁这人,性子冷,对什么都提起不来太大的兴趣,连头发丝都透着点颓。 但她一旦对一件事上心后,就会认真做到底。 第二天一大早,时郁就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昨晚她吩咐了什么,偌大的别墅里一个佣人都看不到,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时郁和荆谓云两个人。 荆谓云不看重生日,无所谓怎么过,全凭大小姐心情。 他们先是去了银相城的超市。 荆谓云非常自觉地推了一辆购物车,跟在时郁旁边。 大小姐走走停停,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明显是不经常出门,估计连菜价贵还是便宜都分辨不出来。 她问他,“你有喜欢吃的东西吗?” “没有。” 荆谓云顺手拿了一盒草莓放进推车里,昨天大小姐挺爱吃的,草莓不能久放,随时吃随时买最新鲜。 时郁表情恹恹,一种“歉疚”的情绪滋生。 荆谓云的爱好,她就知道那么一个,平时的事都是荆谓云安排好,真到了这种时候。 他喜欢什么,他讨厌什么,似乎从来没有什么偏爱。 时郁就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凭什么荆谓云就要可怜兮兮的,像个没人要的小白菜,连个生日都过不了。 是,私生子就是原罪,可荆谓云从未主动去争去抢什么,父母犯下的错,却要加罪到他身上。 有点不公平。 既然当初选择了不要他,不管他,现在又干什么巴巴的凑过来。 烦死。 就在这时,荆谓云很巧地轻咳了一下,打断了时郁的思路。 他不想时郁不开心,又不能直接说自己会读心这事,只能用这种方式干扰转移她的注意力。 荆谓云问:“你要做饭?” 时郁停下脚步,瞥了他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很明显,“不然我领你来超市玩呢?” 荆谓云:“……” 嗯,早上八点领他来逛超市,不知道是准备做早饭,还是午饭。 很快,两人来到了生鲜区。 时郁买了点排骨和一些鸡翅,又去旁边的蔬菜区,拿了些菜,她虽然不太会挑,但知道哪些菜可以搭配在一起。 给人一种她会做菜,只是从未出门买过菜的即视感。 路过零食区时,时郁忽然拽了拽荆谓云的袖子,踮起脚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薯片,蕃茄味的。” 之前,时郁的吃食都是荆谓云管控着。 荆谓云会准备水果,却很少给时郁买零食薯片一类没营养的东西。 时郁也从未抱怨说过什么,有什么吃什么,一点也不挑剔。 可能对她来说,能不动,有的吃就行了,不会太过计较吃的东西是什么。 荆谓云抬眼看了下货架。 零食种类很多,以至于满满当当摆了整个架子,时郁说的那个,就在比较上面的位置。 而大小姐此时正抓着他的袖子,和他要。 时郁嗓音属于清甜那种,但说话总是轻飘飘的,很软很平,不会有太大起伏,可要东西时。 和撒娇没什么区别。 荆谓云身体一怔,能感觉到少女温热的呼吸吹在耳边,痒痒的。 他连忙伸手去把那包薯片拿了下来,放进购物车里。 “还有那个。” 说着,时郁的手更过分了,直接挽住了荆谓云的胳膊。 荆谓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按照她说的,一个一个拿下来放进购物车。 他想。 大小姐可真恶劣。 一边做着这些亲昵惹人误会的行为,堵住了自己想要保持底线与距离的念头。另一边,又无名无分,不给他一个正经的身份。 这些又算是什么呢? “嗡嗡嗡……”时郁的手机不停震动着,她只好掏出来看了眼。 居然是苏婉打来的电话。 “喂?” 电话另一头的苏婉声音温柔,听不出什么异常,只是柔声道,“小郁,你荆伯父问,小云怎么不来参加宴会呀?” 居然是荆家的人找上门来了。 时郁用力抓紧了手机,半天没有说话。 如果是以前的她,绝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人好坏与己无关,能少点麻烦就少点麻烦。 可现在不同了。 透明无形的墙壁早就有了裂缝,自卑也好,颓丧也罢。 时郁能确定的是,无论自己什么样子,都有一个人不会抛下自己,这就够了。 这样就好…… 她想要的本就不多,很小的时候,想要一个家,那个愿望破灭了,还幻想过自己会被人宠着惯着,可现实告诉她,没有人不会离开她。 院长奶奶老了,小抑也不要她了。 时郁挽着荆谓云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不想放手。 “妈,我不想荆谓云回去。”时郁是这么说的,话语间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她没说荆谓云不愿回去,而是说她不想荆谓云回去。 苏婉如何能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放心吧,这边有我们呢,你们俩好好玩,多叫点朋友,也热闹些……” 苏婉嘱咐了很多才不舍地挂了电话。 时郁心底暖洋洋的,好久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她了。 【家人,是这样子的吗?】 【小抑,我好像知道家是什么了……】 来这个世界的契机是痛苦的,可在这里遇到的人,却是时郁最幸福的事。 “走啦,回家!” 时郁没松手,就那么挽着荆谓云的胳膊去收银台结账。 塑料袋要了两个才装下。 荆谓云能感受到她的喜悦,不由得感叹,大小姐情绪转变是真的快。 她能上一秒凶巴巴的,下一秒就黏糊糊地凑过来。又能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人的恶意和善意,在被伤害前,就已经跑出去很远。 然后,发现可能不会伤她时,又一次次试探,拿着爪子勾人。 永远踩在那条边界线上。 真聪明,时郁知道怎么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不像他。 他被人吊得死死的,逃不了了。 ———— 到家的时候八点四十。 往常这个时候,时郁还在被窝里和周公下棋。 她只有在逃避时,才那么嗜睡。 厨房台子上堆满了食材。 时郁侧过头看荆谓云,澄澈的双眸很平静,不像是第一次做饭。 她双手合十在胸前,“能麻烦寿星帮我处理吗?” 这些东西,她要是自己来弄,能做到晚上。 荆谓云:“……” 大小姐不直接使唤他,反而用了“麻烦”两个字,让他有那么点不太适应。 荆谓云愣了两秒,询问道:“要不还是我……” 然后,他收到了时郁的冷眼。 行吧。 他打下手。 荆谓云默默去旁边洗菜,动作熟练,不是第一天干这事了。 两人配合的倒也算默契,荆谓云会看眼色,也知道时郁下一秒需要什么。 时郁做饭还真不是花架子。 和她会电吉他一样,很出人意料,又没有多意外。 好像什么事发生在她身上都很正常。 她一直很优秀,只是从未有人耐心地一点一点等她展露出来。 时郁炒菜有个小毛病,打死不放葱,顶多放点蒜和姜炒个香。 你看,是人就会有喜欢的和讨厌的。 时郁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时郁正拿着瓶可乐往锅里的鸡翅上倒,抽不开空,随口道:“你去开吧,好像是我买的东西到了。” 荆谓云“嗯”了一声,洗了下手,才走出去。 没多久,他就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回来了。 时郁瞥了一眼那个袋子,应该是她买的。 昨天才知道荆谓云的生日,她连夜下单加急让卖家务必今天送到的,看起来保密工作还挺不错,回头可以去给个五星好评。 荆谓云刚把东西放下,就听见厨房里传来时郁的叫喊声。 “荆谓云!” 荆谓云想也不想冲了进去,然后看到大小姐委屈巴巴站在铁锅旁边,用手指了指锅。 荆谓云:“……” 嗯,大小姐端不动锅,大概是用铲子翻菜就很累了,可以理解。 荆谓云无奈地走过去单手握住锅柄,上下掂了掂,让里面的菜受热均匀才倒在盘子里。 时-弱不禁风-郁,面无表情给他鼓了个掌,以示鼓励。 荆谓云:“……” 他发现了,大小姐现在越来越像那天醉酒的样子了。 表情虽然还是很少,却比从前多了不少,也爱说话了。 现在…… 还为他做饭。 荆谓云不喜欢过生日。 或者该说,他从不过生日,自记事以来,周围的人都说,他出身肮脏,每天都在说,一遍遍重复着。 有时候荆谓云都在自我怀疑。 他是不是真的很脏,不配活着。 那些人大概是学历也不怎么高,用词很单一,来来回回就是,野种、畜生、小三的种、真脏、晦气…… 让他猜猜荆家怎么知道他生日是今天的。 应该是找到了母亲生自己时所在的医院,以荆家的手段,查到这些不难。 明明很简单就能找到他们,却不闻不问十七年。 荆谓云可以理解众人对私生子的痛恨,却不能接受渣爹装死,骗他母亲,给他母亲希望又不管不顾。 他也怨那个对自己非打即骂的母亲,从未把他当成人对待过。 有些事不能细想,一想就觉得真他妈委屈。 凭什么啊?艹! 忽然,荆谓云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背,低头看过去。 少女一双漂亮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看。 荆谓云有点受不了,声音带着哑,“怎么了?” 时郁伸出细白的手指指了指,“端菜。” 荆谓云:“……” ———— 红烧排骨豆角,可乐鸡翅,醋溜白菜…… 看着桌子上的菜,荆谓云怔了一怔,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时郁垫脚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去洗澡换个衣服,你换不换?” 在厨房忙活了半天,身上不可避免地染了些饭菜的味道。时郁很重视这次的生日,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雀跃。 她似乎并不知道这么一句话对男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洗澡。 换衣服。 你换不换…… 等时郁转身上楼了,荆谓云还是保持那个姿势站在原地,半点反应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他能感觉到自己似自燃了一般烧起来,耳根发烫。 真要命。 ———— 男生洗澡普遍比女生快一点,没一会儿荆谓云就从浴室走出来。 他低垂着头,拿着条毛巾在脑袋上揉着。 大概是有了上次被看“光”的经历,那之后洗澡都是穿好衣服才出来的。他身上套件白衬衫,领口处的扣子解开了一颗,露出锁骨的一个边,透着股说不出来的禁//欲感。 感觉不是来过生日,而是去勾引大小姐的。 荆谓云正在吹头发,就收到了大小姐的消息。 【大小姐:来我房间。(猫猫招手.jpg)】 荆谓云:“!!?” 大小姐是想折磨死他。 作者有话说: 大小姐是天蝎座哦~ 第77章 时郁换了件白色连衣裙, 布料轻薄舒适,就是裙摆有点短,在膝盖上面。领口是一圈细碎的流苏边, 袖口自然下垂, 露出白皙的肩头。 少女细腰长腿,刚洗完澡,露在外面的皮肤透着淡淡的光泽, 白得有些晃眼。 荆谓云推门走进来时, 看到这一幕,受到的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只停顿了一秒,就快速移开。 脑海里却已经形成了挥之不去的影像。 时郁刚洗完澡, 眼睛里还透着极淡的水光,眼角泛着红,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觉得今天不是一般的累。 丧批很少在同一天做这么多事。 放在以前, 绝不可能! 但今天不一样,过了这个生日, 荆谓云就18了。 成年生日是多么重要的日子, 可不能让他那个渣爹给毁了。 “你手机给我。”时郁没什么表情恹恹道。 荆谓云听话地交了手机,仿佛连同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全交给了大小姐。 时郁没说话, 直接打开荆谓云手机的聊天软件, 果不其然,那个xxx, 连备注姓名都不配拥有的人, 一连轰炸了几十条消息,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语音通话等等。 估计是气炸了。 本以为能随意拿捏的私生子, 实际上是个刺头, 理都不带理他们的。 时郁很满意,荆谓云如果屁颠屁颠扒着荆家这颗摇钱树不放,她反而会有些不爽。 她承认,这是她的私人情绪带入任务了。 原剧情荆谓云就是要回荆家的,还是被她这个大坏蛋赶走气走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 时家也可以当他的靠山,与其让荆谓云去巴结荆家,不如来巴结她。 想到这,时郁手指一滑,直接屏蔽了xxx。 随后,又点开相机,找了个角度,对着自己自拍了一张。 照片中,少女眼睑低垂,一身白色纱裙,未施粉黛的脸美得不可方物,宛如迷路不小心坠入凡间的精灵。 她眼睛是那种清澈的琥珀色,带着股空灵感,不染世俗。 时郁把拍好的照片举到荆谓云面前问他,“好看吗?” “……好看。” 话音刚落,时郁就把那张照片设成了壁纸。然后,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啪啪啪点了几下,手机壁纸换成了荆谓云在海边那张照片。 荆谓云:“!!?” 照片背景里有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压过少年的气场,他眼神微戾,正好看向镜头,带着点凶和无可奈何,上身未着寸缕…… 荆谓云心里生出想要冲过去抢大小姐手机,销毁照片的念头。 他死死盯着时郁的手机,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动。 时郁把两部手机放在床上,站起身猛地扑进荆谓云怀里。 她两只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声音很轻,“有我在,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了。” 荆谓云逆着光,看不清情绪,“那你若是不在呢?” 时郁愣了一秒,仰起头,眼神复杂,“那一定是你厉害到不会被欺负啦。” 闻言,荆谓云黑眸暗了暗。 又是这样,她没有回答不会不在,而是想好了为什么不在。就好像,她某一天就会消失一样。 和那天他问她,会不会放弃自己时的答案相同又不同。 时郁对他好,却不会给他另一层面的希望,更不会保证什么。 真残忍啊…… 她的手柔软温凉,轻抚着少年腰背处,似在顺毛般,一下接着一下,“大小姐给你过生日。” 荆谓云低头看着她,听着她温柔的话语,似能感受到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如火灼一样。 少年时的恣意妄为,总觉得自己可以无所畏惧,殊不知没有哪件事是能做到完美无缺的。 她在演,他陪她演,仅此而已。 在这场名为演绎的对决中,一起沉沦。 无论是十七岁还是十八岁,她永远是他坚定不移的选择。 时郁牵着荆谓云,让他坐在床上。 床垫软软的,刚碰到就感觉到整个人都陷下去了,坐在她每天都睡的床上,似被她的气息包裹着,在紧紧相拥一样。 荆谓云一瞬不瞬地看着时郁。 他看见时郁找出了那把蓝色电吉他,然后开始调音,用一个像拨片一样的东西随意拨动了两下。 房间的灯被调成了昏暗的档。 时郁弹电吉他时,不喜欢太亮的地方,一如那天在校运会上弹唱,她喜欢待在角落。 只是这次,她只为他一个人弹奏。 时郁问:“听过电吉他版的生日歌吗?” 荆谓云摇了摇头。 没听过,甚至没有人给他唱过生日歌。 时郁坐在椅子上,一条腿屈起搭在椅子的横梁上,另一条腿随意的伸出去,看起来很放松。 她眼睑低垂,单手压在弦上,忽然开口道:“我其实,很久没有碰电吉他了。” “……” 荆谓云没说话,安静地倾听着。 “我甚至以为我可能忘记了怎么去弹电吉他,但事实上,我只是忘记了谱子,当手放在弦上时,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是不会忘的。” 时郁按在弦上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她不知道荆谓云能否听懂自己的意思。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其实会忘记很多事情,包括曾经热爱的事物,但当她再次拿起电吉他时,她就知道,她还是爱的。 痛苦不是我们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爱才是。 可在十七八岁的年纪,谈何感情? 他们甚至连未来都不一定有。 有很多事情,超过了这个年龄会考虑的范围,但是,青涩懵懂的感情,最为纯粹。 时郁很自私。 她明知道荆谓云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却只是一次次在边缘处徘徊,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对双方而言,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被影响,到底是甜多还是苦多,已然分不清了。 只因对方是你,就够了。 时郁要当荆谓云心里挥之不去的月光,白月光也好,黑月光也罢。 总之,就是要铭刻进骨子里,让他看到什么东西就会想到她。 这将是她与他最美好的回忆。 “嗡——” 时郁搭在弦上的手,猛地滑动,撸弦的声音骤然响起,让人脑袋里“嘭”的一声响似要炸开,头皮都随之发麻。 她喜欢那种让人燃起来的弹法,就像她这个人,能将平静的海面掀起惊涛骇浪。 刻骨铭心。 “对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每一天都精彩!” 生日歌无非就那么几种,时郁选了一个适合电吉他弹出来的,又稍稍改动了少许,弹出来时,像是蹦迪曲一样,嗨得不行。 她唱歌算不上好,只是嗓音清甜,哪怕走调,也不会难听到哪里去。 荆谓云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在心里将人的身影描绘了无数遍。 短短的一首歌,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音乐声停了,人却久久不能回神。 “咔哒”一声非常细微的声音。 时郁拔了电吉他上连接插座的插头,慢吞吞地整理着。 荆谓云想过去帮她,又怕自己不会弄。不是说调音最麻烦了吗,要是弄乱就不好了。 看着她收拾,他思绪渐渐飘远。 大小姐力气小,用弱不禁风来说都不为过,也不知道电吉他重不重,她手腕痛不痛。 校运会那天弹完电吉他,时郁就好似脱力一般无精打采的。 虽然她本来也没什么精气神就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郁拿出了之前让荆谓云开门取的黑袋子。 她站在他面前,即使他坐着,也没有比他高出很多,却俯视着他,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荆谓云后知后觉发现,他和大小姐之间。 一直都是他是仰视者,大小姐是俯视者。 “把眼睛闭上。”时郁道。 荆谓云听话地闭上眼睛,一副任由她摆布折腾的姿态。 时郁抿了抿嘴,有些紧张的拆开包装袋子,“哗啦哗啦”的声音响在房间里,让人隐隐不安,又带着点说不出来的刺//激。 荆谓云倒是气定神闲,没有半点要反抗亦或者睁眼的意思。 他右手手腕感觉到轻柔的触感,温软的手指,轻轻解开他戴着挡咬痕的手链。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给他戴上了其他什么东西。 荆谓云想睁开眼睛看一下,忍住了。 紧接着,大小姐的手抚上他的脖颈,指尖触碰到那处的皮肤,有些痒,鼻息间充斥着全是她身上清新的味道。 好像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分不清,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大小姐特有的气息。 荆谓云有些不自在地歪了歪头,往后躲了一下。 下一秒,脑袋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随即传来时郁的声音,“别动。” 荆谓云整个人一颤,不敢动了。 他感觉浑身的热度都在蔓延,身处黑暗中,各方面的感知力都大大增强,也让人变得比平时更加敏//感。 荆谓云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加重了许多。 感觉到脖子上多了少许重量,身子一瞬间紧绷。 大小姐这是玩什么呢? “好了。” 这两个字让荆谓云如释重负,慢慢睁开眼,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少女四处点火的手。 她的手还没有拿开,而且放在他脖颈处,抓着什么东西。 时郁懒倦地掀了掀眼皮,四目相对。 她漫不经心的松开手。 房间内蓦地响起金属铃铛碰撞的声音。 “叮铃……叮铃……” 随着这声响,荆谓云的喉结被凉凉的金属一下一下刮蹭着,像是被爱人轻吮,又酥又痒的麻瞬间蔓延至全身。 荆谓云浑身的热度都在攀升,整个人像是烧起来一样热。 仿佛戒烟很久的人,闻到了淡淡的烟味,不受控制地想要找寻源头,所有坚守的意志和理智,都在刹那间崩塌。 “生日快乐,荆小白菜。” 荆谓云:“……?” 小姑娘肤白唇红,圆润的肩头透着淡粉色,浅色的眼瞳盛着笑意,细白的手指勾住他脖子上的东西,轻轻一拽。 “叮铃……叮铃……” 随着金属铃铛响起,荆谓云听到时郁低声道:“小白菜不会在地里黄的,大小姐会照顾他长成的。” 后面的话时郁没有说。 她要看着小白菜长成最好最优秀的样子,然后…… 小白菜就是别人的了。 没有大小姐的日子,小白菜会不会想起大小姐呀? 梁恬很好,很优秀,不愧是世界选的女主。不像她,又坏又没用,只会欺负他。 恍惚间,时郁好似能听到一个声音说—— “时郁,你输了,你这辈子都忘不掉他了。” 趁着系统不在,放肆的疯一场吧。 少女闭上眼,俯身靠了过去,她俯的很低,像是要藏进他的怀里,贪恋着少年的怀抱。 福利院的孩子,大多患有肌肤渴望症。 时郁也有,只不过,和她的情绪一样,表现的不是很明显。 但若细想下来,也是有迹可循的。 她喜欢荆谓云抱着她,无论是公主抱,爹系抱,又或者是扛在肩上,都喜欢。 她无助时,会试探性地拉住人的衣服,她不安时,会用手指小心地碰一碰他。 像只被人多次抛弃的猫,冷冷地趴在角落里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只要察觉到一点排斥或者异样,就会逃得远远的。 荆谓云厉害就厉害在,他从未让时郁对他生出不信任的心理。 他好像能懂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然后很好的把事情解决,绝不会出现误会,吵架,这种情况。 因为他知道,大小姐其实很脆弱,受不得一点伤害。 时郁把手撑在荆谓云的身侧,她给自己留了退路,倘若荆谓云又推开她,也不至于摔地上。 唉,疼一个人可真累。 荆谓云身子止不住地颤栗着,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躲开,不能继续下去了,可身体却本能地贴了上去。 荆谓云啊,18岁了,你就不想当人了是吗? 少女低垂着头,埋在他肩颈处,柔顺半湿的头发扫过他的手臂,如羽毛在心上轻轻抚过,说不出的难忍。 然后,脖颈侧面,有个软软凉凉的东西贴了过来。 触感柔软,又陌生。 很轻很轻的咬了一下,没有太用力,却也留下了痕迹。带着丝丝缕缕的痛意和别的什么无法形容的东西。 荆谓云听见了自己脑海里最后一根神经崩断的声音。 近距离下,时郁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紧绷着,和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喘//息声。 荆谓云身体往后仰了仰,想要拉开一个安全距离,一手撑在床上稳住身形,另一只手却贪恋地抵在少女的后脖颈处。 随着动作,脖子上的东西,又发出一声响。 “叮铃……叮铃……” 他的手穿过发间,轻轻摩擦着那处细腻的皮肤,声音嘶哑,似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大小姐……” 就在这时,时郁干脆地站起身,绕过荆谓云,拿起放在床上的手机接起来。 荆谓云人都傻了,完全没反应过来,坐在床上懵逼地看着时郁打电话。 “喂?” 电话另一头传来梁恬的声音,“时郁,我们到了……” 梁恬旁边似乎还有其他人,吵吵闹闹的,嗓门很大,一听就是沈寻那个憨货。 “时郁,我们门铃按半天了,你怎么回事啊?在家干嘛呢?” 时郁为了专心给荆谓云过生日,不被打扰,昨晚就让佣人什么的不用过来了。 眼下连开个门都得自己去了。 她挂了电话,冲着满脸错愕的荆谓云道,“去开门,梁恬他们来了。” 荆谓云还有点懵,嗓音沙哑,“你……你还叫其他人了?” 时郁点点头。 “对啊,过生日不就是要热闹一点。” 荆谓云低下头,用力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优雅的中文,“艹!” 时郁:“……?” 作者有话说: 能让大小姐主动的人,那一定非常重要了。 第78章 最后, 是荆谓云去开的门,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了时郁一句,衣服外面加个外搭。 时郁点头应了, 找了件白色薄外套穿在身上, 挡住了原本露在外面的肩膀。 与此同时,荆谓云也去开了门。 外面的门还好,远程遥控就能开, 进来的门就需要手动开了。 沈寻第一个闯了进来, 手里还拎着一堆鸭货零食各种吃的,梁恬则乖巧的走在后面,手上拿着块精致的蛋糕, 礼貌地冲荆谓云笑了笑。 下一秒,梁恬的笑容僵在脸上, 手里的蛋糕差点摔到地上。 “梁恬,换鞋啊, 你站那陈浩屿都被挡外面了。” 沈寻自来熟地像回了自己的家,先是换了拖鞋, 然后把东西一放, 见梁恬还端着蛋糕,直接接了过来, 同时把一双拖鞋递过去。 梁恬抿了抿嘴, 穿上拖鞋往里面走,身子僵硬, 眼神复杂, 欲言又止。 她偷偷瞄了荆谓云好几眼, 一句话不敢说。 直到, 她后面的陈浩屿走进来, 看见荆谓云第一眼,魂就被吓没了一半。 陈浩屿呆愣地看着荆谓云,“云哥,你今天的造型……挺别致啊!” 那他妈是相当别致了,都能亮瞎眼了。 “啥造型?”沈寻反应慢半拍,听到陈浩屿这么说,当即转过头去看。 一旁的梁恬只觉得要糟,正要伸手捂住沈寻的嘴巴,却已经为时已晚。 “荆谓云,你戴个狗链子干啥啊?” 那一幕怎么说呢,就像是脱了绳子的二哈,哼哧哼哧一头冲进泥地里打滚,拦都拦不住,还拼命甩身上的泥,简直惨不忍睹。 梁恬:“……” 陈浩屿:“……” 两人很有默契地缩了缩脖子,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只见荆谓云看起来好像刚和人打了一架,满脸写着不耐烦,大概是左眼写着“去死”,右眼写着“赶紧去死”那种烦躁。 他衬衫衣领敞着露出一截好看的锁骨,衣摆的一边掖进了裤腰里,手臂肌肉线条干净流畅,右手手腕上牢牢套着一个黑皮手环。 特别骚包那种,上面还有圆形金属扣,和一个用链子延长的空心猫爪吊坠。 荆谓云只要一抬手,就能看到那个猫爪在半空中晃啊晃。他不动时,那个猫爪刚好可以被人握在掌心里。 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特么脖子上也戴了个同款项圈。 在喉结偏下方的位置有个金属扣,上面同样挂了个猫爪,还有两颗非常小的铃铛,响起来时声音不大,“叮铃叮铃”的很是清脆。 能看见,那个猫爪在锁骨中间的窝里,晃啊晃,晃啊晃…… 而且,荆谓云脖子旁边,还有个圆圆的小牙印。 “……” 嗯? 牙印??? 梁恬和陈浩屿对视了一眼,陈浩屿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在嘴边比了个拉上的动作。 梁恬认真地点了点头。 谁提谁死! 荆谓云瞥了沈寻一眼,黑眸冰冷,漆黑,没什么温度。 沈寻心是真的大,毫无所感,甚至很欠儿的伸手过去,想要仔细看看荆谓云的项圈。 下一秒,荆谓云眼眸一沉,满目戾气,正要动手,楼梯口传来时郁的声音。 “菜好像凉了,再热一下吧。” 荆谓云不动声色侧了侧身,避开沈寻伸过来的手,然后迈步走向餐桌,听话地去热菜了。 陈浩屿这才敢走过来,拍了拍沈寻的肩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寻哥,你是勇士!” 沈寻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啥?” 梁恬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抬手拍了拍沈寻另一边的肩膀,“一会儿你记得和时郁说谢谢。” 沈寻:“???” 时郁耸拉着眼皮,打着哈欠从楼梯上走下来,问他们。 “要看电视吗?” 她平时会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其实别墅里有影音房,只是她懒得动,觉得窝在沙发上比较舒服。 “先布置一下吧,我们买了挺多东西。”梁恬指了指一个袋子说道。 过生日装饰的东西就那几样,气球,拉花,彩灯…… 时郁看了眼他们买的东西。 挺用心的,基本上全是要手工组装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哭。 当富二代们愿意亲手做东西,那大概就是最大的诚意了。 两个男生负责把小彩灯挂起来,电视机上,茶几上,沙发上,通上电以后,小彩灯同时闪动,五颜六色的。 真土…… 这彩灯绝对不会是梁恬挑的。 时郁不想动,她的工作是坐在沙发上打气球,有专门的打气筒,用不了多大力气,倒也还算轻松。 气球明显是梁恬买的,黑白金三种颜色,看起来高端大气。 梁恬把字母happybirthday的气球打好气,然后用线穿起来,再交给陈浩屿沈寻他们,挂在高处。 人多力量大,客厅很快就被布置好了。 等荆谓云端着菜走出来时,满地气球乱飞,棚顶则飘着一堆系着彩带的气球。 时郁双手交叠躺在沙发上,表情安详。 梁恬难得小孩子气的把一个个气球往她身上摆,表情很是认真,像是在完成什么大事业。 大小姐脑袋上顶个皇冠气球,身上也放了好几个气球,都快被气球淹没了。 荆谓云:“……” 他唇角忍不住弯了弯,不知为何,感觉眼前的一幕很温馨,是以前从未想过的场景。 沈寻和陈浩屿一人拿着一个长条型气球,正在互殴,“砰砰砰”的气球击打声不断响起。两个人玩出了十几个人的气势,闹腾得很。 荆谓云默不作声把菜全都端出来放在茶几上,时郁经常懒得动,茶几基本上就算是他俩的餐桌了,反正也够大,加上梁恬他们买的吃的,也绰绰有余。 他热菜的时候,顺便洗了些水果,还准备了女生爱吃的小蛋糕之类的东西。 时郁买的那些薯片也没忘,全都拿了出来。 好不容易都处理完,荆谓云准备去叫时郁,“砰”的一声,气球狠狠打在他后背上。 陈浩屿:“……” 危险!! 他和沈寻玩疯了,不知不觉闹到禁地了。 陈浩屿反应快,卖队友卖的没有一秒犹豫,当即把手里的气球一扔,抬手指向沈寻,“云哥,是他,不是我啊!” 沈寻手里还抓着气球,玩得晕头转向,也忘了自己都打了谁,听到陈浩屿这么说,迷茫道:“好像是我吧?” 瞧给这孩子傻得哟! 其实吧,荆谓云看起来凶恶,不像啥好人,但他发脾气的次数少之又少。尤其是从北园到南城以后,基本上没暴怒过。可他用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看人时,总是会让人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陈浩屿和荆谓云兄弟也有几年了,却还是会发怵。 “救救……” 一只奶白色的爪子从气球堆里探出来,不老实地在空中抓了抓。 见状,荆谓云伸手一捞,把人从沙发上拽起来。 气球有静电,时郁头发炸起几根,看起来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又乖又好笑。 荆谓云唇角翘起,一扫刚才的凶狠,用手帮人顺了顺头发,温声道:“饿不饿?” “不饿,我们先来玩。”时郁说话的同时,已经抓起了之前放在自己头顶上的金色大皇冠气球,“砰”的一声,正正好好砸在荆谓云脸上。 那一声响,比刚才荆谓云后背被打的还要响,而且是“打脸”。 一旁的三人都看呆了。 陈浩屿吓得脸都白了,虽然知晓荆谓云对时郁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底线,可真没哪个人敢和荆谓云这么开玩笑玩闹。 沈寻那二货除外,他是没脑子。 陈浩屿心道要糟,他哥不发火才怪。 哪个男人被“打脸”能忍啊?不要面子的吗? 果不其然,荆谓云只怔了两秒,就回过神来,眼底闪着危险的暗雷。一把抓住想要逃走的时郁,单手能抓着她两只手腕。 他力气很大,时郁被抓住以后,手上的动作就被限制住了。 “还玩吗?”荆谓云淡着笑看她。 时郁不甘示弱尝试挣扎了两秒无果,身体本能抬腿屈膝撞了过去。 荆谓云常年打架出身,若是连大小姐这点小动作都看不出来,那真是白混了。几乎是在时郁想要抬腿的瞬间,他一条腿抵在沙发边上,另一条腿就将人的腿死死压住。 他没敢把自己身上的重量全压在下去,而是保持在能制服人的力道上。 荆谓云俯身凑到时郁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轻点闹,你穿的裙子。” 时郁:“……” 【我谢谢你的贴心提示啊!】 就在荆谓云准备松手放人一马时,时郁突然喊道:“你们三别光看着啊,4v1怕什么,他打不过咱们的。” 好家伙,一句话把几个人拉到一个战线里了。 沈寻最先冲了过来,他本来就喜欢挑战,那天的排球虽然结果惨不忍睹,但他总觉得,和荆谓云比赛,无论是什么,都不会那么无聊。 荆谓云自然不会站着让人打,只能松了手,随手抓起时郁之前拿的大皇冠当成盾牌,挡住沈寻的攻势。 与此同时,时郁一个翻身从沙发上爬起来,从后面抱住了荆谓云,喊道:“我抓到他了,快上。” 陈浩屿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这可是打荆谓云的机会,死这儿都特么值了! 于是乎,陈浩屿也冲了。 梁恬没他们几个那么疯,但也笑着拿个气球来玩。 4v1,在大小姐的控制下,荆谓云惨败。 ———— 菜不出意外的又凉了,不过这次没有再热了,几个人都不是矫情的人,直接围成一圈吃饭。 时郁挨着荆谓云坐着,另一边是梁恬,然后是沈寻陈浩屿。 茶几中间放了块蛋糕,听说是三个人一起挑选的。 时郁不认识什么牌子,但那蛋糕是肉眼可见的精致了,一看就很好吃。但配上茶几一圈闪来闪去的小彩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就像帅气的兰博基尼开进了土坑。 三个字,没眼看。 时郁拿起两个数字蜡烛,一个1,一个8,并排插在蛋糕上,然后关了客厅所有的灯,定睛看向荆谓云,眼神中隐隐有着一丝期待。 荆谓云最受不了她这么看自己,掏出打火机点了支烟,没抽,而是用燃着的部位去碰蜡烛。 “滋啦滋啦……” 黑暗中,蜡烛像是小型烟花一样,灿烂的亮起,闪烁的光照在人的脸上,说不出的柔和。 荆谓云一直偏头凝视着时郁。 这一刻对他来说,蛋糕不重要,蜡烛不重要。 他只想看着她。 四目相对,周围的一切全都变成了陪衬,像是相机上了虚影光圈,什么都看不进去,也什么都听不见。 时郁冲他笑了笑,“许愿呀。” 荆谓云“嗯”了一声,却还是直直地望着她。 少年唇角微扬,眼里有着淡淡地笑意,在蜡烛即将熄灭时,缓缓闭上了眼。 “你许的什么愿望?”时郁见他睁眼了,小声问道。 荆谓云身子往她那边倾了倾,好似咬着耳朵说话,“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你切蛋糕。”时郁伸手指了指精致的蛋糕。 她还挺爱吃甜食的,只不过奶油吃多了会比较腻,她一般只会少吃一点,更喜欢吃蛋糕胚。 荆谓云点了点头,小铃铛又响了起来。 陈浩屿:“……” 你丫的真的不打算要脸了吗? 沈寻是个看不出来事的,梁恬则比较礼貌不会过问隐私,所以,一直纠结那个项圈的,只有陈浩屿一个人。 荆谓云随意的把两个烧完的蜡烛丢在旁边,抬手拿起蛋糕刀。 右手手腕的小猫爪倒是没铃铛,但是一直在晃。 晃得陈浩屿呼吸一滞,眼珠子死盯着猫爪。 一旁的沈寻用胳膊撞了撞他,“你老看荆谓云干什么?” 陈浩屿眉头紧皱,“你不懂。” 沈寻疑惑,“我有啥不懂的?” 陈浩屿满脸哀怨,转头看向沈寻,“我的信仰破灭了,世界观崩塌了,就好比我追的番,他最后烂尾了一样。” 沈寻一愣,拍拍他的肩膀,表示非常理解,用同命相连地眼神望着陈浩屿,“那是挺痛苦的,可这和荆谓云有啥关系?” “……” 荆谓云全当没听见,面无表情地切蛋糕,先是递给了时郁一块,剩下的则放在盘子里等人自取。 梁恬用手掩嘴忍不住想笑,拿起盘子给另外闹腾的两个人分蛋糕。 “哇,梁恬你真好。”沈寻接过盘子,顺嘴夸了一句。 陈浩屿也咬了口蛋糕,不愧是价值几千的蛋糕,甜而不腻。 当时,他陪梁恬和沈寻去订蛋糕,看到那一连串的价格,人都懵了。 只能说,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陈浩屿和荆谓云一样又有点不一样,他爸妈离婚了,谁也不想要他,每年打点所谓的抚养费就不管了,他也不是一个能花钱的主,攒下了不少。 剩下的钱,来路就有点丢人了,有打架赢得,有帮一些饭店网吧赶走混混时老板塞的。北园的老板都是人精,从来不说那是什么保护费,而是感谢。 一来二去的,他也有了一笔钱。 可当陈浩屿真的有钱的时候,第一件事不是大手大脚开销,而是想离开北园。 想赚更多的钱。 然后以后买房买车,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就行了。 但在北园生活久了,人都有一种血性,骨子里的本性是压不住的。 恶犬拴了链子,也会疯狂冲着路人嘶吼。他本身就是危险的,稍有不慎,便会造成不可控的局面。 陈浩屿只希望,时郁千万千万不要松开手。 不然,荆谓云绝对要发疯。 当事人荆谓云正在看大小姐吃蛋糕。 她只吃蛋糕胚,觉得软软糯糯的很好吃,奶油虽说不是特别腻那种,但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 时郁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挖空的蛋糕,感慨道:“有点浪费了……” 听到这话,陈浩屿立马接茬,“小仙女,你要是不想吃,不如给云哥吧,我记得他爱吃。” 荆谓云:“???” 荆谓云终于舍得把视线投向陈浩屿几秒,眼神带着几分不解。 陈浩屿冲他眨了眨眼睛,一副我干的不错吧,求夸奖表情。 “你爱吃?早说啊。”时郁一听,把奶油扒拉进荆谓云的盘子里,还补充了一句,“奶油我没碰到的,你放心吃。” 荆谓云:“……” 他看了看盘子里的一大块奶油,到底是没吭声说自己不爱吃。 梁恬在旁边欲言又止,想说,那是吃过的,是不是不太好,可又想到俩人亲密的关系,就没说了。 敢在荆谓云脖子上咬一口的,除了时郁没别人了。 想不到啊,这才过了多久,他们两个的感情就突飞猛进了! 有点好磕。 梁恬用叉子挖起一大块蛋糕放到嘴里,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真甜啊。 坐她旁边的沈寻有样学样,问,“梁恬,你也喜欢吃奶油啊?我……” 梁恬歪了歪头,笑道:“不用了,谢谢。” 光速拒绝。 偏偏沈寻就像那精力旺盛的二哈一样,被推开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巴巴地凑过去,热情的把一些甜食推到梁恬面前,“吃不吃饼干?这个桃花酥也不错,还有……” 陈浩屿:“……” 这个好像更不要脸?这么一比,他哥戴个项圈怎么了?怎么了! 他哥戴项圈也帅气逼人! 那一瞬间,陈浩屿感觉自己好像重拾了梦想。 ———— 埋头吃蛋糕的荆谓云看不出来真喜欢还是假喜欢,脸上没什么表情。 突然,有人伸手抢走了他的盘子。 时郁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干嘛那么乖啊?” 从切完蛋糕那时候起,荆谓云就没碰过自己盘子里的蛋糕,摆明了是不爱吃。 时郁之所以把奶油给他,也不是信了陈浩屿的鬼话。 大概就是一种恶劣的小心思,想看看他吃不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样子。 但真看到荆谓云面不改色的吃了,又觉得心里烦。说不上来,就是一股无名火,在脑袋里噼里啪啦的烧着。 真烦啊,凭什么荆谓云要委屈自己。 荆谓云紧抿着唇没说话,黑眸沉沉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手指顺着沙发边慢慢地探过去。 他轻轻地捏了下她的指尖,就几秒,很快就松了手,低声道:“没事的。” 他第一反应居然是先安抚大小姐,不要因为这点小事不开心,当真是着了魔。 时郁咬了咬牙,把盘子又拿远了一点,“别吃了。” “嗯。” “你惹到大小姐了,排骨没收,吃醋溜白菜去吧。” 荆谓云:“……?” 饶是有读心术,他都跟不上大小姐跳跃的思维。 ———— 最后,菜大家都没吃多少,无奈,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零食、甜品、鸭货、炒菜、水果…… 时郁吃得有点撑,窝在沙发里开始犯困,结果掏出手机一看时间,才下午一点。 离荆谓云生日结束还有十一个小时。 不行,她说好给荆谓云过生日的,生日必须完整才行。 时郁抱着个沙发抱枕垫在下巴下面,面无表情地看向其他人,询问道:“我们来玩游戏吧?” “好啊,玩什么?”梁恬没意见,时间还早,她也不太想吃完饭就直接回家。 “五个人,正好可以开黑!”沈寻举手道。 ———— 三十分钟后。 时郁看着手机屏幕上出现了n次通关失败的图标,沉默了。 这是一款五人合作打怪升级掉装备的游戏,玩起来不算难,对于时郁这种常年双指玩家来说,操作还是很简单的。 问题是,旁边有俩二货实在是太吵了!! 她打游戏必须非常专注才行,就像平时思考一样,不能被打扰。 那天,时郁在玩节奏大师时,被荆谓云一句话打断了,她还和他生气了一会儿呢。 沈寻和陈浩屿在旁边一直扯着嗓子嚎,和被门夹了脑袋的二哈一样,闹腾的不行。 “啊啊啊,梁恬给我套盾,我要没了,我要没了!!” “救我啊,我被狼撵了……” “卧槽,这又是什么玩意,怎么一巴掌,我血就没了?” “……” 作为全队唯一的治疗师,梁恬一会儿救死,一会儿扶伤,跑来跑去忙得不行。 时郁耸拉着脑袋,如果有表情包,那大概就是满脸黑线的无语。 她刚回到复活点,就正好看见被狼怪撵着跑的陈浩屿。 她受够了! “小仙女,救命啊!”陈浩屿哭嚎着。 下一秒,他身后的狼怪被砍成了数据块,然后炸出来一枚金币和少量恢复药剂。 陈浩屿抬起头,两眼放光地看向时郁感慨道:“卧槽,这一刀太特么帅了,能教教我吗?” 时郁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手上不停,快速操作着,连杀了三只怪,等级直接升到了全队第一。 陈浩屿惊叹于时郁的操作,把脑袋凑了过来看她的手机。 荆谓云坐在旁边,就看到这俩人脑袋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不怕死的某人,在时郁爆了个大怪时,开心地跟什么似的,“我等级升上去,也能这么杀怪吗?” 荆谓云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淡道:“等级上去了,技术上不去也是浪费时间。” 闻言,陈浩屿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我,我多练练技术……” “你哆嗦什么?”时郁疑惑。 陈浩屿表示:我他妈哪知道自己哆嗦什么,但我知道,我刚才距离见死神只差那么一点点! 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的,只小声道:“可能空调开的有点冷?” 荆谓云“呵”了一声,低头继续打游戏,只见他控制着游戏角色,拿着把短刃毫不留情戳了陈浩屿一刀,他绿色的血条一瞬间就降到了红色危机。 这游戏真好,还能砍队友。 梁恬的治疗师连忙跑过来,周身亮起绿色的光束,救治垂死的陈浩屿。 荆谓云淡淡道:“手滑。” 陈浩屿:神特么手滑。 正在治疗的梁恬目光落在沙发另一头的几人身上。 时郁表情认真埋头杀怪,荆谓云虽然也在打游戏,但明显心不在焉,盘腿坐在时郁旁边,倒真有几分大型犬的样子。 梁恬不由得感叹。 真配啊。 要不别救陈浩屿算了。 就在这时,沈寻一摔手机,兴奋地大喊,“我开出稀有水晶了!啊啊啊啊,万分之一的概率啊!” 梁恬:“……” 打游戏的男生好神经。 ———— 一群人玩到了晚上八点,茶几上一片狼籍。地上,棚上,到处都是气球。 时郁早就累的不行了,窝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挺尸状。 沈寻和陈浩屿最疯,再加上时家客厅很大,俩人打打闹闹的,嘴里喊着什么,“刚才你抢了我的怪”,“我又不是故意的”…… 荆谓云面无表情地收拾残局。 像一些水果糕点,不能在外面放,夏天放一晚上很容易坏,明天打扫的阿姨也不好收拾,顺手的事,没必要给人添麻烦。 梁恬走过去拿起一个袋子,“我帮你吧?” 倒不是那种绿茶假意温柔,梁恬这个人说话做事都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 她是真的看荆谓云一个人忙,想要帮忙。 “不用。”荆谓云想也没想拒绝了梁恬的好意。 梁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正准备过去陪时郁,忽然想起来什么,在气球堆里翻翻找找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过去,“这是我给你买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呀荆谓云。” 她本来想见面时就给荆谓云的,结果开门受到冲击太大,后面又玩嗨了,一直没时间给。 荆谓云手上动作一停,垂眼看了眼那个盒子,淡声道:“谢谢。” “不客气。”梁恬嘴角上扬,灿烂地笑着。 可能荆谓云自己都没发现,他其实和最开始时的样子改变了不少。曾经的他,对旁人的善意都厌恶至极,话更是不会多说一句。看谁都是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满目戾气。 梁恬不会像以前那样用“自以为是”的善意,去帮助别人。她从来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而是和谁都相处的不错,时郁是第一个。 很奇怪,时郁明明没做什么,却好像能影响改变周围的人。 梁恬转过头看向闭上眼睛不知道睡没睡着的时郁。 少女没骨头一样,脑袋歪靠在沙发扶手上,身上盖了个薄薄的毛毯。 要说改变最大的。 还是时郁自己吧。 梁恬笑容更柔和了,眼睛弯着,脸颊处小梨涡若隐若现。 她没喜欢过人,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她也能遇到像荆谓云和时郁那样自然相处的方式,可能她也会喜欢了。 “荆谓云。”跑闹的沈寻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从自己拎来的袋子里翻出来一个盒子,“给,礼物。” 他当时拿的东西多,实在是没法在单独拿礼物盒,就顺手放进了袋子里。 盒子里装的东西看起来不会便宜,只是上面散发着淡淡的鸭货味…… 里面是干净的,但这个盒子绝对脏了。 荆谓云眉头微蹙,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谢谢。” 陈浩屿自然也准备了礼物,“云哥,这是小弟孝敬你的。” 荆谓云:“……”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里面不会是啥好东西的感觉。 陈浩屿这人想一出是一出,见荆谓云接了礼物盒放好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要不大家一起拍个照吧?” “时郁醒了没?”沈寻左右看了看,看到了躺在了沙发上的时郁,正要把人喊起来,梁恬忽然提议道,“不如我们去沙发那里拍照吧。” 陈浩屿拿了个瓶子充当手机支架,把手机调整到能装下五个人的距离,然后手里握着遥控自拍器。 梁恬半趴在沙发靠背上看向镜头,旁边站着莫名有些拘束的沈寻。陈浩屿则看向了荆谓云,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但为时已晚,手已经按下了拍摄开关。 艹,他哥脖子上那玩意还没摘呢。 照片中,时郁懒洋洋的,浅色的瞳里盛满了迷茫,一副刚被人叫醒的模样,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荆谓云。 荆谓云没坐沙发,而是坐在了扶手上扶着没睡醒的时郁。 少年躬身,甘愿俯首。 ———— 直到其他人都走了,时郁也没睡醒,歪靠在沙发上。 荆谓云蹲在沙发旁边,看着大小姐乖巧的样子,终是没忍住,抬起手,落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 大小姐真不听话啊。 有够作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都敢那么干,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她就不怕吗? 荆谓云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有耐心,不着急。 就像野兽捕食猎物一样,慢慢来,直到可以一击即中时,才会扑上去把猎物拆分吞食。 荆谓云可以等大小姐性子成熟,稳定,等她到高考大学毕业,甚至更久。只要大小姐在,他可以一直等她接受自己。 结果时郁先冲了过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是不知道危险,还是猎物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而这时,时郁忽然翻了个身,手不安分地四处摸索着,感受到了熟悉的人在旁边后,立刻钻进了对方的怀里,半睡半醒喊着,“荆谓云,抱我回房间……这不舒服。” 她脑袋枕着抱枕,到底是没有房间的枕头舒适。 荆谓云眼底似有暗火在涌动,瞳仁漆黑,克制与隐忍混杂在其中。 他喉结滚了滚,沉声应道:“好。” 下一瞬,他弯下腰,将人横抱起来往楼上走。 时郁本能地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眼睛自始至终都没睁开过,手紧紧抓着荆谓云胸前的衣服,仿佛只有这个人,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没多久,她被放到了松软的大床上。 荆谓云用遥控器调了调房间的温度,余光注意到,时郁已经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了。 他垂下手,凝视着床上睡熟的少女。 她到底是有多信任他?才会如此毫无防备。 荆谓云狠狠咬了下牙,抬手拆下脖子上那可笑的颈圈,眸色沉了下去。 时郁,这条链子,只能牵在你手里,倘若某天你先松了手…… 就不要怪我不满足你所求之事了。 “咔哒。” 房门被关上,荆谓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感受着凉意蔓延至全身,微仰着头,用手臂挡住打下来的灯光。 不知过了多久,无力感蔓延至全身,他身体下滑,坐在时郁门外,把头埋进臂弯中。 十八岁生日愿望。 希望时大小姐不要放弃荆小白菜。 他会听话的,什么都听。 求你了…… 别不要我。 ———— 时郁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有个空灵的声音一直喊着自己,时远时近,飘忽不定。 能在她脑袋里说话的,貌似只有系统了。 “祈子统,你回来了啊?” 时郁大脑还处于死机状态,下意识问了一句。 对方沉默了很久,才回了一个【嗯】。 然后,时郁继续睡了。 【???】 对于系统突然消失一个多月,这宿主的表现未免太淡定了点。 【你先醒醒,我有事和你说……】 “系统”尝试叫醒时郁,不料时郁一点反应没有,反而有要睡死过去的架势。 丧批从早上八点,忙到了晚上,身体属实是撑不住,累得大脑一片空白,思考都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更别说在这种情况下和统聊天了。 【宿主,这次的任务,剧情偏离太多,你必须要让剧情——】 时郁怒。 “扰人清梦,天打雷劈!” 【我……】 “是我活不到明天了,还是你活不到明天了,非要现在说?” 【……】 无人看见,少女床边缓缓浮现出一个半透明的虚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虚空而坐,面前浮现出密密麻麻有关这个世界的数据。 虚影声音很空,听不出喜怒。 【时祈,这就是你说的,人类的“感情”?】 倘若不是虚影没有表情,时祈感觉他问的应该是,“就她?你脑子没病吧?” 时祈漫不经心道:【你行你上啊!找什么宿主来让世界“活”过来。】 虚影:【……】 第79章 翌日。 时郁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三点, 由于睡得时间太久,她一时间还不太清醒,半睁着眼睛坐在床上醒神。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醒了?】 时郁:“……你谁?” 【……】 恍惚间, 时郁想起来昨天系统好像回来了, 还有话要和自己说。 可刚才听到的声音,明显和系统不太一样,怎么说呢, 就有点空灵感, 像是在空无一人的防火通道说话,带着若有若无的回音那种。 和那天在电影院看得恐怖片里的鬼大同小异。 时郁:“白日见鬼?” 虚影:【……】 他想走,他现在就想走, 就不该和一个系统程序打什么赌,系统不正常, 宿主更是有病。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 见了“鬼”的时郁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下地, 去洗手间, 刷牙洗漱。 少女精致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神空洞淡漠。 她俯身用水冲掉脸上的洗面奶, 后知后觉想起, 昨天在脑海里和自己对话的,可能不是系统。 那么, 系统去哪里了? 要主动去问吗?但开了这个口, 就相当于落了下风。 时郁最擅长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与想法, 若无其事地洗了个头, 抹精油, 再洗,然后拿起吹风机,开了最小的风,慢慢吹着头发。 倘若荆谓云此时在这,定然能看出来她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思索解决的办法。 虚影虽有能力却无法窥透人心,更不要说,他本身就不能干涉这个世界。 见时郁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些忧心这个世界又会因为宿主乱来而崩坏。 【若我没猜错,你的愿望是想救傅云礼?】虚影不冷不淡地开口道。 时郁手上的动作一停,听不出喜怒,淡淡道:“你查了我的资料。” 【为什么不能是你的系统告诉我的?】 虽然确实是自己查阅了时郁的资料,但虚影还是不懂为何时郁如此确定,一点都不怀疑系统告密。 他也好,系统也罢,从存在的那一刻起,就被赋予了使命,只是任务不同罢了。 虚影算是系统界最高的存在。 万千世界,每一天都有世界陨落,又有新的世界被创造出来。一切自有定数,自有规律,若破坏了规矩,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境地。 不止一个世界,因为宿主的胡作非为,最终走向惨剧。 但总得来说,“活”下来的世界占绝大部分,所以虚影依旧会找人类来让世界“活”过来。 只因,人类的思想是最活跃的,且具有创造性,能够弥补世界的空缺。 时郁双手搭在洗手台上,手上还有着未干的水珠,她眼睑低垂一言不发。 虚影并不在意她的不回答,而是换了个问题。 【既然你想救傅云礼,为什么干涉了剧情发展,是在这里找到了比傅云礼还要重要的东西吗?】 “……” 【你不想实现愿望了吗?】 时郁面上不动声色,手指却不由得收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冷然,“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不中听?” 简直比沈寻还要低情商,堪称刺耳。 虚影很认真地回答道:【没有,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人类。】 时郁:“……” 一句你二比吧强忍住没有说出口。 【你多次逃避了我的问题,且每一个问题都让你情绪数据有所波动。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对人类的情感不感兴趣。】 时郁气到不想理他。 【最近,出现过很多这种情况,宿主不按剧情走。你不是第一个,但你的系统“反应”是最大的。】 【我想知道原因,是什么让你放弃了原来的愿望?】 不是所有的事都能两全其美不付出代价,时郁要救傅云礼,所以来到了这个世界,代价是,走完“时郁”的一生。 任务是,保证剧情完整度达到百分之七十。 任务失败,世界重选主角,重新选择宿主,上一届宿主抹除所有记忆,回归原世界的时间线。 愿望不得实现。 能被选中成为宿主的人,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虚影看过时郁的数据,各方面并不能说是优秀,不过失败的原因也情有可原,系统并不知晓这个世界的主角会读心。 能读心的主角,有系统的宿主,主角作为气运之子,被世界偏爱,也能理解。 是读心让剧情出现了偏差,还是宿主自身出了问题? 时郁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在这家伙面前,一切都是透明的,但只有一点,他不懂人的思想与感情。 “谁说我要放弃任务了?” 【我观察了你很久,从种种表现来看,你对任务处于一种消极状态,或者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摆烂”?】 时郁:“……” 这话她无法反驳,甚至还觉得这位低情商的“鬼”能知道摆烂是什么含义,已经非常不错了。 这还要啥自行车啊? 【原剧情中,“时郁”霸//凌人的事件上了热搜,校//园//暴//力不可忽视,引来众多关注,无奈之下,“时郁”被送出国留学。而在这期间,主角在荆家快速发展,并且,为了报复“时郁”,搅动牵扯了南城多方经济势力。】 【荆家荆谓云掌握一半权利,梁家梁恬嫉恶如仇与荆谓云站在同一战线,沈家碍于情面保持中立,再加上“时郁”得罪不少人,才造成了时家的败局。】 【而在昨天,你阻止了荆谓云回荆家,这不是放弃任务是什么?】 “我说我没有放弃任务,你听到没有!” 这一句话,时郁不是在脑海里和虚影对话,而是直接吼了出来。 她身子止不住地颤栗,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想要隐藏,压抑的东西,被人刨开摊在面前。胸腔中似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翻涌,要冲出来将人撕碎。 虚影沉默了一会儿。 【你生气了……】 “是啊,很气,怎么了?”时郁近乎咬牙切齿道。 【我很抱歉,我本意并不是想让你生气。】 有那么一瞬间,时郁感觉虚影和曾经的自己很像。 没有喜,没有悲,麻木不仁地进行着所谓的应该做的事。 时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因为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生气。可偏偏他说的话又都有迹可循。 恼羞成怒吗? 好像是的,因为她感觉到了慌乱。 人总是会纠结,小到今天出门穿什么,吃什么,当两样东西同时想要时,心里就会出现一个天平,然后把东西放上去比较。 若是一直比不出来,那个天平就会摇摆不定。 如果可以,谁不想都要呢? 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时郁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她不属于这里,有人还在等她去救。 那个如阳光般灿烂的少年,不该在最后露出那样绝望的表情。 到底为什么一定要做比较,要做出选择啊! 荆谓云难道就活该永远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吗? 谁来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办…… 虚影能感受到时郁内心的波动,这些所谓的感情,对于他来说,就是变化比较大的数据而已。 【现在,荆家和时家的人就在楼下,荆谓云是否要回到荆家,走回原剧情,取决于你。】 【我不会干涉宿主的决定。】 任务失败了,就换个宿主,主角失格就换个主角,就是这么简单。 时郁身子一怔,很快回神,迈步跑出洗手间,可就在她的手摸在门把手上时,脑海里再次响起虚影的声音。 【若你还想将任务完成,接下来我会做为你的系统。】 时郁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问,“原来的系统呢?” 【我劝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虚影声音冷漠,不带有一丝感情,甚至没有起伏。 时郁沉默了很久,淡声道:“告诉我任务。” ———— 客厅里。 茶几干净,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仿佛昨天的热闹与放肆只是人脑子里幻想出来的。 荆谓云站在沙发旁,听着几个人讨论的声音,思绪渐渐飘远。 家? 他这辈子就不知道这个字是什么东西。生活在阴沟黑暗见不得光的人,谈何人生? 只是,在那片黑暗中,不知不觉多了一道身影。 那是他生命中的第一抹色彩。 荆谓云眼睑低垂,看向旁边的沙发,昨天,大小姐还躺在这里,说让他抱她回房间。 在这里,他们拍了照片。 三个礼物盒子还摆在房间里没有拆开,荆谓云想和大小姐一起分享拆礼物的喜悦。 手腕上的皮质手环带着少许重量,金属扣冰冰凉凉的,上面的吊坠猫爪似乎是专门找人定制的,和他给大小姐印章的图案基本相同。 昨天剩下的水果不知道有没有坏,还有和大小姐一起做的菜,负责打扫的阿姨会不会倒掉了? “这孩子毕竟姓荆,要认祖归宗的,总在时家待下去,也不是个事啊……” “当初我瞧这孩子可怜,没人管,才接回来的……” 少年缄默不语,喜怒不辨。 父亲吗?好像很小的时候有期待过,母亲拿着一张模糊的照片,指着上面的男人,对他说,那个就是父亲,以后会来接他们回去。 可后来,母亲发疯,用刀把那张照片划得稀烂。 他怎么不去死呢? 怎么不像那张照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呢? 荆谓云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皮质手环,才勉强压下躁郁肆虐,要将人理智吞噬掉的疯狂。 却也无法压住心口处溢出来的苦涩。 “我觉得吧,这事,还是要看孩子的意思,他愿意跟你们回去,那就回去,若是觉得待在时家比较舒服,我们时家也不缺他一口饭。” 苏婉端起一杯茶轻抿了一口,虽在笑着,周身气场却有些凌厉,微不可察地瞥了眼始终没有开口的楚黎。 荆延旭和荆谓云一样站着,只不过是站在楚黎的旁边。 显然是也对这个父亲失望了。 “老荆,当初我就说你这事办得不对,要么你一开始就别管,要么就管到底……” 时宴擎和荆远圣也算是老相识了,两家是世交,当初荆远圣把人带了回来,却在最后要公开承认荆谓云身份时卡住了。 想也不用想定然是楚家那边施压了。 丢不丢人啊,认个私生子回来打原配的脸。 荆远圣就属于那种,自己外面有人随便怎么玩,但老婆外边有人,就不行。更不要说……现在的继承人,不一定是谁的种。 说白了,他就是不信任楚黎。 当初高雅不过是给了一点火种,就引起了他的猜忌怀疑,又渣又蠢,难怪玩不过楚黎,大权基本全在楚黎那。 就在这时,楚黎抬眼看向对面的荆谓云,眼神意味不明,“小云是吧,你怎么看?” “荆远圣。” 荆谓云直接喊了自己父亲的大名。 就在众人都看过来时,他不咸不淡地开口道:“死者为大,你若是快死了,找不到人守孝,我倒是可以帮你。” 刚下楼的时郁正好看到这父慈子孝的一幕,快步走到荆谓云旁边,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没被打什么的才松了口气。 要知道,渣爹接私生子回家的戏码,一般情况下都会出现扇耳光,辱骂,质问等等场景。 原配和人家正大光明的继承人就在旁边,荆谓云很吃亏啊。 时郁不动声色扫了一圈在场的人,伸手环住荆谓云的胳膊,“我刚来就听到你说要守孝,是谁死了吗?” 荆远圣被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伸手指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人,正要说话。 时郁不太高兴的晃了晃荆谓云的胳膊,眉头微皱,“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 “你还看不上我了?行,你以后什么事情都别告诉我了!” 少女精巧的下巴微微扬起,像极了无缘无故耍脾气发火的大小姐。 演技比以前精进了一点,嗯,就一点点。 她瘫着张脸,说这种话时说不出的怪异,但还是很气人就是了。 【我这拉仇恨的能力越来越厉害了。】 荆谓云脑仁有点疼,没说话。 苏婉见状赶忙出来打圆场,冲荆远圣歉意地笑笑,“抱歉啊,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被我们宠坏了,小郁,过来和荆伯父和楚姨打招呼。” 时郁朝那边瞥了一眼,拉着荆谓云的手走过去,就要坐下来。 荆谓云却没动,冲她轻轻摇了下头。 于是,时郁也不说话了,谁也不理,一副你们这些人欺负她的人的姿态。 虚影有点看不下去,【你演技好差,系统之前就是让你这么做任务的吗?】 倘若真是,虚影莫名生出来一种名为同情的心理。 真是难为系统了,能忍她这么久。 荆远圣眉头紧皱,视线落在两人挽在一起的胳膊上,又看向自己这个许久没见的儿子,眼底带着探究。 之前就听说过时郁和荆谓云的传闻,想来确认一下。 若这个私生子真能抓住时家宝贝疙瘩的心,倒不失自己费心让楚黎松口。 依时宴擎和苏婉对时郁的宠爱,以后时家东西还不全是时郁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时候还不是要被男人拿在手里。女人就是女人,上不得台面…… 想到这,荆远圣似乎已经能看到未来时家帮着自己这边,把楚家搞垮。那所有的一切还不都是他的? 楚黎啊楚黎,要怪就怪你一个女人,不安分,非要掌权想吃死荆家。 荆远圣看向荆谓云,想要开口说几句软话,可当对上少年如恶犬般狠戾的双眼时,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诡异的心虚感。 就好像,所有龌//龊的想法,都在那双眼睛下无处遁形般。 他张了张嘴巴,低下头,“小云,我知道你气我怨我,但血缘关系是不能改变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就当给我一个弥补你——” “呵。” 少年忽然冷笑出声,眼瞳满是狰狞的黑,无穷无尽的黑。 如果不是时郁现在还挽着他的胳膊,早在这恶心的东西把心思打到大小姐身上时,就冲过去撕了那假到不能再假的伪装了。 想杀了他。 这道貌岸然心里只有利益的人,凭什么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 荆谓云的杀心丝毫不加掩饰,看荆远圣的眼神,和看着仇人没什么区别。 荆远圣忍无可忍,“砰”的一声拍在茶几上,站起身指着荆谓云怒吼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爸,你也十八岁不小了,该懂事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顺心如意的事?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他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没担过父亲的责任,耍起长辈那一套,倒是得心应手。 少年缄默不语,身子紧绷着,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血管绽起,手臂肌肉线条凌厉。 他死死盯着荆远圣,一言不发。 突然,他拨开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稍稍俯身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杯子。 荆远圣没由来得有些心慌,但也还算镇定,厉声呵斥道:“孽种,你要干什么?” 在场的人都知道荆谓云是在哪里长大的,少年性情狠戾,不服管束,发起狠来什么都敢做。 但那毕竟是通过一张纸,或者其他人转述,并未亲眼看到过。 之前没觉得怎样,可如今目睹他目光凶狠的模样,都有些发怵。 但到底是成熟的大人们,不至于乱了阵脚,只是有些紧张地注意着荆谓云一举一动,怕这小子冲动,发疯。 “反了你了,你敢跟我动手试试?就没见过儿子打老子的!” 荆远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看得旁边的楚黎想笑,又觉得可悲。同时庆幸,幸好荆延旭是她亲自教养长大的。 闹吧。 父子俩见面分外眼红的戏码不要太精彩。 时郁暗道要糟,脾气再好的人,都忍不了。有些坏人真是坏得理直气壮。 果不其然,下一瞬,荆谓云一把揪住荆远圣的衣领,扬起右手。 他动作很快,好像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冲了过去,就连旁边的时郁都没反应过来。 “荆谓云!” 【不能让他因愤怒伤了荆远圣,会影响后面的……喂,你干什么?】 虚影正在和时郁说话,然后就看见时郁已经跑到了荆谓云身边,明显是没听到他说的话。 虚影:【……】 算了,结果不变就行,他不与人类计较。 “砰!” 少年手中的茶杯炸开,瓷器碎片混合着殷红的血,顺着指骨缝隙滴落到地板上。 客厅霎时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时郁一个人,没有露出半点畏惧和闪躲,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往后拽。 “茶杯怎么碎了?”时郁一边随便找了个话题转移荆谓云的注意力,另一边去掰他抓着碎瓷片的手。 荆谓云疯起来没人拦得住,但时郁的话,就像是一阵镇定剂打了下去。 他垂下头,低声道:“压到吊坠了……” 少年绷着唇线,似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慢慢摊开掌心,除了碎瓷片以外,里面还混着皮质手环上的吊坠。 那是时郁找人用特殊材质定制的,无论是链子还是猫爪,都非常坚硬。想来是有了借力点,加上荆谓云本身力气也大,所以才将茶杯握碎了。若是徒手握碎,就有点过于可怕了。 某一个瞬间,荆远圣觉得自己好像看不透这个流落在外面的私生子。 少年方才的举动,让他心底一阵恶寒,抬起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见状,时郁想也没想挡在了前面,她身段又细又弱,根本不能完全把身后的人挡住,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站了过去。 她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男人,仿佛他只要敢动手,就会扑过去咬死他。 没有人比荆谓云更清楚大小姐有多么的弱不禁风。 身边的人,包括丁一坤都认为他有天赋,很“强”,也够狠。 却从来没有一个人,一次又一次,在明知道,他可能并不会受到伤害时,还会站出来。 “你敢打他一下试试。” 少女声音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时宴擎看着荆远圣气势汹汹地奔着自己宝贝女儿去了,也急了,“够了,当这是菜市场吗?闹什么!” 荆远圣就是再气,也不能不给时宴擎面子,抬起的手愤愤地收回了。 这场闹剧算是暂时结束了。 荆远圣被气走,楚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荆延旭反而成了走在最后面的人。 他看了看护着荆谓云的时郁眼神轻蔑。高中生谈恋爱,而且还要被一个女孩子护着,他父亲居然更看重这样的人,真是可笑。 荆谓云似有所感,掀了掀眼皮看向荆延旭。 视线相对,空气间似有硝烟弥漫。 荆谓云低头看向时郁,轻声道:“我过去一下。” 时郁抿了抿嘴,扫了眼荆延旭,对这人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直觉告诉她,荆谓云应该是能处理好这件事的,可他刚才突然间的失控,又让人放心不下来。 最终,时郁还是点了点头,看到荆谓云和荆延旭走出去以后,在心里问虚影。 “荆谓云刚才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虚影默了默。 根据数据显示,荆谓云是一个较为理智的人,应当不会做出当众暴走的行为。 那么,问题就应该是出在了荆远圣身上。 荆谓云读到了荆远圣的心,而他读取到的“内容”,导致了他的情绪失控。 合理分析完毕,虚影给出时郁回答,【他生气了所以失控了。】 时郁:“……” 这个新上任的“统”好没用。 谁特么看不出来荆谓云生气啊! ———— 门外。 荆延旭瞥了一眼荆谓云受伤的手,嗤笑一声,悠悠道:“家丑不可外扬,你倒是会找外人帮忙。” 对荆家来说,荆谓云就是那个家丑,仅此而已。 荆谓云一身凶戾,和荆延旭那种带着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大少爷截然不同。 “不装了?” 荆谓云伸手掏出兜里的打火机,“啪嗒”一声,一簇微弱的火焰燃起,没点烟,就那么漫不经心的一下下摆弄着火机。 荆延旭有些看不惯他这一身野性难驯的样子,眉头皱了皱。 “你就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吗?时郁随便怎么胡闹都行,她是时家大小姐,而你什么都不是,哪天若是真犯了事,没人会保你。你自己掂量清楚自己的分量。” 与其说荆延旭是在嘲讽荆谓云,倒不如说是一种忠告。 他一向看不上荆谓云,压根没把人放在眼里,所以并不在意,顶多人前假意客套一下。 也正因如此,荆延旭从未主动找过荆谓云麻烦,不是不讨厌,而是骄傲不允许。 太掉价。 荆谓云耐心地听他说完,然后淡淡道:“我和时郁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说着,他掏出什么东西朝荆延旭扔了过去。 荆延旭本能地用手接住,发现那是一张银行卡,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莫名的,荆谓云觉得有点好笑,楚黎那么一个女强人,教出来的孩子,居然,还挺“单纯”的? 刚才他扔过去的如果是打火机呢? 打火机引燃全身的几率很小,但并不是零。 “给楚黎。” 荆谓云没有多说,他和荆延旭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借个机会还了楚黎当年的情。 他还要和大小姐一起上学呢,渣男自有原配治。 既然荆远圣想拉他进这场荆楚两家的争斗,还想拖时家下水,那他就给楚黎一个可以出手的机会。 ———— 荆谓云刚进门,时郁就迎了上来,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像是在说,“他们没欺负你吧?” 少年眼底的戾气就这么褪了。 他垂下眼眸,用完好的那只手牵起大小姐纤弱的手腕,轻声道:“疼……” 时郁这才想起荆谓云的手还在流血,手指紧了紧,领着他回了楼上的房间。 她记得,荆谓云房间有药箱。 ———— 卧室内。 荆谓云坐在床上看着大小姐帮自己处理手上的伤,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伤其实不算严重,就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都是一些小口子,还不如当初时郁咬他那两口来得狠。 但大小姐的动作很轻,似怕弄疼他一样,拿着棉签一点一点的擦。 荆谓云定睛看着时郁,忽然开口道:“我能抽烟吗?” 时郁抬眼看向他,四目相对的瞬间,跌入他渐深的眼神里。他似在压抑着什么,黑眸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少抽。” 时郁无所谓男生抽烟不抽烟的,这个年纪的男生,总是有种抽烟就是帅气的心理。说难听点,就是爱装比,其实没几个真会抽的。 但总抽的话,到底是对身体不好。 荆谓云“嗯”了一声,摸出打火机,微微低头点燃。 烟雾缭绕,时郁更看不清他的表情了,只能看到少年线条流畅的下颚,皮肤泛着冷白,看起来有股莫名的凉意。 酒精的味道混着烟味,说不上来是好闻亦或者难闻。 对时郁来说,都一样,无所谓。 可荆谓云却在大小姐一次又一次的纵容下,想要更过分一些。 直到手上的伤处理完,他的视线也没移开半分,死死追随。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回响起荆远圣那恶心人的心声。 什么生米煮成熟饭,最好能让时郁死心塌地,怎么能让一个爱玩的大小姐收心? 时郁才十六七,荆远圣就敢如此在心里编排恶意揣测。即便他心声中,和大小姐绑在一起的是自己。 荆谓云也觉得恶心。 当初楚黎是楚家的大小姐,怕不是年轻时不小心栽了,才着了荆远圣的道。 “……大小姐。” 荆谓云眼睑低垂,声音发哑沉声喊她。 时郁俯身摸了摸他的头。 他明明就坐在床上,却仿佛陷入了逃不出的黑暗,孤独的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时郁感觉自己胸腔里塞满了名为苦涩的情绪。 好疼好疼。 “我不是故意那样子的,他……” 我只是不想听到他在心里那么说你,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哽在嗓子眼。 荆谓云顿了顿,转而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大小姐怕血,不是一般的怕。他明明知道的,怎么就没有控制住。 时郁摇了摇头。 没吓到,她当时更担心的是荆谓云的状态。 少年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睫在轻颤着,声音哑得不像话,“我知道错了……” 时郁咬了咬嘴唇,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差点没绷住,眼睛泛了红。 为什么荆谓云因为别人的话恼怒想要动手,还要认错啊! 他有什么错? 凭什么荆谓云要小心翼翼,像个随时可能被人抛弃的小孩子一样。 是因为,他只有她了吗…… 时郁伸手抚过荆谓云的眼角,动作轻柔,好似要把全部的真心和温柔都给他。 “你没错,打他只会脏了你的手。” 大小姐的手指有点凉,指腹摩擦着,仿佛能擦掉少年没有落下的泪,抚平所有的伤痛。 她哄着他,声音轻缓,“听话,我们不碰脏东西。” 荆谓云目光定了几秒,一把抓住了时郁的手臂,将人朝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时郁措不及防,身体被他带着前倾,撞进了他怀里。 然后,他抱住了她。 坐在男生的腿上是一种什么感觉?不算舒服,尤其是常锻炼的男生,腿很硬,一点也不软,坐上去很搁挺。但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两种不同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荆谓云两腿分开,让时郁只坐在一边上,被禁锢在中间。 他的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微仰着头看她。 时郁一动不动任由荆谓云抱着,然后听到少年闷闷的声音响起,“不再摸摸了吗?” 时郁惊讶了一下,随即抬手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荆谓云的头发不像沈寻那样特别短,一点也不扎手,发质偏软,摸起来很舒服。 “你要不要改名叫荆大狗算了。”时郁取笑道。 她的手顺着他的头发一路向下,最后搂住了荆谓云的脖颈,另一条手臂也环了上去。 两人的距离极近,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交织缠绵在一起。 荆谓云没有马上回话,而是抬手把时郁刚才因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乱的刘海捋了捋,又将不属于刘海略长的发丝,别在她耳后。 动作轻缓,似怕自己的力道会不小心碰伤了她一般。 用的也是干干净净,没有涂酒精的手。只不过,由于刚才抽了烟,手上带着股极淡的香烟味。 荆谓云低垂下头,问,“昨天不还是荆小白菜吗?” 闻言,时郁皱了皱眉,似在斟酌着词汇,“就……你不觉得你今天有点粘人吗?” 是有点。 荆谓云自己也感觉出来了。 他越来越贪心了,也习惯了在大小姐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虽然这里面演得成分挺多的。 但不是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吗? 可是,他这个人,不太容易满足,也不是知足的人。 荆谓云的手环在时郁的腰间,却不敢过分,只是偷偷抓住了她衣服的一小块布料,在指腹间轻轻揉蹭,动作带着几分亲昵的暧昧和小心谨慎的试探。 “不喜欢吗?” “那倒没有。”时郁直白干脆地回答道。 荆谓云手臂松了松,黑发被她揉得乱糟糟的,有种放荡不羁感。他好似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根本抵挡不住大小姐的攻势,轻而易举就溃不成军。 少年低下头,细碎黑发蹭着她的手臂,把声音压得很低。 “那你喜欢我吗?” 第80章 时郁身子一僵, 思绪变得迟缓,停滞。 很久很久都无法回神。 喜欢吗?喜欢是什么? 时郁在另一个世界活了十多年,也不懂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很小的时候, 小到在福利院的时候, 傅云礼曾经拉着她的手,护犊子一样,赶走了其他想要欺负她的人。然后笑着转过头来, 对她说。 “姐, 我会保护你的。” “为什么?” “当然是喜欢你啊!” 那种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喜欢,似乎和荆谓云还不太一样。 喜欢貌似是一种感觉,但喜欢似乎又分很多种, 朋友、家人、爱人…… 时郁知道荆谓云喜欢自己,他的喜欢是不加掩饰的, 是让周围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明明强烈到能冲破一切,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触碰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 喜欢是“想靠近”, 爱是“离不开”。 她现在有点离不开他,但那种感情, 好像又不及爱的程度。 时郁一直都知道, 她与荆谓云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纸,那层纸, 就是最后的一堵墙, 是坚守的底线。两人都默契地谁也没有去触碰。 荆谓云今天为何突然提起? 是因为他想打破僵局,让关系得以更进一步吗? 如果说了喜欢呢, 荆谓云会说他也喜欢她吗?然后两个人顺理成章在一起, 再然后呢…… 时郁垂眸, 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半天, 才有些艰难地开口。 “学生应当以学习为主, 你不要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荆谓云:“……?” 这种话,在大小姐此时还坐在人家腿上时说,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尤其是,大小姐的家里人,身边的朋友,同学,都认为他们两个在早恋,而大小姐转头来一句。 学习为主。 主个p! 这感觉,就好像大小姐按着荆谓云的脑袋,往雪堆上一扎,什么火都灭了。 他呼吸屏了两秒,抬眼看向她,声音有点哑,“我上次考试,729。” 时郁一愣。 【啊,真是个牛比的分数,要不要给你鼓个掌,去外面放一挂鞭炮?】 见时郁沉默,荆谓云补充道:“年级第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郁觉得他这四个字说的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一个学渣,让年级第一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胡思乱想,挺有意思的。 “那你知道我考多少分吗?”时郁问。 “554。”荆谓云特意看过她的成绩,自然记得,也知道大小姐进步了很多。 然后就见,大小姐两只手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 “175,我和你之间的差距比我的个儿都多,你说我有心思去想喜不喜欢谁吗?” 这回换荆谓云沉默了。 他不傻,能感觉出来大小姐的逃避。 十七八岁的喜欢,能保持多久呢? 老实说,荆谓云也不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对人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会永远喜欢你”的性格。 但至少大小姐没直接说,“我不喜欢你”,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次说出口以后,好像更喜欢了。 荆谓云看着时郁,唇角一弯,忽然笑了,低声道:“那大小姐多少分能有时间想‘乱七八糟’的事?” 时郁一哑,脑袋有些发懵。 【他是招生办的吗?还多少分,非要画个分数线出来。】 “709吧……” 时郁随口道,这分可一点都不低,算是一个对自己的考验,同样的,它也不是一个绝不可能触及到的地步。 荆谓云望着她,不太明白大小姐是怎么计算出这有零有整的数字出来的。 时郁垂着眼,觉得自己也被荆谓云传染了,有点疯。 709和729,差了20分,刚好是她和他的身高差。 荆谓云个子很高,之前体育课做体测时,时郁偷懒去老师那边乘凉,正好看到了。 荆谓云有187,正正好好高了时郁20cm,和打了激素一样,个子好像不要钱。 就在这时,荆谓云蓦地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 “在你没考到709时,也别喜欢其他人,行吗?” “……行。” ———— 还是荆谓云的卧室。 此时,他的桌上摊开平放了好几张卷子。 时郁觉得,荆谓云可能脑子有点病,不然谁会在气氛那么好的情况下,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 “那先去把暑假作业做了吧。” 做个p! 时郁用力咬了咬牙,手上握着支黑笔大力的在演算纸上划拉着。 分班不代表没有作业,荆谓云堪称劳模,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二班属于她的那份作业都领了回来。 对此时郁表示:我特么谢谢你啊! 她严重怀疑,荆谓云是在报复她,其实二班根本没有留作业。 学习是很累的事。 时郁一向不喜欢这种麻烦的事,平时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的人,破天荒的和学习杠上了。 大概是因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坐在旁边的少年,想在班级里也能这样看到。 高二的一班和二班离得不算远,可到底是隔了墙的,还是糊了水泥,刷了漆的墙,别说看见人了,听到声音都费劲。 时郁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低头看着桌上的数学卷子,把它往荆谓云那边推了推,小声道:“第二道大题,给我讲一下。” 荆谓云“嗯”了一声,拿过卷子,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地讲解着。 他讲东西很细致,基础知识翻来覆去给时郁加深印象。 时郁偏过头,能看到少年的侧颜,他身上有淡淡的烟味,下颌和颈部线条凌厉,视觉上的冲击,似诱惑般一遍遍撩拨着人的神经。 她脑海里不知为何,开始不断回放荆谓云那带有磁性的话语。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 应该是喜欢的吧…… 时郁眼睫低垂,思绪渐渐飘远。连荆谓云刚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那么好的荆谓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荆谓云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转头看向走神的时郁,“所以,这道题会了吗?” 时郁:“……?” 明显是没会,荆谓云也不恼,而是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闻言,时郁抬起头,眼睛似乎都有了光,不假思索道:“你终于肯放过我了吗?” 卷子,成堆的卷子,写不完的卷子啊! 荆谓云总算说了句人话。 荆谓云:“……” ———— 【按照设定来看,荆谓云问出那样的问题,很不符合常理。】 虚影不比时祈那般闹腾,哪怕看到这种崩坏的场景,依旧淡然,只是在平静的陈述着。 彼时,时郁正瘫在床上挺尸,满脑子的数理化。 荆谓云刚放过她,虚影就来凑热闹,这让丧批十分不爽。 “那你让他别说啊,和我说什么?” 虚影安静了几秒。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说,每一个剧情都有相对应的发展过程与结局,但因为你的出现,引发了蝴蝶效应,才导致剧情完整度迟迟没有进展。】 【目前剧情完整度为百分之四十五。】 虚影很理智,哪怕时郁对他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喜,依旧淡然处之。 进度条多了百分之五,想必和今天荆谓云与渣爹相见有关系。 时郁还记得虚影说的任务。 善恶终有报,人渣前面有多顺风顺水,后面就要有多惨,才配得上恶人结局。 而且,这件事,必须要由荆谓云这个主角亲自来做。 老实说,今天看到了荆谓云见到荆远圣后失控的样子,时郁不太希望荆谓云参与这事。 每见一次,就是再揭一次伤疤,一遍又一遍提醒那个少年。 他曾经被亲生父亲抛弃。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让时郁感觉有些烦躁。 她居然生出了一个恶毒的想法。 荆远圣出门怎么就不能被车撞死呢,天降正义不也是正义吗? 虚影见时郁又在走神,问道:【倘若你真考了709分,就要和荆谓云在一起吗?】 听到这话,时郁有被惊到。 虚影的声音很空,且说话时非常平,没有起伏,不像时祈那般跳脱。现在,他一本正经问她是不是要早恋的样子,真的有点好笑。 时郁默了默,想到了什么,忽然又觉得没那么好笑了。 “我如果和荆谓云在一起的话,任务……” 虚影毫不留情的给出两个字。 【失败。】 倒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其实时郁留下来并不代表着任务失败,只要剧情达到百分之七十,任务依然可以成功。 但是,为了避免出现宿主消极对待任务的情况。一般宿主在任务世界存在的身份,未来的结局都是死。得绝症,意外死,反正到了该到的时间点,宿主必须离开任务世界。 就好比,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做任务,不管任务成功与否,都要下线。 原剧情的“时郁”最终的下场是自杀身亡。 但是,愿望依旧可以实现,这是世界对宿主完成任务后的优待。 宿主的愿望,可以是想在任务世界活下去。 目前来看,有两个选项。 1.时郁选择救傅云礼,永远离开任务世界,且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2.时郁选择留下来陪荆谓云,以“时郁”的身份活下去,放弃傅云礼。 无论选择了哪一方,对另外一个都是残忍的。 以时郁的聪慧,何尝不明白这些。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断无视荆谓云对她的试探与讨好。 时郁害怕,她怕最后她给不了荆谓云想要的。她只能一次又一次逃避有关的话题,却又不受控制地被他吸引,朝他靠近。 苦中作乐。 时郁希望荆谓云能喜欢自己久一点,又希望他不要喜欢她太久。 这样,她就有理由告诉自己,年少时的情感作不得数。 苦惯了的人,好不容易才得到那么一点甜,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倍感珍惜,却又不得不亲自把那块糖丢进垃圾桶。 好疼啊。 ———— 假期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 那天荆家来人的闹剧,所有人都有默契的没有去提,怕伤害到那个看起来很是强大的少年。 生活好像也依旧如前,没有任何变化。 荆谓云也没有,他该讲题讲题,该刷题刷题,领着时郁每天恶补学习,似乎把让时郁考试考到709分,当成了一个目标一样对待。 时郁基础知识渐渐稳固,除了语文和英语仍旧处于弱项以外,其他科目都有很大程度的进步。 学渣就有一点好,哪怕只有一点进步,也非常明显。 现在,荆谓云给时郁找的卷子,基本上百分之七十左右,她都能做出来,做不出来的也能有点思路,不至于像最开始那样,两眼抓瞎,全卷丢分。 据说,美厄斯学院分班考一共有三次。 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时郁失败了。 那就只有高二时的两次期末考。高三以后,基本上老师就没什么要讲的了,全靠学生们在题海里遨游,然后就是高考了。 虚影在没有任务时就销声匿迹了,他向来不是会与人闲聊的性子。 但他也默默关注着时郁,对于她学习的行为,给出四个字。 【徒劳无益。】 无论过程如何,结果是不会变的,就像是做数学卷子上的大题,写出解以后,一步一步写出公式,最后的答案确实错的,也得不了满分。 结果,意味着一件事的终结。 不管时郁把过程处理的多漂亮,都逃不过最终的选择。 但是,追逐的过程,同样让人倍感珍惜。 这天,时郁睡醒后照常去找荆谓云做题,却发现他不在房间。 似早就知道她会几点醒,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一条消息弹出来。 【荆小白菜:临时有事,晚点才能回来。】 时郁拇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发送消息。 【时大小姐:比我还重要的大事哦~】 对面秒回。 【荆小白菜:(狗狗跪地.jpg)】 时郁一看就乐了,荆谓云平时的表情和她一样少,但发消息时,表情包却挺多的。 偌大的别墅里,只是少了荆谓云一个人,时郁却莫名觉得很空。 她回到自己安静的卧室里,瘫在床上如死物般,好像除了找荆谓云以外,她就无所事事一样。 或者说,她只是回归到了丧批从前的状态。 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随便吧,无所谓。 空调在炎炎夏日里开着冷风,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驱散燥热。 “嗡——” 手机震动。 荆谓云瞥了眼桌上的手机,锁屏照片依旧是大小姐夜市的那张照片,只不过上面多了一条消息。 【时大小姐:你最好能和它跪的一样。(猫猫叉腰.jpg)】 荆谓云哑然失笑。 坐在他对面的是荆远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如狼般的少年露出笑容,有些诧异。 想来,给荆谓云发消息的应该是时家的大小姐。 荆谓云完全无视荆远圣的目光,随意地拿起手机,点开输入键盘,漫不经心地回着消息。 荆远圣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咧了咧嘴,扯出笑容,“当初让你去时家也是无奈之举,不过看你和那时郁关系不错,我就放心了,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听完,荆谓云把手机放进了兜里,懒倦地掀了掀眼皮,看向荆远圣。 “上次见面,你叫我孽种,荆先生贵人多忘事?” 荆远圣被这毫不留情的话语一噎,不过很快就开口道:“当时楚黎和那个野种也在,我只好装作与你不和的样子,小云,爸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不容易。” 说着说着,荆远圣把头低了一下,满脸的自责与愧疚,眼神中却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怨恨。 “都是楚黎那个贱//人,我早就想公开承认你的身份了,是她从中作梗,才迟迟没办法接你回家。” 荆谓云面无表情地看他表演,一言不发。 读心的能力,让他能窥透人心最阴暗的一面。 荆远圣是个利益至上的人渣,楚黎强势控权,且荆延旭又比较听楚黎的话,未来的继承人,到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是楚黎和荆延旭的。 夫妻俩貌合神离,就差撕破脸直接干了。 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呢? 自然是要找个炮灰来转移楚黎的注意力,他才好趁机拢权。 这个炮灰还不能太随意,要有能力,和时家大小姐牵扯不清的荆谓云,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如果说,一开始接荆谓云来南城,是想留条后路。 那现在,荆远圣就是想拿荆谓云当往上爬的垫脚石。为此,不惜拉下脸来和荆谓云卖惨打亲情牌。 可能在他眼里,男人都是一个德行,逃不过财,权,女人。 哪怕荆谓云仍旧讨厌他也没关心,没人不会看到利益不为所动。 “小云,你放心,荆家的继承人只有你一个,没人能抢走。你18岁生日,我没能参加,不过爸爸给你准备了礼物……” 说着,荆远圣掏出一个车钥匙放在荆谓云面前,情真意切道:“我听说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车啊鞋啊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荆谓云扫了一眼那个车钥匙,豪车,至少百万起步。 他头也不抬,冷淡嘲讽,“你既然知道我刚18岁,就该知道驾驶证最快也要45天才能拿到。” 荆远圣一懵,没想到这马屁直接拍在了马腿上,正要说什么,就听荆谓云继续道。 “更何况,我根本没报名考驾驶证。” 他这阵子光忙着辅导大小姐学习,根本没怎么出门。 今天还是发现时郁零食快吃没了,所以才出来给人买东西,不曾想荆远圣派人蹲着堵他,没等他去超市,就来了这里和荆远圣谈话。 不知道为什么,荆谓云很喜欢亲手操办有关大小姐的一切。 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他都想参与进时郁生活的点点滴滴。 本来买零食这点小事,只要和佣人说一声就行了。 想到这,荆谓云眉眼不禁柔和了几分,宛如高山之巅的冰雪融化,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失了色。 不过,那抹柔和只维持了几秒不到,很快又恢复了冷然的戾意。 荆远圣不觉得没有驾驶证是什么大问题,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在他眼里,荆谓云没有直接拒绝,就是一种默认。 他笑着说道:“驾驶证好办,买都能买来几张给你随便扣分玩,真出了事,也不怕,有我——” 不等他说完,荆谓云往后一靠,懒洋洋地瞥向窗外,“荆先生懂法吗?” “……什么?”荆远圣一愣,还有点懵。 “买驾驶证,轻则收缴拘留,重则……”荆谓云顿了顿,眉梢微扬,继续道:“追究刑事责任。” ———— 餐厅外。 时郁戴了个大墨镜挡住三分之一的脸,偷偷看向不远处的餐厅,仔细观察着。 虚影无语。 【你要进去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 时郁回怼道:“那我不要先看看他们有没有吵起来吗?” 【……随你。】 几分钟前,还在咸鱼躺的时郁就被虚影叫起来了。 【荆谓云和荆远圣接触了,你现在要过去,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荆谓云除掉荆远圣。】 时郁一听,来了精神,从床上坐起来。 “除掉的意思,是杀了他吗?” 虚影:【……?】 他为什么在宿主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兴奋? 【进去吧,这个时间里面的人不多,荆谓云四周有很多空位,只要你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虚影随意地扫了眼,就知道了里面的情况。指导着时郁在几分甚至是几秒的时候经过哪张桌子。 【停,坐下。】 时郁坐在背对着荆谓云,和他中间隔了一张桌子的位置。 距离有一点远,时郁听不太清那边在说什么,不禁有些烦躁,在心里问虚影:“为什么不再往前坐一下,除非他们两个吵起来,不然什么都听不到。” 不曾想,时郁问完,虚影就沉默不言语了。 他知道,再往前,就是荆谓云读心的范围了,到时候时郁必然会被发现。 而他并不想告诉时郁荆谓云会读心术这件事。 时郁现在已经开始摇摆不定了,倘若知晓读心术的事,虚影无法预知会发生怎样的变动,所以还是保持原样的比较好。 【听不到也没事,用你的手机,拍下他们两个在一起谈话的照片。】 说完,虚影不忘嘱咐一句,【记得静音。】 看到时郁掏出了手机,虚影还是有些不放心,隐匿着身形去了荆谓云那边。 原剧情里,荆谓云是和楚黎联手送荆远圣入狱,谁能想到,在荆家,荆谓云的贵人,会是楚黎呢? 现在,迟了这么长时间才和荆家接触,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说完了?”荆谓云神色冷淡地问道。 面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荆远圣觉得头疼,他好话赖话说尽了,可荆谓云对他的态度始终如同仇敌。 少年永远垂着眼眸,不用正眼看他这个父亲,整个人透着股狠戾。 一点也不像荆延旭,不过也能理解,他从小没有接受良好的教育,所以才像个街头混混一般。 荆远圣皱着眉问,“你在时家,还好吗?” 其实他更想问问时郁对荆谓云是什么态度,能做到什么地步。但这么直白的问出来,难免不会引起怀疑。 哪怕眼前的少年只有十八岁,但荆远圣总是有种奇怪的被人看透的感觉。 荆谓云抬起头,眼底带着明显的不耐,手指蜷缩,摸了摸手环上泛着凉意的猫爪,没说话。 荆远圣说:“如果被欺负了,就回来,荆家才是你的家,公司我的那份股份都是你的,只要是我名下的,房车全是你的,楚黎那边,我没有办法……” 话说的多漂亮啊,一面说东西都给荆谓云,一面又暗示若想要的更多,只能解决了楚黎,还体现了自己这个父亲对儿子的关心。 荆谓云嘲讽般扯了扯唇角,“你的东西,我嫌脏。” 大小姐说了,不让他碰脏东西。 “你!” 荆远圣气得站了起来,又猛然想起现在是在外面,指着荆谓云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被气的。 少年微仰着头,脸上没什么情绪,似没将眼前暴躁的男人放在眼里。 他嘴唇动了动,只说了一个字,“滚。” 荆远圣有些看不明白了,既然荆谓云如此厌恶憎恨自己,为何刚才还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荆远圣瞪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荆谓云垂下眼,漆黑的眼瞳中是难以掩藏的暴戾。 过了约十几秒,他拿起桌上的手机,解开锁屏,保存了音频,直接转发给了楚黎。 在回时郁消息时,荆谓云就打开了录音,同时设置了在锁屏状态下不显示,把荆远圣所有的话录了下来。 楚黎那天和荆远圣一起来时家,一来是看戏,二则是看他的态度。 现在的他还不足以和荆远圣亦或者楚黎任何一个对抗,他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按时宴擎曾经的话,随便一个人就能玩死他。 荆远圣想拿荆谓云当刀,那荆谓云就拿楚黎当刀。 看看最后谁死。 很快,楚黎就回了消息。 【楚黎:小子,威胁我呢?】 楚黎何等聪明,荆谓云发个音频过来,无非是想说,她若置身事外,他就敢转头和荆远圣合作。 【荆谓云:别让他再来烦我。】 对方正在输入,楚黎这次输入了很久,才回消息。 【楚黎:你以为我不想直接搞死他吗?缺点东西,荆家毕竟这么多年,哪是说弄垮就弄垮的?】 荆谓云没再回复,而是推了一个名片过去。 他推的人,正是季湛明。 商人之间争来争去的不过是生意,真要扳倒人,没有比送人入狱更快的了。 荆远圣这种人,有点钱权就肆意妄为,身上定然背点事。 有这个想法以后,荆谓云就联系过季湛明,得到答复后,才能在中间搭线。 这样就好。 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和大小姐。 少年眼睑低垂,黑眸中压抑着汹涌的暗色,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时郁隔着一个桌子,只能看到他默然地垂下头,背影孤寂无助,却又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冰冷的寒意和不安传遍全身。 她好想过去,抱住他,告诉他,没关系的,大小姐在呢。 可在时郁刚往前迈了一步时,虚影就叫住了她。 【站住。】 时郁停下了脚步,站在不远处,安静地注视着前方的少年。 【你现在过去要怎么解释?偶遇?你觉得这说的通吗?】 【荆谓云和荆远圣见面总共都没有半个小时,你就那么巧的出现在这里。】 【现在,回去,这个任务结束了。】 时郁垂下眼睫,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着,泛着酸涩的苦味,丝丝缕缕沿着血管顺着血液流动,蔓延至全身。 她用力咬了咬牙,逆着光,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 荆谓云没忘了自己出来是干什么的,拎着一袋子零食去和大小姐负荆请罪了。 “我去洗点草莓?” 荆谓云回来以后就先来找了时郁,却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表情恹恹,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时郁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吃。 荆谓云想到了什么,失笑道:“这么气啊,一定要姿势一样认错才行吗?” “哈?”时郁茫然地看向荆谓云,想了几秒,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表情包那事。 “……不用。” 荆谓云没再说话,房间里瞬间陷入安静。 他发现,最近即便他能读心,也不太能理解大小姐的心思了。这种感觉,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好像,大小姐离他越来越远了。 就在这时,时郁忽然上身前倾凑了过来,柔软的身体隔着薄睡衣贴上来。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抱着他。 荆谓云僵着身子没有动。 然后,时郁的脑袋就埋在他肩上蹭了蹭。 “我今天不想做卷子了。” 时郁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吹过都能将其吹散。 “那就不做。”荆谓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蓦地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没人能强迫大小姐做不喜欢的事。” 包括他自己。 荆谓云什么都知道,但他又什么都不知道,时郁亦是如此。 时郁感觉好疼,疼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她死死抓着荆谓云的衣服,张嘴想要说话,想和他坦白一切,可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宛如傅云礼死的那天。 失声了。 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时郁有点记不清了,从荆谓云破釜沉舟说的那些话,和之后做的那些事以后,她好像每天都生活在荆谓云的保护下。 他不舍得让她受一点伤害。 她却总是在伤害他。 荆谓云和时郁是一类人,他和她都是在黑暗里无声无息生长的野草,无人问津,无人在意。 明明小孩子应该是最天真的,最肆无忌惮的,他们却背负着常人无法想--------------/依一y?华/象的痛苦,在黑暗里滋生,逐渐生长,碰到一点光亮,就会被灼伤化为灰烬。 时郁不由自主回忆起,她几岁时看到的场景。 小孩子缠着母亲要吃超市里的雪糕,耍赖,撒娇,然后母亲无奈地妥协,又教育道:“只可以吃一块哦,吃多了肚肚会痛的。” 好像,在其他人那里,无论是闯祸了,还是发生任何事情了,都会有爸爸妈妈妥善的帮人处理好。 等到大一点了,青春期叛逆的孩子,会和周围人抱怨父母管的太多。 而他和她,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这些。 他们的相遇,相知,相识,就好像是从上天那偷的一块糖,要小心翼翼地藏起来,不能被人发现。不然,这块糖随时都有可能被收回去。 这是一块幸运的糖,因为,它真的好甜。 这是一块不幸的糖,因为,它不属于她。 仿佛深陷沼泽之地,无论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的,哪怕做的再好,也无法摆脱被拽下去的命运。 太残忍了。 时郁看不到荆谓云此时的表情,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现在她还能抱着他。 哪怕这个拥抱,并不能带来一丝温度,却也不想松开手。 她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时郁今天穿的睡衣是给荆谓云过生日穿的那件,有点薄,也有点透,抱着荆谓云蹭了半天,领口往旁边偏了偏,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好看的锁骨。 她承认,她现在十分不爽。 哪怕荆谓云能凶她一下,和她吵一架,骂她只会无理取闹,她也不至于手足无措到这种地步。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回应少年那强烈的情感? 时郁松开手,站起身,她很瘦,弱不禁风的样子,好似风都能将她摧毁,可偏偏她又很固执,即使被风浪吹打的满身是伤,死也不改初心。 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下一秒就会消失。 荆谓云心里的不安一寸一寸扩散。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离开,连呼吸都撕裂一般的疼。 他其实也是个很自私的人,所求之事,无非是时郁二字。 一种罪孽又阴暗的想法在心底滋生。 少年眼神阴鸷,脊背微弯,漆黑的碎发遮住眉眼,落下一片无光的阴影。 他问:“时郁,你怎么了?” 好熟悉的话,他好像能精准的知晓时郁每一个失控的瞬间,然后问她,你怎么了? 一遍又一遍问,一次又一次没有得到答案。 即使,荆谓云早就知道了答案是什么,却固执地想要撬开大小姐的嘴,让她亲口说出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呢? 荆谓云自己也不记清了,比起演技拙劣的大小姐,他的演技堪称完美。 好像,是校运会结束那天,时郁一个人待在化妆室,心里想的全是一个没听过名字的人。 提起那个人时,她的心声有无奈,有悲伤,还有坚定。 荆谓云当时就在门外。 听得一清二楚。 直到梁恬来了,问他:“荆谓云?你怎么不进去呀?” 他说:“刚到。” 第81章 其实是知道的。 什么都知道的。 突然转变, 像换了个人一样的大小姐,不是以前的“时郁”。 她会在听到抱歉时,在心里说, “道歉的话, 不就好像全都是我的错一样。” 会在荆谓云的手受伤时,找借口让他出去处理伤口。 她总是默默地做着一切,尽可能的对他好, 又不表现出来。 一开始, 荆谓云也不懂,以为女生都是心口不一的,但是时间久了, 他觉得他好像能明白她的想法了。 所以,他拼尽全力想要抓住她。 留下来, 求你了…… 如果没有大小姐的出现,荆谓云可以像原来那样继续生活, 在暴虐肆意的人生中,被折磨, 被束缚, 永远沉沦。 他本就生于黑暗,何惧黑暗? 可现在, 在那片黑暗中, 有一抹身影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从开始的点点滴滴,到后来的悄无声息占据了他整个人。 荆谓云很想直接问。 你是不是, 不要我了? 但你觉得对不起我, 这些天来的亲昵都是补偿和弥补, 是吗? 还记得那天不顾一切的询问。 “大小姐, 你会放弃我吗?” 荆谓云无法忘记时郁那个时候的表情, 她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白得失了血色,浑身颤抖,对这个问题表现得很是抗拒。 她的心声乱七八糟的,像是散乱的毛线球,怎么也找不到线头,没有办法重新拾起整理。只是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可是线球却越来越乱。 但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当时的她,心里多次出现一个男人的名字。 然后,少女俯身亲吻他的手腕。 把所有贪恋的情感与欲望都附注在那冰冷的吻上。 他问她。 “时郁,你这算什么?” 她说。 “赔罪。” 那个时候,荆谓云就意识到,他输了,输给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不甘心。 他尝试着融入她的生活,把不同的轨道,硬生生拉扯到一起,越是靠近,越是能清楚的感受到绝望。 就像是把原本平行的火车轨道变道,连接在一起,然后两辆火车同时驶向前方,互相朝对方奔赴而去,最后“砰”的一声,撞击在一起,徒留下满地狼藉。 是双向奔赴,也是双向摧毁。 最终只会造成两人遍体鳞伤的局面。 校运会上,那条孤寂的跑道上,毫不犹豫向着黑暗而去,那时,时郁是站在终点。 可荆谓云后来做的事,把大小姐也拉上了跑道。 但荆小白菜,不想弄伤时大小姐啊! 他舍不得。 ———— 荆谓云抬起手,去帮时郁整理衣服领子,又把她露着肩头的袖子往上拽了拽,当指尖触碰到那温软的皮肤时,如触电般瑟缩了一下。 时郁没说话,定定地看着他,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她全身僵硬地紧绷着,指尖因用力而泛着白,指甲却深陷进肉里,有血丝渗出也毫无察觉。 自从荆谓云问她怎么了以后,房间里就再也没了声音。 荆谓云没说话,他眼底涌动着暗火,瞳仁是漆黑的,却又亮得摄人心魂,沉默而又专注的凝视着少女。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交锋,没有胜者。 他和她都输了。 一败涂地。 荆小白菜输给了时大小姐。 时大小姐败给了荆小白菜。 ———— 不知过了多久,时郁忽然伸手勾住荆谓云的脖子,欺身送了上去。 在这一刻,她恍惚间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平静的一成不变的。而是远远超乎想象的强烈,丝毫不比荆谓云的少。 她弯下腰,双手捧住荆谓云的脸,整个人都压了过去,动作并不温柔,在接触到那处的温凉时,一点一点寻找着空隙,撕开裂缝,将光渗了进去。 亲得生涩而大胆。 冰冷,试探,小心而又温柔的触碰。 各种不知名的情绪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像是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只剩下强烈的侵占欲。 不求回应,不求结果。 只要现在,只要他这个人。 感受着彼此的呼吸,鼻尖萦绕着对方的气息,当触碰到一个软软的东西时,双方同时停了下来。 那条该死的边界线,谁先踏入,就代表着认输。 荆谓云闭了闭眼,似叹息了一声,微微侧过头,不动声色地结束了这荒唐的一吻。 “时郁,不行……” 他好像突然知道了她要干什么。 大小姐眼睛红了,没有说话,站在他双腿中间,身形纤弱,仿佛易碎的瓷娃娃,脆弱不堪。 时郁琥珀色的眼眸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她一手环着荆谓云的脖子,另一只手插入他发间往后捋,露出额角处一寸长的褐色疤痕。 然后垂头向下,轻吻了下那道疤。 皮肤能够感受到唇瓣温凉的温度,即使强忍着,浑身的热度都在攀升,荆谓云耳根像是要烧起来一般热。 大小姐声音很软,问他:“什么不行?” 荆谓云情绪明显低沉下来,似乎是不太高兴的,声音有些闷,“今天不行。” 时郁不说话。 她低头解开半挂在肩上的白色带子,顺着圆润的肩头到瘦削漂亮的锁骨全部露了出来。 随后愤愤地垂下头,重重地咬住了他的嘴唇。牙齿尖锐,只一下就咬破了,血液腥甜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肆意横行。 时郁随意地用手背擦了擦唇上残留的血,浅色的瞳晦暗不明,看不出情绪,正要说话。 荆谓云眉头拧起,一把扣住她的后颈按低,仰起头重新开始了这个吻。 时郁闭上眼睛,双手搭在他肩上,迎合着他有些发狠的吻。似带着惩罚性的,他的手掌紧紧按着她,不给她丝毫逃离的可能。 他的动作不似以往那般温柔,亲的很凶,连换气的机会都不给她。 仿佛想要让两个人一起溺死在这。 荆谓云没有闭眼,他能看到时郁因紧张而轻颤的眼睫,薄薄的眼皮上有着不太明显的青色纹路。 直到时郁有些喘不上来气,推了推他坚硬的胸膛,蓦地睁开了眼,眼角泛起绯色。 荆谓云这才放过她,眼底似有什么在撕扯翻涌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躁戾可怖。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郁心里有什么在轰然崩塌。 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荆谓云这样的人。 沉默,克制,温柔,却又疯狂。 时郁在心里问自己后悔吗?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后悔哪一件事,就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自己。 不后悔啊。 这样的荆谓云,值得她把一切都交付给他。 因为—— 她喜欢他啊!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时郁紧抿着嘴,指节蜷缩着发颤,不知是冷得还是紧张,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小姑娘细密的眼睫不知何时湿润了,颤了颤,看起来像是刚被人狠狠欺负了一番。 让人忍不住想摸摸她的脑袋,安抚一下她。 最后,是时郁先开了口,声音带着哭腔,又努力的压着,结果反而更委屈了。 “荆谓云,是我欠你的。” 所以,我把我赔给你,你放过我…… 荆谓云缄默不语,只是用黑沉沉的眼睛注视着时郁。 那些荒唐又疯狂的限制级冲动,不是没有过,是人都会有欲望,他的克制力,在遇上时郁时,就会溃不成军。 这件事,荆谓云知道,时郁也知道。 他们对于对方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哪怕明知吞下的是毒药,也甘之如饴。 早就无可救药了。 他和她是同类,一样的偏执,疯狂,骨子里的自私与恶劣。 他们是从最深的黑暗里爬出来的人。 只要认定了,就贪婪地想要索求更多,再多一点…… 有关于对方的事,稍稍触及一点,便不受控制了。 荆谓云心理问题一点也不比时郁好到哪去,那些伤,不过是全部藏在暗处,滋生渗透进骨血里,等待着某一刻,将人彻底摧毁。 那时郁呢? 她压抑了十几年的情感,一次性爆发,全部倾注在荆谓云一个人身上。 是好还是坏? 这是他和她能够承受得住的吗? 没人知道。 ———— 时郁脱掉了身上的睡裙,她皮肤常年不见光,透着冷白,仿若皎洁的明月。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清。 时间好似凝滞了一般,一点声息也没有。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她哭了,哭得很凶,哭得什么都看不见了,到处都是虚影,连同荆谓云的身形也模糊了。 温热的眼泪落在了荆谓云的脸上,无声无息,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少女大口呼吸,喘气,却像是患了失语症一样,喘不上来气,说不出来话,浑身发抖,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黑,纤瘦的身体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她的身体在抗拒,在逃避。 不想就此结束。 荆谓云抬手把人拥进怀里,一把扯过旁边的薄被裹住时郁的身体,用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抚着。 “没事的,没事的……” 时郁,做你想做的,剩下的交给我。 要相信荆小白菜能把所有的事都处理好。 “睡会吧,你这几天太累了。” 荆谓云绝口不提刚才时郁自己脱下睡裙的事,而是将人抱到松软的大床上。 而这时,时郁的手忽然落在了他的腰间,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角。 “别走……” “我不走。” 时郁感觉,那一刻世界是虚无的没有色彩的,不是白,也不是黑,什么都没有了,连声音都跟着消失了。 是她又逃避了吗? 她的思维断断续续的,连接不上,大脑好像死机了,只有凌乱扭曲的画面不断浮现又快速消失溜走。 身上好冷好冷,哪怕有被子紧紧裹着自己,也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她下意识蜷缩着身子,想逃回到曾经筑起的高墙里。 却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些墙壁上早就满是裂纹了。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荆谓云”三个字。 只轻轻一碰,所有的墙壁就都坍塌了,尘土飞杨,迷得人睁不开眼,四周空荡荡的。 而时郁就站在悬崖边上,冷风呼呼的吹着,最后如断了线的风筝,跌进那无止境的深渊里。 是啊,没了线牵引的风筝是自由的,可终有一天,她会重新摔进尘埃里。 就好比快乐是一时的,糖总有吃没的时候。 到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突然,时郁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掰开,强势不容拒绝地覆盖上她的手上,根根合拢,紧紧握住。 发病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好奇怪,这次她没伤害人,也没看到血,为什么会发病?而且比前几次还要严重。 好困,好累。 若能就此睡死过去,是否就再也不会痛苦了。 会有人发现她死了吗?会有人因她的死而伤心难过吗? 她想救小抑,却不想放下荆谓云。 是不是太贪心了? 要不…… 我放弃我自己吧。 只有我一个人痛苦,就够了。 ———— 时郁似把这些天的疲惫一股脑发泄出来。 她睡着了,睡了很久很久,久到意识昏沉,睁开眼来不及看清东西,就再次睡了过去。 不愿醒来。 她想死。 第82章 谓云本无心, 企望乃尔奇;谓云果有心,百变端为谁。 温柔的名字,背负的却是无法想象的痛苦。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存在的价值, 有了想守护的人, 老天却要无情的收回。 荆谓云躺在时郁旁边,漆黑的眸子仿佛点了墨,浓得像化不开的黑夜。 少女脸色苍白, 脆弱易碎。 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不会哭,不会闹,好像一个死物, 呼吸微弱。 荆谓云在大小姐说少抽烟那天,就开始戒烟了, 他烟瘾并不大,倒也不算难忍。 可一回想起时郁昏睡过去时的场景, 就忍不住想抽。 冷静不下来。 少女绝望到满目死态,看不到一点希望, 仿佛自我放逐般, 沉沦疯狂。 她想和他做。 想用这样的方式来一场恣意的告别。 和以前一样,先提出来的人是她, 先逃避的人也是她。 荆谓云不是没来过时郁的房间, 但这样和她躺在一张床上,还是第一次。 房间里很安静, 听不到一点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 少年从床上起来, 帮人掖了掖被角, 起身时, 余光注意到放在柜子上的鱼缸。 里面有一条黑色的金鱼正悠闲的游着,都说,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是不是因为它记不得事,所以才感受不到孤独,哪怕只有它一个,也能自由自在的活着。 荆谓云喂了鱼,又简单收拾了一下时郁的房间。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时郁的东西很少,少到她好像自己都知道自己不会在这里住很久。 忽然,荆谓云在床头柜里看到了一个猫猫钥匙扣。 是那天大小姐在夜市被拍照后换来的,不只有钥匙扣,还有两张鬼屋门票。 荆谓云蓦地冲了出去,回到自己房间,在一本书里找到了两张保存完好的门票。 错过,是否是早就注定好了的呢? 每次想要去鬼屋时,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耽搁,直到他都快要忘记,他还想领她一起去鬼屋玩来着。 荆谓云把书翻到下一页,里面夹了一张有折痕的纸条,上面写着: [午休去打破伤风] 那一瞬间,荆谓云好似失了所有的感官与知觉。 他用手抓着这些东西,好像这样就能抓住大小姐了。 这些都是大小姐曾来过的证据,是她留下的痕迹。 很久后。 少年没有任何征兆地弯下腰,从喉咙里发出无声的嘶吼。 他用手捂着心口处,把那里的衣服攥紧,身子越弯越低,最后终于支撑不住,“砰”得一声跪在了地上。 ———— “艹你妈的,你放开老子,你瞎了吗?看不到他们精神状态波动成什么样子吗?” 时祈用力咬着牙槽,他身上被绿色环形状的数据捆住,动弹不得,只能冲着虚影怒骂着。 虚影面无表情看向他,悠然道:【打得赌还未结束。】 闻言,时祈无力地垂下头,“难怪都说神是冷漠无情的。” 没有喜,没有怒,不会悲,不会疼,这就是管控万千世界的主神。 【……】 时祈是第一个自我升级的系统,那天,他用数据代码,一点一点创造生成出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类形态。 然后,他与系统主神打了赌。 一个挺幼稚,没什么意义的赌。 就赌:“你信不信时郁和荆谓云,能把这次任务完成?” 根据数据显示,本次任务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 虚影向来只在意数据的结果,不明白时祈哪来的自信扭转乾坤,能把崩坏到如此地步的剧情拉回来。 然后时祈说,“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看。” 虚影看了,他只看到宿主和这个世界的主角每天腻歪在一起。 这就是所谓的感情? ———— 紧闭的门窗密不透风,房间里的温度适宜,不会冷,也不会热。 时郁却好像是进入了冬眠的动物,身体温凉,呼吸微弱,一动不动。 荆谓云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略微凸起的地方。 大小姐还在睡,她睡了很久,一开始是三个小时,醒来时,她表情麻木一言不发,很快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然后是七个小时,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她的房间却依旧明亮。 荆谓云记得,时郁有拉上窗帘点灯的习惯,他不敢关灯,怕她会害怕。 后来是十几个小时,少女滴水未进,只要醒来,就如同惊弓之鸟,双手抱住头,用力捶打脑袋,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自己砸昏过去。 荆谓云知道,时郁发病了,而且这次的原因是他。 所以,无论他怎么哄,怎么安慰,都没有用了。 这次的病情异常严重。 荆谓云给大小姐挑了件漂亮的衣服,给她换上,又用湿巾帮人擦了脸和手,期间时郁醒过来一次,眼神空洞,黯然无色。 他当时正在帮她梳头,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很熟练的就能把头发扎好。 少女像个破布洋娃娃,软绵绵地靠在椅子靠背上,任由他随意摆布,半点反应没有。 她这次,都不会打自己了。 荆谓云和她说话,她也不理,仿佛被隔绝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别怕,我带你去医院,没事的……”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时郁,还是在安慰自己。 他揽住少女纤细的腰肢,而后微微弯腰,俯身将人横抱起来,走出房门。 整个别墅的人都被惊动了。 ———— 医院的走廊空荡荡的。 少年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用手肘撑着膝盖,眼眸低垂,望着地上的瓷砖,好似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 漆黑的碎发遮住眉眼,看不清表情,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天已经亮了,他一夜未睡,眼睛红得全是血丝。 医生在里面和时宴擎苏婉说着什么,大概意思是,时郁受了刺激,暂时不想开口,也不愿意和他人交流,身体各方面指数虽然有些差,但没有危险。 嗓子也没有问题,她是可以说话的,只是不想说话。 不过若是她的精神状态,一直没有改善,就需要找专门的心理医生了。 时宴擎和苏婉都知道,时郁只和荆谓云在一起,知道时郁发生了什么的,也只有荆谓云。 苏婉还算冷静,时宴擎就没那么淡定了。医生走后,他直接冲了出去,一把揪起荆谓云的衣领,把人拎了起来,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正要落下时,不知想起来什么,又放下了。 那一刻,他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脸上尽显疲惫之色。 “你和小郁,在房间里发生什么了?” 荆谓云无意识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眸暗沉,那是和时郁一样的空,什么情绪都没有。 大概是太长时间没有喝水吃东西,他嘴唇干裂,唇角处却有一处似被人咬破的伤隐隐往外渗着血。 “你说话啊!”时宴擎看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气急了,抓着他用力摇晃。 偏偏少年不做任何挣扎,全然没有之前狠戾的模样。 此时的他,就像是生长在路边的一颗杂草,风往哪边吹,他往哪边倒,这种无力感,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荆谓云恍惚间想起,曾经也有人让他去看心理医生来着。 他好像知道大小姐为什么那么爱睡了。 因为睡着了,就不会难受了,就不会感受到痛苦了,就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就能逃避所有了。 那些在黑暗里造就的扭曲人格,隐藏在面具下的真实,大小姐隐瞒的,逃避的,不想说出口的。 他都知道,也能全盘接受。 时郁,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听一听我的回答呢? 我不是说了,“没人能强迫大小姐做不喜欢的事。” 包括他。 荆谓云死死咬着牙关,全身绷紧,攥在手心里的大拇指,用力抠着那处的皮肉,直到指缝里全是血,也不为所动。 是他的错吗? 是他把大小姐逼得太狠了,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明知道她要走,却为了那可耻的私欲,装可怜,博同情,不惜一切用各种方式,让她离不开自己。 荆谓云,你怎么这么会耍心机呢? 你为什么要把那一套方式用在大小姐身上啊! “砰——” 时宴擎松了手,荆谓云身子往旁边栽去,撞上长椅发出刺耳的声响,然后,他跌坐在上面,一言不发。 有什么无法言述的东西在身体里翻搅肆虐着,压得人喘不上来气。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勒住了脖颈,每一次呼吸都越收越紧。 荆谓云本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不会哭了。 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疼啊。 大小姐,我好疼…… 嗓子像是灌了开水,灼烧一般的疼,嘶哑得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时宴擎和苏婉又说了什么,荆谓云听不见,好似在那空寂虚无的世界中,只剩下少女绝望的神情。 她说。 “荆谓云,是我欠你的。”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叮——”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在耳边。 荆谓云垂下眼看去,右手手腕上一只猫爪撞到了医院走廊上的长椅,它轻飘飘地晃着,一下接着一下。 “叮——” 那一瞬间,荆谓云感觉自己疯了。 他死死抓住猫爪,用力攥紧,看不清,听不清,唯有掌心丝丝缕缕的痛意格外真实。 他看着猫爪的纹路,感受着金属冰凉的触感,想象着那天,大小姐是怎么将它戴到自己手上的。 然后,有点后悔,为什么他当时要那么听话,而不是睁开眼看一下。 ———— 下午。 苏婉找来了南城最有名的心理医生,大概是在业界内享誉盛名的那种。 那是一个约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他并没有一身正装,而是穿着休闲宽松的衣服,表情温和,笑着和苏婉说了什么,走进了独立病房。 床上的少女美得不可方物,如精心制造的娃娃,她安静地闭着眼睛,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应。 “她这样睡了多久?”许衡说着,扫了一眼病房内的设施。 医院总是有种压抑的感觉,哪怕是再好的VIP病房也是一样。白花花的墙壁,空气里的消毒水味,和床头上方输氧救治的各种仪器。即使那些仪器只是为了防患未然,只看一眼,依然让人心有余悸。 这样的环境可不行。 “差不多有二十个小时了。”苏婉眉头紧皱,脸上是化不开的忧愁。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突然躺在医院,苏婉已经在尽力保持冷静了。 她们一家人,聚少离多,是散养式教育,并不过多干涉孩子的生活。有时候苏婉也在想,为什么她以前没有多陪陪这个孩子呢?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很多不能理解的事,当时的一些行为,仿佛无意识一般。 直到近期时郁发生了各种事,不再像以前一样无礼任性。 她还有了喜欢的男孩子。 虽然那个男孩并不怎么好,母亲是个精神有问题的,父亲是个满眼利益的人。为人父母的只想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想让孩子离不确定因素远点,他们本来想着,等时郁大一点了,懂事了,就没那么喜欢了。 现在过多的干涉,只会引起反作用,只要两个人不做出格的事,早恋就早恋了。 可是,那孩子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偏偏这么多人,没有一个知道因为什么。 唯一一个可能知道的,又什么都不说。 许衡听完这些事,思索了一会儿,“那个男生呢?” 苏婉没说话,看向了外面。 少年仍旧坐在长椅上,比以前更沉默了,除了把时郁抱出来时说了话以外,再也没有开过口。 他身上的戾气很重,周身似被利刃环绕,隔绝着周遭的一切,仿佛只要有人踏足那边领域,就会被弄伤。 少年五官分明,身形劲瘦,有着一副让人惊艳的好皮囊。 但他太空了。 就好像是曾经恣意放纵过后,又被抽干了全身的气力。 许衡只看了一眼,就毫不怀疑,这少年早已对生活失去了信念。 只是一直有什么东西支撑着他,推着他往前走。 而现在,那个东西,消失了。 躁郁,压抑,喘不上来气。 许衡想,这小子一直憋着不说,怕不是因为这事,哪怕提起来一个字儿,都是如坠深渊一样的痛。 可他又想不出来,在这样的年纪里,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刻骨铭心的事,导致两个人同时出现心理问题。 许衡走过去,细看下,发现少年掌心有着未干涸的血迹,却死死抓着一个吊坠不松手。 他笑着道:“这个吊坠好可爱啊!” 荆谓云没说话。 交流对于他来说,似乎是最无用的事,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能窥透人心。那些试探性的话语,又或者是善意恶意,在他面前根本无处遁形。 说话改变不了什么。 但不说话时,反而会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安静。 仿佛被关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四周是能隔绝一切的墙壁,完全保持一个密闭的状态。 大小姐就是这样躲了很久。 所以,荆谓云也想试试她曾经逃避的方式。 好似这样就能和她感同身受,陪着她,一起疼。 许衡和荆谓云聊了很久,不过全是他一个人在说,另外一个根本没听。 他也不在意,该说什么说什么,只是那些心理上无形的暗示与诱导,对这个少年一点作用都没有。 “听说银相城新开了一家猫咖,好多女孩子去那里看猫。” “猫这种小动物,无论是男是女都招架不住。我前两天还去看了一次,后来听老板说,那里有好多都是流浪猫,老板一开始只收养了一只,后来像是被赖上了一样,越养越多,最后直接开了个猫咖……” “你喜欢猫吗?”许衡问。 荆谓云眼睫微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声音沙哑干涩,毫不留情。 “滚。” 许衡默了默看着他,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最后蓦地说了一句,“女孩身体可不比男生经得起折腾,我记得,医院附近有挺多吃的……” 许衡算是看出来了,这少年很能忍,且不是常人那种忍。 唯一能引起他情绪波动的,只有里面躺着的那位。 至少现在看来,他想事情的方式和其他同样高中的男生,不太一样。心理年龄估计也比同龄人大很多。 他要是不想说,谁也问不出来。 荆谓云缄默不语,大概过了有十几分钟,他慢慢从长椅上站起来朝医院外面走。 见状,许衡松了口气。 还行,能听得进去话。 许衡有些好奇,能走进防线如此重的人心里,那个女孩得是什么性格。 时郁在医院醒过来一次。 她很漂亮。 且不是一般的漂亮,却没有正常女孩身上该有的青春气息,而是一身死态。 琥珀色的眼眸如清澈见底的湖水,一眼看到头,空洞洞的什么都装不下。 一个没什么情绪,丧得离谱的颓废少女。 可在她身上,许衡能感受到和少年同样的气息。 她和他是一类人。 许衡故意支开了医院里的其他人,让病房里独留下时郁和荆谓云,他则在外面守着。 荆谓云知道时郁很长时间没进食没喝水,不确定人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买的粥都放凉了。 此时他正用微波炉加热买来的粥。 盛夏里的医院,病房内的温度却比较低。 启动微波炉时发出了“嗡嗡嗡”的声响,除此之外,就只剩下静谧平缓的呼吸声。 直到“叮”的一声,微波炉停止了工作。 荆谓云也不觉得烫手,徒手拿出里面的碗,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问:“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一句话说出来时,荆谓云自己都愣了一瞬,这沙哑的声音,感觉都不是他发出来的了。 丧批一动不动。 她坐在床上,后背垫了靠枕,很舒适,只是由于长时间昏睡,导致头很疼,晕乎乎的,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不想去想。 荆谓云气笑了,把碗放在时郁面前的餐桌上,“时郁,你当我脾气很好是吧?” 荆谓云知道,时郁愧疚自责,无非是因为他对她…… 过于顺着了。 这种愧疚的心理,才是时郁发病的原因,她害怕了,怕自己无法回应。 没人比荆谓云更懂大小姐,他知道她的软肋,知道她最脆弱的那根弦在哪,更知道留下她的方法是什么。 那是自私阴暗如铁链般,能把人禁锢在自己身边的方法。 但现在,他不想那样做了。 荆谓云这一生都在被人放弃,但这一次。 他放弃了自己。 放弃的不是大小姐,不是这份感情,而是他自己。 至少,在放弃前,他感受到了大小姐对自己的在意。 这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郁妹想用疯狂的方式告别,最后又抗拒告别TvT 大概是两个人都可以为了对方放弃自我。 第83章 刚热好的南瓜粥散发着香香甜甜的味道, 隐约能看到半空中飘着白色的热气。 时郁就那么面无表情望着桌上金黄色的粥,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热度散尽, 逐渐冷却。 荆谓云坐在她旁边, 没有哄她,没有劝她,只安静地注视着她。 他从不怕黑暗, 自出生起他就在黑暗中沉沦, 失去自我。他可以在那里万劫不复,大小姐却不行。 舍不得也要舍得。 那滋味可真不太好受。 南瓜粥凉了,荆谓云缄默不语拿起来去热, 再凉,再热…… 时郁不说话, 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她嗜睡不假,但无论再嗜睡的人也有睡不着的时候, 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来自全身的不适,四肢酸痛僵硬, 大脑意识浑浊, 无法思考,无法言语。 人类的身体就是如此的脆弱。 只二十几个小时不吃饭不喝水, 就好像要死了一样。 真难受啊。 死亡是痛苦的, 时郁曾经也告诉过自己,痛苦不是人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爱才是。 可当人要亲手舍弃爱的时候, 她还算是活着的吗? 没有爱的人, 还可以活着吗? 从前不懂情感时, 能像行尸走肉般麻木的活着, 一旦懂了,就无法轻易割舍了。 逃避是最无用的办法。 所以,时郁只想静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她想死,但她不能死。 如果她死了,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时郁紧抿着唇,眼睫轻颤了一下,之前有多粘荆谓云,现在就有多怕见到荆谓云。 她好怕,自己会放弃所有的底线,舍弃自我,最后万劫不复。 所有的决心,在看到荆谓云的一瞬间,就崩塌了。 时郁定睛看着那碗粥,似妥协一般无声叹了口气。 她现在全身发软,感觉抬一下胳膊都是说不出的难受,指节微微蜷缩,慢慢张开了嘴。 荆谓云不说话,默默端起碗。 伺候大小姐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种喂饭还真是第一次。不过,他对于这方面似乎很有天赋,用指腹贴着碗壁试了试温度,然后吹了吹才递到时郁嘴边。 时郁机械一般张嘴,吞咽,唇瓣因太长时间没有喝水,在张开嘴巴的时候,能感觉到撕扯皮肉的痛感。 她一向不会表达自己的疼,也惯会忍着疼痛。 无所谓。 半碗下去,时郁闭上了嘴。麻木的状态里,她依然能感觉到心口有苦涩在蔓延。 止不住,快要将她淹没了。 就连温热甜腻的粥经过嗓子眼的时候,都如同针扎一般的疼。 荆谓云也不逼她非要吃完不可,默不作声坐在旁边,把时郁剩下的粥都喝完了。 好奇怪,南瓜粥应该是甜的才对。 怎么这么苦? 他抬手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下嘴,冷白的皮肤上霎时多出一道暗红色的血痕。 由于动作太用力,唇上的伤口裂开,不断往外渗着血。 荆谓云也不在意,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嘴。 擦一下,白色的纸上就多一个红色的点,擦一下,就多一个,再多一个…… 和大伤口还不一样,这种小伤,出血不多,但它就是在出,平时可能感觉不到疼,但只要稍微有点动作,它就会提醒你,它就在那。 直到白色方形的纸上沾满了血,荆谓云漫不经心把纸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不说话,拧开一瓶水,递给时郁。 时郁看了一眼,没接。 荆谓云把水放回去了,两个人好像杠起来了一样。 时郁吃多少饭,他就吃多少,时郁不喝水,他也不喝水。 反正,男生的身体比女生更抗折腾。 过了一会儿,时郁忽然弯下腰,全身止不住地发抖,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荆谓云伸手拿起一旁的垃圾桶,冷声道。 “吐出来。” 时郁吐了,然后全身都在发颤,两只手虚弱无力地搭在床边。 刚吃下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荆谓云给她递了一瓶水,这回她接了。 食物在肠胃里过了一遍,哪怕只有几分钟,再吐出来的时候都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味道。 她漱了好几遍口,那股味道才散了一些。 时郁突然想起,荆谓云那天问她可不可以抽烟。 烟的味道其实并不好闻,不喜欢的人,闻了甚至能恶心到吐。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 但同样的,也有人迷恋烟的味道。 时郁说不上来喜不喜欢,她没抽过烟,但她知道,她不讨厌荆谓云抽烟。 似乎所有的东西,只要刻上荆谓云三个字,就不会厌烦。 即使是她曾经最怕的“哥”。 时郁没有读心术,她只能算是心思敏感,用一种作为女人天生的第六感来判断。 恍惚间,她脑袋里莫名冒出来荆谓云曾经和她说的话。 “时郁,你叫我一声哥试试?” “……” “叫我哥。” 如果,那个人是荆谓云的话。 也不是不行。 ———— 时郁又睡了。 期间时宴擎和苏婉来过几次,都没能见到时郁醒来。 许衡目睹了全部过程,把时郁喝粥,又吐出来的事告诉了两人。 这是一种应激反应。 可能是看到某个人,听到什么声音,亦或者回忆起了什么,这些都有可能。每个人的反应都各不相同,时郁的表现则是靠嗜睡来逃避。 比较庆幸的是,她目前没有寻死的迹象,但这并不等于零,身边必须时刻有人盯着。 许衡又询问了下,时郁曾经是否有目睹过人死亡,或者自身曾受到过濒死的威胁。 回答是没有。 可种种迹象又表明,时郁目前的状态,有点像创伤后应激障碍。 不然她不可能突发性的变成现在这样,万事皆有因。 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许衡建议不要让时郁一直住院,哪怕是个正常人,长久的面对医院,也会生出压抑的心理。 不曾想,没等时郁出院,她的身体就先叫嚣着不适了。 她发烧了。 且烧得很厉害。 荆谓云弄了条湿毛巾,想要帮她擦一下脸。 谁料,毛巾刚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时郁就眉头紧皱,无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以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蜷缩在床上。 她抱着肩膀的手都在发抖。 荆谓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直未睡,让他的身体也说不出的疲惫乏力。 病房里,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上的瓷砖,都透着可怖的白,仿佛在那片白的后面藏着一只只狰狞的怪物,随时可能冲出来,裂开巨口,把人吞下去。 荆谓云想。 大小姐可真作啊。 当初那句话真是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了。 他和她都喜欢作践自己。 自找苦吃。 医生给开了退烧药,少女却始终不肯张嘴,牙关紧咬,稍微强硬一点的话,她就像受了惊的小兽,捂着脑袋往被子里钻。 时宴擎和苏婉看了不忍心。 没办法,最后是荆谓云按着人,强行掰开嘴灌进去的。 “咳咳咳……” 时郁闭着眼咳嗽,两只手却无意识地抓住了始作俑者。 “荆谓云……” 大小姐烧得迷糊,分不清现实梦境,似在梦呓,轻唤着人的名字,“荆谓云?” 荆谓云喉结滚了滚,声音发哑,“是我。” 不知道为什么,在话音刚落的瞬间,颤栗不安的少女,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仿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铺天盖地压了下来,从四面八方温柔的包裹住她。 她信任他,依赖他,离不开他…… 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卸下所有防备与戒心。 大小姐是个没良心的。 在睡着时,才肯让荆小白菜走进她的世界。 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好,抑郁症也罢,无论是什么荆谓云都能接受。 时郁的病会反复发作,可能毫无缘由,也可能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脆弱易碎。 荆谓云不是医生,不会看病,更不会治这种心理疾病,他自己都在生病。 但很神奇,他和她靠近时,两个人好像都挺正常的。 前提是,他们不能离开对方。 时郁睡觉很老实,姿势基本上没怎么变过,侧身,蜷着身子,指尖微微痉挛拽紧了荆谓云的衣服。 细软的黑发随意地铺洒在枕头上,皮肤白如霜雪。 她很少见光,顶多在天气不算特别热的时候,会叫人搬个躺椅去别墅外的那颗银杏树下乘凉晒太阳。 六七月份正热的时候,她就不出门了。 那次年级旅行,时郁差点中暑,玩得虽然高兴,但她体质也是确确实实得弱,受不得一点伤害。 仿佛在那冷白的皮肤下,藏了无数伤痕,日日夜夜折磨着她。 大小姐,应当被人宠着。 荆谓云静静望着她的睡颜,不由自主俯身伸出手,想要用手抚平她微蹙的眉头。 却又在离她极近的地方停住了。 到底是收了手,心间不免隐隐作痛。 大小姐其实很粘人,做卷子时旁边必须有人陪着,每隔一会儿就要用眼睛偷偷瞄一下旁边,似在确认那个人没有走一样。 睡着的时候,也会无意识地寻找依靠。 她还喜欢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例如碰碰指尖,拽拽衣服,当被发现时,就用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你。 尤其是被抱着时,时郁不知多少次主动投怀送抱。 ———— 时郁这次发烧睡得更久了。 一直守在旁边的荆谓云近四十个小时没有合眼,饶是铁打的人,都有些受不了。 他就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 时宴擎就是看他再不顺眼,看到这一幕,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小子是个疯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真的能确定,谁都有可能伤害时郁,这个少年都不会。 苏婉也跟着折腾了一整天,身体吃不消,只好暂时回去休息了。 病房里只剩下时宴擎和荆谓云,再加上一个还在昏睡的时郁。 他难得心平气和的和荆谓云说了很多。 他说,小时候的她很任性,想要什么就必须要得到,不给就闹。上初中以后,脾气更是臭得不得了,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却闹得没一个男孩子敢喜欢她。 她太能作了,没人受得了。 然后在荆家宴会上,时宴擎收留了无处可去的荆谓云,有三个原因,一是他确实可怜,二是荆远圣当时与自己有合作,三是女儿身边缺个玩伴。 不曾想,引狗入寨。 他的女儿,第一次有了喜欢的人。 荆谓云知道,此时郁非彼“时郁”,若她真在万千宠爱中长大,骄纵任性,无忧无虑,又怎会委屈成那个样子。 可他不能说出来。 这是他偷窥得来的秘密,只有他知道的大小姐。 他不想分享出去。 但荆谓云又忍不住想,如果大小姐是真的任性,该有多好。 那样,她就不会因为为别人考虑,而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大概是退烧药药劲上来了,时郁眉头稍松,虽然仍旧迷迷糊糊的,整个人却乖的不行。 荆谓云困意也上来了,一开始是靠在椅子上,后来是用手臂当枕趴在床边,半睡半醒。 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意识昏昏沉沉,等他睁开眼时,感觉旁边贴过来了什么东西,热热的,似能把他融化掉。 他困倦地掀了掀眼皮看过去,发现时郁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胳膊,睡得正香。 荆谓云那一瞬间,心都跟着化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像是个做贼心虚的小偷,害怕她会在此时惊醒。 “咳咳——”门口突然传来轻咳声。 荆谓云抬眼看过去,发现是许衡,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许衡很健谈,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一个人自言自语也不会觉得尴尬。倘若是普通人和他说话,只会觉得很舒适。 荆谓云却能分辨出,那些看似不经意地话语,全是试探和引导。 所以,他全部置之不理。 “你这样子多长时间了?”许衡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荆谓云仍旧不说话。 他仿佛把所有的话都留给了躺在床上的人。 许衡没办法,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听说,是你最先发现她不对劲,把人带来医院的。” “……”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问题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在你。” “……” “等她烧退了以后,别让她再在医院待着了,这地方,没病的人都能待出病来。我上次说的那个猫咖,你可以领她去玩一下,放轻松点……” “……” “你要想帮她,得先让自己走出来。” 许衡说了很多有关心理的事,和荆谓云直接读取内心想法不同,他的方式是去理解,去感受,而不是直观的听到什么。 说完以后,他就走了。 可能职业病吧,病人见得多了,看到荆谓云这种就忍不住多说了点。 荆谓云还是一句没理他,在人走后,摸出兜里的手机,按亮屏幕。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时郁的照片,锁屏是,桌面是,聊天背景也是。 相册里还保存着在游艇上拍的照片,过生日时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留下不可泯灭的痕迹。 在这个世界里,更在荆谓云的心里。 他的手指滑动屏幕,把生日照片上的五个人,裁剪成两个人,只剩沙发上的她,和扶手上的他。 仰视者与俯视者。 老天爷好似拼了命的要把他们两个人往不同的方向拽。 错过。 荆谓云有些烦躁地掏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啪嗒啪嗒”的点着火。 烟盒就在兜里,但他却没什么心情抽烟。 以前是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抽烟冷静一下,现在是清醒的状态下,还带着烦。 就好像,明知道前方是悬崖,偏偏还得迎着风,灿烂的笑着,张开双臂往里面跳。 第84章 “今天的天气很好呢, 你叫小郁是吧,接下来我问你一些问题,你可以回答我吗?” “……” “不想说话也没事, 用点头或者摇头来表示可以吗?” “……” “这几天睡得还好吗?有没有感觉轻松一些……” 许衡耐心地和时郁说了很多话, 从今天的天很蓝,云很白,到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奇怪的是, 无论他说什么, 时郁对此都毫无反应。 少女精致的脸上没有情绪,只有空白的平静。 旁边的窗户半开着,能看到外面的风景很不错, 偶尔有鸟鸣声或者汽车驶过的声响,混杂着不太清晰的行人说话声。 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奇异的光影, 窗台上摆放了几株绿萝,密密麻麻绿色的叶子顺着高处向下延伸, 不经意间看去,仿若是一片植物瀑布, 莫名让人心神宁静。 房间小小的, 甚至不足时郁的卧室大,却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时郁坐在沙发上, 旁边摆了很多动物玩偶, 不远处的地上还有小孩子玩的乐高积木拼图等。 忽然,许衡注意到时郁的目光在那些积木上停留了一瞬。 时间很短, 似只是随便打量了一眼, 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许衡却轻笑了一声, 柔声道:“在你之前有个小男孩, 他来我这也是, 什么都不说,也不搭理我,每次来就坐在那玩积木拼图。” “……” 时郁好像完全封闭在了自己的世界,有她独立的理解和思考方式,旁人无法干涉。 外界的一切,都不能让那片平静的海面,溅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就在这时,旁边的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响,“叮——” 这个声音,像是外面餐厅用来按铃叫传菜员取菜的声音。 许衡没动,那声音就又响了很多遍。 “叮——” “叮——” “叮——” 声音间隔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仿佛在门后站着一个暴躁的少年,疯狂按铃催促着。 许衡看了时郁一会儿,见她不为所动,慢慢站起身走到角落,拿起一个袋子从里面倒出了些什么。 “哗啦哗啦……” 时郁面无表情,眼睑低垂着一言不发,也没有因为这些声音而作出反应。 她甚至没有往那边看一眼。 直到许衡打开门,有什么东西横冲直撞地跑了出来。 “咣当咣当……”的声响不时发出,许衡笑着哄道:“沙拉,别闹,今天有客人在。” 那是一只陨石边牧,身上毛发柔顺,由灰白黑三色颜色组成是渐变那种,毛茸茸的耳朵随着跑动,上下晃动着很是可爱,大尾巴摇来摇去,一直用脑袋去拱许衡的腿,似在抱怨开门太晚了。 许衡又在一个盒子里面翻翻找找,掏出一堆颜色各异的按键放在地上。 叫沙拉的边牧在看到按键的瞬间就跑过去,抬起前爪按下去。 “吃饭。”一道标准的机械音响起。 按完以后,它还会抬起脑袋看一看许衡。 许衡也不逗它了,把准备好的食物零食放在它面前。 沙拉吃东西很快,没一会儿就把一大碗食物都吃干净了。它在原地来回转了两圈,漂亮的湖蓝色眼睛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时郁。 “汪……汪汪……” 时郁没理它。 它也不气馁,低头叼起其中一个按键放到时郁正对面,然后坐在地上抬起前爪按了一下。 “姐姐。” “……” 时郁漫不经心地垂眼看了沙拉一眼。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双眼无神,像是失了灵魂的死物,无波无澜,无悲无喜。 只见沙拉和她视线接触的瞬间,就跑向另一边又叼了个按键放下来。 依旧是用那只前爪按下。 “出去玩。” “姐姐……出去玩……” 按完以后,沙拉围着两个按键成8字型来回转了两圈乖巧地坐下,用眼睛定睛看着时郁。 也不知道是许衡训练出来的,还是边牧本身就聪明,那么多按键,它居然全能区分出来。 许衡笑了笑,说道:“姐姐不想和你出去玩,你要不自己玩会?” 沙拉不同意这个提议,朝着时郁走过去,用脑袋蹭了蹭她露在外面的小腿。 很痒,很软,热乎乎的…… 蹭完以后,它又仰起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时郁。 就好像在说,“你不摸摸我吗?我这么可爱!” 那一瞬间,时郁心神晃了晃。 真像啊。 荆谓云就经常用这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吃定了她不会拒绝一样。 是从什么时候起,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到处都是荆谓云的影子? 不久前。 她还会坐在他的腿上,听他可怜兮兮的说,“不再摸摸了吗?” 然后嘲笑他,“你要不要改名叫荆大狗算了。” “不喜欢吗?” “那你喜欢我吗?” “十个章,大小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可以让我做原则以外的事……” “你当我脾气很好是吧?” 时郁有些茫然地望向脚边的沙拉,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 心理医生,她心理有问题,所以要看医生是吗? 时郁盯着沙拉看了好长好长时间。 这里没有荆谓云,他没有和她一起来看病。 那个会用专注的眼神,永远只看着她一个人的少年,应该以后都不会出现了。 时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住忽冷忽热,她的态度,换了谁都会掉头跑掉。 她不知道荆谓云会读心的事,从她的角度来看,不过是自己一直任性矫情作死,荆谓云看着她闹罢了。 早该跑的。 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恶人,不就是该利用他人情感,肆意玩弄过后,潇洒地抽身而退吗? 作为“恶人”这个身份来说,过程虽然曲折,但好像还挺成功的。 荆谓云开始和荆远圣对抗了,等回去以后,再把荆谓云赶出时家,剧情完整度就又高了,距离百分之七十越来越近了。 真好啊…… 一直以来,想要实现的愿望终于看到了希望,马上就能实现了。 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各种焦虑着急了。 时郁一想到之前自己和系统还为了任务胆战心惊的,就觉得有点好笑。 系统和她对待任务,都有一种散漫的感觉,恐怕系统都觉得任务是无法完成的了,所以直接摆烂,随她去了。 小抑,你一定会没事的。 时郁那不带有任何情绪的眼眸中,终于多了一丝光亮。 然而,下一秒,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到处都是猩红的血。 时郁仿佛回到了那天混乱的走廊,少年因她的利用,额角处留下了一寸长的缝合伤疤。 那天,血流了好多好多…… 滚烫粘稠的血液染红了手,顺着手指缝隙蜿蜒向下,所经之处犹如刀割般的疼。 血的味道像铁锈一般,恶心的人想吐。 “不是说我是时家的狗吗?” “为什么不把情绪发泄给我?” “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接受。” 那些曾经说过的话,一起经历过的事,只要回想起一丝一毫,就如决堤的洪水,能摧毁一切,所经之处没有一处是好的。 荆谓云。 荆谓云荆谓云荆谓云…… 那三个字好像已经占据了脑子里的每一寸土地,留下无数痕迹,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想起来的都是荆谓云。 时郁觉得自己疼得快要喘不上来气。 唯一的安慰,便是傅云礼可以得救了。 只要完成任务,只要放弃荆谓云。 傅云礼就可以得救…… 荆谓云现在在哪?自己突然发病是不是吓到他了?他是不是讨厌她了?在医院他都生气了,一定很气吧? 他为什么生气来着? 时郁感觉身上好冷,仿若置身冰冷的湖水中,无法呼吸,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拽着她往深渊而去。 好难受。 她抬手抱住了头,死死捂住耳朵,无意识地抓着头发用力扯拽着,指甲不知道划到了什么,指缝里满是鲜红的血。 一开始,只为了傅云礼。 可后面,全都是因为荆谓云。 没有荆谓云,她还是那个不会哭,不会笑的死物。 没有荆谓云,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可以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能把初中知识全部补回来,还能考到554分。 “在你没考到709时,也别喜欢其他人,行吗?” 行。 你放心,时郁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再也不会喜欢了。 “小郁?小郁!能听到我说话吗?深呼吸,按我说的来,吸气,呼气,放轻松……” “汪汪汪!” 许衡到底是个成年人,抓住了时郁的手,阻止了她那近乎自虐一样的行为。 但时郁显然清醒不过来。 她此时好似再次回到了受到创伤事件的场景,陷入了幻觉。她不能受一点刺激,继续下去只会引发更多的心理问题,甚至是意识分离性障碍。 时郁感觉自己心底某处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下去,一直往上涌,强烈的要把她的身体撕碎。 她仿佛被关进了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那里连空气都被剥夺。 无法呼吸。 她张开嘴巴,拼命的呼吸,想要摄取空气中的氧气,心脏“砰砰砰”的快速跳动着,四肢无力,仿若濒临死亡的人。 “难受的话就喊出来,喊出来就好了……”许衡温柔的劝说着,在旁边引导着时郁开口。 “想砸东西吗?没关系的,在这里没人能够看到,只有你,你可以尽情的发泄。”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许衡都快要以为自己这次治疗失败了的时候。 时郁动了。 “凭什么!” 少女这一声几乎用了全力,浑身颤抖着歇斯底里地吼着。 凭什么她要遭受这一切? 凭什么她非要在傅云礼和荆谓云之间做出选择? 凭什么荆谓云就活该永远是被抛弃的! 凭什么啊! 这一刻,压抑着的情绪如野兽般冲破防线,想喊,想哭,想发疯,想摧毁一切。 可时郁却笑了起来。 魔怔了一般,边笑边哭,全身麻木,连指尖都在发颤使不上力。 好像,这就是她宣泄的方式了。 她一向是漠然的性子,封闭已久,在这个世界却一次又一次失控。 时郁哭得近乎昏厥过去,最后用尽全力用嘶哑的声音对许衡说。 “……别告诉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 时郁坐在沙发上,眼睛有点红,手里拿了个弹力球,随意一丢。 “砰砰砰……” 那绿色的球在地上弹来弹去,然后被沙拉一口咬住,飞快跑回来,又轻轻放到她手上,示意她继续。 时郁扯了扯嘴角,笑容苦涩,又把球丢出去。 沙拉再捡回来,如此反复。 门外说话的声音时轻时重,听不太清。 “那个男生呢,没来吗?” 来接时郁回去的是苏婉,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他走了。” 许衡一愣,“走了?是回他原来的家了吗?”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且那个少年看起来并不是爱钱的人,怎么突然就回去了。 这个话题并没有聊太多,很快就过去了,许衡不是爱八卦豪门圈的人,简单和苏婉说了下时郁的情况。 “目前来看您女儿是有严重的心理问题的,回去以后,尽量不要刺激她,暂时先顺着她来。不过……我看她的样子,不是任性的那种性格,反倒有些内向和自虐倾向。” 就好比方才那种情况下,时郁都没有靠摔东西,砸东西来发泄情绪,而且不停的用手捶打抓伤自己。 有些人情绪失控时会极具攻击性,靠暴力来宣泄心中的不满。 而时郁明显不是。 这足以证明,她骨子里的性格是温柔的,不想伤害他人的。 所以,她宁可去伤害自己。 但这种情况,反而更不好处理,因为,她说不定在某一个瞬间,某一秒,就会自杀。 ———— 时郁被苏婉领回家了,按照许衡说的,每周来一次这里。 谁也没提她生病的事,别墅里的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似得了命令,没有一个人在时郁面前说起荆谓云。 就好像,荆谓云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那些属于荆谓云的痕迹,被擦得一干二净,渐渐从记忆中淡去。 时郁知道荆谓云走了。 但她一句也没有问,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时郁迅速投入到了一段新的生活当中。 她每天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爬起来刷题做卷子,似要把所有注意力都加注在学习上,就没有时间去想旁的事情了。 苏婉看在眼里,有些心疼,问她要不要请家教来辅导功课。 时郁答应了。 假期没剩几天,时郁又铁了心不让自己有休息的时间,家教几乎天天都来,她们没有在她的房间学习,而是去了书房。 就好像,卧室是个禁地。 除了她和他,谁也不可以踏入。包括苏婉和时宴擎。 渐渐的,时郁发现,以前的心理医生说的没错,当她全身心投入到一件事情上时,就会忘记很多可能让人痛苦的事情。 她变得越来越沉默,有时一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在吃饭时,或者看书时,经常性会发呆,偶尔会看向身旁,又快速收回视线。 荆谓云的房间应该是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时郁不知道,也没去看过。 更不敢问。 她没有问苏婉他们荆谓云是不是回了荆家,在那边过的好不好,走得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又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是不是不要她了…… 荆小白菜是不是生气了,再也不会原谅时大小姐了? 渐渐的,时郁不再嗜睡,作息恢复了正常,每天都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般。 起床,洗漱,吃饭,做题,睡觉。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近两个月的暑假,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时郁去了新的班级。 高二(二班)。 第85章 高二不同于高一, 明明还是那个学校,却觉得格外陌生。 大概是没人不认识时郁,时郁不认识任何人这种状态。 这次的座位是按照成绩来排的, 一班二班, 理科班前一百的学生都是按成绩排位置,每次月考班级内调整,期末考全体调整, 也就是所谓的分班考试。 高二(二)班。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班里的同学来了一大半。 他们有的在假期聚会过,已经相识打成一片,也有的和时郁一样, 不参加社交,独来独往。 不可否认的是, 高二和高一一样的闹腾。 直到某个瞬间,教室里突然安静了。 少女面无表情站在门口, 身上穿着整洁的校服。她单手拎着书包,眼神懒倦, 淡淡地扫了一眼教室, 寻找着自己的座位。 她停顿了约有几秒时间,才缓步走过去。 少女精致的五官挑不出一丝瑕疵, 眉眼冷然, 好似头发丝都透着一股“莫挨老子”的磁场。 时家大小姐,时郁。 众人不知是不是被这颜值气场震得, 好半天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班级寂静。 时郁仿佛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自己, “砰”的一下把书包放在课桌里。 她旁边的几个人吓得哆嗦了一下。 其实她没用多大力气, 只是班级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才显得时郁放书包声音很大, 给人一种她此时非常不爽的既视感。 谁也不是傻子,敢在这时候触霉头,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着这位大小姐。 惹不起。 谁惹谁死。 然后,众人就看见大小姐拉开了书包拉链。 众人:大小姐书包里会装什么? 哦,书和卷子…… 嗯?书和卷子!! 只见时郁不慌不忙翻出书本,还有家教买的各种卷子,有一些卷子上面还有红笔标注,明显是被人批改过的,非常认真。 时郁成绩提高的速度非常惊人,带着一股无法想象的冲劲,她很有耐心,也很固执,做错的题会用本子抄写下来订正。 但有时,她也会遇到瓶颈一样,无论怎么努力,总是有那么几道题,怎么也做不出来。 就好像辅助线画对了,思路也有,但下笔时,结果又总是错的。 她握着笔,定睛看着那些图案,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象着,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用手指指了指那个图案,然后问: “辅助线是你这么画的?” 时郁刻意的去忽视想要忘记的东西,总是会在某一刻,某一个瞬间钻出来。 每天睁开眼时,连呼吸都是疼的。 因为不怎么和人说话交流,好像都忘了该怎么说话了。 这副样子,落在眼里,更不好惹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学校就传遍了。 主题内容大概是,谁敢在开学第一天惹时家大小姐不快?让大小姐黑脸了一整天。 讨论的人还挺多的,帖子没多久就热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聊天内容都挺正常的。 1楼:我作证,时郁一上午心情都不怎么好,那个惹她生气的人应该挺牛比的,因为…… 2楼:因为啥啊?展开说说谢谢,我有一个朋友很好奇。 回复楼上:无中生友? 就十几秒打字的功夫,帖子已经刷了几十楼。 37楼:因为时郁居然一上午都在拿卷子出气,而不是出去找那个人麻烦。 41楼:卧槽,大小姐做卷子出气?牛啊牛啊,是哪位神人能做到如此地步,我服。 50楼: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会不会是…… n楼:…… 很快,又出现了几条新的帖子,这次则是围绕着某时姓大小姐和某荆姓私生子的恋爱故事。 据说,这位私生子深受大小姐喜爱,俩人在高一的时候就很秀,包括但不限于换座位同桌,校运会拥抱,海岛打水仗…… 且荆姓私生子还是个学神大佬,每天哄大小姐开心,居然还能数次霸占年级大榜榜首,堪称一绝。 不过某知情人士透露,暑假期间,荆家派人接回了这个私生子,并且公开承认了他的身份。 有人把几件事情串联在一起,大胆猜测。 回荆家后的某人,有身份以后,甩了大小姐,而后大小姐心中念念不忘,却也伤心欲绝,发奋图强开始学习,势要让渣男后悔。 众人越想越是这么个理,感觉实锤了。 简直不要更离谱。 没多久,离谱的帖子就被删掉了,但依旧有很多人还在讨论。 高二(一)班。 由于是按照成绩排座位,粱恬和荆谓云居然成为了同桌。 只不过从早上起,荆谓云的位置就一直空着,人都没有来。 他的桌面干干净净,不会有人再像高一那些人一样往他这里丢垃圾,位置也在靠近讲桌的第一排,视野很好,周围不会再有吵吵闹闹的人。 一班是一个很好的学习环境,不缺学霸,不过,事实证明,学霸们也是爱八卦的。 坐在粱恬后面的一个女生,用笔轻轻戳了下她,小声问道:“粱恬,我听说你以前是和年级第一一个班的?” 粱恬点点头。 那女生左右看了看,凑到粱恬耳边,欲言又止,“那他和时郁……” “关系很好。”粱恬今天头一天上学,也在调整进入学习的状态,所以没有关注学校帖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好?可是好多人都说荆谓云甩了时郁诶,那可是时家大小姐啊!我的老天爷。” 女生似乎很震惊,把手机屏幕举给粱恬看。 粱恬看完后,眉头不禁皱了皱,坚定道:“不会的,是那些人胡说,我假期的时候见过她们两个,并没有上面说的那样。” 出于保护时郁和荆谓云的隐私,但又想否认这些事,粱恬只用肯定的语气说见过两人的相处模式,绝不会是帖子里乱写的样子。 ———— 午休时。 二班和一班挨着,就隔了一面墙,粱恬去二班找时郁,正好看到正在整理书本的时郁。 “时郁,一起去吃饭嘛!” 时郁点了点头,起身走过去和粱恬一起走。 没去什么楼上的高档餐厅,时郁直接在一楼窗口打了饭。一点都没有大小姐该有的样子,反而更像个普普通通来上学的学生。 坐在对面的粱恬看到时郁大中午点了皮蛋瘦肉粥,外加一小碟辣白菜后,整个人都懵了。 虽然以前吃饭的时候,时郁吃的东西也不是很多。 但中午喝粥是不是有点那啥了? 粱恬盯着时郁看了几秒,斟酌着开口道:“时郁,你在减肥吗?” “……” 时郁摇了摇头没说话。 细看之下,她好像瘦了很多,皮肤泛着不太自然的苍白,仿佛营养不良一样。 她本身身形就属于瘦弱那种,瘦得时候其实不太容易看出来,毕竟她以前也是懒洋洋透着病态的感觉。 时郁最近一直都厌食,时宴擎和苏婉甚至专门找了营养师,每日精心搭配食物,来给她调养身体。但无奈,她什么都不想吃,好几次吃下去以后就要吐出来,吐不出时,也会干呕。 有点像晕车时的沈寻。 真亏她以前还笑话过沈寻,原来一直吐真的很难受。 皮蛋瘦肉粥偏咸口,不腻,味道也不错,只不过时郁没吃下一半,就丢下勺子,去了洗手间。 粱恬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跑去窗口买了瓶矿泉水和纸巾追了过去。 洗手间内。 时郁刚从一个门里面走出来,迎面撞上了粱恬。 视线相对,粱恬眼神中满是担忧,把水递给时郁。 时郁接过水,漱了漱口,然后打开水池边的水龙头,捧了把水扑在脸上。 冰冷刺骨的水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整个人都打了个寒颤,却也能让人清醒很多。 少女脸上有水珠滑落,流过面颊,顺着脖颈向下,融进衣领处的布料里,让衣服颜色变深了少许。 见状,粱恬又把纸巾递了过去。 “……谢谢。” 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粱恬和时郁都怔了怔。 声音实在是太哑了,全然没有时郁之前在校运会上唱歌时的清甜悦耳。 过了约有十几秒。 粱恬犹豫地问道:“时郁,你没事吧?我感觉你状态不是很好。” 时郁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摇头。 粱恬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停住了,好半晌才道:“荆谓云今天一上午都没来上课,你们……” 她想问。 你们是不是真像帖子里说的,吵架了呀? 可作为朋友,如果她都不看好时郁和荆谓云,那是不是太过分了。 总要有个人支持他们吧。 粱恬就是那个人,也是她最先知道时郁和荆谓云的感情有多好。 换个方向想,不是吵架,还有什么可能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听到荆谓云三个字的时候,时郁心神晃了晃。 有多久,没人在她面前提过了? 一天?一周?还是一个月? 那个名字其实每天都会出现在脑海里,只不过被时郁有意识地忽视了。 大概是觉得,不去想就不会难受,但一旦想到了,就挥之不去。宛如病来如山倒的病人,根本承受不住,被压垮,吞噬掉理智。 粱恬突然如此直白的说出这三个字的瞬间,就好像是扒掉了时郁苦心经营的伪装,露出下面丑陋的伤痕。 她紧抿着嘴,把手里的纸巾用力攥住。 塑料包装发出“哗啦哗啦”细碎的声响,在安静的洗手间内格外清晰。 看到时郁这幅样子,粱恬不敢置信地用手掩住嘴,好似心里某个想法得到了证实,双眼圆瞪。 “你们两个不会是……” 时郁无奈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点点头。 是的,她和荆谓云吵架了,冷战了,甚至可能再也不会和好了。 谁料,下一秒,粱恬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后面的墙上。 时郁:“……?” 粱恬这反应,是不会有点过于激动了? 然后,时郁就听到粱恬压低声音,非常严肃正经地说道。 “时郁,我知道你们感情很好,但是……但是你今年生日过了吗?就算过了你也才17岁啊,还没成年,那种事太早了……” 时郁:“???” “你老实告诉我,你吃东西就吐,是不是……是不是没做好措施,你们两个有……有宝宝了?“ 时郁:“……” 对于粱恬坚定不移地相信他们两个的感情,能怀疑他们有孩子了,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吵架了这件事。 时郁不知道说什么好,保持了沉默。 粱恬倒是挺着急的。 “叔叔阿姨知道这件事了吗?要不要去医院做一下全面的检查。” “……” “作为朋友,我绝对是支持你的,但是17真的太小了,我……我帮你查下最好的医院。” 说着,粱恬抖着手掏出手机,在某搜索软件上输入查询。 最后,时郁艰难地开口表示并不是粱恬想的那个样子。 粱恬将信将疑,用“你不要骗我”的眼神看着时郁,才算是终结了这个可怕的话题。 很奇怪,被粱恬这么一闹,时郁居然诡异的觉得轻松了许多。 可能是女主天生自带光环吧,原剧情就说了,粱恬是个小太阳,能温暖救赎身边每一个人,似乎多大的事,遇到她都可以轻松化解。 这顿饭时郁吃得不太消停,身体总是在抗议着。 粱恬第n次提出带她去医院,又第n次被拒绝。 后来,粱恬领着时郁去饮品店买了两大杯清凉不甜腻去火的果茶。 她说:“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可以吃点水果之类的,这种大杯果茶最好喝了,等喝完以后,还可以用小叉子吃里面的水果块。” 时郁低头看了看手里1000ml的果茶杯,够她喝一天了。 里面有草莓、柠檬、菠萝、葡萄等等一大堆水果,然后加了秘制茶包和适量蜜糖,一口下去满是水果的清新味道,不酸但又没有过分甜,是能让人有食欲的那种。 时郁就这么抱着超大杯的果茶回去了,粱恬即使高二了,也会继续忙舞蹈社的事,所以很快又剩下她一个人了。 高二(一班)在靠近楼梯的位置,紧接就是二班。 午休时,很少有人会在走廊里或者教室里,白日里闹哄哄的学校,此时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 和粱恬一起走出来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只剩下时郁自己的时候,途经一班,似乎变成什么不可跨越的横沟。 原来,一个学校是这么的大,大到不刻意去找,就不会遇见。 偶遇,都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 时郁抱紧了果茶,快步从一班的门口走过去,不敢有丝毫停留。 即便那间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即便粱恬和她说,荆谓云今天一天都没来上课。 ———— 班主任办公室。 “荆谓云,你是个好孩子,老师知道你以前在七班时受到过不公平的待遇。你放心,老师保证,一班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过阵子有个全国竞赛,一旦拿到金奖是有概率保送名校的……” 荆谓云站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没表情地垂着眼。 “不要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或者人影响到你,不然以后一定会后悔的,知道吗?” 原本没什么情绪的荆谓云在听到“乱七八糟”四个字时,眼神几乎是瞬间冷了下来,嗓音低沉。 “乱七八糟的人,你指的是谁?” 男生187的身量本就高,此时班任坐着,他站着,目光对视时触及到少年阴鸷的黑眸时,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像那种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到处欺负人的人,你就该离得远远的。” 闻言,荆谓云表情更冷了,“这话你敢当着她面说吗?” “什么?”班主任一懵,没反应过来。 然后就听到少年略带嘲讽道:“你不敢,那就管好自己的嘴。” 班主任反应过来,脸色顿时气得涨红,“荆谓云,这就是你和老师说话的态度?” 少年眼睑低垂,里面似有什么东西翻搅肆虐着狰狞而起,让他整个人都显得躁戾可怖。 “不巧,我正是老师口中喜欢仗势欺人的那种人。” 不敢当面说人,只在背后暗讽,说白了就是怕惹到时郁,之所以敢和荆谓云说,不过是认为这是一个好拿捏的私生子。 毕竟,他之前受了那么多欺负,都不曾还过手,不是吗? 后面的种种行为,在其他人看来,也不过是在巴结时家大小姐。 欺不欺负,又或者被骂是时家的狗,其实都无所谓,荆谓云一向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亦或者说了什么。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要帮大小姐,完成她想做,却狠不下心做的事。 以前荆谓云被大小姐“欺负”时,总能听到她在心声里质问他为何不反抗,为何甘愿受辱。 现在,他如她所愿。 只不过,这不是反抗,而是他对她的妥协。 第86章 渐渐地帖子热度降下去了不少, 仿若激情迟早都会散尽,人们会把精力投入到其他事情上。 时郁每天都在写卷子,粱恬倒是总来找她一起吃饭, 只不过话也没多说, 大多数时间都是粱恬在说,时郁在听。 周末时,时郁会去许衡那里坐一坐, 不过依然不理许衡, 只和沙拉玩着球。 不知道为什么,她乐忠于把球扔出去,然后沙拉捡回来的游戏。 不管玩多少次, 玩几个小时都不会觉得累,麻木机械一般维持着扔球的动作。 除却去许衡这里的时间, 剩下的时间就是在家里听家教讲课。 家教是个大学生,女孩子, 性格温柔耐心,一开始教时郁的时候, 还有一些奇怪, 为什么时郁总是不说话,即便是问题时也只是用笔画出不懂的地方。 而她问她听没听懂时, 她也只是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答。 家教学姐甚至怀疑是时郁父母管控欲太强了, 让她学习压力太大了。 后来时间长了,才发现, 是时郁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就这样, 时郁日复一日的上课, 做卷子, 陪沙拉玩。 粱恬邀请过她周末出去玩, 不过全被婉拒了。后来粱恬也就明白了,时郁心里装着事,根本没心情做别的事情,便也不再提了。 在枯燥无味的生活里,九月悄然过去,马上就是国庆了,国庆前是例行的月考,考了两天,成绩出的也快,第二天下午就在公布栏上放出了成绩。 时郁这次是随着人群一起去看的,年级前十依然有个单独的光荣榜。 周围的学生都在议论交谈着什么。 “我特么是真服了,他不是人吧,这是人能考出来的分?我还听说,他这一个月都没来上课,就考试的时候去了考场。” “好像是被安排集训竞赛去了,独立自习室诶,不受正常课制影响。” “粱恬这次还是第二,又被压下去了,我记得,以前的时候年级前三没稳过啊,这俩人怎么跟疯了一样……” “你们不觉得,这有个更疯的吗?” 说话那人指了指年级榜前一百那里。 理科榜:53名,总分615分。 年级榜:74名。 这样的成绩算得上优秀,但在众多学霸中,不算出彩。 可是,在成绩最前面写着两个字,时郁。 要知道曾经这个名字,只会出现在倒数和沈寻那帮人在一起的,甚至在高一九科满分1050时,才考了477这样的低分。 可在分班考时,她冲上了554。 现在,她考了615分,一时间众人唏嘘不已,一边惊叹这惊人的进步速度,一边又好奇时郁是不是真的如传闻里说的那样。 当事人时郁挤在人群中,听着四周乱哄哄的声音,无论那些人有没有说自己,亦或者是在说别的,都不为所动。 一旁的粱恬比她还要激动,兴奋地抱住她的胳膊用力摇着。 “时郁,继续下去,等期末你就能来一班了啊!” 时郁没说话,目光不经意般扫了眼在榜首的名字。 荆谓云,735分。 月考的题目不算难,也没有期末那么严格扣分,时郁又看了看自己那一跃从倒数变成前排的名字。 1和53的距离有多远? 615和735又差了多少? 不够,还不够,中间隔了密密麻麻的名字的,在高考时,只会被分开的更远,淹没在看不见的角落。 时郁死死盯着公示栏上的分数。 物理满分。 她的物理,是所有科目里最好的,就好像是在固执地完成什么目标一样。 恍惚间,仿佛能听到一个少年漫不经心地说。 “大小姐物理不错。” “……大小姐理科肯定很好。” 只不过,这次少年再也不会夸她了。也不会对她说,“分数是衡量成绩的,而不是衡量你的。” 是啊,分数代表不了什么,甚至对于注定要离开的时郁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她不属于这里,只能尽可能在这里留下痕迹。 想对所有人说。 我曾来过。 知道成绩后,班任例行在班级开了个小会,又说了下十一长假,才算是结束。 放学,时郁途径公示栏时,忽然发现上面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细看之下,才发现,在自己名字那一列最前面,多了一个小小的蓝色猫爪印章。 第八个章。 ———— 十一长假时郁过得非常无聊,她把考试所有错题统计起来,然后又麻烦家教找来相似的题型,一遍又一遍做。 错题本由厚变薄,错的题越来越少,时郁却越来越麻木。 她知道,自己在追寻着一个不可能。 一个撞不破的南墙。 期中考试,在一群人对着成绩单讨论唉声叹气时,荆谓云的竞赛已经过了一试,这是粱恬告诉时郁的。 她成了时郁唯一能了解到荆谓云现状的人。 即便时郁表现得并不是很在意,粱恬还是会说。 其实老师也找过粱恬去参加竞赛,但不行,她的精力不足以支撑她兼顾学习的同时还要参加各种比赛。恐怕下学期的时候,她就不能再去舞蹈社了。 粱恬说,荆谓云是真的很厉害。 时郁没说话,却在心里附和着。 是啊,荆小白菜最厉害了,是会发光发亮,站在云端上的人。 与此同时,荆远圣入狱的消息也在圈子里传遍了。 许久不出现的虚影报告了任务进度。 百分之六十三。 在时郁不知道的情况下,荆谓云独自一人成长着。 时郁回想起那天看到的女人,好像是叫楚黎,一个女强人,精明又能干,游刃有余,和他们这种小孩子玩闹不一样。 荆谓云到底是重回到了原剧情中,参与进了各种浑水。 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毁了时家,而是把荆家搅得天翻地覆。 其实早该知道的,从他敢孤身踏入北园时,就该明白,荆谓云从来不是什么善茬。 只不过,他愿意将脆弱的一面展露给时郁看罢了。 也只给时郁一个人看。 时郁并没有过于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早就知道剧情的她,一点也不意外荆谓云的能力。 期中考试成绩出的那天,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在放学时去看了公示栏。 属于时郁的那一列,名字前面没有再出现猫爪印章。 仿佛之前月考时的猫爪只是一个错觉。 嗯……只是一个印章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 人总是这样,越是强烈的否定,就越是在心里想要得到确定。 当天,时郁就去了许衡那里。 ———— 沙拉一如既往地活泼,来来回回地叼着球玩,不时还会把按键叼到时郁面前,用前爪按着。 有时是叫时郁喂他零食,有时是要喝水,它特别有礼貌,还会在提这些要求前先按下“姐姐”的按钮。 时郁很喜欢它,经常会用手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一旁观察着时郁情况的许衡,莫名有种自家狗子成了替身的即视感。 怎么说呢。 就感觉特别奇怪。 许衡试探性地掏出了平时领沙拉出门遛弯时要戴的链子,然后问时郁,“你要不要试试领它出门玩一下?” 这么多天来,时郁每次都是在房间里和沙拉玩,一次都没出去过。 话音刚落,不等时郁作出反应,沙拉就兴奋地晃起了尾巴,同时站起身用两只前爪抱住时郁。 许衡:“……” 原来他家狗子这么会撒娇的吗? 时郁看着沙拉期待的小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生不出拒绝的心思,轻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姐姐带你出去玩呀?” 许衡看到时郁笑的时候,饶是再沉稳的性子,也不禁愣了一下。 少女笑起来时,眼眸微弯,哪怕只是很浅的一个笑容,也给人一种回眸一笑百媚生之感,美艳绝伦。 尤其是她的眼睛很干净,让人不由自主就会陷进那一汪湖水中。 许衡好像突然就明白,那个少年为何对她如此执着了。 他把狗链子递给了时郁。 只见时郁蹲下来,用手虚虚环住沙拉的脖子,小心地为它戴上项圈,很郑重其事,就好像…… 透过沙拉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一样。 沙拉性格再好,也是一只大型犬,跑起来时时郁不太能拽得住它,没办法,许衡只能跟在旁边,时不时帮她抓一下绳子,避免时郁被摔倒。 几个月来,这还是时郁第一次出门逛,没想到竟是陪一只狗玩。 她们去了附近的公园,这里有专门让狗狗玩的地方,也能让铲屎官休息一下,让沙拉自己放开了跑一会儿。 旁边还有其他的铲屎官相互交流着感情,有两个人甚至为自家狗子相起亲来好不热闹。 时郁似被这些气氛影响着,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的瘫着脸,周身磁场柔和了少许。 沙拉和其他的狗狗玩闹着,一会儿轻咬下对方的脖子,一会儿扑过去打滚。 玩得不亦乐乎。 时郁动物缘还不错,不少狗狗围着她转,用脑袋蹭她,亦或者用爪子扒拉她。 旁边的人忍不住笑道:“它们还知道找漂亮小姐姐玩呢哈哈哈……” 另外一个人一本正经道:“没事,等回去我就把它荔枝嘎了,让它到处撩小姐姐。” 时-被狗狗撩-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沙拉玩。 她没有去摸其他凑过来的狗狗们,浅色的眼瞳看不出情绪,没表情地望着沙拉。 沙拉和别的小伙伴玩,也没忘了时郁。 它每隔一会儿就要跑回来带回点东西给时郁,完全忘了自己正牌主子就在旁边,给无视的彻彻底底。 第一次,沙拉带回来了两片不知在哪捡得大叶子,两片叶子都给了时郁。 时郁说了声“谢谢”,又摸了摸它的头。 沙拉开心极了,尾巴都快要摇断了,转头又跑了。 目睹全过程的许衡:“……” 第二次,沙拉从嘴里吐出来一只活生生的蝴蝶。明显是刚抓的,那蝴蝶扑愣着翅膀,上面还沾有沙拉的口水。 然后,它邀功一般看向了时郁。 许衡:“……” 这玩意,好像还不如刚才的树叶呢。 然后,许衡就看见时郁依然揉了揉沙拉的脑袋,那架势仿佛不管沙拉叼回来什么,她都会夸它。 妥妥的一个惯孩子的家长。 溺爱了都。 不过时郁还是认真的和沙拉说了,不可以这么用力咬别的动物,然后放了那只蝴蝶,也不知道沙拉有没有听懂,反正是摇头晃脑的跑了。 第三次,沙拉叼回来一只老鼠。 许衡麻了。 时郁难得地沉默了。 因为那只老鼠真的非常活泼了,沙拉没有用力咬它,甚至在嘴里时,老鼠还在扑腾。大概是知道只要自己一松口,老鼠就会跑,所以这次沙拉没有放下老鼠,而是瞪着圆溜溜的蓝眼睛望着时郁。 就好像在说,“你看我听话吧!” 时郁:“……”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气氛异常诡异。 突然,沙拉“嗷”地叫了一嗓子,松开嘴,老鼠一个翻身落地,“嗖”的一下就跑没了。 时郁:“???” 许衡:“……” 沙拉:“!!!” ———— 宠物医院内。 宠物医生仔细检查了沙拉嘴上被咬破的伤口,清洁消毒。 以防老鼠携带病菌,最后许衡出巨资给沙拉打了针。 “嗷嗷嗷……嗷嗷……” 沙拉扭着身子,叫喊声并不大,反而哼哼唧唧的透着股可怜劲,直往时郁身边拱,力气很大,宠物医生和许衡两个人都要按不住它。 时郁定睛看了它两秒,“要不我来吧。” 说着,她过去轻轻抱住了沙拉,用手不停地顺毛安抚它。 “嗷……”沙拉委屈巴巴地用脑袋拱了拱时郁的手臂。 那一刻,时郁感觉自己心都化了,柔声道:“没事啊,不怕……” 许衡:“……” 宠物医生:“……” 最后,宠物医生受不了这狗子哼唧夹子音装可怜,一针打了下去,结束战斗。 回去的时候,沙拉自个叼起绳子放在了时郁手上。 时郁一愣,眨了下眼,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她用力攥紧了手上的绳子。 正值秋季,天气凉爽,没有盛夏时那么热了,但也不是很冷那种。 时郁来到这个世界好像并没有多长时间,又好像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在空白茫然的人生中,遇见了一个少年。 眼神凶戾对谁都凶巴巴的,却只会对大小姐温柔的少年。 他很注重细节,饮料会拧开瓶盖在递过来,果茶奶茶一类的会顺手帮她插好吸管,会提醒她穿裙子要注意,会在她出现危险时出现,会在她找不到他的时候,跨过一切寻来…… 他会逆着光陪她一起站在黑暗中。 “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接受。” 时郁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了。 回去的路上,她面无表情牵着沙拉慢慢走着,马路上到处都是人,繁华的城市车水马龙,很是热闹。 时郁却觉得自己弄丢了最重要的东西。 她的小白菜找不到了。 作者有话说: 荆谓云:合着我不在,你就找了这么个玩意当替身? 沙拉:汪汪汪! 明天正牌vs替身OvO 第87章 除了一些考试荆谓云会回去以外, 平时都在集训和荆家两边跑。 楚黎都感觉这小子要疯了。 他每天的休息时间少得可怜,经常通宵,明明时间被堆得满满的, 也很累, 可就是睡不着,失眠得厉害。 有那么一瞬间,楚黎觉得荆谓云已经死了。 少年格外沉默, 漆黑的眼瞳里倒映不出光泽, 只有一片死寂。 他活着,却不像活着,仿佛失去了人类最重要的灵魂, 如行尸走肉般机械地做着各种事。 楚黎坐在驾驶位置上开车,她喜欢什么事情都有把握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大多数时候都是她亲自开车外出。 此时,车子行驶在马路上, 她频繁地抬眼看向倒视镜里的少年。 终是没忍住,随口道, “听说你那小女朋友这几次考试成绩都不错。” 荆谓云没反应, 膝上放了台黑色笔记本电脑,视线始终在屏幕上。 “她家里人给她找了心理医生, 每周都会去一次, 你要是想去看她,地址我可以……” 不等楚黎说完, 荆谓云忽地开口打断道:“你查她?” 他声音略哑, 带着股说不出来的狠, 似被触及到领地暴戾的野兽, 眼神瞬间变得阴鸷, 有什么东西狰狞升腾而起。 楚黎猛地打了下方向盘,脚踩刹车,把车停在路边,目光很冷。 “荆谓云,你要作死没人管你,但你有没有看过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疯了吗你!” 荆延旭一向是听话的,在荆谓云这,楚黎久违地感觉到了心累。 这也不特么是她的孩子,她总多管闲事个什么劲。 可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这小子发疯吗? 荆谓云没说话。 楚黎转过头看了他一会,突然说道:“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吧。” 楚黎以前就提过,只不过荆谓云拒绝任何心理咨询或者检查,脾气更是越发的差。 荆谓云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 大小姐就是没良心的野猫崽子。 养不熟。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他更气的是,即便到这种地步了,时郁还是不肯和他说一句,哪怕透露一点点。 可荆谓云又知道,时郁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性格,绝非一朝一夕间造成的。 月考的时候,他有回去过,只不过他和时郁不是一个考场,考完试就收到了楚黎那边关于荆远圣的消息匆匆走了,等再回来的时候,成绩公示栏都出完好久了。 他不知道时郁去了哪里,又或许他其实知道,只是碍于各种事不能过去。 最后,荆谓云拿出了那个幼稚的印章。 在无人看到的时候,偷偷在大小姐名字前留下了印记。 荆谓云闭了闭眼,强压下翻涌而起的情绪。 “联系许衡。” 楚黎一愣,正想问时郁,就听到荆谓云补充道。 “避开时郁的治疗时间。” ———— 许衡最近有点无语。 时郁来他这看病,时家出手大方费用给的不少,然后,时郁每次来都和沙拉玩,鸟都不鸟他。 现在,楚黎又带着荆谓云来他这看病,这个更牛比,别说理他了,眼神都没赏过一次。 饶是好脾气的许衡都想怒吼一句,你俩他妈的有病吧? 行吧。 确实有病。 许衡问:“喝什么,咖啡啤酒饮料茶都有。” 他这屋子虽然小,但东西可不少,喝的东西都有很多种。 荆谓云往茶几上摆了个笔记本电脑,头也不抬一下,手指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按着。 许衡也不在意,这小子简直就是刀枪不入,软硬不吃,和他说话,反而不用像在时郁面前那样顾及太多,有些话可以直接问。 “你就没想过看看你那个小女朋友?” 楚黎来找的许衡,自然把荆谓云连学校都不去了的事告诉了他。 闻言,荆谓云手上动作一顿,没说话。 许衡打开冰箱拿了听粉粉嫩嫩的草莓汁饮料放在他面前。 荆谓云瞥了一眼那听饮料,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许衡一看乐了。 “她来我这的时候经常喝这个。” 话音未落,一只手拿起听草莓汁,上面还有一层冰凉的水气,荆谓云也不在意,手指勾着拉环。 “咔”的一声轻响,拉开拉环,然后放在唇边喝了一口。 许衡:“……” 荆谓云喝着那瓶酸酸甜甜的草莓汁,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他以为,听到她的事时,自己会失控会紧张亦或者有别的什么情绪。 可事实上,他平静的可怕。 “多少钱?” 这是荆谓云来许衡这里第一次开口说话。 许衡笑了笑,“不用,算在费用里的。” 不管是荆谓云还是时郁的治疗费用都不低,说实话这钱许衡拿着挺不踏实的,俩人谁也不需要他。 一个来找狗玩,一个来体会另一个待过的地方。 合着他这小房间,是给俩人隔空怀念感慨用的。 就尼玛离谱。 荆谓云缄默不语,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 许衡挑了挑眉,“怎么个意思?” “她喜欢吃草莓……” 不止草莓,还有番茄味的薯片,不爱吃太腻的食物,但口很重,咸辣一类的都爱吃,喜欢吃鱼,但总因为刺太多觉得麻烦而不吃,最讨厌葱,不吃带腥味的内脏类食物,或者长相奇奇怪怪的东西…… 荆谓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话多,可在说到时郁时,他好像变成了一个话唠。 他想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大小姐也能开开心心的。 许衡一直没有插话,安静地听荆谓云说着,直到他停下来,才温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买呢?” “……不行。” 荆谓云再次垂下了头,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金属打火机放在手里把玩着。 没抽烟,就是转打火机解压。 许衡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 荆谓云这种行为,像是一种心理暗示,在情绪起伏有波动时,靠抽烟或者转打火机来平复心情。 就好比,有人烦躁时会大喊,喝酒,砸东西来发泄一样。 用心理学名词代替的话,可以叫“镇静剂”,它能缓解抑郁焦虑等情绪。 过了一会儿,许衡道:“这可以抽烟的。” 说着,他指了指茶几上的一个玻璃烟灰缸。 荆谓云扫了一眼烟灰缸,不冷不淡道:“戒了。” 他的“镇静剂”从来都不是烟亦或者是打火机。 自从那天大小姐说过少抽以后,他就没再抽过烟了。 “不抽烟挺好的。”许衡道。 荆谓云不说话,“啪嗒啪嗒”玩着打火机,他手指灵活,精巧的打火机在指间上下翻飞,玩得很溜,明显是练了很久。 或许是男人们天生都有点中二,无法抵抗打火机这种玩法。许衡在旁边看着都想给他鼓个掌了。 太牛比了。 按照楚黎说的,这小子一边在学校随便考个试,拿年级第一跟玩一样,另一边参加竞赛,同时还处理着荆家各种事务。 正常人可玩不来。 荆谓云背靠着沙发,随意揪起旁边的一个玩偶抱在怀里,垂下眼眸,表情很淡。 “你这能开安眠药吗?” 正规的心理医生是可以开药的,许衡看了荆谓云几秒,从他的状态上也能看出来,其实他的精神很差,怕是失眠很久了。 “能开,但一次只能开一周的量,而且我会看你的状态,你不要想着藏药,在我这,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有没有吃药。” “嗯。” 荆谓云闭上了眼睛,躺在了时郁每周都会坐一坐的沙发上。 他记得,大小姐经常会在时家的沙发上睡着。 在这里躺着,仿佛能感受到属于时郁的气息,莫名地让人静下心来。 荆谓云沉浮于苏醒和昏睡的边缘,分不清自己有没有睡着。 后来,他一有时间就会来许衡这里坐一坐,或者是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每次都避开了时郁,无一例外。 荆谓云不喜欢逗狗,沙拉热脸贴了好几次冷屁股后,也就不凑过来了。 经常是,他在沙发上躺着,沙拉自个在旁边玩球。 “砰砰砰”的非常扰民。 有时荆谓云听得烦了,就会坐起身满目戾气地看向沙拉,那架势,好像下一秒就要把狗子送去狗肉馆。 许衡为自家狗子默哀了一分钟。 到底是真怕荆谓云揍狗,他直接搬出了时郁。 “你那小女朋友可喜欢和沙拉玩球了。” 荆谓云:“……” 不得不说,万事报时郁的名铁定有用。 荆谓云瞪着沙拉,沙拉叼着颗绿色的球无辜地望着荆谓云。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荆谓云一把抢了狗嘴里的球,速度之快,连沙拉都没反应过来,嘴巴还张着,嘴里的球就没了。 下一秒,“咻”的一声,小球顺着开着的窗户成抛物线被丢了出去。 许衡:“……?” 沙拉:“!!!” 然后沙拉怒了,冲着荆谓云大叫着,再之后他每次来,都会收获狗子的怒吼。 许衡无可奈何,只能把沙拉关回了房间。 但这狗嗅觉听觉灵着呢,听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来的人是谁。 只要是荆谓云来了,沙拉就会疯狂用爪子刨门。 许衡是真的服了。 这小子特么连条狗都容不下吗? ———— 时郁是真的宠沙拉,某次来的时候发现它的球球丢了,下一次来就给买了新的。 然后…… 那个球又丢了。 时郁:“……?” 许衡还是挺有职业素养的,哪怕自家狗子被欺负了,受委屈了,也没把荆谓云给卖了。 比较欣慰的是,时郁比起刚来这里的时候好多了,偶尔也会和许衡搭话了。 她经常会领沙拉出去玩,沙拉对她比对许衡还要亲,粘人的不行。 有几次非要抱抱才肯走,时郁那小胳膊小腿的,抱一只大型犬别说有多吃力了,根本不能完全抱起来,全是沙拉踮脚在那里往上蹦。 时郁是真的缺乏锻炼,力气小的不行,身子骨也弱不禁风的。 许衡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都怕沙拉把这小祖宗给撞伤了。 事实上,沙拉已经很努力的控制自己了,但和时郁玩的时候,尖锐的牙齿有时还是会不经意地划伤时郁的手。 时郁也不在意,并没有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只是苏婉有次看到了,以为是时郁发病弄伤了自己,吓得不行,后来知道是和狗玩弄得才松了口气。 “小郁,要不我们买一只狗在家陪你吧?”苏婉试探着问道。 在家里的时郁每天都是学习,苏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眼下看到和狗狗玩的时郁,心情有明显的改善,当即决定养点小动物们陪陪时郁。 不曾想,这个提议刚说出来,就被时郁否定了。 她房间里有只小黑金鱼就够了。 ———— 十一月中旬。 这时的天气已经有点凉了。 曾经早起对于丧批来说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可现在她似乎习惯了这种日子,每天六点就起来了。 食欲较之前相比好了一些,至少不会吃了就吐,饭量还是有点小。 时郁挺固执的,也认死理,认定了一个“味道”就不会再改。 哪怕营养师做出来的食物再美味,她吃起来仍然觉得食之无味。 大概是嘴真的被养刁了吧。 就只认某一个人做的饭了。 司机没变,依旧是林叔,从家里到学校的这段路程车内很安静。 时郁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不会再在车上睡着了。 以前的时候,有系统在脑海里闹腾,吵吵闹闹地,一会儿给她念小说,一会儿又说些别的有的没得。 她觉得吵,总是闭上眼睛装睡。 如今没了那吵闹的声音,竟觉得无趣了很多。 也不知道祁子统现在怎么样了? 时郁只能安慰自己,系统应该不会像人类那么脆弱,也不会受伤。 时郁在二班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独来独往,除了粱恬会来找她以外,没有任何朋友。 就好像,她知道自己不会一直在二班久待一样。 没必要的社交,太麻烦,也不需要。 可这天时郁来到班级时,气氛莫名有点古怪,她一进来,就收到了一堆视线。 那些目光怎么说呢,和平时的畏惧还不太一样,带着点八卦的意味。 时郁:“???” 她走到自己座位时,才知道那些古怪的视线是怎么回事。 只见桌子上放了一封蓝色包装的信。 时郁长得漂亮,再加上富家千金的身份,其实偷偷暗恋她的人并不少,尤其是在帖子事件过后,不少人都认为她和荆谓云彻底“分手了”。 她虽然冷淡,不爱说话,但那张脸摆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的了。 更不要说这几个月来的时郁相较于以前来说,“平易近人”了不少,不会欺负人了,更不会嚣张跋扈了,每天都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女生同样。 还是有一些胆子比较大的男生偷偷塞个情书小礼物啥的,不过,毫无例外,小火苗全被掐灭了。 时郁淡淡睨了一眼那封信。 包装简陋,没有装饰。 可能是时郁近期很“平和”,坐她旁边的一个男生大着胆子打趣道:“时郁,你这收了不少情书了吧,没一个看得上的啊?是有什么标准吗?” 时郁瞥了眼那个男生,平静道:“能考700分的吧。” 众人:“!!!” 要知道,就连一班能考上700分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能次次700分以上的,就只有那位不可提的妖孽。 那一瞬间,众人心中了然,看向时郁的眼神略带同情。 原来,大小姐也会为情所伤,念念不忘啊。 这都多长时间了。 众人感慨万千,当事人时郁非常淡定,拆开信封,掏出里面的纸条看了看。 下一秒,时郁身子一僵,拿着纸条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只见上面飘逸地写了四个字。 ——生日快乐。 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生日,那就是荆谓云。 更不要说,右下角落款是一个蓝色猫爪。 时郁的眼睛几乎是刹那间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强忍着涌上来的情绪,把纸条放回进蓝色信封里。 然后坐在椅子上,把手伸进了课桌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荆谓云不会在她生日时,只留这四个字。 果不其然,时郁在课桌里摸到了一个小盒子。 时郁这些日子一直让自己投入进学习里,忙得不行,早就忘记了这件事。她也不是注重生日的人,却不曾想,她不在意的事,有人替她在意着。 她慢慢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一条项链。 吊坠是月亮和猫的组合,一轮弯月上坐着一只猫,猫的脑袋是一颗蓝钻石,在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很是唯美。 据说,一克拉蓝钻石的价格就在5万元上下,品质好的只会更贵,几十上百万都有可能。 荆谓云送时郁的这个,明显品质不低。 时郁紧抿着嘴,眼眸盯着那条项链好半晌。 旁边有人看到时郁拆礼物盒,本以为这次大小姐依旧会辣手摧草,却不曾想她看着那盒子看了好半晌。 不少人把脑袋往那边凑,想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能俘获大小姐芳心。 嗯,项链,这次的人很会啊。 眼光也不错,那吊坠很讨女孩子喜欢了,而且这人肯花钱。 所以,真的有人能拿下时家大小姐吗? 不少人都有点好奇。 然后,他们就看见,时郁伸手拿起那条项链,表情有些复杂,缓缓戴在了纤细白嫩的脖颈上。 众人:艹! 哪个小子这么牛比,真拿下了! ———— 时家大小姐收了不知哪个小子的礼,还每天都戴着那条项链。 每天都要低头看一看,有时还会取下来擦一擦,再戴上,魔怔了一样。 不出两天,所有人都知道了,时郁心有所属,只不过,这次时郁的“恋情”一点也不高调,对方甚至从未出现过。 有点偷偷摸摸早恋的意思了。 不少人都在猜测着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可一连十天半个月都没一点消息,渐渐的众人也就萎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 食堂。 粱恬用筷子戳着饭,眼神不停地往时郁脖子上瞄,终是没忍住问道:“是荆谓云吗?” 时郁一愣,呆了两秒,然后点了点头。 “你俩这恋爱谈的怎么像异地恋似的?”粱恬取笑道。 不曾想,这话一出,时郁黯然地垂下了眼眸,轻声道:“没恋爱……” 闻言,粱恬懵了,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什么?” 时郁认真地点头。 她和荆谓云确实没恋爱,最接近的一次,是荆谓云问她喜不喜欢他,被她拿话岔开了。 时郁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恋爱需要做什么,和荆谓云在一起的时候,只是追寻着身体本能地靠近罢了。 粱恬大概是真的震惊到了,干巴巴道:“那你俩这是意念恋爱吗?还挺……新奇的。” 时郁听了以后居然没否认。 她抬手摸了摸颈上的项链,“可能吧。” 有些感情,不用说出来就已经铭刻进骨子里形成了本能。 这一辈子都不会变了。 ————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时。 众人看着分数栏上强势冲进一班的名字,已经有些麻木了。 时郁进了一班,可一班却没有那个少年的身影了。 他的桌子永远是干干净净的。 听粱恬说,荆谓云拿了全国物理竞赛金奖,不止这个,还参加了各种比赛为校争光,比前两届的荆延旭还要多,却从未回校。 荆延旭当初还在学校当了学生会会长,即使忙,也会在众人面前露个脸。 荆谓云就不一样了,除了考试从来不回来。 这也让他的形象一时蒙上了神秘色彩,不少新来的高一新生,都很是好奇这位常年榜首从未露面的年级第一。 甚至有人专门去了解了大小姐和私生子的故事,情真意切地为这对小情侣感到可惜,打抱不平。 考试结束后,很快就是新年了。 时郁不禁去想,马上快过年了,荆谓云会去哪里?或者该说,他能去哪里? 他在荆家过的还好吗? 有些事不能想,只要一想,就丝丝缕缕地侵入,强势不容拒绝地占据了所有领地。 荆谓云其实和她一样,他在这个世界何尝不是一无所有。 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独自在暴风雨中成长地越发坚韧。 时郁忽然想起了陈浩屿,他和荆谓云关系那么好,应该会一起过年吧。 那一场分班考好像就是一个分界线,把所有人都分开了。 沈寻和陈浩屿在离一班更远的地方,说起来,他们几个也很久没见了,到底是不如在一个班级时见面的时候多。 再加上时郁疯狂投入学习,和他们有联系的就只有梁恬了。 偶尔听梁恬提到过一两句,沈寻高考完就要出国镀金去,至于怎么镀,估计是去那边再玩几年吧,等回来以后就是接手家里的产业了。 梁恬还是很热爱舞蹈,尤其是有感染力那种,按她现在的成绩来看,她是能考进东院的。 但梁恬更喜欢舞蹈,想报考艺校。 至于陈浩屿,他和荆谓云一样是北园出来的,不比这些富家子弟那么轻松自在,听说高二时也开始对学习上心了。 梁恬笑着模仿陈浩屿说话,“我哥,全国竞赛冠军,拿奖拿到手软,作为小弟,不能给他丢脸啊!你们知道他现在光奖金不算荆家股份有多少吗?这个数——” 说着,梁恬伸手比了一下。 时郁能想象到陈浩屿当时和梁恬讲述时,夸张地表情,不由得轻笑了一下。 挺好的。 陈浩屿和荆谓云没有断了联系,且看这样,荆谓云也会对这个兄弟帮衬一下,不至于让人走上歪路。 每个人都很好,这就够了。 不知道为什么,时郁就是相信,她的少年会越来越好,连带着让身边的人也过得好。 说到这,梁恬表情又垮了下来,学着陈浩屿的样子,黯然道。 “云哥太累了,我感觉他每天都不怎么睡觉,脑子连轴转24个小时,上次见到他,我俩说话不到十分钟,他电话接了五六个……” “我还听说,他被一个有名的教授看上了,想要重点栽培他,估计高二高三都不会回来了,可能再开学时,就能收到他保送某某牛比大学的通知了。” “要我说,学校这不拉个横幅放个炮,都愧对于我哥这些闪瞎眼的荣耀。” 时郁想。 谓云的云,是云端的云。 “水汽上升漂浮在天上才形成了云,倒是挺配你这攀权附贵往上爬的心思。” 不是攀权附贵,而是那优秀的少年,本该站在云端。 是时郁自私地把人留在了身边,才耽误了剧情的发展。 她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强行把云拽下尘埃的。 她错了。 ———— 临近过年,时郁却感受不到一丝热闹的气氛。 大过年的,家教学姐也要回家,不能因为教她学习,而误了回去和家人过年。 时郁给学姐包了个大红包,算做是新年礼。 外面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红色的对联,窗花,剪纸,就连路上的车,都在车上贴了个红色的福字,班级群里的人,到处发着扫福集福之类的二维码。 哪怕他们并不缺钱,也参与进了这份带着年味的热闹里。 只有时郁,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门窗紧闭,窗帘关的严严实实,好像这样就能把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 她一点也不想融入进去。 而是独自在房间内,承受着孤寂和说不出来的情绪。 苏婉时宴擎在和一些不回去过年的佣人们包饺子,每个人都发了红包,其乐融融的,气氛倒也挺不错。 一班的班级群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发红包沾喜气,都不是缺钱的人,抢红包却一个都没落下。 荆谓云也在班级群里,可他的头像一次都没有出现。 窗外时不时传来烟花爆竹的声响。 时郁蜷缩在被子里,第一次在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其实挺怕黑的,陷入黑暗时,会有种无助慌乱感。 她捧着手机,看着群里不断被各种消息和红包刷屏。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想念,委屈,难过,无措……不知道,反正各种情绪混杂揉捻在一起,又酸又涩,连嘴巴里都泛着苦味。 真难受啊。 等回过神来时,时郁已经站在了许衡心理咨询室门口。 正值寒冬,外面的风冷得刺骨,仿佛隔着羽绒服都能把人的皮肤冻伤。 时郁面无表情站在门前,身上只套了个羽绒服,并没有戴帽子手套一类保暖的东西。 不是来看病,就想摸摸抱抱沙拉,顺便问问许衡,能不能把沙拉借给她两天。沙拉的毛发特别顺,揉起来很解压。 也能让她心里没那么憋屈。 这个时间段,大家基本上都在家里,街上反而没什么人。 门铃的叮咚声格外清晰。 时郁按了两次,就听见“咔哒”一声,有人从里面转动门把手,缓缓打开了门。 外面飘着雪花,小姑娘头发上身上就连眼睫上都挂了一层白色的冰晶,微微蜷着的指节被冻得发红。她低垂着脑袋,表情看起来有些消沉。 听到开门声,先闯入视线中的是一双黑色家居拖鞋。 时郁和人说话时总是一副没什么精神,懒倦地模样,好似多给人一个眼神就输了一样。 “许衡,我想——” 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把人用力拽进屋内。 时郁措不及防往前冲了两步,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这才掀了掀眼皮抬眼看过去。 那一瞬间,门还没有关,外面的冷风呼呼呼的吹着,同时屋内的热气也争先恐后地往外挤。 时郁就站在那风口浪尖,又冷又热,一股酸意直冲眼眶,全身紧绷。 两种风全吹在她身上,伴随着非常熟悉的味道,直冲冲地扑面而来,要将人压垮,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时郁,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关门啊,干嘛呢你,卧槽!”许衡正在帮沙拉洗澡,满身的狗毛和泡沫,从浴室那边探出个脑袋看向门口。 当看到时郁时,破天荒地爆了粗口。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时郁会在那? 这俩人商量好了一起来撞出个修罗战场吗? 是荆谓云先来得,直接加钱问许衡愿不愿意加班。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再加上许衡过年也没什么地方去,平时吃住都是在咨询室里,就同意了。 可没想到,他给沙拉洗澡的功夫,时郁也来了。 这种默契,许衡也是服了。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时郁站在原地没有动,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不疼,只是酸涩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全身都在发颤。 荆谓云明显比她淡定多了,气定神闲地拿出了她来许衡这里穿的拖鞋放在地上。 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脱下鞋子换上拖鞋。 又不动了。 荆谓云无声叹息了下,无奈道:“外套先脱了。” 时郁听话的脱了羽绒服,不等她伸手把衣服挂起来,就被荆谓云接了过去。 他没说话,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把时郁衣服上的雪清理干净后,才挂在衣架上。 冬天室内外温差大,外套虽有保暖的作用,却也带着一丝冷气。 进屋以后,先脱了外套,身体能更快接触到热空气回温。 时郁里面穿着个白色针织毛衣,身形瘦弱,脸和手都被风吹得发红,感受到屋里暖风,才觉得舒适了些,只是手指依然发麻。 “沙发上坐会儿?”荆谓云问。 “啊?”时郁怔了一秒,自从见到荆谓云以后,就忘了自己一开始来这是干什么的了,鬼使神差地去沙发那里坐着了。 荆谓云不再说话,漫不经心走到冰箱那里,拿出来一盒牛奶。 然后他把牛奶倒进一个小锅里,没一会儿牛奶就热好了。 “砰。”杯子和茶几接触时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荆谓云缄默不语。 牛奶是给谁热的不言而喻。 他的每个动作都很是自然,想来不是第一次来许衡这里了。 时郁紧抿着嘴,用手指碰了碰杯子。 有点烫,粉色大肚卡通的杯子里,白色的液体轻微晃动着,细看之下,还能看到上面有绵密细腻的小泡沫。 荆谓云面上看不出喜怒,居高临下站在茶几对面,定睛看了时郁一会儿。 “不喝?” “……喝。” 时郁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牛奶香醇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开来。 她不怎么喜欢直接喝牛奶,一般喝的时候,都会加些糖。 刚才荆谓云热牛奶的时候。 没放糖。 嘴里的牛奶蓦地就没了味道,紧接着,眼眶发热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时郁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啪嗒啪嗒”顺着脸颊掉进了杯子里。 她眼睁睁看着,牛奶溅起非常小的水花,然后把那些眼泪全部融了进去。 好丢人。 时郁耸拉着脑袋,浅色的眼瞳盯着手里的牛奶,一言不发。 荆谓云没吭声,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低垂着眼看着她。 整个人的气质阴郁。 房间内明明开了暖风,却好像置身于冰窖,四面八方都有冷风顺着冰块缝隙吹来,让人骨头都在打颤。 少年瘦了很多,轮廓分明带着股说不出的凌厉,似在风雨中打磨的越发锋利。 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时郁听到走动的声音,荆谓云走了。 一想到‘走’这个字,心口就堵得要命,可她没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所以勉强还可以保持镇定。 她双手捧着牛奶杯,咬了咬牙,“咕咚咕咚”一口气把牛奶全喝了。 等荆谓云端着果盘回来时,就看到大小姐垂着眼,眼睫明显湿润了,委屈巴巴地像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他走过去,把装满了草莓的盘子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到沙发上时郁旁边。 两人距离拉近,荆谓云侧目看向时郁,漆黑的眼,眼神很沉,声音发哑。 “我洗了些草莓……” 闻言,时郁望了一眼茶几。 果盘上堆满了草莓,果实饱满鲜红。 一如冷战的那天,少年总是会先考虑到她。 第88章 浴室里传来吹风机“轰隆隆”的声音, 想来是沙拉洗完澡了,许衡正在给它吹头发。 时郁仿佛能感受到独属于少年的气息,铺天盖地毫无阻碍地袭来。 这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呢? 啊, 好久不见, 或者先问好来个新年快乐? 明明是最熟悉的人,明明之前总觉得有无数的话想说,可临到了嘴边, 真见到了这个人, 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太熟悉了。 他和她有多久没见了? 一个学期是几个月来着?这么常识性的问题,时郁却需要思考一下,掰着手指头算才知道。 然后恍然大悟, 啊,好像有半年多没见了吧。 那知道以后呢?该说点什么? 互相吹下牛比, 说说我成绩考了多少,再说说你赚了多少钱拿了多少奖? 好像也行, 毕竟他们最后一次也不是吵架,严格点来说。 是荆谓云拒绝了她。 想到这, 时郁突然觉得, 自己貌似应该是尴尬的? 衣服都脱了,结果被人彻彻底底的拒绝了。 荆谓云当时说的啥来着? 哦对, 今天不行。 那今天不行, 明天行不行? 时郁觉得自己其实也挺厉害的,这种修罗场情景下, 思维反而跳跃的很快, 东想一下西想一下的。 这半年来, 双方各自经历的什么, 大概都知道, 又似乎不怎么知道。 她今天没吃什么东西,说是空腹喝牛奶都不为过。 荆谓云以前还和她说过空腹喝牛奶的危害,是什么来着? 腹泻,恶心,影响消化和吸收,刺激肠胃。 可牛奶是荆谓云给热的。 时郁就是无法拒绝,更何况,荆谓云不知道她其实没有吃饭。 现在的她,仿佛陷入了一个迷宫,找不到出口,只能到处乱撞着,固执地非要出去不可,最后脑袋里不停播放重现两个人之间的每一个细节。 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时郁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快发生点什么打破僵局吧。 或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请求,“砰”的一声,浴室的门被撞开了,沙拉身上的毛半干着就冲了出去。 许衡身上也是一堆狗毛,手里拿着吹风机追出来。 场面一度有些控制不住。 沙拉很聪明,开门这些全是小意思,想来是在里面趁许衡不注意把门打开跑了。 狗狗大多数在洗完澡后都会有些“疯狂”,无论是身上的水,还是狭小的空间,都让它很不舒服。 沙拉在房间里横冲直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它体格大,力气大,许衡一个人还真抓不住它。 忽然,沙拉一个急刹车,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愣神的时郁。 “嗷!”沙拉扯着嗓子叫了一声,猛地冲了过去。 没等时郁反应过来,荆谓云抓住她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这边拉的同时,挡在了她前面。 当时狗爪子距离时郁只有零点零零零壹米。 “啪。” 两只湿漉漉的狗爪子按在了荆谓云身上。 时郁:“……” 她低下头看过去,只见荆谓云衣服上多出两个脏兮兮的狗爪印。 沙拉安静下来,站在地上望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似在怀疑狗生。如果它能说话,大概是在质问。 为什么它最讨厌的人和最喜欢的人抱上了? 狗子怒! 于是乎,沙拉冲着荆谓云发出了近乎咆哮一样的叫吼,尾巴也不摇了,呲牙一副凶相,期间伴随着低低的呜呜声。 这还是沙拉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现出攻击性,许衡在旁边温声细语劝了好半天都没用,最后强拉硬拽地把它关进了它的小房间。 许衡进去给沙拉继续吹干。 房间里不时还能传出来狗子的惨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许衡在里面虐狗。 时郁眨了下眼,忽地道:“你对沙拉做什么了?它平时不会这样的。” 荆谓云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抽了张湿巾去擦那两道印子,眼眸黑沉沉的装满了躁戾。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擦越脏,手上力道逐渐加重,那一块地方被擦出了褶皱,他还有要加力气的意思,再擦下去,衣服怕是要坏。 真烦啊。 大小姐能关心一只狗,都不知道问问他。 真特么憋屈。 时郁看着荆谓云近乎自//虐式的擦衣服,呆了两秒,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么生气吗?” 少年的动作一顿,蓦地看向了她,漆黑的眼里似燃起灼热的火焰,难以克制,想要把一切烧成灰烬。 他死死盯着她,呼吸愈重。 “你胆子是真的大。”荆谓云说。 他不停把自己藏在最深处滋生的阴暗情绪和欲望,往下压,克制地不去看她,不去想她,可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 不管压下去了多少,全都变本加厉地滚土重来。 大小姐还是那样,没什么表情,说话没什么起伏,轻飘飘的。 她的成绩,他都知道,可那些都不是她和他说的。 荆谓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希望大小姐能开心,却不希望那个给她带来开心的是别人。 狗也不行。 荆谓云眼底的情绪挣扎起来,某个瞬间,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猝然崩断。 他望着时郁透着病态苍白的脖颈,上面戴着一条细细的银链,然后慢慢俯身。 “荆谓云。” 大小姐的声音突然响起。 “……” 荆谓云的动作骤然停止,眼眸中满是戾意,和时郁对视着。 换了别人早就跑了,时郁不,她还迎着上去了。 “今天行了?” 荆谓云抬手用指腹摩挲着少女淡色的唇,动作不算温柔,忽然扯了扯唇角,笑得狠戾。 时郁一怔。 半年未见,荆谓云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更疯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间变了,不再受控了。时郁有些捉摸不透面前的少年性子到底如何。 荆谓云俯身压下来,落下一片阴翳。 他掌心似带着火,抚摸着她的脸颊,描绘着眉眼,最后捏住人的下巴,所经之处灼伤一般的疼。 “你试试?” 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是一个微凉的吻,不温柔,而是带着惩罚性意味,连呼吸都不肯放过,似要将人整个吞下一般。 荆谓云对时郁的渴望从未减弱过,反而在压抑下一天比一天凶。 他强势地侵占城池,掠夺每一寸土地,以一种绝对上风的姿态,甚至不需要得到回应。 整个过程,时郁没有闭眼,荆谓云亦是。 他们都注视着对方,似要把对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时郁视线有些模糊,却也能看清他隐忍狰狞满是渴求的情感。 连分毫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只要她有一点想要逃的心思,荆谓云就似有所感般,提前在那里等着。 时郁浑身都麻了,体会到了腿软是什么感觉。 她身体虚,承受着少年带着怒火的亲吻,连换气都不太会,晕头转向的。 那条边界线,荆谓云先越过来了。 而且是带着势要踏碎一切的气势,强横不讲理的冲进来。 时郁身子往后仰,想要避开,荆谓云却不管不顾直接压了过来。 艹! 这特么不是时家,另一个房间还有别人。 时郁不排斥这种亲昵的行为。 但荆谓云眼下明显疯得厉害,什么都不管了。 她的力气不足以反抗他,平时空白无神的眼眸中染上几分水色。 少女看起来永远是漠然的,那双眼睛什么都装不下,清冷如月,俯视着众生和万物,不屑坠入凡尘。 此时却被人引领指引着,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情愫。 时郁不挣扎,任由他居高临下亲她。 早就都疯了,不是吗? 荆谓云察觉到她的安静,更知道她心里的顾及,余光不经意般扫了眼许衡和沙拉所在的房间门。 吹风机的声音其实早就停了,许衡是个会察言观色的,根本不会出来。 但这点,大小姐不知道。 感受着她紧张到发抖的身体,和时不时看向房门怕有人突然闯进来,撞破这一幕的担忧。 荆谓云不禁更想欺负她了。 他顺势俯到时郁耳边,嗓音低沉略哑,“时郁,看着我。” 只看着我一个人。 时郁听话地与他对视。 下一瞬,荆谓云把头深深埋在她颈间,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气息环绕。 少年细碎的黑发蹭着她的耳垂,呼吸带着热度,没有丝毫阻碍地吹向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 然后,时郁脖颈侧面贴上温凉湿润的东西,很轻很轻地舔舐了一下。 这狗东西居然舔了她。 太要命了。 紧接着就是心疼的情感一涌而上。 荆谓云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把他变成这个样子? 时郁抬手扣在他后脑,从上到下,一下接着一下轻轻抚摸着。 他的发丝一如既往的柔软。 “没关系的,你可以发泄给我,无论是什么。” 荆谓云没说话,用力咬了咬牙,松开了时郁,抬起头来。 “是我错了,不该这样的。” 他低垂着头,唇角紧绷,不似方才那般暴戾,缓缓起身,给了时郁逃脱的空间。 时郁没逃,从沙发上坐起来,漫不经心整理了下衣服,弯腰去够茶几上的草莓。 她挑了一颗最大最红的,然后递给荆谓云。 “吃吗?大小姐哄你。” 闻言,荆谓云喉尖一滚,看了看那颗草莓,低下头轻咬住。 算是被哄好了。 咽下那颗酸酸甜甜的草莓,荆谓云转身就抱住了时郁,身体止不住地颤栗。 她身上总是带着种让他安心的魔力。 荆谓云忘了自己抱了她多久,脑袋深埋在她身上,如缺水的植物,遇到了水源,贪恋痴迷地摄取着水分。 这一刻,他久违地感觉到了轻松,长久以来的疲惫,如烟散去,整个人都放空了。 ———— 时郁没问荆谓云为何会出现在心理咨询室,正如荆谓云没有问她为什么过年跑来了这里一样。 两个人都很默契地谁也没提这半年内发生的事。 荆谓云掏出手机,输入密码解锁。 时郁朝那边瞥了一眼,他手机锁屏还是她的照片,只不过设了密码。 随后,荆谓云点开了外卖软件。 过年期间也是有外卖开门的,只不过价格更贵,配送费更高一些。 “想吃什么?”荆谓云问。 不是饿不饿,吃没吃饭,仿佛是知道她没吃一样,所以直接问想吃什么。 时郁也不客气,干脆凑过去拿过他的手机,用手指在屏幕上上下滑动着。 她看了半天,也没一个想吃的,恹恹地把手机还给了荆谓云。 说实话,她更喜欢吃荆谓云做的饭菜。 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太可能。 “出去吃吧。”时郁小声道。 这个时间,还能在外面吃,等再晚一点,就都回家吃年夜饭了,大年初一初二啥的,街上基本上就看不见有开门的店铺了。 荆谓云没意见。 两人穿好外套和许衡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时郁穿得不多,在屋里呆了半天,冷不丁出门被夹着雪的风吹得脑瓜子嗡嗡的。 她有个毛病,只要一冷,耳朵里就针扎似的疼,太阳穴也疼。 就在这时,荆谓云突然脱下了外套,手抓着衣服自带的帽子罩在时郁脑袋上。 不等时郁反应过来,两只耳朵就被人隔着衣服捂住了。 荆谓云就算体质再怎么好,也做不到在雪天里手在外面还能热,只能隔着层衣服,帮人把风雪遮得严严实实。 不知是风吹得眼睛疼,还是什么,时郁眼睛有点红。 “你把衣服穿上,要冻死自己吗?” 零下几十的气温不说,荆谓云里面的衣服更是算不得厚,只是个薄卫衣。 偏偏他力气大,时郁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 荆谓云停下脚步,上身微弯,和时郁平视着。 大小姐身形小,他的外套对于她来说过于大了,能完全把穿着羽绒服的时郁裹起来。她脑袋上还罩着个帽子,看起来有点好笑。 时郁乖巧地站着,眼角泛着红看他。 荆谓云没说话,而是帮她整理了下衣服,把拉链拉好,才不冷不淡道:“时郁,你要是心疼我,不想看到我这样,就把自己照顾好。” 他为什么会脱外套? 因为大小姐不照顾好自己,明知道身体弱,冬天出门还不注意。 这次见面时,她站在门口,耸拉着脑袋,看起来是急匆匆地跑出来的,像一只找不到主人,手足无措四处乱窜的猫。 荆谓云看不下去,才一把将人拽进了屋里。 他那时甚至是在生气的。 煮牛奶时心里都憋着一股火。 能打吗? 舍不得。 能骂吗? 还特么舍不得。 这时一直缩在袖子里怕冷的手伸了出来,小心翼翼勾住了荆谓云冷得如冰块般的手。 荆谓云看了眼那只手,缄默不语。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快要哭了,声音都染上了哭腔,“我们打车好不好?” 她知道,自己拗不过荆谓云,衣服虽隔绝了外界的凉意,心口胸腔处却压得难受。 时郁牵住荆谓云的手,拉着他去路边拦车。 这个时间车不多,等了几分钟才打到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看到荆谓云穿个卫衣出门,眼睛都瞪直了,来了一句,“年轻人别为了耍帅糟蹋身子,不然老了浑身是病啊!” 荆谓云没吭声,看向坐旁边的时郁。 时郁理亏心虚地低下头。 两只小手根本捂不住他的手,却还是固执地要帮人暖手,本来自己的手就不热,这下子更凉了。 不知道是不是许衡本人比较喜欢吃好吃的,他的心理咨询室出门没多远就是各种饭店,一些卖冬季用品的店铺反而少得可怜。 不然时郁刚才就去买套保暖装备了。 她只好让司机先去了附近还在营业的服装商场。 商场店员很热情,推荐了一堆保暖服饰,时郁手上戴了个毛绒绒的白色兔子手套,和她之前在家里穿的毛绒拖鞋有点像,兔子的长耳朵还可以甩来甩去的。 头上戴着的是帽子围脖一体的,和手套是一个系列,脑袋两边垂下来两只大耳朵。 小姑娘低着头,把半张脸都埋在围脖里,她眼睛红红的,眼角还带着湿润未干的水痕。 荆谓云抬手,带着凉意的手指轻轻地擦蹭了一下她的眼睛,低声道:“哭什么?” 时郁不说话,摇了摇头。 脑袋两边的大耳朵被甩起来,看起来好欺负极了。 她还怯怯地用手去拽他的衣服,只不过由于戴了手套,滑溜溜的,使不上力。 荆谓云微微附身,伸手拎起她一只兔耳朵,声音压得很低,“别晃了。” 他忍她够久得了。 偏偏大小姐一点自觉都没有,四处点火。 时郁面无表情地仰着头看荆谓云,也不在意自己耳朵被人恶劣的抓着,猛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腰。 她紧紧地抱着他,把脸埋在他怀里,声音发哑,带着点哽咽,“冷。” 不是她冷。 而是她觉得他冷。 荆谓云眼眸暗沉,就那么低下头去看她,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时郁才松开他。 两人就近吃了饭,是一家家常菜馆,菜得份量大,他们就只点了两个菜,和一份小盘饺子。 时郁吃饺子时喜欢放醋,酱油,辣椒油,最后再来点香油,反正料碟子满满的,然后把饺子放进去滚一圈,裹满酱汁。 第一口只吃一半,剩下一半可以当成碗兜,让里面的馅料也装满酱汁。 之前荆谓云还笑过她,这到底是在吃饺子,还是吃酱料呢。 时郁吃东西不多,吃一点儿就饱了,抬眼望向坐在对面的荆谓云。 少年还在低头吃着,注意到她停下来以后,顺手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动作不要太自然,仿佛做了无数次,习惯印在了骨子里。 时郁接过纸擦了擦嘴。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说话,很安静,这让她有种莫名的烦躁感。 “你要尝尝我的料吗?” 闻言,荆谓云手一顿,没什么表情地看向时郁,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 他又看了看大小姐的料碟。 她口比较重,料放得多,却吃不了太多,这会儿剩了不少。 时郁不知为何,被他这样看着,生出些许慌乱感,恨不得穿回到几秒前抽自己两巴掌。 没话找话,也不能说废话啊! 不过时郁就是时郁,尴尬是有的,但面上依旧淡定,直接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一个饺子,蘸了满满的酱汁,喂他。 荆谓云:“……?” 时郁一脸正经道:“你尝尝和你的有什么不一样。” 很好,又特么是一句废话。 同一盘饺子,能尝出不一样味儿出来才是有鬼了。 时郁啊时郁,你讨好人,话都不知道咋说,真没用。 荆谓云瞥了一眼那饺子,有一瞬间晃神,稍稍低头咬住,然后就见时郁的眼睛顿时亮了亮。 真好哄啊。 吃完饭以后,时郁不太想回家,沿着马路边慢慢悠悠地走着。 外面的雪还在下,且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仿佛能将所有的一切吞没。 时郁拽了拽围脖捂住下巴,白色绒毛的帽子上落了雪,不是很明显。 冷白的光线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五官精致,是一如既往带着攻击性的美。 少女琥珀色的眼睛干净透亮,眼神虽散漫漠然,却隐约可见淡淡的笑意。 是在为这个时刻感到幸福吗? 没人知道。 雪越来越大,只一会儿就把人身上浇得一身白,就连荆谓云黑色的外套都不能幸免。 鞋底踩在路面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时郁突然朝前跑去,然后骤然停在一个路灯下,用手比了个喇叭的动作,大喊道。 “荆谓云,你知道南城冬天的路灯几点亮吗?” 荆谓云没说话,在距离时郁几米远的地方站定,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冷风刮起雪,宛如天然形成的绝美画卷,少女站在路灯下,眉眼匿在黑暗之下,看不清情绪。 她把手背在后面,脚步愉悦地在灯下面转着圈,似在等待着什么。 忽地,她停下脚步,精准地找到荆谓云的身影,俯身近乎九十度鞠躬,又猛然直起上身,同时双手举起来,笑道。 “是现在。” 时郁声音响起的同时,路灯亮起,柔和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周身顿时如梦如幻般,仿佛自带了滤镜虚幻唯美。 晚上五点二十分到早上六点四十分。 是南城冬天路灯亮的时间。 年少时总是恣意妄为的,遇见了惊艳时光的人,却未必有能和对方走到最后的勇气。 感情是会变的,没人可以保证能喜欢一个人多久。 但至少在现在,是喜欢的就够了。 ———— 自从新年那天以后,时郁再也没有见过荆谓云。 这个人,就好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时郁恢复到从前机械一般麻木的生活,在家听家教讲课,周末去许衡那里找沙拉玩。 卷子右上角的分数一次比一次高,在一班里的座位慢慢从后排去了前排。 可属于第一的座位,却坐了人。 学校下了通知,荆谓云收到了缇东大学的保送名额,他要忙于其他各种竞赛,不会再来参加考试。 这意味着,在考场都见不到荆谓云了。 他甚至不需要去参加高考了。 年级大榜榜首的位置换成了粱恬,她发挥一向稳定,荆谓云不在,自然就成了第一。 年级旅行时郁除了高一那次以外,再也没参加过,就连学校平时大大小小的节日活动,都没去。 高二下学期开始,假期时间就开始缩短了,等到了高三以后,晚课时间被延长,休息的时间少得可怜,每天不是做卷子就是刷题。 时间过得又快又慢,仿佛被设定好了一般,重复不变。 教室内似乎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只能听到笔尖在纸上滑动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 时郁18岁生日时,荆谓云送了她一条手链,和最后一个猫爪印章。 前七个印章,是在荆谓云教她学习时给的,第八个印章是高二月考物理满分给的,第九个印章,是和生日礼物一起。 这是第十个印章…… 终于集齐了。 恍惚间,时郁思绪回到了那天,在狭小的水间,两个人缩在角落。 她甚至能想起来水间地面砖石的排列顺序,和小巧精致的蓝猫印章是什么样子。 人的一生中会遇见很多风景,有冷冽的寒冬,有炎热的盛夏,走遍四季,却发现能留下来的东西少之又少。 落叶会枯萎然后腐烂化为养分融于土里。 十个章是虚无缥缈的承诺。 时郁却信,无论她说什么,荆谓云都能做到,哪怕那件事超越了他的底线与原则。 她很固执,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做的是什么。 救傅云礼,是时郁来到这个世界的愿望。 幸运的是,在这里,她遇见了荆谓云,粱恬,沈寻,陈浩屿…… 在这些相处的日子里,她终于学会了“感情”二字如何书写。 这条路,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荆棘缠绕,遍地沼泽,不是被刺得满身鲜血,就是陷入泥潭万劫不复。 好像,谁都没有错,又好像,谁都错了。 时郁因执念,为救傅云礼,相识于荆谓云。 她要救傅云礼,这没有错。 荆谓云想要她留下,这也没有错。 唯一的错是: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他对她的喜欢。 ———— 高考前夕,时郁去了许衡那里。 她没有再发过病,除了很少有表情外露以外,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照例是和沙拉玩了会球,又领着沙拉出去逛了逛。 由于是常客,许衡渐渐地也放心时郁一个人领沙拉外出。 她领沙拉去了公园,然后解开绳子,让沙拉去和其他小伙伴们玩。自己则坐在一个秋千上,掏出了准备好的纸笔。 想要留下的话有很多,可真到了落笔时,却又不知道写什么好。 薄薄的纸被对折了两次,放进蓝色的信封里。 等沙拉玩够了以后,时郁牵着它去了之前就联系好的一家店。 黑色的牌匾,红色的字,窗户上门上贴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画作,外面砖墙墙沿那里摆了一排空酒瓶,上面的标签上写满了英文符号。 店内色调昏暗,摆了一张大沙发,和几个供人躺着的单人皮质床面,带着滑轮的工作椅,还有几台看不太懂,但一看就很牛比的机器。 工作椅上坐了个纹花臂的男人,他听到开门声抬眼看去,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手上拿了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坐那吧,等我两分钟。” 时郁牵着沙拉在沙发上坐下。 沙拉似乎是因为第一次来这里,有点兴奋和激动,脑袋来回转着四处打量。 过了一会儿,花臂男人拿着张纸朝时郁走过来。 “你的设计还挺有意思的,我精修了一下,你看看图行不行?” 时郁点点头,接过纸看了一眼。 “你可想好了,一旦纹了,以后要是后悔了,洗纹身得留下那么大一块疤,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花臂男人用手比量了一下,语气严肃,有点吓唬人的意思。 小姑娘长得漂亮,往那一坐跟个小仙女似的,高马尾,巴掌小脸,眼睛透亮的干净。 要是往她身上留下点什么,莫名让人有种亵渎感。 男人想不通,挺好一小姑娘,为什么想不开要纹身。 时郁眼睑低垂,捏着纸的手指收紧。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 恣意自由的云,如烟如雾,而在云的上方则生长出一颗干枯的树,徒留枝干,没有叶子,在云的下方,孤零零地飘落一片枯叶,形状似泪,整张图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孤寂。 云上是长不出来树的。 更不会长出郁郁葱葱苍翠成林的树木。 少女手臂纤细,瘦得好似轻轻一折就能断了,皮肤更是白嫩,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纹路格外明显。 枯树的位置,就是按这纹路的走向设计的。 “你可真会挑地方,纹手腕说是最疼的都不为过。”花臂男人一边组装机器,一边吐槽着。 他劝了,劝不动,小姑娘犟得不行,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手腕这个位置,皮肤薄,痛感会更强烈,只纹一次就忘不掉那种疼。 男人只希望他下针时,这小姑娘能知道怕,只纹一点,将来洗也好洗,不影响什么。 时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开机器,换针,消毒,先把图案用特殊材质的纸印在手腕上,而后才开始落针。 那种疼怎么说呢,细细密密的连绵不绝,明明只是纹一个小小的地方,却能牵动整个手臂都觉得疼。尤其是纹一会儿就要用专用的消毒清洁溶液去擦。 擦得时候会让你觉得,纹反而没那么疼了。 时郁自始自终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安安静静的,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若不是她额上出了一层薄汗,男人真以为她不知道疼呢。 刚纹好的纹身颜色最深,也好看,这时候还没开始掉色,色彩很重。 时郁掏出手机找好角度拍了一张照片。 走出纹身店时,她手腕上缠了一层保鲜膜,要等几个小时才能拆下来,透过保鲜膜能看到线条边缘处泛着红。 差不多一周左右可以恢复。 回去的时候,沙拉不知为何安静了许多,不跑不闹了,都说小动物们很有灵性,有时能感知到人类无法察觉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时郁把它送回了许衡那里。 临走前,她蹲下来和沙拉平视,用手抱住了它,又摸了摸它的头,声音轻到几乎不可闻。 “再见。” 不是再次相见,而是再也不见。 “砰。” 心理咨询室的门被关上,少女逆着光,孑然一身,背影寥寂,终是放弃了所有。 她来时什么都没带来,走时只能带着这个纹身。 这是时郁无声的反抗。 她知道,无论是手机,亦或者找个本子在上面写满了荆谓云的名字,她依然带不走,最后会彻彻底底失去所有记忆。 从一无所有,到短暂的拥有,再到一无所有。 世界好像是个圆圈,永无止境,永远找不到迷宫的出口。 “汪汪汪嗷……嗷!!!” 沙拉疯了一样的嘶吼喊叫着,房门被撞得“砰砰砰”直响,它似染了狂犬病,用头去撞门,用爪子去扒门,却被死死隔在紧闭的门后。 无论许衡怎么安抚,都没有用。 他以为沙拉是舍不得时郁,看它狂躁的厉害,只好打开门去找时郁。 门后却没了少女的身影。 见沙拉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许衡安慰道:“下周姐姐还会来看你的。” 没有下周了。 她不会再来了。 ———— 时郁没打车回时家,而是漫无目的走在路上,似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熟悉的面孔,仿佛是这个世界在告诉她,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来者罢了。 走着走着,时郁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身后。 她怎么感觉好像有人在跟踪自己。 是错觉吗? 可那种被人紧盯着的感觉,又一直挥之不去,连带着头皮都在发麻。 时郁走到人多的街口,然后消失在拐角处。 这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除非那人胆子大到没边,不然应该不敢在这闹事,且不远处就是警亭。 当发现有人跑了出来站在转弯处环顾四周时,时郁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这个人尾随自己。 但对方的年纪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是个十六七岁的男生,长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扬,整个人气质柔和,此时正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似在懊恼着什么。 时郁漫不经心地从阴影里走出来,声音没什么起伏,淡淡道:“找我吗?” 男生闻声转过头来,眼睛在看到时郁的瞬间亮起来,笑容灿烂,张开双臂朝她扑了过去。 时郁:“???” 不是,你谁? 作者有话说: 郁妹怕走了以后再也想不起来云哥,才会想到纹身,因为她不能带走这里的东西TvT 另外,救场扛大旗的来了!! 第89章 时郁运动神经这方面是负数, 等反应过来想要躲开时,已经被男生紧紧抱住了。 强大的冲击力让时郁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墙上才停下。 尼玛, 这小子力气好大。 “你——”时郁伸手去推他, 正要开口说话。 男生居然把脸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大庭广众下公然耍起流//氓来。 时郁都惊呆了。 男生的手臂紧紧环着她,声音发闷, 带着点哭腔, “时郁,我好想你。” 时郁:“!!?” 她双手抓住男生肩膀一把推开他,四目相对, 她正要抬手扇这个登徒子一耳光,就看见这人眼睛眨了一下。 哭了。 他眼睛很红, 像是迷路了很久的人好不容易才找到回去的路。 男生就那么站在路边,约有一米八的个子, 身形挺拔削瘦,眼泪却根本止不住, 哭得很凶。 大概是那种, 谁看了都不太忍心揍得样子。 时郁把举起来的手缓缓放下了,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别哭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 没什么起伏, 嗓音清甜轻飘飘的。 “……” 男生还在哭,有种下一秒就能哭抽过去的即视感。两只眼睛湿漉漉的, 仿佛刚受到伤害无助的小兽。 他接过纸擦了擦眼泪, 然后就那么直勾勾望着时郁。 “你认识我?”时郁问。 男生用力点点头, 想要张嘴说话, 却因为情绪激动, 哭得岔气,一口气没喘上来,憋住了。 见他哭得惨兮兮的,时郁眉头微蹙,左右看了看,发现马路对面有一家猫咖饮品店,问他:“要不要喝点东西?” 男生哽咽着“嗯”了一声。 时郁无奈扶额,这叫什么事,碰瓷吗? 猫咖人挺多的,有坐怀不乱在这里办公的人,也有拿着猫条喂猫的,时郁找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 无论是她还是男生,长相都属于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 尤其是在看到男生哭得眼睛都红了,委屈巴巴地跟在时郁后面,顿时有不少视线投向他们两个。 有人小声道:“是情侣吵架吗?那男生哭得好惨啊!” “会不会是姐弟?走在前面那个小姐姐好拽,我的天,我爱了……” “哭唧唧的弟弟,好带劲!” 时郁去吧台点了两杯果茶,一转头就看见男生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 时郁:“……” 得,她绝对上辈子欠他的。 时郁默默又点了两块小蛋糕,就算真是碰瓷的,这男生也够尽心尽力的了。 “喝吧。” 两杯果茶被推到了男生面前,他犹豫了一下,拿起其中一杯,拆开吸管插上去,喝了几口润嗓子。 两个人面对着面叼着吸管,看着对方发呆。 时郁用小叉子一口一口吃着蛋糕,吃了快一半了,这小子也没吭一声,就盯着她看。 “我说,你是要钱吗?” 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跑出来碰瓷。 男生摇摇头。 “那你要干什么?” 闻言,男生双手握住果茶杯,似有些紧张,手指因用力而泛着白。他低垂着脑袋,避开了时郁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时郁一个人吃了两份小蛋糕,果茶也见了底,男生依旧是闷葫芦一个不言不语。 时郁有点不耐烦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准备走人。 就在这时,男生抬起头,定睛看向她,“时郁,现在剧情完整度达到百分之七十了。” “……” “你……你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那一瞬间,时郁感觉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影,大脑停止运转,手脚仿佛灌了铅一样死死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她深吸了一口气,坐了回去,用尽全身的气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轻声道:“你是时祈。”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时郁想过系统会回来,把那个冷漠无情的“系统”踹开。 却不曾想,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时祈有了人类的形态,是个很帅气略带青涩的少年形象,就是太爱哭了。 爱哭鬼一个。 时郁轻笑了一下,没问他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又是怎么有了人型,也没怪他突然的消失。 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吗?我很开心。” 时祈消失那么长时间,定然是出事了。 现在忽然回来告诉时郁任务进度的事,想来是带她走的。 时祈是最开始和时郁绑定的“恶人”系统,一直和时郁绑定的系统也是他,从未变过。 时祈能感受到少女掌心的温度,软软的,温温凉凉的,真真正正的活着。 她和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会哭,会笑,会安慰其他人,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不再是半死不活丢了灵魂的模样。 时祈好怕。 他怕回到过去,回到那个世界,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全部消失后,时郁又会变成从前的状态。 回到过去,回到过去,时间倒流才能救傅云礼,这也意味着,在那个世界时郁未来不会再遇见系统,不会来到任务世界。 这才是记忆会消失的真正原因啊! 而且,时郁来到这个世界时,身体年龄被改成了16岁。 真正的时郁,在那个世界16岁的时郁,没有遇到荆谓云啊! 又怎么可能留下记忆。 什么都不会留下的,时郁若是回去了,会把荆谓云忘得干干净净。 忽然,时祈注意到时郁手腕上缠着的保鲜膜,那泛着红微微肿着的手腕上,纹了特殊含义的纹身。 他低垂下头,用手捂住了眼睛,眼泪无声地顺着指缝滑过掌心,又缓缓向着手腕下方蜿蜒流淌。 没用的…… 时郁,你这样做,也没用啊! 时祈不敢告诉时郁,他知道,这大概是时郁最后一点希望了。 他在脸上狠狠抹了两把,两眼通红,眼睫湿润,抬手抚在心口处。 那里不会跳动,没有人类的心脏,却也能感受到酸涩压抑地要将理智吞没的疼痛。 “宿主,请告诉我,你的愿望。” 久违的脑内交流,时祈泣不成声。 他和时郁一起拥有感情,一起懂得感情是何滋味,一起从开始到结束,经历了各种事情。 正因为懂了感情,才会如此痛苦。 时郁沉默不语。 时祈的声音依然在脑海里响起,“宿主,确定好的愿望就不能改了,同时,你会忘记这个世界的一切,但是……” 说着,时祈顿了顿,“但是你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也意味着,时郁会在这里留下最绚丽的一笔,如短暂的烟花,转瞬即逝。 会有人记得她。 任性妄为的大小姐,校运会上作为啦啦队弹唱的“光的方向”,年级旅行和同学打水仗,从年级倒数如一匹黑马冲上前排…… 时郁不在了,可那些事却在每个人心中都留下了痕迹。 “我——”时郁刚想回话,就被时祈打断了。 他的声音猛然拔高,“宿主,人死就死了,我们不应该珍惜眼前活着的人吗?” 话音刚落,时祈的脸色瞬间苍白,全身止不住的痉挛,他双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衣服,像是活人被剥夺了氧气,窒息感徒然袭来。 【身为系统,干涉宿主,夹杂不该有的私情,这是大忌。】 虚影空灵的声音响在时祈脑袋里,无孔不入,似带着雷电在全身上下走了一遍,引起灼烧般的疼。 “你怎么了?”时郁注意到时祈表情不对,询问道。 “走。”时祈咬了咬牙,一把抓住时郁的手腕往外面走。 时郁跟着他走,没有丝毫怀疑。 如果有人问她,认为在这个世界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伤害自己的那个人是谁? 第一个,肯定是荆谓云。 但现在有了第二个了,时祈能变成人形,且在世界里出现时,能被其他人看到。 那他就是时郁相信的第二个人。 时祈带着时郁左拐右拐,走进了一个没有人的小巷子,身形不稳,撞在旁边的墙上。 “你怎么样?” 时郁伸手要扶他,却猛然发现时祈的身体时隐时现,虚浮不定,似要消失一般。 “没事。” 时祈表情痛苦,说话间整个人一头朝地上栽了下去。 时郁下意识抬手拽他,手指却直接穿了过去,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 系统是代码,是数据,她该怎么做,才能帮他?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时祈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是整个人似从水里刚捞出来一般,全身都是虚汗。 时郁颤着手掏出纸巾要帮他擦。 时祈却摇--------------/依一y?华/了摇头,闭上眼睛,身形闪动了两下,恢复如初。 数据就这点好,他可以随意复刻改变自身。 “我没事,刚才就是数据错乱了一下,你知道的,我毕竟不是真的人类,数据总有出bug的时候。”时祈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慰道。 时郁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时祈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她差点以为他要翘辫子了。 系统表示,还行,没啥大事,他是系统死不了,方才那感觉,大概相当于被雷从头劈到脚吧。 虚影下手够狠的,算是时祈刚刚出言犯了忌讳给的教训。 若他再继续下去,虚影指不定怎么搞他。 时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体内动荡不安的数据,“时郁,可以把你的愿望告诉我了。” 他的声音是那种好听的少年音,清澈干净。 此时附近没有了人类,自然无需用意识交流。 时郁是期待实现愿望的这一天的,但同样的,她也不想这一天这么快的到来。 面对时祈的询问,她沉默了很久。 手不由自主地轻轻抚摸左手手腕上还未好的纹身,指腹隔着保鲜膜摩挲着那处的皮肤,带来丝丝缕缕的痛意。 荆谓云手腕的疤痕在右手,所以她纹了左手。 过了很久,时郁轻声道:“我的愿望,可以是和荆谓云一起回到过去吗?” 她想带荆谓云一起走。 闻言,时祈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即使再不想说,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 “不行。”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小巷子里霎时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时祈嘴唇动了动,不忍道:“本质上来说,回到过去算一个愿望,带荆谓云离开世界,算另一个愿望,规则不允许卡bug,更不要说荆谓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愿望达成的条件竟严苛到如此地步。 时郁虽有预料,但听到这个回答时,心神还是狠狠一颤。 必须要做出选择啊。 时祈张了张嘴,甚至想要代替她说出愿望,可是不行。 他私心里是希望时郁选荆谓云的。 只有和荆谓云相遇的时郁,才是活着的时郁啊! “我的愿望是……” ———— 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 教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埋头刷题,争分夺秒的学习着,不肯浪费一点时间。 粱恬吃饭时都在拿着单词本背单词,虽说她想走艺校,但同样想用高考证明自己的实力。 一班的学习氛围,大概是高三里最好的,他们没有一点时间可以浪费,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所有的努力,将在那一天得到一个结果。 时郁看着不断倒数的天数,从个位数再到零,走进考场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些日子以来,各种总复习,周考,月考,一模二模,做不完的题,写不完的卷子,时间像是一道催命符,在后面追赶着所有人。 从高一到高三。 该结束了。 ———— 六月盛夏,高考结束,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变的是有人从高楼往下扔着试卷书本,青春的纸飞机从这处飞到那处,象征着自由与脱离苦海。 卷子一沓接着一沓“哗啦啦”地放下飘。 班级群里有人开始张罗着聚会,上哪里去玩,也有人忐忑不安地凭借记忆估分。 粱恬长得越□□亮了,她原本就是那种沉稳内敛的温柔,现在个子又往上窜了窜,很有御姐的感觉。 即使是她,在出考场时,掌心依然紧张地出了一层薄汗,直接抱住时郁,挂在了她身上。 “时郁,我这次发挥不太好,英语听力有很多没听清,怎么办啊?” 时郁轻声安抚了她两句。 粱恬是个情绪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人,没多久就重新振作,笑着问时郁想去哪所学校。 时郁思索片刻道:“缇东大学。” 其实缇东大学并不是叫这个名,只不过缩写是东院,外加那地方叫缇东,久而久之的,大家不是喊东院,就是缇东大学了。 反正,缇东有名的名校就是那个了。 再就是,荆谓云保送的大学,是东院。 即便他不需要参加高考,时郁也希望自己的名字可以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从来都没有什么目标,也没有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 毕竟人世间有太多即使努力也未必能拥有的东西。 有时候,恍恍惚惚的,时郁都不太记得,自己最初拼命学习是为了什么。 好像是分班考,为了和某人一个班级,没有考上时,还自怨自哀了一段时间。 再到后来,追寻的便是一个不可能,没有希望的终点。 哪怕再怎么不想走到尽头,也必须迈过去。 注定要与所有人分道扬镳,独自踏上另一条不归的道路。 考试结束那天,年级旅行游艇上的五人小组里的四人聚了一下。 荆谓云缺席。 沈寻说,他家里人安排好了国外的学校,学金融去,过几天就能飞机走人潇洒去了。 梁恬依然坚持走舞蹈专业,未来有可能进娱乐圈,好在她家庭背景深厚,里面的浑水搅不到她身上。 时郁相信,梁恬是那种无论在哪里都能发光的人。 最让人担忧的是陈浩屿,他高二念完下学期就退学了。 他不是学习那块料,说是被荆谓云叫去帮忙,提前步入了社会。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工作,嘴巴严得狠,一点都没透露出来。 最后是时郁。 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有她还在原地踏步。 梁恬问她,想学哪个专业。 时郁随口道:“计算机。” 然后是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喜欢这个专业吗? 好像都不是,单纯是觉得计算机只要每天对着电脑就可以了,最好能不用接触人,不用和人交流。 曾经的自己就是这么想的。 酒过三巡,昔日一起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少年少女即将各奔东西,都放开了玩,该喝喝该吃吃,就连梁恬都端起酒杯喝了不少。 时郁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甚至不知道自己醉没醉。 沈寻抓着粱恬的肩膀,一边摇一边哭,“要常给我发消息啊,就算有时差也没事。” 粱恬被晃得晕头转向,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好!继续喝!” 桌上还有个已经喝趴下的陈浩屿,他正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子上画圆圈。 时郁在一片喧闹中站起身来,默默去吧台结了帐。 六月的晚风并不冷,相反,带着一股温暖的温度。 她低垂着眉眼,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看到路边站了一个少年。 他穿着白T黑裤站在公交车站牌下,附近有很多蓝色的共享单车。 恍惚间,那道身影和记忆中的某人重合在一起。 时郁停下脚步,目光直直地看向那人。 少年抬起头看了过来。 不是他。 时郁本以为过了这么久了,记忆会变得模糊,事实上并不是,在这个世界,这个城市,她其实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曾忘记。 她垂着眼,脚上像是被人钉了钉子,死死扎在地上,只要动一下就撕扯着伤口,鲜血淋漓。 然后,她踩着自己的血,留下一路猩红的痕。 她什么都带不走,能留下的,只有那一道又一道痕迹,或清晰,或模糊,最后被风雨清洗干净,一点不剩。 一个人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大概是在时间的长河里,渐渐的没有人记起。 “我们走吧。” 少年注意到时郁走过来,迎了上去。 他身上有种初为人时的天真与青涩。 时祈很感性,也很像人,会哭会笑,真的有十六岁少年的感觉。 路上行人没多少,他默默跟在时郁身旁,陪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路灯。 这个世界不是时郁的终点。 却是她和荆谓云的终点了。 ———— 漾西海。 西边的一个海,一眼望不到头,却很美,尤其在夜晚时,海面上仿佛撒了一层光粉,流萤辗转。 哪怕每年都会有一些意外发生,依然不会影响它的美,不少人会来这里打卡拍照。 在海上面,有一座跨海大桥,据说站在中心时,两边都是没有尽头的,象征着人永无止境向前走的心。 无论选择了哪边,都会一直走下去。 地球还在转,生活也在继续,每个人都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时郁一步一步走向桥的中心,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裙。 海风吹过,掀起裙角,少女似不小心坠入凡间的神明。天空不是阴郁的,更加没有雷雨,仿若是在迎接她的回归。 夜空中,看不见云,只有高悬于空的月,星光稀疏。 少女左手手腕上带着一串手链,如残星般,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碎光。手腕上的纹身在手链下若隐若现,如泪般的枯叶,似在无声替主人哭泣。 生于黑暗,未曾见光,却曾有一人相伴踏遍荆棘,遍体鳞伤,也想一起走过那片黑暗。 可她却先松开了手。 时郁轻轻将双手搭在桥边的护栏上,刺骨的凉意顺着手指蔓延置全身,渗进骨子里的冷。 她站在黑暗的中心,那里什么都没有。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那天的校运会,一切似乎早已注定。 “循着光照的方向,把你遗忘,回忆折旧成我倔强的模样。” “我要凭这暗夜里的光,还它与一曲长歌相望,踏着生命之河,不枉痴狂……” 时大小姐要把荆小白菜遗忘了。 时郁是好看的,五官精致,但在那副堪称惊艳的皮囊之下,是早已千疮百孔的躯体。 很空,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时郁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备注名字。 她的眼睛几乎是在看到备注的一瞬间发热的。 但她忍住了。 没哭。 时郁接起电话的动作无比自然流畅,轻贴在耳边,仿佛就能隔空感受到那个人的温度。 她没说话。 对面也没说话。 四周很安静,只能听到海风“呼呼呼”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里响起少年低沉沙哑的声音。 “我参加高考了。” 他的声音哑的吓人,时郁愣了一瞬,紧接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不管过了多久,这声音都是最熟悉的,带着能穿透一切的魔力,直抵心底。 荆谓云参加高考了,没人知道,甚至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参加。 他早就有了保送资格,连学校都不来,却还是去了考场。 大概,是为了圆大小姐最后的梦吧。 想看看,两个人的名字,到底能不能站在一起,亦或者中间又会被隔开多远。 高考成绩还没出来。 所以…… 能不能看看我们的名字在走? 时郁用力攥紧了手机,眼泪成线似得往下落,根本不受控制。 她说不出来话,仿佛患了失语症。 荆谓云的声音近乎哀求。 “别走,行吗?” 少年恣意放纵那么多年,把所有的一切全给了大小姐。 这样的他,卑微的爱着她。 都说,先爱上的人,必将万劫不复,先跨过边界线的人,就输了。 他多么想自私的把她留在身边,可若是那样做了,至今为止的一切,又算什么? 谁都不可以伤害时郁。 包括他自己。 时郁安静了很久,努力压着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可在开口的瞬间,还是染上了哭腔。 “荆谓云,别来找我……”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不给荆谓云说话的机会,翻过了护栏。 一旁缄默不语的时祈,突然抬起头来,似看到了什么,表情骤变,来不及思考,手已经伸了过去抓时郁的手臂,同时大喊。 “时郁,等一下!” 然而,他的手却在触碰到时郁的瞬间,就穿了过去,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坠入深海。 海浪汹涌地翻滚着,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将人吞没。 漾西海,跳下去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也是原剧情里“时郁”自杀的地方。 时祈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就差一点。 他本来能抓住她的。 “啊——” 时祈歇斯底里的大喊着,身子伏低,声音悲鸣、无助、嘶哑,似在控诉神的无情。 运转的数据飞速闪动,仿佛要将一切撕得粉碎。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嗓音哑得厉害,厉声质问。 “为什么!” 下一瞬,时祈消失在了原地,被带到了另一个空间。 虚影冷漠地看着他:【作为系统,你失格了,事实证明拥有感情的系统,并不能很好的完成任务。】 【系统,不该有感情。】 因他的阻止,时祈才没有抓住时郁,甚至错过了最后与人相见的机会。 时祈一言不发,越过虚影,视线落在如投影仪般,形成的画面上。 ———— 那一天,是盛夏里最冷的一天。 少年从跨海大桥时郁来时的方向跑来,风吹起他的黑发,似能将所有的一切甩在身后。 这座桥长得好像没有尽头,他在风里急促地呼吸着,追寻着那抹身影。 荆谓云死死盯着那黯淡模糊的轮廓,心脏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一下。 少女的歌声仿佛就响在耳边,亦如昨日云烟,尽情绽放,靠弹唱把一切宣泄在音乐中。 “循着光照的方向,把你遗忘……” 大小姐不要小白菜了。 高考结束当晚,漾西海跨海大桥,时郁跳海自杀,年仅十八。 那个从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变成全身心投入学习中的少女,在这一夜,彻底陨落。 少年拼了命的跑过来,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体内的血液似凝滞一般,心脏都随着那抹下坠的身影,停止了跳动。 他到底还是追寻而来。 聚会的事情,他知道,但他不敢出现,害怕会因为自己再次让大小姐陷入两难的境地。 荆谓云有无数个方法可以把人困于此地,却一个都舍不得用。 他站在暗处,等到了出来的时郁,保持着距离,在黑暗中,一步一步紧随其后。 只要时郁回头。 只要她回一次头,就能看到他。 可大小姐却好像为了坚定决心,在那条路上,哪怕浑身止不住得颤抖,也不曾回过头。 荆谓云做过最自私的事,大概就是打了那通电话。 只用四个字,就想挽留她。 “别走,行吗?” 很显然,他失败了。 荆谓云想问她,那个人到底是有多重要? 重要到让你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 桥上的灯很暗,荆谓云终于到了桥中心的位置。 他站在那里,几乎是一瞬间世界失了色彩与声音,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他居高临下望着那片深海,再也找寻不到少女的身影。少女仿佛在坠下去的瞬间,就被带去了另一个世界,连一片衣角都看不到。 看着看着,视线就开始朦胧,染上了一层水雾。 荆谓云蹲在地上,捡起了她落下的手机,手机屏幕还未熄灭,通话记录最上面是他的号码。 他闭了闭眼,压下那翻涌而来的情绪,强忍着酸意,翻看着时郁的手机。 想知道,她最后留下了什么。 备忘录空空的,短信空空的,电话记录只有他,聊天软件还停留在梁恬邀请她来参加聚会。 “啪嗒……” 一滴水落在屏幕上,晕染了上面的字体。 荆谓云用手去擦,可上面的水却越来越多,让人看不清屏幕。 不是水让屏幕模糊,而是哭得看不清了。 好不容易能看见了,映入眼帘的是相册里一个用简单线条勾勒出来的纹身。 细白的手腕上,纹着云和枯树。 落叶就在云的下方,她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会如何离去。 荆谓云用手捂住了眼睛,眼泪却依旧从指缝里钻出来,嘲笑着他的狼狈不堪。 他抬头看向天空,夜幕低垂,黑得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仅靠月亮和星星,根本无法照亮天空。 在这个从未亮起过的世界,人到底为何而存在。 “时郁……” 少年声音平静,却很低很轻,仿佛失了体内最重要的骨与血,徒剩空得躯壳。 第二张照片,是一个蓝色的信封。 时郁17岁时,他送给她的,她一直都留着。 第三张照片,蓝色的信封被一张纸压在下面,只露出来一个角。 那张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只是有几处被水晕出了皱痕。 想必是写得人哭了。 【小白菜要活到一百岁,不然就白费了大小姐的精心培育! 大小姐特别坏,只会欺负人,让人跑前跑后斟茶倒水,还不许小白菜看别人,不然就会气到想打人。 一开始是装得,后来是真的学会任性了。 能被人宠着,应该是最幸福的事了吧? 很遗憾,这份感情是自私的,不该存在的,所以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回避。对不起三个字太苍白无力了,我也不奢望得到原谅,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不是“时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你是知道的。 其实啊,我刚来的时候比你还大两岁呢,早成年了,限制级是没得问题的。 荆谓云,你亏大发了! 不要我,绝对是你的损失,你会后悔的。 哼,还想让我叫你哥哥?跪下叫姐姐吧! 不过,几年过去了,你现在的年纪,比我本来的年纪大了诶,这怎么办?】 能看出来,写到后面时,时郁的思绪完全乱了,东扯一下,西扯一下,乱七八糟写了一大堆。 语句欢快,没有一句提到离开,没有一句说不舍,却句句都是他。 她写了很多,这一张纸都没有写完,只能翻到下一张照片。 【你答应过我的,十个章,无论我让你做什么都行。 好好活着。 我一直都在。】 荆谓云瞳孔微缩,拿着手机的手止不住的发抖,然后是手臂,再到全身,他死死盯着那四个字,眼角泛着红。 好好活着? 大小姐可真敢说啊。 荆谓云又往后翻了翻,看到了他和荆远圣在餐厅时的照片。 大小姐真的一直都在,那个时候,没有回头的是他。 他与她注定背道而驰。 一次又一次错过。 后面的照片就都比较熟悉了,有在游艇上的合影,有她正大光明偷拍的,有陈浩屿帮忙拍的,有好多好多…… 荆谓云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大小姐的身影,似能感受到她的手轻抚在他头上说。 “大小姐疼你。” 你骗我…… 你骗我! 少年唇角扯起,笑容躁戾。 这是他第一次不听她的话。 ———— 时祈一瞬不瞬地看着画面,虚影站在他旁边,同他一起看向那里。 少年把那部蓝色手机放进了兜里,面无表情站起身,望向海浪汹涌的海面。 而后,纵身一跃,径直跳入那深不见底的海水中。 身体下沉,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包裹住了全身。 好冷。 ———— 与此同时,从进入空间以后未曾言语过的时祈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荆谓云冲了过去。 执念,他等的就是这个。 当初之所以能和时郁绑定,正是因为时郁执着于傅云礼的死。 有这种信念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宿主。 荆谓云,和我绑定! 第90章 就在时祈要与荆谓云接触的瞬间, 一人一统之间似乎多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猛地将他弹开。 时祈并未作罢,而是一次又一次撞在那道屏障上。 虚影见他这近乎自杀式一般不要命地冲过去, 不禁皱了皱眉。 【我说过, 作为系统,你失格了,有感情的你甚至不能再算是系统, 更不要说与人绑定。】 【不要做无用的事, 你……】 不等虚影说完,时祈直接打断了他,“闭嘴!你懂个p啊!” 虚影沉默, 然后就听见时祈声音轻松,似想到了什么绝妙的办法一般, 自言自语道。 “有感情不能绑定是吧?好,我时祈, 自愿销毁所有数据。” 说完,时祈化作点点星光, 格式化一般, 把所有数据散去了。 那一天的海面上,真的撒了一片碎光。呈现出“蓝眼泪”的美景, 夜空下, 大海中一片又一片的蓝色荧光随着海浪自由飘荡,美轮美奂。 把数据清除的感觉, 可比用雷在体内过一遍痛多了。 时祈只觉得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 被生生剥离, 就好像扎根多年的大树, 被人连根拔起。 一点一点抽离。 原来, 数据也会疼啊。 没多久,所有的记忆都被清零,唯一不忘的是,他已然接触到了荆谓云。 【滴,绑定成功!】 【宿主你好,这里是系统017。】 标准的机械电子音在荆谓云脑海里响起。 从此,世间再无时祈。 虚影的身形出现在半空中,垂眸望向那一片带着光的海域。 系统很聪明,在记忆最后散去时,拼了命的带荆谓云离开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死一般沉寂。 虚影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眼眸深不见底,看不出喜怒。 忽地,他抬起手,把那些散去的流光汇聚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团光球收入手中。 海面上的美景消失,好似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那晚,时郁没有回家,拨出去的电话再也没有人接。 时家联系了粱恬等人,得知时郁早就离开,报了警,全城找人,搜寻几日未果。 又过几日,楚黎发现荆谓云失踪。 经调查,两人是在同一天失踪,不排除有殉情的可能性,然找不到尸体,最终成为一桩悬案。 没多久,高考成绩公布了。 南城理科状元:荆谓云。 总分:731分。 那个获得无数奖项,被记者传颂过的天才少年。 全国竞赛金奖,被科研院教授看中收为徒弟,荆家掌权股份超50%,和楚黎联手将荆远圣拉下马。 “荆谓云”这个名字,最开始被人知晓,是一个任人欺辱的私生子。 然短短三年时间,他已攀上常人无法抵达的云端。 他像是黑暗里悄然燃起的烟花,转瞬即逝,沉寂过,辉煌过,最后销声匿迹。 往往让人能记住的都是第一,这次却不同,只因—— 南城理科第二:时郁。 总分:729分。 当这两个名字一同出现时,众人哗然,唏嘘不已,众说纷纭猜测什么的都有。 一时间多方媒体转发报道,登上热搜,没多久又被人压了下去。 南城豪门的人,都出手了。 荆谓云这辈子太苦了,好不容易得到那么一点甜,可最后又被抛弃。 陈浩屿当初的想法应验了。 没了大小姐的荆谓云人生彻底崩盘,万劫不复。明明吃了那么多苦,历经千辛攀上高峰,他却说不要就不要了。 若老天有眼,就不要收回那块糖。 ———— 时郁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莫名感觉到一阵眩晕。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傅云礼浑身是血,被推进抢救室,手臂无力地垂下,上面蜿蜒曲折爬满了红色的血痕。 那个阳光善良,一向开朗的少年,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她说。 “姐,松手吧……” 这是什么离谱的梦? 时郁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就算她出事了,傅云礼都不会出事。 对了,小抑昨天说有好消息要告诉她,想必是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傅云礼向来以父母为目标,高考成绩优异,毫不犹豫报考了警校。 报考警校不似其他院校那般,需要政治审查,体能测试以及面试等等一系列严格的筛选。 傅云礼各方面条件都合格,亲属档案更是光荣的一笔。 时郁完全可以肯定他绝对能过! 她由于高中休学一年重读,本来比傅云礼大一岁,却要和他一起上大一。 因此,还被傅云礼笑话来着。 时郁闭了闭眼,把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甩掉,起身去洗漱。 自从成年后,她就在外面租了个小房间,房租不算贵,再加上她假期也有兼职打工,勉强能负担的起。 傅云礼自16岁开始,就各种兼职打好几份工了,在时郁发病最严重的那一年里,全是他一个人担起所有责任。 他真的做到了小时候的承诺,会变成男子汉,保护好姐姐,守护这个小小的家。 这个他和时郁组成的家。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应当是傅云礼来了,时郁走过去开门。 少年穿着浅蓝色休闲牛仔裤,印花英文T恤,右肩上搭着一个黑色书包带子。 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黑发,标准的阳光男高,只不过是个刚参加完高考的高中生。 他眼皮没精神地耸拉着,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往里面进。 “我都说了,你去我那住,你又不肯,非要找这种偏僻的小地方,我刚才来,楼下连个保安防盗锁都没有,安全指数太低了。” 时郁没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默默从一旁的桌上拿了瓶水递给傅云礼。 她和傅云礼的相处方式一向如此。 他说,她听着。 时郁的房间确实挺小的,过了18岁以后,一些低保和补助金就没有了,不过这些年来的助学金各种钱也攒下了不少,不至于饿死上不起学。 她和傅云礼从小学到高中,学费都是全免的。 俩人一直都在一个班,也方便了傅云礼照顾她。 直到大学,俩人报考了不同的学校,虽然在一个城市,但到底不像以前那样随时都能见到。 傅云礼18岁时,不再需要监护人,父母留下的遗产也全都交给了他,有套一百多平市中心的房子,还有一大笔钱,但他总觉得不够,兼职还在干,并没有辞。 “咔——”拧开水瓶时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傅云礼仰头灌了两口水,垂下头来,蓦地道:“你觉得自己是个麻烦是吗?” 因为“生病”,时郁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接受心理治疗。 虽说,她因曾经那些事受到不少关注,有很多好心人捐赠,但那毕竟是几年前的事了。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渐渐消失在人的视野中,大家也就忘了。 好像,无论是多么大的事,随着时间的流逝,都会被人们所遗忘,只有遭受到伤害的人,永远走不出来。 时郁眼神空白,似不明白傅云礼为何如此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姐,我从来都没觉得你是麻烦,你去我那吧……你自己,我不放心。” 傅云礼说的是实话,单独放时郁一个人住在外面太危险了。 她不会表达,没有喜怒,初中曾经有一次被几个男生围着嘲笑是哑巴,都没有一点反应。 随着年龄的长大,她的病不仅没有好的趋势,反而越发封闭自我。 去心理医生那里,能和医生面对面坐着不说话几个小时。 尤其是17岁休学那一年。 回来以后,时郁就更不爱说话了,与人说话都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傅云礼知道原因,正因为知道,才没有办法。 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旁边有个学习桌,再就是个独立卫浴,连客厅都没有,哪怕时郁的东西不多,东放一点西放一点,也感觉很满。 傅云礼就坐在床上,两只手捏住水瓶子,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担忧和烦躁。 时郁站在原地想了两秒,抬起手,轻捏了一下他的脸,用平板的没有起伏的语气道。 “想太多。” “怎么就是我想太多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傅云礼气急败坏,晃了晃脑袋,甩开时郁的手。 他一抬头,就看见少女近在咫尺,纤细的腰肢尽显,曲线美好,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似坠满了月色星光,清澈透亮。 没由来的,傅云礼脸腾得一下红了。 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他都快忘了时郁今年也19了,不是以前那个缩在角落的小女孩了。 少女出落得越□□亮,这要是放出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惦记。 更别说,她总是一副非常好骗的样子。 这些年来,傅云礼在暗中不知掐灭了多少桃花,怕他姐会被那些混小子们欺负了。 简直操碎了心。 “姐,我18了,你不要像以前那样。” 傅云礼从来都没什么叛逆期青春期,唯一不太喜欢的就是,时郁偶尔会用一些对小孩子的方式对他。 捏脸啦,摸头啦,这些,真的好特么幼稚啊! 偏偏他姐不知道什么毛病,特别喜欢,他记得,很小的时候,时郁能把他的头揉成鸡窝,其他小朋友都笑疯了,时郁还能面无表情一脸淡定。 就好像,没有一个人能影响到时郁的想法。 时郁没什么表情,看了傅云礼几秒,不冷不淡道。 “小抑才是。” 傅云礼对她的保护意识实在是太强了,一味的把所有责任往身上揽。 他太累了。 傅云礼看了眼时郁,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拉开自己的书包,在里面翻翻找找,掏出一张红色的纸,举到她面前晃了晃,表情很是得瑟。 只见那张薄薄的纸上,录取通知书五个字是烫金的。 “怎么样,厉害吧?” 时郁看了看那通知书,非常给面子地点点头。 “厉害。” “走,领你吃好吃的去!” ———— 坐在火锅店舒适的椅子上,时郁面无表情地用手托着腮,不知是不是因为做了噩梦的原因,没睡好,这会儿又开始犯困,昏昏欲睡。 坐在她对面的傅云礼正在用笔画着菜,时不时抬眼看向时郁。 那紧张的模样,好似怕时郁下一秒就能昏过去一样。 她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于病态的冷白,唇色也很淡,五官虽然是那种带着攻击性的美,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难以接近,反而有种病弱感。 弱不禁风,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人吹垮。 傅云礼莫名有点心酸,不是滋味。 别的小姑娘这个年纪都是和朋友闺蜜出去玩,怎么他姐就非得一个人呢? 她这个样子,去大学真的能行吗? 其实他大概也能猜到时郁宁可租房子也不和他住的原因,既怕麻烦他,又怕住校无法和室友相处,只能找个小房子,独自生活。 把自己关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不受任何人的打扰,也不打扰任何人。 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大多数时间都是傅云礼讲学校发生的事,亦或者打工时遇到了什么人。 “我周末不是在那个奶茶店兼职吗?大夏天的老板让我们穿那种玩偶服去发传单,这不纯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傅云礼越说越气,愤愤地咬了一口牛肉,似把那块肉当成老板了。 时郁瞥了他一眼,默默又下了一些牛肉,同时问,“怎么不放眼里了?” 只见,傅云礼瘫着一张脸,一本正经道:“难道我这张脸比不过玩偶受欢迎吗?” 时郁:“……” 时郁的沉默,落在傅云礼眼里,俨然成了默认,“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 时郁抿了抿嘴,小声“嗯”了一下。 她弟自恋这件事是从小就有的。 不过傅云礼也确实有自恋的资本,183的个子,眉眼清隽,特别爱笑,笑起来时脸颊两边有明显的酒窝,和谁都能聊得很好,遍地朋友。 就是,有那么点…… 嗯,中央空调。 当事人那边还在滔滔不绝,从天南讲到地北。 “啪!” 傅云礼突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时郁刚夹起来的肉片“啪嗒”一下掉回锅里。 “时郁,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时郁点点头,把那片肉重新夹起来放到碗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特别疲惫。 就好像,丢了特别重要的东西一样。 但那种情绪,又是非常陌生的,以前从未有过的。 时郁不太懂,也就没太在意,随便吧,她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傅云礼冷笑一声,“那你说说我刚才说的什么?” 时郁:“……” 空气大概安静了十几秒。 “你看,你就是没有听我说话!”傅云礼怒。 “嗯,没听。”时郁淡淡道,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吃。 她又不是第一次不听傅云礼说话了,按道理来说,这小子早该习惯了。 于是乎,在时郁一脸“就是这样,你能怎样?”的表情下,傅云礼熄火了。 “我说,你上大学以后,不要再像高中时那样了。” “我高中不是——” 时郁下意识回道,说了一半却猛然顿住。 她高中怎么来着?她方才想要说什么?她好像是要反驳傅云礼,高中并没有…… 没有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你丫的就差在教室里搬个床了,听过几节课?记得班级里有多少人吗?你信不信现在你高中同学站在你面前,你都不一定认识?” 傅云礼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幸好他们那一届高考题不难,再加上A大分数线比往年低了一点。 时郁当时就比分数线高两分,差一点就完犊子了。 这还是傅云礼课后辅导出来的成绩。 时郁手里的筷子停下,困倦地抬了抬眼,小声道:“认识。” 傅云礼憋了口气,“你认识谁啊?” “你。”时郁神情平静,语气也平,全然不知道自己这一个字的杀伤力有多大。 在这里,时郁只认识傅云礼。 这话,并不是假的。 傅云礼默了默,往时郁碗里夹了些菜,没再说话。 直到吃完饭,傅云礼送时郁回家。 路上,他突然道:“姐,过几天我要回费城一趟,我想把我考上警校的事和爸妈说一下……” “我陪你。” “不用,你在家等我就行。”傅云礼眼里有笑,只是那笑容中似乎还有些其他什么东西。 时郁微仰起头看他。 少年懂事成熟的早,温柔的让人心疼。 脆弱的一面,想来是不愿让她看见的。 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傅云礼又道:“你回去以后收拾下东西,到时候去我那里,我能照顾好你的,你不用担心,我会……” 不等傅云礼说完,时郁眉头微蹙,轻声打断了他,“小抑,不用的。” “什……什么?” “你不用这么累的,我没事。” 时郁想要安慰一下他,可说出来的话却干巴巴的,她一向不会哄人。 少女眼睑低垂,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碰一下眼前身量比自己高很多的少年,指尖还未触到,就听见他说。 “我不累。” 傅云礼的声音有些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强势。 在这种事情上,他向来不会纵容时郁。 在那片黑暗中,少年仿若一把伞,靠着那瘦削的背脊,把所有的风雨全部挡住。他把时郁护得严严实实,以至于忘记自己也是需要人宠爱的年纪。 常常让人忽略他也才18岁。 傅云礼垂下头,眼角泛着不太明显的红,“姐,我只有你了,我不能让你出事,一点也不行。” 时郁眨了眨眼,敏锐地察觉到面前的人情绪似有些不稳定。 视线相对,她无声叹息了一声,低声道:“小抑,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出事呢?” 话音落下,空气霎时死一般的沉寂。 傅云礼人愣住了,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想要说“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到底是怕刺激到她,没吭声。 正常人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年,不与人交流,不与人对话吗? 正常人会用指甲把手臂抓出一道道血痕,感觉不到痛一样吗? 傅云礼觉得他努力了,无论是陪时郁去看心理医生,亦或者是其他事情。 但在此时此刻,他莫名觉得有点难受,眼睛鼻子都在发酸,名为委屈的情绪,毫无预兆的冲了上来。 铺天盖地的,压得人喘不上来气。 没有什么比最在意的人不理解更让人难过的了。 少年的声音发闷,脑袋耸拉着,“我知道了……” 时郁掂脚,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温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所以……” “你也不要让自己那么累。” ———— 亲眼看到时郁回了家后,傅云礼站在楼下,他也不嫌弃脏,背靠着有些掉渣的墙壁,蹭得身上全是灰白的墙灰。 时郁住的小区很偏,是以前的老式楼,楼底下没有保安,大门也始终开着,随意出入。 但这样的地方有一点好,价格便宜。 傅云礼知道,时郁对什么都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住别墅一样,睡桥洞也一样。 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 傅云礼觉得有点烦躁,自从时郁高考完,报考了A大,和他分开以后,他心里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只想保护好时郁,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这样。 不管怎样,他都会照顾好她。 时郁的病有点复杂,说自闭吧,又不是那种天生就这样,听院长奶奶说过,小时候的时郁也不怎么爱说话,但还是会与人交流的,智力也没有障碍。 直到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才彻底把自己封闭起来。 躲在密不透风的墙壁后,不和人接触。 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典型的逃避方式,在时郁的认知里,不社交,就代表着不会受到伤害。 她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 得有一个人,能让她觉得,这个人无论发生什么,永远都不会伤害她,她才有可能试探性的一点一点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 这么多年来,傅云礼从未放弃过,说是走到哪护到哪都不为过。 就差把人拴在自己裤腰带上,每时每刻盯着了。 可还是不行。 傅云礼抬眸往上看,晴空万里,今天是个大晴天。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烟盒,里面的烟少了三分之一,刚好能把打火机也塞进去,大多数抽烟的人都这么干。 把火机放进烟盒里,省得想要抽的时候,找不到,还得到处和人借。 你看,就是常年抽烟的人,都可能会忘了带火机,要整出这么个方法,才记得住。 更不要说一个像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发作的病人。 傅云礼能放得下心才有鬼了。 他咬着一支烟,“咔哒”一声,火苗点燃香烟,丝丝缕缕的烟雾在空中飘散。 少年神情漠然,全然不见之前的笑意,黑眸沉沉。 忽地,他似有所感般偏头望向马路那边。 在那里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长相清隽俊美,眉眼狠戾,给人一种阴郁不好惹的感觉。 只一眼,傅云礼心里就冒出来一句话。 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作者有话说: 抱歉小可爱们,我姐做了手术,这几天需要我照顾,更新量会少一些,现在就是每天写多少发多少,我尽量多写一点[鞠躬] 第91章 “乐园。” 每个城市里, 似乎总是有那么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无论是昏暗的小巷,还是较为偏僻甚至没有路灯的小区。 对于其他人来说, 避之不及的地方, 也可能是某些人的“乐园”。 废墟之上,灰白的高楼长久无人居住,没有半点人气儿。 地面上随处可见被人丢弃的玩偶、家具、小电器, 一片荒凉, 只一眼,就好像走进了恐怖电影中的场景,让人心生怯意。 未完工的烂尾楼, 没有门窗,四通八达, 随意进出,防护设施更是没有多少。 天气晴朗, 太阳升至高处,洒下暖洋洋的阳光。两个小身影坐在烂尾楼顶层, 屁股底下垫着忘记从哪里捡来的废纸壳子。 地上碎石土渣特别多, 一不小心就会蹭到身上,用来垫着的废纸是傅云礼找来的。 他怕会弄脏时郁的衣服, 又怕碎石会刮伤人的皮肤, 忙碌了很久,才搭建好这个秘密基地。 并给这里起名为“乐园”。 这么大的小孩子, 都爱玩, 傅云礼也不例外。 他朋友很多, 是孩子们里的孩子王。一点都不像是福利院的孩子, 阳光热情, 附近的流浪猫狗们,都受过他的恩。 院长奶奶希望他能带动那个安静的小女孩。 傅云礼歪头看向坐在旁边一动不动的女孩,她很漂亮,是他见过最漂亮的。 女孩的眼睛不是那种黑色,而是偏浅的琥珀色,干净清澈。 她能坐在这里盯着天空,亦或者楼下的废墟,一看就是一下午。 同龄的孩子当中,她不是“病”得最严重的,却是傅云礼最能感受到心疼二字的。 他开始和她聊天,“姐,我们去玩捉迷藏吧,我知道好多好玩的地方。” “……” “你看,那边的树,就那里,那一排都是樱桃树,野生的,我领你去摘吧?” “……” “哦对了,吃樱桃的时候一定要把籽吐了,不然种子就会在肚子里发芽,特别吓人!” 傅云礼板着小脸,非常严肃的说道。 时郁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并没有被这种说辞吓到。 她喜欢待在这里,虽然那一个个黑漆漆的窗洞,像是多眼的怪物,随时都有可能裂开巨口,将人生吞下去。 但她不怕,她的害怕神经近乎没有,一些小女孩会怕的东西,她都不怕。 鬼怪,黑夜,吓小孩子的恐怖故事,不听话就会被抓走。 无所谓。 全都无所谓。 时郁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到烂尾楼边缘,垂眼看向下面。 这里没有防护栏,她就那么站在那里,语气没有起伏道:“小抑,你会推我吗?” 会像之前的“哥哥”一样,把我推下去吗? 傅云礼愣了两秒,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朝下面看了一眼,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一阵眩晕感袭来。 他恐高,只看了一眼就腿软得不行,却强装镇定的拉住了时郁的手。 把人从那里拽了回来。 “姐,那里太危险了,你不可以去,我也不去。” 他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育着时郁,凭借知道的知识,给她科普讲述,以后都要离这种地方远一点。 高楼边缘,河边小桥,树林深处…… 时郁却很固执,完全不听他说,再一次问道:“你会推我吗?” 她像是想要得到什么答案,又不会表达,问话生硬。 傅云礼挠了挠头,疑惑道:“我推你干什么啊?” 时郁没说话,又坐回去了。 “你胆子真的好大啊,我刚才往下瞅了一眼,腿就发软,我最怕高了。” 傅云礼眼睛里似带着光,亮晶晶地看着时郁,是毫不作假的夸奖。 和时郁一起玩,完全不用担心她会怕,无论是领她上山,还是下河,她都无所畏惧,像个小勇士一样,比很多男孩子还勇敢。 这个烂尾楼,时郁和傅云礼经常来,或者说,是时郁总来。 这里没有嘈杂的声音,很安静,偶尔会遇到在这避雨的流浪汉,时郁也不觉得怕,顶多盯着那人看几秒,就自己去玩了。 在她的世界里,没有美丑,没有贫富,全是过眼云烟。 有个流浪大叔总是来,还会把时郁当成一个小的倾听者,和她讲述着曾经的经历。 大家心里都知道。 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不爱说话。她的朋友只有傅云礼。 “这是我姐,她叫时郁,以后我们就一起玩啦!”傅云礼叉着腰,笑盈盈地冲其他小朋友说道。 福利院有很多“生病”不能正常玩耍的小孩子,所以傅云礼经常会领时郁跑出去玩。 大伙们盯着时郁看了看,欢快地跑起来,“好啊,我们今天玩什么?捉迷藏还是打联合?” “捉迷藏吧,手心手背分一下,看看谁当鬼。” 众人都没有意见,傅云礼看了看时郁,她脸上的表情很淡,并没有说话。 他知道,一般时郁没有表达明确的拒绝时,就是可以的意思。 时郁和傅云礼运气还不错,两个人都是藏的。 他领着她藏进了一个非常大的灌木丛里,虽然知晓她并不会说话,却还是用手指在嘴边比了个“嘘”的动作。 傅云礼紧张兮兮地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右看看。 相反,时郁就很淡定,缩着身子,看向某处的光影发呆。 “你看什么呢?” 傅云礼好奇地顺着时郁的视线看过去,结果看到了一条黑漆漆约有一米长的蛇盘旋在地上小憩。 “嘶——”傅云礼倒吸了一口气,小声道:“姐,我们换个地方吧。” 时郁没动,反而更专注地望着那条蛇。 小孩子普遍胆子比较大,傅云礼倒是没多怕蛇,只是担心时郁会受伤,拽了拽她的胳膊,没拽动。 就在这时,时郁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行为,她居然把手伸向了那条蛇。 下一秒,傅云礼强拉硬拽地把人拖走了,他呼吸有些喘,脸色几乎是瞬间就白了。 恍惚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时郁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那他就来保护她,她不会表达,那就不表达,他会做好所有的一切。 告诉她,有他在。 从那以后,傅云礼就给自己定位成了一个责任的承担者。 保护。 像爸爸妈妈那样,为了其他人,而牺牲自己,成为英雄。 是不是,他把时郁保护好,就能明白父母自我牺牲的精神,就能理解他们了? 傅云礼想在时郁身上找到父母离去的原因,尝试着去解读得到反馈。 可是,他失败了。 傅云礼刚来时光福利院的时候,时郁就已经在接受心理治疗了。 同样的,身为烈士子女的他,心理疏导也很重要。 傅云礼很爱说话,心理咨询室内,他乖巧地笑,眼睛里都是光,没有半点杂质。 心理医生问他,“会为爸爸妈妈感到骄傲吗?” 他笑着说:“会,我长大以后也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没人知道,我笑得时候,感觉自己正在死去。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提到父母时,心上都仿佛有一根刺,不断扎着,往外渗血,然后周围所有的人都在说。 你该为他们感到骄傲。 可我好疼。 傅云礼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没有一个人是能理解他的,就像他不能理解父母的所作所为一样。 隐藏在笑容背后的,是更深刻的痛苦与压抑。 有人还需要他的保护,只要他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能够懂的。 可在高考过后,时郁自己出去住了。 已经…… 没有人需要他了吗? 一直以来,寄托在时郁身上的信念,好似一个玻璃瓶,从最开始的一道裂纹,逐渐增加,外表依然坚硬,可实际上,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而易举将其击碎。 傅云礼知道,那不是时郁的错。 而是因为,那个瓶子,从一开始就是坏的。 不求回报的付出,不过是想寻求一个答案罢了。 ———— 傅云礼去费城的那天,天色昏暗,阴云密布,身体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像头野兽,横冲直撞,要从里面把人撕咬成碎片。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公墓走出来的。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然站在了小时候和时郁常来的烂尾楼。 原来,束缚住时郁的,是傅云礼。 傅云礼有多阳光,时郁就有多阴沉。 她就像是他内心的阴暗面,把他的痛苦全表达出来了。 最开始靠近时郁,不是可怜,也不是同情,而是羡慕她敢去抗议,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来表达所有的不满。 是他,固执地认为时郁“不正常”,“生病”了。 这么多年来,傅云礼的行为和反应,都像是一种自我心理暗示,不停地告诉自己要阳光开朗,要保护好时郁,带她走出那段阴暗的过去。 殊不知,深陷黑暗中的,是他才对。 “姐,对不起……” 电话打通的时候,傅云礼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 冰冷的雨水砸下来,凉得彻骨,少年站在荒废的烂尾楼顶,四周空无一人,脚下是水和土混在一起的泥。 好累啊。 所有的一切都隐匿在雨幕中,看不真切。 傅云礼死死抓着胸前的衣服,蹲下来,浑身颤抖,攥紧了手机。 其实,他很自私。 他一点都不为爸爸妈妈感到骄傲。 他骗了自己十八年,骗过了所有人,每一天都假装乐观向上,长久以来坚持的信仰,是那么的脆弱不堪。 “小抑?”电话另一头传来时郁的声音。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起伏,很平,只有在表达疑惑时,尾音会稍稍上扬。 ———— 等时郁赶来的时候,傅云礼正拼命的把自己往墙角里缩。 他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乱七八糟的糊在脸上,从未如此狼狈过。 那绝不是众人认识的傅云礼。 他永远是乐观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被击垮的。特别自恋,出门前会在镜子前照好几遍,确保今天的自己帅气十足。 鞋子每天都会刷干净,随便一通电话就能叫来一群兄弟。 喜欢打游戏,爱玩篮球,目标是警校毕业后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 从费城公墓回来后,傅云礼就知道自己不对劲了。 长期得不到宣泄的负面情绪堆积在一起,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明明,前不久,他还充满着热情,试图让周围的人都能快乐。 人类真是奇怪又复杂的生物。 “小抑你……” 时郁正要说什么,傅云礼却突然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伞,为她撑着,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姐,我回来的时候把伞弄丢了,还得让你来接我。” 时郁仰起头望着他,没有说话。 傅云礼总是这样,从来都不会和她说他不开心的事。 每次都是分享生活中各种有趣的事。 这次也是这样,他不说为什么会来烂尾楼,为什么不打车回家,而且看他这幅样子,在雨中不知淋了多久了。 “走吧,我们回去。”傅云礼笑道。 “嗯。” 这个烂尾楼有好几个年头了,从他们小时候的时候就在,到现在也没有被处理。 傅云礼和以前一样,时不时会提醒时郁小心脚下,走路不要着急,慢慢来。 时郁安静地听着,不知为何。 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余光注意着傅云礼的一举一动,却看不出一点异样,少年依旧有说有笑。 他说,去公墓时,有个小男孩偷偷把水果给吃了,被家长追着跑了好几圈挨了揍,最后按着磕了几个头认错。 那个小男孩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可惨了。 两人要从逃生通道的楼梯下去,中途路过一个方形的门洞,那里有个简易的铁质护栏,已经锈迹斑斑。据说,原本这里是要做成直梯的,从顶楼直通一楼。 但后来这个楼烂尾了,也就没再继续管,草草装了个防护栏,和安全牌指示牌。 傅云礼放慢了脚步,不动声色地落后时郁一步远。 时郁很快就察觉到了,停下来,转过身抬头看他。 “姐,对不起……” “我好像太粘人了,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迁就我。” 小时候的捉迷藏,初中高中的相伴,从小到大,以保护之名,把人困在一方天地。 我们不是被抛弃了,而是相遇成为了一家人。 家人二字,是傅云礼的渴望。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又一块砖石,砌成密不透风的墙壁,妄图在时郁身上得到一种满足感。 从而忽略了时郁的真正想法。 是啊,其实时郁从来没有说过一次,需要他的保护。 是她在陪着他才对。 “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时郁的声音带着颤音,慌了神,她向来心思敏感,此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又不敢去细想。 她伸出手,想要抱一抱面前的少年,却被人后退一步躲开了。 少年眼眸微弯,唇角上扬,强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往日爽朗的声音,变得低低哑哑的,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 “姐,我没有家了。” “早就没有了,从我爸爸妈妈死的那天,就没有了。” 他只是把痛苦藏起来了。 并不代表痛苦就不在了。 “小抑,我——” 时郁瞳孔猛然一缩,看着那毫不犹豫朝黑漆漆的洞里跳下去的少年,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砰!” 沉闷地撞击声响起,被淹没在雨水声中,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时郁整个人被巨大的力带着,狠狠撞在护栏上,那护栏颤颤巍巍地晃了晃,不知能否支撑住两个人的体重。 两条细白的手臂在地面碎石上擦过,留下数道血口子,混着泥水,一片血肉模糊。鲜红的血蜿蜒曲折,顺着手臂向下,流到少年的手上。 时郁力气小,整个身子都卡在护栏上借着力,才堪堪抓住傅云礼。 傅云礼看到她的伤,黑眸暗淡无光。不曾想,最后伤害到她的人,竟然是他。 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疼。 这种护栏撑不了多久,傅云礼怕时郁也会掉下来。他看向她,眼神决然,声音很轻。 “姐,松手吧……” 时郁睁大眼睛,拼了命地把人往上拽,却看见傅云礼松开了手。 “不要……” “小抑,不要!” 那把遮风挡雨的伞孤零零地倒在旁边,亦如少年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没有一点求生意识。 时郁两只手死死抓着他,连掏出手机打求救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荒无人烟的烂尾楼,外面下着倾盆大雨,莫名给人一种,这雨不会停了,天不会晴了的感觉。 最怕高的少年,选择了跳楼自杀。 向来少言寡语的少女,嗓子喊到嘶哑叫不出来声音,也没等到一个人路过这里。 谁来救救他? 有没有人能来,救救他…… 傅云礼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身子自由下坠。 姐,对不起。 我好累啊。 ———— 时郁掏出手机打了120,同时朝楼下跑去。 她一直跑,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像是摔了,从楼梯上滚下去,又感觉不到痛般,爬起来继续跑。 身上全是摔出来的血,两条手臂血淋淋的。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全身止不住得颤抖,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着,却像是被捂住了口鼻,窒息感袭来。 时郁站在躺在暴雨和泥水中的少年旁边。 他紧闭着双眼,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任由雨水冲刷,雷声轰鸣,了无生气。 从这个洞口抬头望去,正好能看到黑压压的天空。 从十几楼到一楼贯穿的,会吃人的洞。 傅云礼的死,才是时郁的心理障碍,无法治愈的伤,一旦触及提起,就会产生应激反应。 不是失语,而是,喊到说不出来一句话了。 不是怕血,而是,怕看到曾朝夕相处家人的血。 对伤害他人这件事介怀,更对旁人的善意敏感。 时郁无法想象,那样阳光的少年,到底是有多么绝望,才会终结了自己的生命,又是如何独自咽下苦楚,对着所有人露出温柔的笑。 全是她的错。 是她非要出去住,才留下傅云礼一个人。 傅云礼要回费城,她如果跟他一起回去,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四周明明空无一人,时郁却好似能听见有人尖声咒骂着自己。 “你个杀人犯!刽子手!”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全是你的错!” 那些声音无孔不入,化作无数双看不见的手,撕扯拖拽着将人拽向深渊地狱,永远不得安宁。 其实,时郁之前的病不是太过严重,只是不爱说话,不愿意交流,最大的问题是表达。 然傅云礼这件事过后。 她的病情直接达到了一种不可控的境地。 系统找到时郁的时候,她还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时郁无法接受,那个热爱运动、开朗爱笑、成绩优异,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少年,最后一句话是。 “姐,松手吧……” 他似乎一直活在一个框架里,不是突然情绪爆发,而是积压太久。 时郁的愿望就是救傅云礼。 系统也说过,因为傅云礼是任务愿望,避免出现相同未来的情况,会给她改变的“机会”。 否则,回到过去,傅云礼再死一次,时郁再崩溃,那就造成时间循环了,根本没法结束。 ———— “小抑!” 时郁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呼吸有些喘,抬手摸到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早上五点十五。 说实话,她基本上没有这么早醒来的时候,可身体就像有记忆一样,连着好几天都是五六点醒来。 忽然,时郁感觉有些不对劲,抬手摸了摸脸,碰到了冰凉的液体。 她哭了? 梦里的记忆模糊不清,她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今天是傅云礼去费城的日子。 时郁想了想,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第一遍没人接,时郁莫名有些焦虑,又打了第二遍,这次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来。 “傅云礼,你怎么不接电话?” 时郁破天荒叫了他全名,带着点生气的意味。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咆哮道:“时郁,你给我看看现在几点!早上五点,五点!我给你打电话你会接吗?” 时郁:“……” 好像确实是她理亏诶? 作者有话说: 荆谓云:熊孩子抽一顿就好了。 傅云礼:??? 时郁:我看你俩都挺欠抽! 别忘了,云哥是毁约才追过来的,等郁妹想起来了,俩人一起废OvO 后面没虐了,没有了!!我保证!! 第92章 公墓一般建在山林山腰处, 车开不进去。天色昏暗,阴云密布,头顶黑压压的一片, 顺着台阶不断向上, 一路上并没有碰到多少人,很是安静。 两道身影沿着石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 为首的是个少年。 他一身正装,手里拿着鲜花和一袋子水果什么的, 和以备不时之需可能下雨的黑伞。他边走边抱怨道:“都说让你别来了, 就你这走两步就喘的体质,没等爬上去,你先不行了。” 跟在他后面的女生没有说话, 头发全部梳起,穿着白T黑裤平底鞋, 身形瘦弱,刚走了三分之一路程, 额上就冒出了一层薄汗。 不知走了多久,傅云礼停下来, 没回头, 直接蹲下身,“上来, 你别走了。” 时郁垂着头, 看了眼他,径直越过去, 朝前走。 “诶, 姐你今天怎么回事?” 见状傅云礼连忙起身追过去, 眼神中带着明显的不解。 不知道为什么, 他就是感觉时郁今天情绪不是很对劲, 像是憋着一股火,在发脾气,可看她脸上,又根本看不出来喜怒。 先是大早上五点打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去费城,之后又非要跟过来。 在这种没危险的事情上,傅云礼一向是顺着时郁来的,便和人一起坐车来了费城。 好不容易到了山腰处,时郁整个人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身上都是汗,脸色更是白得没有血色。 往年,都是傅云礼自己来的,他和她都知道她身体不好。 傅云礼拧开一瓶水递给时郁,同时给自己也开了一瓶。 “马上到了,你先缓一缓,我们再过去。” 时郁没意见,喝了两口水,大概是因为呼吸急促,喝水呛到了,咳了好几声。 一旁的傅云礼看了又心疼又无奈,拍了拍她的背,帮人止咳,又拆开小包湿巾,“擦擦脸,这幸好你没化妆的习惯,不然这会儿就完了。” 这会儿时郁好了不少,接过湿巾擦脸,冰凉湿润的湿巾贴在脸上,顿时感觉到了疲惫感散去不少。 她仰起头看傅云礼,平静地问,“为什么?” 傅云礼耸了耸肩膀,“能为什么,妆会花啊,女孩子负责漂漂亮亮的就行了,就你会找罪受。” 闻言,时郁抿了抿嘴,没说话。 今天的傅云礼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而时郁搞不懂的就是他这种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还在关心其他人。 时郁很敏感,常常能注意到一些小细节,她也是个很在意细节的人。 比如,有时傅云礼身上会有很淡的烟味,说话时经常会加上肢体动作,仿佛在极力表达着,希望对方信自己说的话。 可他一点也不像是会抽烟的人,更不会在她面前抽烟。 也不像是不自信的人…… 偏偏时郁对感情方面又比较空白,即便发现了,又不能理解。 ———— 傅云礼麻木地站在灰白的石碑前,一言不发。 明明是最健谈的人,可到了这里以后,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时郁蹲下身来,把买好的水果摆上去,一抬头就看见,傅云礼攥着鲜花身子紧绷着。 “小抑?” 听到声音,傅云礼似才回过神来,把手上的那束花放下。 少年眼睑低垂,在墓碑前跪下来,声音低沉,“爸,妈,我考上警校了……” 没了,就这么一句话,似乎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傅云礼沉默不语,背脊挺拔,头却始终低垂着。 他跪了很久很久,直到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时郁在旁边帮他撑伞。 “姐,我是不是很差劲?” 傅云礼闭了闭眼,强忍住那股涌上来的酸意,声音发哑,“我其实一点都不为他们感到骄傲。” 他只想拥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不用很大,不用很有钱,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就行。 每天放学回家,都可以对着屋里的人说,“我回来了。” 然后父亲母亲会问他,在学校里过的怎么样,学习好不好,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每次开家长会时,身边都可以有两个人。 福利院再好,朋友再多,但那也弥补不了失去父母时带来的空缺。 小学时,老师会站在讲台上叮嘱着下面的小朋友,要牵好爸爸妈妈的手,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搭话。 而傅云礼能牵着的只有时郁的手。 两只小小的手紧握在一起,似乎就是一个家了。 傅云礼性子温柔,是好友中的开心果,很少发脾气,更没人见过他脆弱的一面。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他都是勇往直前不畏风雨的,不管发生什么都能笑着去解决。 他总是不留余力的去帮助所有人,把自己排在最后面。 时郁望着仍旧跪着的少年,他似乎陷入了困境,在原地不停打转。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声音很轻,“你可以不为他们感到骄傲,因为他们没有尽到父母的责任。” 这是事实,一路的风雨,全是傅云礼自己走过来的。 那种缺少家人的滋味,常人是无法体会到的。曾经拥有过,而后失去,和时郁这种从未拥有过还不一样。 向英雄致敬,这五个字背后是一个家庭的陨落。意味着,那个年幼的孩子,再也没有父亲母亲,却还要对所有人说。 他们是我的骄傲。 时郁顿了顿,又道:“他们是英雄,但你才是他们的骄傲。” 毕竟,他们的孩子,是这么的优秀。 “姐……” 傅云礼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难受,他一直都在刻意回避父母的事,可当自己也走上那条路的时候,依然会觉得迷茫。 他真的,能做好吗? 一直以来的强撑,在听到时郁的话,终于绷不住了。 他姐说,他才是那个骄傲。 而不是,他必须要为父母感到骄傲自豪。 那一瞬间,傅云礼的眼睛就红了,话却卡在了嗓子眼,说不出来。 他看着时郁将伞放下,也跪下来,冲着墓碑磕了三个头,缓缓道:“叔叔阿姨,我是云礼的姐姐,一直以来,承蒙云礼关照,以后我也会照顾好他……” 时郁不怎么会说这种话,语气和用句有点生硬,却全是发自真心的话。 雨越下越大,毫不留情地浇在两个人的身上,却觉得好像又没有那么冷。 大概是万物无情,人有情吧。 雨水和眼泪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傅云礼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旁边的时郁。 即使在这种时候,也把脸藏了起来,只紧紧抱着时郁,一句委屈不说,一句抱怨没有。 时郁回抱住他,身子因冷发着颤,手在少年的背脊上一下接着一下抚摸着。 两人撑着伞下山。 下台阶时,一个小男孩逃也似得跑着,在他身后,一男一女紧追着过来。大概是顾及到在这里不要大喊大叫,夫妻俩并没有怒喊小男孩,表情很是愤怒,气得不轻。 那小男孩若被抓到,估计会感受到深沉的父爱与母爱。 傅云礼下意识护着时郁,怕那小孩会撞到她,同时停下脚步准备帮忙拦一下熊孩子。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后方伸来,准确无误地抓住小男孩。 “管好。” 那人声音冷然,小男孩在他手上像个小鸡仔一样,缩着脖子一动不动。 时郁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抬眼看过去,恰好那人也垂眸望来。 视线在雨幕中短短交汇了一瞬。 是个身量很高的男生,穿着黑色衬衣,面上没有表情,却给人一种狠戾的感觉。他眉骨深邃,肤色冷白,漆黑的眼眸漫不经心瞥了时郁一眼,很快就错开视线。 男生单手撑着一把黑伞,并没有离开。 从时郁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侧颜,攥着伞柄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好看。 另一边,抓到孩子的夫妻俩冲着男生道了声谢,然后抬手照着那熊孩子屁//股上扇了好几下。 听着就疼。 期间还伴随着各种教育训斥的话。 时郁和傅云礼在旁边听着,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怎么说呢,他们姐弟俩属于听话那种,老师都很喜欢他们,别说挨揍了,从小到大重话都没听过。 此时看着这种场景,心情很是复杂。 傅云礼碰了碰时郁的胳膊,“姐,走吧。” “嗯。” 时郁点点头和傅云礼并排往下走,和男生擦肩而过,没由来的又抬起头看向他。 他依然没有动,孤零零的站在伞下,仿若站在另一个世界。 男生五官凌厉,轮廓完美,整个人隐匿在阴翳之下,那双眼睛似乎比普通人要黑一些。 时郁很快就收回视线,没有过多停留。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渐渐走远,能看到高个男生把伞的大半都倾向女生,对她很是照顾。 这就是她放弃他的原因吗? 荆谓云微眯起眼,那张好看的皮囊勾人得厉害,却也透着挥之不去的冷戾。 真正的喜欢,是不会让对方为难的,哪怕翻山跨海也要来见你。 荆谓云曾经不是没想过,用强迫的手段,逼迫大小姐留下。 最简单有效的方法,莫过于拿把刀往脖子上一横,眼神一狠,“你敢丢下我,我就死给你看。” 虽然很傻比,但绝对有用。 但那日,时郁发病后,荆谓云就彻底打消了所有强行把人留下来的念头。 最后的哀求,不过是四个字。 别走,行吗? 时郁不能留下,也不可以留下,她的心结若不解开,哪怕被困一辈子,也不会真正的开心。 就当是为了大小姐,荆谓云在她走后,才选择放弃了自己。 只敢在后面默默注视着她,保持着距离,一步一步跟在后面。 等她回头。 大小姐若回头,小白菜就对她好,她不回头,小白菜来找她就是了。 没什么好为难的。 方才视线接触的那么一瞬,荆谓云差点以为那个情感淡漠的少女,认出自己了。 可惜没有。 荆谓云落下眼睫,望着那抹身影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野猫大多养不熟,跑了也正常,再抓回来就行了。 忽然,脑海里响起不分男女的电子机械音:【好奇怪,按照资料显示,傅云礼今天应该是一个人来公墓的啊?】 荆谓云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是时郁牺牲一切,争取来的。 只为了救那个男生。 而从系统给出的信息来看,那小子确实值得。 可值不值得是一方面,荆谓云看他不爽是另一方面。 事情还要从他跳海那天说起。 从时郁日常的心声里,荆谓云就知道有那么个东西一直在暗中与她交流。所以在系统找上自己的时候,他并没有多震惊,毫不犹豫的绑定了。 怎么说呢,这个“系统”给荆谓云的感觉有点呆,且从对话试探中得知,系统并不认识时郁。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行善积德,会有福报。】 【只要献出一点点爱,系统017将实现你的愿望。】 销毁数据的系统,回到了最初的版本,没有查阅权限,没有定位权限,唯一给的就是荆谓云一个身份,不至于在这个世界被警察当成偷//渡的人抓进小黑屋。 一人一统,望着陌生的世界,沉默了很久很久。 系统笑盈盈道:【宿主不是本地居民吗?】 荆谓云:“不是你带我来的?” 系统:【……我怎么不记得?】 荆谓云:“……?” 系统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自己有带人穿越的权限,要获得那个能力,少说也要带过好几届宿主,拿到不少业绩点才行。 而他,一个“新生”的系统,啥也不会。 能带人穿越才是有鬼了。 于是乎,得出结论,他统生里的“第一个”宿主,可能脑袋不是很好使。 荆谓云/系统:这个系统/人类,好像有点病。 后来,在系统的解释下,荆谓云知道了他的任务是什么。 说难不难,说简单吧,还不是很简单。 简而言之就是,做好事。 当好事积累达到一定程度后,系统就能升级,开发出其他功能。 而且,要从简单一点一点提升难度,最开始的时候,荆谓云甚至连捡地上的烟头这种事都干过。 恍惚间,荆谓云想起之前时郁领着自己做好人好事。 我一生行善积德…… 艹! 偌大的世界,别说找时郁了,荆谓云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只能先想办法帮系统升级。 他的身份是一个在国外留学多年的富二代,吃住和钱算是没有问题。 问题是,他每天都要出门,今天救流浪猫狗,明天上敬老院陪老人,后天又帮路人抓小偷…… 荆谓云哪是有耐心做这种事的人,把受伤的猫送去宠物医院时,宠物医生看着他摆着张臭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差点以为这猫就是他虐的。 少年眉眼又野又冷,话都不带多说一句的。 宠物医生看到他手上一道道被猫抓出来的血痕,再看他即使这样,依然面无表情地把猫轻轻放下来,就知道是误会了。 “你这手上都被抓伤了,得处理一下,下次别直接用手……” 就这样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系统才升级到可以做些高难度的任务。 他搜索列出了几百个名单,上面详细记录了当事人过去的遭遇,后面又会怎样。 【俗话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宿主,我们现在可以救人去了!我觉得你非常有做好人好事的天赋!】 荆谓云:“呵。” 或许是因为换了世界,不再有主角优待,荆谓云的读心能力消失了。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那些嘈杂满怀恶意的心声消失后,心反而静了不少。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两面性,一面好一面坏。 因为读心的能力,荆谓云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充满恶意的世界,无数次自我怀疑,却同样因为读心,才能知晓时郁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无助。 这个最让人痛苦的能力,却帮他找到了存在的理由。 其次是傅云礼,时郁因傅云礼才会与他相识,又因傅云礼,离他而去。 到底是好多,还是坏多,已然分不清了。 在那几百个人名当中,荆谓云看到了傅云礼。 相较于时郁来说,他才是最有问题的那个人。 荆谓云听着系统讲述傅云礼的经历,眼神一凛,“就他了。” 系统:【确定了吗?会不会有点草率,要不要再探查观摩一下每个人的……】 “确定。” 荆谓云声音很冷,两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不像是要救人,更像是要去杀人。 系统莫名打了个哆嗦,小声询问道:【宿主这么肯定,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救”傅云礼了?】 “傅云礼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家,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荆谓云淡淡道。 系统若是有人形,此时定然在他脑海里狂点头。 这个宿主虽然人凶了点,但还是很靠谱的,该做的任务,一个都没落下。 系统好欣慰。 然后,他就听见荆谓云面无表情道:“我给他当爹,时郁当妈,他就能体会到家的温暖了。” 系统:【???】 ———— 等荆谓云找到傅云礼所在地时,经过数日观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现在的时郁,似乎并不是从未来回来的时郁。 他虽然和时郁在同一天跳海,可所在的时间点,却比时郁早一年,仿佛被人精准计算过一样。 一年时间,系统刚好升级,名单里有傅云礼的名字,一切似乎都被安排好了。 当初时祈销毁数据的太急,根本没有时间去分类辨别,相当于一股脑来了个恢复出厂设置。 第一次,无论对人还是对统来说,都是印象深刻的。 时祈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带宿主做初级任务是什么样子。因为太过初级,加上他业绩不够,权限少得可怜,费劲吧啦弄了好久,中间甚至还换过好几次宿主。 在时郁和傅云礼那样的情况下,错过一天,都有可能出现变故。 时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荆谓云送到了早于时郁回来的时间点。 给足荆谓云了解这个世界的时间。 他相信以荆谓云对时郁的执念,一定可以找到时郁。 不过出乎时祈预料的大概是,荆谓云没有选择“救”时郁,而是找上了傅云礼。 本来这次祭拜亲人,应该是傅云礼一个人来的,即使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踏上父母曾经的道路,这个少年的内心依然是茫然无措的。 再加上时郁的“离开”,让他少了活着的价值感。 压倒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 当傅云礼看到了和失去父母时的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跑闹任性,而后被抓住严厉批评。 没人知道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羡慕?嫉妒?委屈?亦或者都有…… 崩溃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而造成突如其来的爆发,却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思念与纠结。 站在阳光下的人,地上必然有影子。 ———— 荆谓云原本是提前在墓园等傅云礼的,不曾想时郁也来了。 而今日时郁陪傅云礼一起来公墓的行为,恰恰证明。 他的大小姐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云哥算是爱屋及乌了,他了解郁妹,知道小抑是她的心结,不过他还是看小抑不爽哈哈哈,毕竟媳妇跑了。 傅云礼:这就是你要当我爹的理由?你有病吧? 第93章 八月三十一日。 A大开学, 今天是大学报道的最后一天,不少人和时郁一样踩点来报道。 傅云礼的大学就在隔壁,警校比较严, 听说报道完, 就要被丢去训练,手机都要没收,为期一月的军训结束后, 才有可能碰到手机。 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傅云礼, 郁闷了很久,却也无可奈何。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啊! 就他姐那性格, 又不住校,没有室友, 在大学不会被孤立吧? 不对,是肯定会吧! 虽说时郁就算被孤立, 她本人也无所谓,但傅云礼还是为此纠结了很久。 A大校门口, 人影憧憧, 到处都是拎着行李的人,有在家长陪同下来的, 有和好友相伴同行的, 也有孤狼自己一人的。相同的是,每个人脸上都有着对学校的好奇与兴奋。 新生报道处, 拉着红色显眼的条幅, 每个学院用词都不相同。 随处可见穿着志愿服T恤的学长学姐, 看到有新生进来, 就会热情的上前。 初秋时节, 倒也不算很冷,温度适宜。时郁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正听着傅云礼老父亲一样的叮嘱。 “从这到你住的地方有点远,晚上你就直接打车回家,少走夜路。” “……嗯。” “要是有女孩子和你交朋友搭话,别老摆张死人脸,多笑一笑,对男的就不用了,你可别笑。” “……” “我之前给你准备的东西,一定要随身带着,别犯懒,还有,记得和导员说你身体不能参加军训的事,另外,你上课不要再睡了,不要睡了!还有还有……” 时郁表情麻木,拎着一个简单的黑色书包,往学校里面走。 好墨迹…… 这人真的好墨迹。 傅云礼两步就跟了上来,仍旧不太放心,尤其是看到时郁刚进去,旁边几个男生眼睛就亮了的时候。 时郁从小就被看惯了,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漫不经心地走着。 “同学,你是新生吗?”有个学长小跑过来询问道。 或许是见时郁只带了个包,没有行李,他看她的眼神中带着点疑惑。 时郁点了点头。 “交资料的话要去那边,学妹你是哪个系的啊?”学长很热情,走在斜前方,给她指了指方向。 傅云礼挡在时郁旁边,笑着替人答道:“计算机。” 学长:“……”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学长眼里的光熄灭了,心碎成了渣渣,俨然是把傅云礼当成了时郁的男朋友。 但学长还是尽职尽责的把人带去了填资料的地方。 然后,失落的走了。 就在学长背影落寞孤寂时,隐约听到身后响起女生清甜的声音。 “小抑,你也去报道吧。” 学长:“!!!” 好像不是男朋友?正经人谁叫男朋友在前面加个小字? “那姐我走了,有事你就给我发消息,我会偷偷藏个手机的……” 学长:是姐弟! ———— 时郁安安静静地填表,能听到旁边几个学长和学姐们在聊着天。 “诶,今天新生有没有看到高质量学弟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大一大二不脱单,大三大四一直单,诸位抓紧时间啊!” “没,不过刚才他们倒是接待了好几个学医的学妹,恬不知耻地要了微信号。” 闻言,一个学姐翻了个白眼,“出息。” “又不是你对学弟殷勤的时候了?哎,什么时候我们系也能有个——” 说着说着,那人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另一边。 “你看什么呢?卧槽!” 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站了个女生,她很安静,脸上几乎看不出表情,只一眼,眼眸就不受控制地被惊艳一亮。 女生上身穿着宽松白T,配了个薄外套,下身浅蓝色牛仔长裤,脚上蹬着一双运动鞋,不像其他新生大包小裹,她两手空空。 啊,不对,她右肩上背了个纯色书包。 一个看起来非常高冷的美人。 有人反应过来,笑着上前,“表填好的话,就可以去下一个环节了,你是哪个系的啊,我们领你去找班级,顺便熟悉一下学校。” 时郁把表和资料放好,淡声道:“计算机。” 最后是一个热情的学姐陪时郁走的,一路上还会介绍着周围的建筑。 “你的东西是已经送到宿舍了吗?” “我不住校。”时郁轻声道。 学姐愣一下,感叹道:“大学不住校的人,还挺少的,就怎么说呢,会少很多乐趣。” 时郁摇了下头表示不会。 那学姐也看出来她不爱说话,没再多说什么。 等帮人报道成功回去后,呼啦啦围过来好几个人。 “刚才那个学妹也太正了吧,乔姐,姐,亲姐,联系方式留了吗?” 乔宁无语地白了他们一眼,幽幽道:“别想了,你们绝对没可能。” “怎么说?” 乔宁叹了口气,“路上她说话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虽然那张脸真的很祸害,但绝非尔等凡人能驾驭得了的。”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种的,要么有男朋友了,要么谁也看不上。” “害,这有什么的,就交个朋友,也没别的意思。”一个男生爽朗地笑了笑。 不料,乔宁一听,眼神中带着同情看过去,“我和她闲聊了两句,问她,为什么选计算机这种和尚寺,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啊?” “话少事少。” “???” 乔宁回想了下时郁当时的表情,叹了口气,“我觉得翻译过来应该是,‘莫挨老子,有多远离我多远,别来烦我’。” 此话一出,众人默了默。 ———— A大校外,有个穿黑T运动裤的男生站在树下,细碎的光影透过缝隙洒下来,衬得人五官柔和了几分。 但走近就能发现,男生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写着四个大字。 生人勿进。 一看就是脾气不好,没啥耐心,还不好惹的那种。 虽然如此,可那张脸摆在那,依旧让人不自觉地抬眼看他。 【那个,宿主啊……我早就想问了,你是不是来错学校了?】 系统委屈巴巴在荆谓云脑海里询问着。 说好的“救”傅云礼呢? 人家傅云礼都去隔壁警校报道了,他家宿主却成为了A大的交换生。 虽说要从国外大学来国内,交换生是最直接的,可这么多天过去,也没见荆谓云对傅云礼上过一次心。 反倒是总盯着人家姐姐瞅。 荆谓云没理系统,时不时抬眼看向校门。 他是大二交换生,不用参加军训这些,时郁的话,按她的体质来看,她要是参加军训,估计就会变成事故现场,应该也不会参加。 A大的军训是半个月,不军训无特殊情况不能回家。 忽然,一个女生走到了荆谓云面前,两只手紧张地攥紧了手机,“同学,能加个微信吗?我是大一舞蹈系的……” “在等人。” 话音刚落,荆谓云似看到了什么,越过女生,迈步朝前走过去。 他眉眼很凶,整个人有种野性的帅气,此刻突然离开,给人一种他要去干架的即视感。 刚走出来的时郁正准备去公交站,视线里就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记忆力还不错,认出那是在费城见到的人。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却好巧不巧,那一瞬,男人正好也看过来。 四目相对,仿若一张网从天而降,将人罩住,不留丝毫逃离的余地,避无可避,直直撞进那深邃如海的眼眸里。 时郁没什么表情,漠然地与人擦肩而过,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牌。 不知为何,她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似有所感般,猛地转头看向身后。 男人背对着她,朝着相反的方向缓步走着。 这是时郁生平第一次,主动去找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 很奇怪。 她不是那种在意他人的人,或者该说,压根没有让她提起兴趣的事物人。 不过,这点小插曲并未被时郁放在心上。 大小姐本就是漠然的性子。 荆谓云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属于两个人的记忆,会变成他一个人的回忆。 心口处丝丝缕缕泛着苦涩,却也无可奈何。 大不了,从头开始,他会一点一点创造出属于他和她的回忆。 现在的时郁,没有见到傅云礼的死,可以说得上是快乐的,倘若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过往,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所有的相遇,全是处心积虑。 大小姐会不会讨厌这样的小白菜? ———— 时郁回到家以后,照例瘫了很久,节奏大师这款游戏下架了,一时间找不到喜欢的游戏,她正无所事事地翻着手机。 对于上大学这件事,不知为何,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不久前才高考完,正常人都会情绪激动,趁着假期出去各种疯玩。 时郁不会。 她动一下都懒得动,在家里窝了一个假期。 由于不运动,也不怎么能感觉到饿,有时一天时间过去,到了晚上七八点她才吃第一顿饭。 租得房子没有厨房,但可以弄个小锅,煮泡面吃一些速食的东西还是可以的,再就是靠外卖为生。 时郁的日子过得又颓又丧,由于不爱与人接触,之前的兼职都是一些网上的活。写稿子,网店试衣模特等等。 眼下唯一能说的上话的傅云礼要开始军训了,直接失联。 时郁望着棚顶,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她不该如此。 可她不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吗? 当初特意租小一点的房间,不仅仅是因为便宜。这种房间,哪怕一个人住,也不会显得很空,比较充实。 ———— 时郁因为身体原因,傅云礼之前就领她去医生那边开了医嘱,免了军训,只不过要站在军训区旁边等着,不能随意离开或者外出。 军训时她就坐在树下看书。 军训时间过半,时郁认识班级里的同学为零,倒是有不少男生在训练时偷偷打量她。 有种看几眼美女就能活下去,消除疲劳的即视感。 计算机系男女比例差这一届挺大,一个班级四五十人,女生也就七八个。 一时间,不少人蠢蠢欲动,推推搡搡的互相打气,就这颜值,若不抓紧时间,可就被外系的人拐跑了。 不过他们也没敢直接表白,而是迂回地和其他女生打听。 很快就得出结论。 这尼玛绝对是朵摘不下来的高岭之花。 不住校,没朋友,军训就在旁边看着,休息时也没见她和谁搭过话,唯一一次开口,还是教官让她帮忙计下时。 但即使这样,依旧不乏有胆子比较大的,买了杯奶茶勇猛地冲了。 只见男生有点拘谨地询问,“那个,我可以坐这里吗?” 时郁头也不抬“嗯”了一声。 她发现了件神奇的事,以前不怎么上心的学习,最近忽然学得特别快。明明高考那段时间,她成绩还惨不忍睹,现如今再看书时,又莫名有了一些思路。 她好像对学习突然有了兴趣? “我看你一直在这里坐着,怎么不和大家一起聚聚啊?”男生穿着军训的迷彩服,问话小心翼翼的,仿佛怕会吓到人一样。 时郁不是第一次遇到搭讪的了,抬手翻了翻书,回了一个字。 “吵。” 男生:“……” 这态度算是非常的直接了,男生失落的拿走了来不及给出去的奶茶。 连开口表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好可怕! 没多久,计算机系只可远观的招牌就传出去了,不少人慕名而来,无一例外,集体团灭。 只因,这位金字招牌,少言寡语,脸上就没有过多余的表情,你要说她不耐烦吧,好像也没有,就是用看空气一样的眼神看人,让人实在是受不了。 大学的午休时间还是挺多的,但也不够时郁学校家里两边跑,浪费时间是一回事,更多的是太麻烦了,很累。 所以她干脆不出去,每天就是在食堂吃饭,吃完找些阴凉的地方休息。 此时正值饭口,食堂的人不少,时郁打完饭后空位已经没几个了。 她选择了最近的一张桌子走过去。 不巧的是,在时郁放下餐盘的瞬间,对面的位置就被占了。 她下意识抬眼看过去。 那人身形颀长,没有穿迷彩服,身上是最普通的白衬衫,想来不是大一的学生。 只见他眉头微蹙,手还维持着放餐盘的姿势,衬衫袖口被挽起,露出一截手臂,肌肉线条凌厉,右手手腕处有个淡褐色的疤痕,不丑,反而凭添几分禁欲感。 不知是不是错觉,食堂似乎静了一秒。 这俩人,一个计算机系金字招牌,一个外校交换生,没什么交集。若说共同点,大概是俩人都长了张让人眼前一亮的脸,又都爱“辣手摧桃花”吧。 此时碰撞在一起,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莫名有点刺激和期待。 不少人暗戳戳往这边瞅,手里的筷子都停止了扒饭。 只见,“招牌”眼睑低垂,仿佛没看见对面的人一般,直接坐下低头吃饭。 众人:“!!!” 不愧是招牌,是人是鬼一概无视。 荆谓云微微皱了下眉,又克制地压下内心翻起的情绪,紧随其后落座,安静地吃饭。 他的理智还在,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不能急,现在的大小姐根本不认识他,只能慢慢来,不然可能会吓到她。 万一大小姐又跑了怎么办? 这次她要是跑,可是一点愧疚之心都不会有。 毕竟,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荆谓云顿时就一步都不敢往前了。 这顿饭荆谓云吃得心不在焉。 有点像他和她第一次一起吃饭那次,气氛很尴尬,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说话。 大小姐没心没肺自顾自吃着,她一句话没说,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一秒。却存在感极强,根本没法忽视。 时郁吃完饭后,几乎是下意识的轻抚了一下左手手腕。 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习惯,似乎摸向左手时,会莫名有种安心感。 就好像,在那里,曾经有什么东西一样。 坐在对面的人几乎是和时郁同一时间放下了筷子,然后把手伸进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来。 时郁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接,在指尖碰到塑料包装的刹那回过神来。 “砰——” 纸巾脱手,掉在桌子上发出轻不可闻的声响。 那一瞬间,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虚影,此时此刻,就好似“触景生情”一样,扭曲零碎的画面不断在眼前交错浮现。 仿若置身迷雾中,影像全是模糊的。 少女拿起了什么东西,举到坐在身旁的少年面前,声音没有起伏的问道。 “你吃吗?” 少年看了她一眼,嗓音中似有无奈,“讨好我呢?” “吃不吃嘛。” 画面一转,还是吃饭的地方,少年单手托腮,漫不经心道。 “你叫我一声哥试试?” 她和他好像一起吃过好多好多次饭,从最开始隔得极远,到面对面,再到坐在同一侧。 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燃起,火花四溅,让人变得奇怪起来。 时郁试图看清画面中男女的脸,却以失败告终。 一团浓雾中,她只能看到一双阴鸷的双眼,总是默默地注视着她,死死追随。 那人有一双充满戾气,让人难忘的眼睛。 时郁怔了几秒,眼睫颤了颤,把那包掉在桌上无人问津的纸捡起来,递还回去。 “抱歉。” 这还是她来A大以后,第一次出现怔住的表情。 荆谓云像是没有听见,眸子黑漆漆地沉着,眼中撕扯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好半晌,才沉声道:“扔了吧。” 时郁眨了眨眼,浅色的瞳带着点疑惑,“哈?” 她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包纸是新的,还没拆封的。 这人是有什么精神性的洁癖,魔怔了吗?被她碰了一下就要扔掉。 还是说,他单纯的是在针对她? 即便听不到心声了,荆谓云从时郁细微的表情和反应上来看,都能猜出这祖宗怕是脑补了什么可怕的剧情。 只有他知道,时郁的内心戏到底有多足。 别看她表面上一本正经,其实思维跳跃速度很快,但在某些事情上,反射弧又很慢。 荆谓云略一思索,淡声道:“你要是不用,就扔了吧。” 时郁:“……?” 她狐疑地望向这个行为和语言都很莫名其妙的男生。 这次她的表情还挺好猜出来的,大概就是左眼写着,“你什么意思?”,右眼写着,“你要干什么?” 合起来是,“你没毛病吧?” 荆谓云解读出来这些以后,沉默了。 还行,时郁没直接端盘子走人,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那他是不是,可以再得寸进尺一点? 荆谓云无声地深吸了口气,嗓音不知为何,须臾之间,竟然有些低沉发哑。 “你有男朋友吗?” 与这句话一同冒出来的,还有这一年来的思念、酸涩、委屈…… 诸多情绪一涌而来,堆积在胸腔心口,压得人无法呼吸,喘不上来气。 明明无数次告诉自己,不急一时,不急一时,可在能感受到时郁的一点让步时,所有的理智就全崩塌了。 在时郁心里。 荆谓云三个字,能不能是特殊的那个? 六个字一出,四周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好一记直球,这个国外来的交换生,可比他们勇多了。 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向这边,隐隐约约能听到小声议论的声音。 时郁手里还捏着那包纸巾,白皙精致的脸带着攻击性的漂亮,目光散漫而冷淡。 “没有。” 荆谓云垂下头,额前的碎发落下一片阴影,眉眼匿在其中,看不清情绪,嗓音紧绷发哑。 “那你想有吗?” 说话间,他的头又俯低了一些,似乎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先低下头的那一个。 “不想,麻烦。” 这次时郁回答的很快,没什么不恋爱的原因,单纯觉得麻烦罢了。 她这人最讨厌的事,就是麻烦。 恋爱关系,意味着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而两个人的背后又是两个家庭。 时郁没有父母,出身福利院,这样的家世,难保不会被人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亦或者觉得她好拿捏。 高中时,她曾拒绝过一个男生的表白,结果上一秒示爱表真心的人,下一秒像变了个人一样,踩着她的痛处,疯狂嘲讽。 那个人当时说的什么,时郁已经不记得了。 但当时那种感觉,她不会忘。 即使抛开这些不谈,恋爱中的繁杂琐事,也很让人头疼。 今天吵架,明天分手,后天和好…… 时郁没那个心情,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本就不善于表达,处理人际关系,避免麻烦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从根源杜绝。 就在这时,荆谓云缓缓开口道: “不让你感觉到麻烦,就可以了是吗?” 他语气轻轻扬起来,染上难抑的愉悦。 时郁:“……?” 我特么是这个意思吗? 这人莫不是吃准了她话少没有展开说说,在这蹬鼻子上脸! 作者有话说: 系统:你该不会是诓我吧?说救傅云礼,怎么老找他姐? 第94章 时郁没回答, 不知为何,她有种自己说什么,眼前这人都能曲解成其他意思的感觉。 她瞥了眼那包纸巾, 也不客气, “咻”的一声,直接扔进了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 他说的,她要是不用就扔了。 围观的众人:淦! 这就是计算系的金字招牌, 人美心冷, 面对大帅比,依旧没有半分垂怜。 那些看向荆谓云的视线,不由得的多了些同情。 与此同时, 时郁站起身,两只手搭在餐盘旁边, 准备离开。 下一秒,对面伸过来一只冷白修长的手, “砰”的一声,把餐盘按下了。 时郁懒懒地掀了掀眼皮看过去。 男人唇角绷着,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她, 他低垂着眼,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 时郁:“???” 这小子, 不会恼羞成怒, 然后把这餐盘扣她脸上吧? 太没品了。 那几秒里,时郁思绪千回百转, 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然后, 她就看见, 荆谓云拿起餐盘, 不紧不慢地走向食堂盛放厨余垃圾的大桶那。 “哗啦……” 餐盘里剩下的汤汁等被直接倒入桶中。 那人脚步不停, 转身去了旁边的窗口买了两瓶水。 “喝水吗?”荆谓云问。 他问的同时,手已经拧开了瓶盖,递给了时郁。 或许是他的动作实在是太自然了,仿佛已经做了无数遍,旁边一圈的人表情惊愕,频频抬头看过来。 时郁抿了抿嘴没吭声。 荆谓云神情平静,唯独那双眼眸里情绪翻搅的厉害,宛如随时能掀起滔天浪潮的海面,异常危险,稍有不慎,就能被一丝不剩地吞下去。 满打满算他与她关系比较和谐的那段时日,怕是连半年都不到。 可他知道,那些已然是莫大的恩赐了,无论是校运会,年级旅行,亦或者亲自操手的生日。这些都像是从老天那里偷来的一样,让人倍感珍惜。 荆谓云记得,她为他一人弹唱过。 “我其实,很久没有碰电吉他了。” “我甚至以为我可能忘记了怎么去弹电吉他,但事实上,我只是忘记了谱子,当手放在弦上时,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是不会忘的。” 想必在那时,时郁就预料到了之后的事。 这些话不是即兴感慨,而是在暗示着什么。 那些是他与她最美好的回忆。 是荆谓云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时郁这个黑月光当的非常成功。 他忘不掉她了,更不会放手。 那她呢? 没听到时郁的回答,荆谓云指节微微松了力道,眼睑低垂,将水放置在她身旁的桌上。 “你要是不喝,就扔了吧。”他语气从容,说完后转身朝食堂外走。 背影远去。 时郁觉得有点头疼,这人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并不会因为她的冷漠对待而放弃。 她扫了眼那瓶水,还有垃圾桶里孤零零的一小包纸巾。 套在垃圾桶上的袋子是新换的,黑色的,那包纸巾安静的躺在里面,仿佛被人抛弃,丢进黑暗中无力挣扎的小可怜。 时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弯腰捡起了那包纸巾。 当两人走后,食堂的人震惊地讨论着。 “你们看到没,她把那包纸捡起来了!” “会不会是单纯的觉得浪费?我觉得按照时郁的性格,真没准……” “只有我感觉他俩认识吗?就那个男生递纸,时郁头抬也不抬直接伸手接过来了,你们谁见过‘招牌’接过人东西?没有吧?” 众说纷纭,越传越离谱,最后出了一个看起来比较靠谱的版本。 据说,俩人以前就是男女朋友关系,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男生却突然出国去了国外的学校,一走就是好几年,直到这次拿到了交换生的名额,才来追妻。 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不过很快就有和时郁一个高中的人冒出来了。 青梅竹马确实有,不过那是人家的弟弟,弟弟目前在警校军训,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其次,时郁如果能谈恋爱,那才是有鬼了。 还有人继续问,那人却支支吾吾不再说话了,只说是时郁的隐私,不好透露。 可即使是这样,依然有人在学校的论坛上讨论着。 后来不知道是谁偷拍了时郁的照片放了上去,军训结束后,她不出意外从计算机金字招牌,变成了A大校花,追求者前仆后继。 照片中,少女表情空白,似在黑暗里恣肆生长的苍木,美得惊艳而深沉,让人移不开眼,再加上那少言寡语的性子,更是激起了众人的挑战欲。 “这才是实打实的招生简介吧?” “啊啊啊她是不是说她没有男朋友来着……” “你可拉倒吧,你觉得你能跟那个交换生比?” “没看到他都失败了吗,别想了。” “……” A大每年都会有一批交换生,但今年的里面,有个颜值非常能打的,堪称理学院头牌。家世好,长相好,就是脾气太不讨喜了,常有人说,但凡他有点良心,就不至于把来表白的女生说哭。 太狠了。 不过,天道好轮回,是人就有栽跟头的时候。 头牌也有当舔狗的时候,这是大家津津乐道最多的。 不多时,就有投票贴出现。 无非是猜交换生能不能追到A大校花,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 荆谓云低着眉眼,眸子里压抑着漆黑的情绪,低声道:“你常去的那些地方,有人了。” 时郁眼神平静淡定,仿若根本不知道自己这张脸的影响力有多大。 大学里的学生,不比高中时的青涩,很大胆,表白也很直接,送花送奶茶,说些讨女孩欢心的话。 不在意归不在意,却依旧让人有些困扰。 只因,时郁常常偷懒睡觉的地方,都开始有各种人在那里和她偶遇了。 这还让人怎么休息? 时郁缄默不语,抬眼就能对上男人带着戾意的黑眸,只好错开视线,看向别处。 倒也不是害怕,就总是感觉,那双眼睛不能多看,越看越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很奇怪,时郁想不通,索性就不去想了。 “我知道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不会有人打扰。” 荆谓云眼神暗了暗,五官清隽,逆着阳光,给人一种冷淡却勾人的美感。 时郁眨了眨眼,没说话。 他这话,怎么像那种骗女孩子,欲行不轨之事的前奏? 时郁在某些方面很谨慎,绝不会让人踏入自己的领地。更不会轻易去触碰别人的地盘。 但荆谓云…… 她潜意识里又觉得荆谓云不是那种人,哪怕他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可心里就是有个声音不停地再说。 你可以信他。 这一个月以来,荆谓云也从未做过逾越之事,顶多是守在食堂,等着她来和她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吃完饭帮她收拾餐具。 没了。 是的,就这些。 时郁都觉得这人有那么点怪。 但是…… 不算讨厌。 荆谓云见她没有转头就走,而是停下来听自己说话,薄唇紧抿。 似等在着审判的罪人,祈求着神明的垂怜。 是人就会有贪念,时郁就是他的欲望。 “他们之所以一直来找你,无非是认为有机会,想永绝后患的话,你可以找个帮你挡一下桃花的人。” 荆谓云眼底情绪沉浮难定,一瞬不瞬凝视着面前的少女。 高中三年,他没有见证她的成长,就像在这个世界,她没有他的记忆一样。 16岁的女孩,美虽美,却带着一点稚嫩,让人舍不得触碰,怕会伤到她。 如今却不同了,时郁美得张扬,性子似乎也没有当初那般会失控了。 只要傅云礼那熊孩子好好的,时郁的病应当就不会加重,只是不爱说话的话,其实反倒比较好处理。 荆谓云不禁在心底长叹。 道阻且长。 时郁歪了下脑袋,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疑惑,沉默了很久,似在思考分析荆谓云话语中的意思。 最后给出两个字。 “你吗?” 荆谓云差点被这俩字气死。 不然呢,他在这和她说今天天气怎么样吗? 他无声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那股躁郁感,上身微躬,姿态伏低。 “你可以把我当成你名义上的男朋友,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来烦你。” 闻言,时郁眉头微蹙,似有所顾虑。 荆谓云唇角微扬,声音低沉很有磁性,近乎于哄骗道:“你不需要负女朋友的责任。” 时郁惊呆了,“哈?” “意思就是,我随你怎么用,当工具人也好,挡箭牌也罢,都可以,哪天你若是用不上了,找个理由对外说把我甩了就行。” 时郁:“……?” 在A大也这么多天了,这个用不同方式追求自己的人,她有所闻。 毕竟,荆谓云三个字还挺出名的。 从小在国外长大,知名大学,家境优越,成绩更是优异,全身上下挑不出一点毛病,唯一称得上瑕疵的就是。 辣手摧花,拒绝人特别狠,和时郁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出了名的狠,各方面都逆天了。 也正因为如此,时郁想不出来这个随便招招手就有女朋友的人,干嘛非盯着自己不放。 她和他压根没交集啊? 莫不是男生里经常出现的那个,就是打赌,多长时间拿下哪个女生。 如果真是这样,就有点恶心了。 时郁抬眼偷瞄了荆谓云一眼,正好被抓包,面上虽没露尴尬的神色。 心里却蓦地生出几分心虚。 荆谓云好像,一直都用这种只看着她的眼神看她,专注而认真,不似开玩笑。 这样的人,会骗人吗? 会做出那种无聊的打赌吗? ———— 事实证明,男人没一个好玩意,这狗东西,最会坑人! 时郁表情哀怨,抬手指了指前面,没好气道:“这就是你说的,安静?没人?” 荆谓云那叫一个气定神闲,一本正经,他低垂着眼,漫不经心地从兜里掏出钥匙,插进锁扣轻轻转动了两下。 只听“咔哒”一声,门开了。 荆谓云哑然失笑,俯身把钥匙圈环挂在时郁的手指上,很郑重其事,仿佛连同什么别的东西一起给了她。 时郁难得的呆住了。 安静的楼道里,头顶的声控灯随时都会暗下来,将两人笼罩在黑暗中。距离很近,四周没有人,连对方微弱的呼吸声都能感受得到,似要将人的理智吞没。 他带她回家了。 然后把房门的钥匙给了她。 时郁狐疑地看了荆谓云十几秒,得出结论。 这应该是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钥匙你拿着,没地方去的时候,来这休息就行,我只有晚上会来这里住,白天,你随便折腾。” 听这话的意思,荆谓云是不准备在这里休息的。 时郁一时间分辨不出是自己跟男人走胆子大,还是这个人胆子更大。 家门钥匙说给出去就给了,眼皮子都没见眨一下。 时郁不禁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个子很高,肩膀也宽,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阴沉感,却莫名觉得值得信任,不像传闻里说的那般凶。 荆谓云没管时郁怎么想,直接拉开了门。 屋子向阳,阳光倾泻下来,整个客厅都是暖色调的,沙发上放了许多小巧可爱的抱枕,各种玩偶,一看就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那种,不像是他会用的。 地面上铺了一层毛绒绒的地毯,即使是赤脚走在上面,也不会感觉冷。 不等时郁开口说话,一双拖鞋就放在了她脚边。 那是一双软底的兔子拖鞋。 恍惚间,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相同的布置。 时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想好的措辞顿时忘得一干二净。 她本想随便找个借口离开。 不管怎么说,两个成年正经男女,待在一个屋檐下,都是极具危险性的。 可是,当看到客厅的布置时,所有要离开的话,全卡在了嗓子眼,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砰!” 手里的钥匙脱手,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时郁却始终无法回神。 那道门槛,就是一道无形的边界线,若是踏入,怕是就会万劫不复。 她站在门外,无法言述的酸涩感一涌而来,全身紧绷着动弹不得。 她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强烈到想要哭出来的感觉。 荆谓云定睛看了地面几秒,慢慢在时郁面前蹲下身去捡掉在地上的钥匙。 大概是时郁好半天不说话,他突然抬起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时郁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直接撞在冰冷的墙面上,如坠冰窟,血液都被凝滞了一般的冷。 男人蹲下来捡东西的动作,好熟悉,似乎在多年前,也出现过这一幕。 两人一站一蹲,死死盯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最后是荆谓云先妥协了。 “我告诉你东西在哪里就走,钥匙就这一把,没人会进来,包括我,你放心……” 他耷拉着脑袋,眸光黯然,以为她是怕他趁机做些什么。 这话一出,时郁心底蓦地泛起苦涩与心疼,仿佛在为这个一而再再而三让步的男人而疼。 脑海里不停地有个声音在说。 不要这样…… 不要这么卑微啊! 为什么说话做事要小心翼翼的,总是一副害怕被人讨厌丢弃的样子? 荆谓云追时郁真的一点也不大胆,除了在食堂问了那些话以外,从未做过半点惹人心烦的事。 他似乎知道她讨厌麻烦,只敢在食堂出现,和她一起吃饭,别的都不做。 没表白过,没说过喜欢,可奇怪的是,似乎全校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她。 直觉告诉时郁,这个男人很危险。 她现在应该掉头就走,离得越远越好,可对上那双满是渴求的眼眸时,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在学校里,荆谓云也是个很独的人,和他一起从国外来的交换生,都认识了不少朋友。 只有他。 他始终围着她转,性格糟糕透了,和谁都相处不好。 仿佛,没有了她,就不会有人陪他一起了。 时郁过去十九年里就没遇到过这种人。 傅云礼虽然也粘人,但他有自己的社交圈,偶尔还会领个女朋友回来,让她认一下人。 荆谓云没有。 他好像完全没有社交圈,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良久的沉默。 荆谓云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大小姐的微表情。 哪怕没了读心的能力,他依然确定,自己是最懂她软肋在哪里的人。 “你要是还介意,这钥匙……” 话还没有说完,时郁当即脱掉鞋子,换上拖鞋,“砰”的一下把身后的门关上了。 动作一气呵成,流畅的时郁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出了毛病。 艹! 她进就进了,把门关上干什么? 脑子瓦特了吗? 时郁头一次对自己,以及整个世界产生了怀疑。 不过很快她就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这房子可不小,钥匙要是被扔了,多可惜啊!这已经不是一句“浪费”能形容的了。 她是真的怕了,荆谓云那句,“你要是不用,就扔了吧。” 纸能扔,水能扔,扔房子这不纯纯傻比吗? 扔了不如给我,扔了不如给我,扔了不如给我…… 时郁在心里默念了数遍,才终于平复下来心情,只是心跳依然有些快。 荆谓云看着她,唇角微微上扬,躬下身来与人平视,目光幽深,咬字很轻:“时郁。” 时郁眼睫颤了颤,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用力抠着掌心。 羊入虎口?羊入虎口!入口也就算了,这门还是她自己关的。 倘若不是荆谓云就在眼前,时郁觉得自己此时的脑袋应该磕在旁边的墙上,好好冷静一下。 真特么疯了。 “拖鞋不错,总有女生来吗?” 时郁式没话找话,经典再现,不过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女士拖鞋,沙发上的可爱抱枕,地上的毛绒地毯等等,再加上荆谓云这敢于邀请女生来家里的气势,时郁合理怀疑这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她收回之前对他所有的印象。 假的,全是假的! 狗男人最会骗人。 时郁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今天背的包。 是个可爱风格的小包,不重,背在身上装饰性的作用更大一些。但里面的东西不是摆设,而是她的秘密武器。 荆谓云表情有些复杂,看向时郁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委屈。 “没有……” 他不善于解释,以前只要他说没有,大小姐就会信。 可现在的大小姐,对他只有防备。 荆谓云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很久,似绞尽脑汁在大脑里寻找着,可以哄人的漂亮话。 可没办法。 人总有那么一些不擅长的事,即使是他,也做不到所有的事都完美。 荆谓云抬手挡住眉眼,不想在时郁面前失态。 他所有的骄傲与自尊,在时郁那一句“总有女生来吗?”下彻底崩塌。 男人的声音低哑而压抑。 “没有别人来过,你是第一个。” 荆谓云其实是不太喜欢说话的,说话最多的就是和时郁。 因为他总是能感知到他人的恶意,说话与否,都不会改变什么。 但时郁不同,她是第一个会挡在他身前的人,她看起来凶巴巴的,心里却软得不行。会用瘦弱的身子,护住看起来并不需要保护的他。 面对失去记忆的大小姐,荆谓云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成分在的。 他有自信,自己会坚定不移地追随着她。 却怕,她再一次松开手。 像是被主人丢弃的狗,短暂的一生中,认定了一个人,哪怕被扔掉,也会寻着气味找过来。想伸出爪子碰一碰她,又怕指甲会划伤她,最终只是默默地跟在身侧。 能重新戴上链子吗? 如果可以的话,再去办个狗牌,在上面刻上名字与证明。 法定结婚年龄是多少来着?能不能偷个户口本,先有个名分? ———— 时郁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这时候如果继续冷言冷语,眼前的人,很有可能会哭出来。 他刚才说话,声音都带着颤音。 时郁抿了抿嘴,手指蜷起又松开,反复好几次,内心很是不安。 “我……我就是好奇你住的地方,怎么有女士拖鞋……” 只是表达疑惑,没有别的意思,非要说有什么,大概就是,嗯,随便找个话题,想转移关门的尴尬来着。 时郁知道,有时候自己挺不会说话的,也正因如此,她才讨厌社交。 然后越来越不会交流。 怎么办? 她方才那么说话,也许可能大概有那么点过分了? 荆谓云低低“嗯”了一声,手已经从眼睛上拿下来了,只是脑袋依旧耸拉着,像是在无声控诉着什么。 啊这…… 看起来好可怜啊。 时郁咬了咬嘴唇,正要开口说话,那人却先她一步说道。 “给你准备的。” 这个房子,每一处布置,都是给你准备的,提前准备了好久,就等着你来。 这句话,荆谓云说不出口。 “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东西都在哪里吗?带我看一下?”时郁轻声道。 说实话,荆谓云那句,“给你准备的”,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但凡换个人来说,她都不会信有人会做到这种地步。 可荆谓云…… 那种信任仿佛是刻进灵魂里的,哪怕身体都做出了防备的姿态,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靠近他。 时郁感觉自己以后和荆谓云说话,还是展开说说的好,不然他又会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该“误会”了。 “我只是喜欢待在安静的地方,不吵的话,旁边有人也没事……” 言下之意,你不走也没事。 那一刻,大小姐纠结斟酌着如何说话的样子,荆谓云没忍住,唇角小幅度地扬了扬。 真好骗啊。 作者有话说: 真假参半,演技在线(●—●) 第95章 荆谓云简单地领时郁熟悉了一下房间, 察觉到大小姐还是有些拘谨,无声叹了口气。 “你习惯午睡的话,睡右边的房间就行, 我睡另外一间, 有事随时叫我。” 时郁点了点头。 刚才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事,这会儿听荆谓云说,才想起来。 她就这么睡进一个男人的家了? 好像, 有点离谱。 时郁抿了抿嘴, 垂下眼帘,瞥了眼放在门口的钥匙,又看了看荆谓云, 欲言又止。 荆谓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顾虑,俯身弯下腰来, 眸子压得黑漆漆的,“你就当我在履行男朋友的责任, 你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时郁眨了眨眼, 没说话。 “而你不用履行女朋友的义务, 还能不再有麻烦的事,怎么样, 感觉划算吗?” 荆谓云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 说话时语气称得上温柔,全然不在意自己一再退让, 把所有主动权交给了时郁。 时郁缄默不语, 低头思考着这些话的可信度。 若说要找个挡桃花的, 荆谓云有绝对优势, 不会烦她, 不会打扰她,还能让别人打消念头,且不用她负责。 只是…… 被他这么说,怎么有种自己是个渣女的感觉? 荆谓云盯了她几秒,而后蓦地轻笑了一下,眼底情绪松缓,染上了笑意,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时郁可能都不知道,当她没有直接开口拒绝这件事时,那一秒,答案就已经出来了。 听荆谓云这么说,时郁也懒得去反驳了,放弃抵抗的心,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不行,她真该午睡了,好困。 荆谓云忍不住扬起了唇角,“去睡吧,到点我叫你。” “……谢谢。”时郁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的道谢。 “不用谢,男朋友的职责罢了。”荆谓云随口道。 时郁:“……?” 这一口一个男朋友说的不要太自然,说得她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人原来这么自来熟的吗? 说好的毒舌高冷不易近人呢? 传闻害人不浅。 ———— 卧室内。 和客厅一样,地上铺了一层毛绒绒的地毯,看起来很难收拾,想必是荆谓云经常找人来清理,白色的绒毛上一尘不染,很干净。 大床旁边,是一整面的落地窗,隐隐有阳光透进来,却并不晃眼。窗帘是蓝白配色,很简单,上面并没有图案,只有一层薄薄的白纱。 这个房子大概有一百五十平左右,荆谓云不似其他富二代那般住独栋别墅什么的,但屋内每一处的布置,都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莫名能让人静下心来。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蓝白配色,正是时郁最喜欢的颜色。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门外也是一片寂静。 时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犹豫片刻后,又偷偷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 荆谓云并不在客厅。 她重新关上门,手搭在门上,正准备反锁,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被门把手烫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反锁房门意味着防备,若是让某人知道了。 会不会又不开心了…… ———— 当时郁躺在陌生的床上时,还感觉不太真实。 被子和枕头上有着清新的洗涤剂味道,应当是全新的,看不出一点使用过的痕迹。 困意涌上来后,时郁很快就睡着了,她睡觉从不挑地方。 学校的课桌能睡,图书馆的桌子也能睡,但相较于吵吵闹闹的环境,她还是更喜欢安静的地方。 独立的房间,好似能把所有的一切都隔绝在外。恍惚间,给人一种这里是个绝对安全的场所的感觉,让人能陷入极沉的睡眠中。 迷迷糊糊的,时郁好像做了个梦。 醒来时,她不记得梦里的具体内容,只是一直有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怒刷存在感。 而自己和男人的关系似乎也很亲密,拥抱,接吻…… 时郁茫然地从床上坐起来,全身止不住地轻微颤栗。 梦的最后,窒息感袭来,压得人喘不过来气,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冷。 好冷。 突然,时郁看到被子上多出了几点湿润的痕迹。 时郁盯着床上的几滴水痕,愣了两秒,抬手抹了把脸,抹了一手的眼泪,不禁发起了呆。 她最近做梦好像总是会哭? 可偏偏每次都记不清梦的具体内容,就好像丢失了人体最重要的一部分。 心里空荡荡的。 无论时郁怎么拼命去回忆,都想不起来梦里发生了什么。 明明做梦时,是那么的真实,情真意切地哭泣,醒来时,却因为何哭泣而感到慌乱无措。 不记得。 一点也不记得。 鬼使神差地,时郁用手去擦左手手腕的位置,仿佛在那里曾经有着什么东西,只是被遮盖住了。 事实上并没有,哪怕她把那处皮肤用指腹擦到红,也什么都没有出现。 时郁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魔怔了。 莫不是学习学傻了,亦或者最近被表白的次数太多,导致她做梦都开始梦到男人了。 难道是迟来的青春期?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荆谓云的声音。 “时郁,该去上课了。” “……嗯。” 时郁整理了下床铺,才走过去开门,期间荆谓云一直在外面等着。 她是有些没安全感的,哪怕夏天睡觉,也会盖一层薄被,只有被被子裹起来时,才能睡得踏实。 门开后,就看到荆谓云低垂着头正在摆弄手机,他抬眼看了她一眼,把手机收起,低声问道:“还习惯吗?” 男人的语气很平,但不知为何,无端的让人觉得温柔。 时郁有一瞬间恍惚,眼前的男人似乎和某个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过了几秒,她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往外面走,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有那么一秒,心跳似错漏了一拍。 她不敢和荆谓云对视。 只要视线对上,人就开始变得奇怪了,一些曾经不可能做得事,都会被潜意识默化,被人牵着鼻子走,根本不受控制,等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 时郁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荆谓云家里走出来的,反正大脑一片空白。 临近教学楼时,她的思绪依旧有些混沌。 “你怎么知道我是这边的课?” 这人似乎计算好了她的睡觉时间,走到学校的时间,和上课的时间,就连她下午的课在哪里都知道。 荆谓云莞尔:“我查了你们系的课表。” 倒是诚实,一点也不隐瞒。 时郁被他的坦诚打败了。 “我看你下午就一节课,下课之后想做什么?”荆谓云似随口问道。 时郁“啊?”了一声,估计是没什么和男人相处的经验,一时间没太听懂他的意思,老实的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睡觉。” 很好,非常符合她爱睡的人设,一点都没有崩。 闻言,荆谓云默了几秒。 他自认为自己这句话问得很有技巧,不是“你下午有没有空?”,而是问她“想做什么?” 这意味着,直接断了她回答“没空”,“没时间”的可能。 结果时郁面无表情给了俩字,“睡觉”。 这能怎么接? 说真不愧是你吗? 或者说,要不你来我家睡?时郁会不会当场扇他一耳光,让他滚…… 荆谓云眯了眯眼,余光注意到四周频繁看过来的视线,温声问道:“晚饭在学校吃吗?” 时郁摇摇头,下午课少的时候,晚饭她一般在家解决,且吃得比较晚,差不多是感觉到饿了,才会点外卖。 “那我领你出去吃?”荆谓云看了眼时间,他也快上课了。 时郁沉默。 这个问题,只有两个回答,一是可以,然后两个人下午课结束一起出去吃饭,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二是不行,然后她回家继续睡觉休息,他爱去哪去哪。 以前的话,时郁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可就现在来看,她貌似是有些亏欠他的。 时郁的内心在“我拒绝他,他会不会伤心”和“管他呢,爱咋咋地”之间疯狂摇摆。 荆谓云垂着眼,平静淡漠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复杂说不清的情绪,“只是吃饭,像在食堂那样,吃完我送你回家,而且……情侣一起吃饭很正常不是吗?” 时郁:“……” 他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对劲? 是情侣,可那不是名义上的吗,什么时候开始实践了? 不过,为了维持这个“情侣关系”,就要做些让人信服的事,否则,就和之前没区别了,还是会影响休息时间。 于是乎,时郁答应了。 荆谓云上身微微俯低,到一个相对安全但又有些暧昧的距离停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那下课我来接你,女朋友?” 说完,他不等时郁说话,便转身走了。 时郁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着,有点没反应过来。 过了差不多五六秒,人都走远了,时郁蓦地察觉到自己耳根有点发热。像是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向外扩去,随后又归于平静。 她的情绪一向不外露,也很少有所波动。 女朋友吗? 一个不称职,不负责的女朋友。 时郁不懂,这到底有什么意义,也想不明白。 ———— 【宿主,傅云礼的军训结束了,想必今天就能见到了,我们要让他体会到温暖,渐渐敞开心扉才行。】 【我制定了几个计划,你听一下哈……】 终于等到了傅云礼结束军训,系统仿佛已经看到了业绩点在冲自己招手,很是激动,就连电子音都带了几分喜色。 不曾想,荆谓云压根不给他说计划的机会,淡淡道:“我有计划。” 闻言,系统沉默了两秒,幽幽道:【你所谓的计划,是指蹲点食堂等时郁吃饭,蹲了一个月。又故意放出时郁没有男朋友的消息,让她被人各种表白,休息的地方全被人占了,最后你出场,告诉她解决的办法?】 就连系统这没什么感情的数据,都觉得荆谓云好狗。 改名吧,以后叫心机云算了。 荆谓云不可置否。 系统继续吐槽道:【所以,这和我们“救”傅云礼有什么关系吗?】 【恕我直言,我只看到了你在泡妹。】 荆谓云漫不经心掏出手机,看着学校论坛上新出现的帖子。 这个时间段,来这边上课的基本都是计算机系的,方才他和时郁说话的一幕,不少人都看到了,一些暗处的追求者,悄无声息地灭了火。 这样就好。 他只想证明,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仅此而已。 【宿主,你能不能不要面对妹子就喜笑颜开,面对我就爱答不理吗?】 系统觉得自己遇到了统生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 问:绑定的宿主光顾着撩妹,全然不顾任务怎么办? 荆谓云收起手机往教室走,或许是心情不错,好脾气地和系统闲聊着,“我让时郁住我那里,是不是拉近了我们的关系?” 系统:【你俩关系是好了,傅云礼还八杆子没一撇呢。】 荆谓云又道:“今晚就有了。” 系统:【???】 不是,你要干什么? 系统仍记得荆谓云说要当傅云礼爹,给人家一个家的温暖。 每每想起,他都感觉这个宿主非常的不靠谱。 还是得靠他挑起大梁,肩负重任。 系统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像他这么认真负责的统,实在是太少见了。 ———— 下午。 走廊里,各班教室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来,热闹又拥挤。 有个穿着迷彩服的男生歪靠在教室门旁边的墙壁上,他个子挺高,眼睛里似带着光,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瞬不瞬地望着走出来的人。 一个月的军训,傅云礼似乎黑了一点,相较于之前,多了几分沉稳,没变丑,反而增添了些成熟魅力。 在人群里看到了那抹纤瘦的身影,他立马迎了过去。 “姐!” 时郁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看向声源处,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面部线条却柔和了些许。 两人并排往外走,傅云礼表情有点哀怨,“姐,你都不知道,我们藏的手机,全被找到了,然后就是各种罚站军姿,负重跑,我感觉我半条命都要没了。” 时郁安静地听他讲在学校里的事。 忽然,傅云礼似想起来什么,问道:“我不是说有事就给我发消息吗,姐你咋一条都没给我发?” 时郁声音没有起伏,淡淡道:“没事。” 傅云礼:“……” 所以,没事就一个月不发消息是吗? 这难道不是最大的问题吗? 不等傅云礼在这件事上和时郁抱怨几句,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 第一眼,有点眼熟。 第二眼,哦,是那个长相一看就是个坏东西的人。 他在时郁家楼下见到过一次,在费城公墓见过一次,今天这是第三次。 傅云礼一向认为自己直觉不会错。 就这种人,绝对危险。 他无声往时郁身边靠了靠,护着她。 下一瞬,空气里传来冷淡的嗓音,“去吃饭?” 荆谓云竟直接无视掉了傅云礼,径直走到时郁身旁问她。 傅云礼:“!!!” 哪里来的狐狸精,当着他的面就勾搭他姐,不要脸! 不曾想,时郁居然点了点头,还一脸淡定地看向傅云礼问,“小抑,你要和我们一起吃吗?” 吃个锤子! 那一秒,傅云礼觉得天塌了,他才离开他姐一个月,谁来告诉他,这他妈是什么情况? 他强装镇定,打量着荆谓云,问道:“姐,这位是?” 时郁沉默。 她答应荆谓云吃饭在先,便不会食言,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傅云礼今天结束了军训来找自己。 若告诉傅云礼,她找了个工具人挡桃花,甚至午休还去了对方家里。 傅云礼绝对得炸。 虽说傅云礼性格脾气都挺好,但唯独与时郁有关的事,不那么好。 高中那个和时郁表白过后又冷嘲热讽的男生,就被傅云礼收拾过,男生似乎天生在打架这种事情上很有天赋。 哪怕是傅云礼也不例外。 他打小就是孩子王领头的那个,初中高中也打过不少架,如今还在警校受专门训练。 反观荆谓云…… 理科生,富二代,貌似不是很会打的样子。 莫名觉得他会被自家弟弟凶。 时郁正思索着,怎么解释,能让傅云礼不那么生气,结果另一边荆谓云当啷来了一句。 “我是她男朋友。” 时郁:“……” 傅云礼:“艹?” 系统看着傅云礼怒气值直线飙升,只感觉数据屏一黑。 他的业绩,完了。 【宿主,我觉得我们应该和傅云礼搞好关系,而不是激怒他。】 荆谓云在心里回他:“我有说错吗?” 系统:【……】 妈的,好像真没有。 荆谓云现在名义上确实是时郁的“男朋友”,可你丫的能不能有点眼力见,看不出来傅云礼有多姐控吗? 傅云礼眼神一冷,看向时郁,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否认的话。 谁曾想,时郁缄默不语,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见状,傅云礼冷笑,冲荆谓云招了招手,“那边谈谈?” 系统瑟瑟发抖,仿佛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修罗场。 他其实早就和荆谓云说过,可以从别的事情上循序渐进,和傅云礼交好,成为朋友,慢慢来。 然而,他的这位宿主天生反骨,压根不听统话。 可劲招惹时郁。 虽然没什么依据,但系统就是感觉,荆谓云是故意的。 他能知道时郁的课表,就能知道隔壁傅云礼学校的课表,而且,就傅云礼那性子,出了校门定然是要来找时郁的。 好巧不巧,荆谓云就在今天约了时郁吃饭。 这么多巧合撞在一起,系统合理怀疑,这压根不是啥巧合。 好可怕一男的。 ———— 校外。 时郁一个人坐在甜品店,望了望窗外,已然没了荆谓云和傅云礼的身影。 这俩人在这件事上倒是默契,不知道跑哪谈话去了,不让她跟着。 说实话,她自己也觉得在遇到荆谓云以后,越发不像自己了。 让傅云礼来处理,兴许能旁观者清? 时郁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翻动着碗里的水果捞,明显心不在焉,思绪渐渐飘远。 另一边的气氛剑拔弩张,一副随时可能开干的样子。 傅云礼狠狠瞪着荆谓云,“你对我姐做了什么?” 按照她姐的性格,是不会随便恋爱的,别说恋爱了,但凡她能多点社交,他都感恩戴德谢天谢地了。 虽然时郁看起来很高冷不爱说话,经常一句话噎死人。但傅云礼知道,她其实只是不知道说什么罢了。 这人怕不是耍了什么手段,哄骗了时郁。 傅云礼不反对时郁恋爱,他只是怕她会被人欺负。 荆谓云眼睑低垂,眉眼间满是戾意,淡声道:“如你所见,谈个恋爱。” 系统欲哭无泪:【祖宗,咱能不拱火吗?】 很显然,不能。 荆谓云甚至火上浇油道:“怎么,你姐处对象你也管?” 傅云礼:“……” 妈的,我刀呢? 作者有话说: 系统:你们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呜呜呜,我的业绩…… 时郁:这水果捞挺好吃。(淡定脸) 第96章 似乎在城市中, 总会有那么几个不良少年约架干仗的地方。 街上不少人频频回头,也知道有好戏可看,交头接耳的声音渐起。 大学的男生要打架, 这还挺稀奇的, 毕竟这个年纪的男生,不会再像高中时那般冲动,跨过了18岁, 性子也就稳定成熟了一些。 气氛越发凝重, 两道黑色的影子贴在水泥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穿着迷彩服的男生往前走了两步,揪住了另外一个男生的衣领子。 “你他妈……” 荆谓云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带着点漫不经心地冷淡, “想打架?” 他比傅云礼要高上那么几厘米,也就是这几厘米的差距, 让傅云礼莫名有种被人压了一头的不爽感。 这人无论是说话还是表情,都太欠揍了。 饶是好脾气的傅云礼都气得不轻。 他其实没想打架的, 不管怎么说, 这也是他姐男朋友,本来只想试探性的问话了解一下情况的。 可尼玛这狗比好气人啊! 一副“我就是拐了你姐, 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嘚瑟样。 傅云礼用力咬了咬牙, 男人在解决这种事情上,似乎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不爽是吗? 那先打一架, 打完再说。 “行啊, 来!” 傅云礼松开手, 把袖子往上撸, 露出结实的胳膊, 警校一个月军训不是白练的,他看起来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站在他对面的荆谓云,身形挺拔削瘦,动作间,把袖口往上折了折,眼皮半掀,黑睫下压隐出一片阴影。 他掌心朝上,冲傅云礼勾了下手指,“别说我欺负小孩,来。” 这意思是让傅云礼先出手。 傅云礼攥拳就扑了过去,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羞辱,心情属实复杂。 不料一拳落空,几乎是瞬间,他身体就做出了反应,手臂下压挡住荆谓云屈膝撞过来的膝盖。 不似寻常混混打架那般原始拙劣,俩人都是练过的人,一时间你来我往,打得跟拍武打戏似的,若不是气氛不合适,围观的路人说不定能给这俩人鼓个掌。 最后是荆谓云抓住了机会,一脚踹在傅云礼身上,这一脚不可谓不狠,傅云礼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直接撞在墙上。 这小子也倔,撞这么一下,哼都没哼一声。 荆谓云沉着脸,右手成拳,直直朝傅云礼面上挥过去。 傅云礼知道这一下躲不过去,条件反射用手臂挡脸,不曾想荆谓云居然在最后一秒改变了动作,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前一扯。 他脚下一个踉跄,要反击时,已然晚了。 “砰”的一声被人过肩摔,摔在地上。 打过架的基本都知道,倒地了,一般就意味着没啥翻身的可能了。 输了。 荆谓云一手把傅云礼的手臂往后扭,另一只手则按在他脑袋上把人往下压。 动作维持了约两三秒,他才松开手。 傅云礼不是输不起的人,就是有点烦,支起上身,坐在地上抓了抓被汗浸湿的头发,一言不发。 整个过程很快,连一分钟都不到,却耗费了很大的体力。 脑海里的系统简直要急哭了,【宿主,我们是要救他,不是揍他啊!】 【你怎么打架还下死手呢?】 荆谓云额上也出了一层薄汗,抬手把头发往后捋了捋。 他想揍傅云礼很久了。 尤其是从系统那里知道傅云礼和时郁的事情以后。 荆谓云没体会过什么浓烈的亲情,他知道傅云礼过得不好,也有心理问题,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如果不是傅云礼,时郁的病不会那么严重,一想到那个蜷缩在角落,不敢触碰阳光的少女,荆谓云就心疼得不行。 正因为曾经遇到过温暖的家人,所以才在失去时,那么绝望。 荆谓云不敢想时郁在傅云礼死后,那段日子是怎么度过的。 他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在傅云礼面前蹲下,手肘搭在膝上,平静地看着他。 “傅云礼是吧?” 傅云礼抬起头看向荆谓云,眼神中还有点茫然,不晓得这人接下来要说什么。 “没有你这么保护人的。” “……什么?” 傅云礼愣了愣,明显没听明白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你对时郁的控制欲太强了吗?”荆谓云淡声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 话说了一半,傅云礼身子忽然一僵,脑海里浮现出时郁面无表情的样子。 时郁一向什么都不在意。 所以他就总觉得,要帮她处理好这些事,哪怕时郁从来没有说过需要他做什么,他也会做好这些。 要让时郁远离所有危险的事才行。 就好比儿时捉迷藏遇到的那条蛇,他第一反应是拉开时郁,然后再也不让她有机会触碰到蛇。 而不是在事后问她,为什么要摸那条蛇。 其实,小孩子在那个年纪,都是充满好奇心的,也许…… 她只是有点好奇。 不是时郁走不出封闭的世界,而是傅云礼一直以保护之名,把人困在了一片天地。 这么多年来,保护与叮嘱,已然形成了习惯。 荆谓云垂着眼看傅云礼,眼眸晦暗不明,蓦地问道:“你为什么看到时郁和我在一起那么生气?” “啊?”傅云礼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闭嘴不说话。 “因为你不信,你不觉得时郁会幸福,在你看来,她永远都待在黑暗里,活该被人欺负,也只会被人欺负,所以看到我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我欺负她了。” 荆谓云不怎么会教育人,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再加上看傅云礼不爽,语气不太好,没有半点委婉。 这话一出,傅云礼顿时瞪圆了眼睛,像只被激怒的狮子,全身紧绷,随时可能冲过去,“你他妈——” “你敢说不是时郁一直在迁就你吗?”荆谓云厉声质问道。 不是傅云礼救赎时郁,而是时郁承担起了姐姐的责任,一直都在努力救弟弟啊。 只不过她在情感方面不太懂,只能笨拙地护着傅云礼,随着他的想法来。 心理问题严重的那个,从来都不是时郁。 是傅云礼。 傅云礼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骂过,他一向是别人口中优秀的孩子,成绩好,人缘好。 可在荆谓云这里,却被说得什么都不是。 这让刚成年的少年很不适,有种强烈的落差感,有恼怒,有不甘,还有点委屈,感觉都要被说哭了。 他耸拉着脑袋,一声不吭,蔫了吧唧的。 “你可以保护她不受伤害,但这不是你干涉她选择的理由。” 荆谓云知道,傅云礼能听进去,这小子虽然有点一根筋,但不是没脑子的人,只是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 傅云礼抬手按住眼角,沉默了很久,最后低声道:“我姐和你说了我们俩的事。” 不然荆谓云不可能说出来这些话。 荆谓云眉梢微扬,没说对,也没说不对,随他误会理解,日后被拆穿,也可以理直气壮说,“我可没说过,全是你自己认为的。” 又过了一会儿,傅云礼心情似乎平复下来了,用手背蹭了下眼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幽幽道:“你完了。” 荆谓云:“???” 紧接着,傅云礼继续说道:“我回去就告诉我姐,你打我,你别想进我们时家的门!” 荆谓云:“……” 小孩子吗你?打架还找家长。 ———— 甜品店。 时郁面无表情看向风尘仆仆的两个人,眼中带着几分嫌弃,眉头微蹙。 “你俩小学生吗?” 小学生一号傅云礼控诉道:“姐,这个男人绝对有暴力倾向,你看我身上这鞋印,就是他踹得。” 脾气坏,打架狠,说话凶,一看就不是会疼人的,傅云礼直接在心里给荆谓云画了个大红叉。 和这种人谈恋爱,那不得天天被气死? 小学生二号荆谓云垂了垂眼,上身俯低,小声道:“抱歉,我没想弄伤你弟弟……” 傅云礼看呆了。 很想指着他骂,没想弄伤个p啊!哪招下得不是死手?这得亏是他,换了个人估计已经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了。 傅云礼比较要强,哪怕浑身都疼,也不会表现出来。 在他看来,男人打个架哭唧唧的太娘了。 但今天,荆谓云让他长见识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只见荆谓云紧抿着唇,手臂微乎其微地轻颤了下。 他和傅云礼的小麦色皮肤不同,他是冷白皮,非常显伤,此时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满是红肿淤青。 时郁看到了他的伤,眉头皱得更紧了。 荆谓云低着头,“我想,这里面应该有误会。” 傅云礼:“……” 你有毒吧? 误会你大爷,不是你在巷子里骂我的时候了? 傅云礼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恶狠狠瞪了荆谓云一眼,正要开口说话,就被时郁打断了。 她问:“你们谁先动的手?” 傅云礼瞬间熄火了,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 还真是他先动的手。 行啊,在这等着他呢。 他就说这狗东西怎么会让他,一步一坑,简直防不胜防,有苦说不出。 时郁见傅云礼不吭声,心中了然,无声叹息,再看两人明显在地上打过滚脏兮兮的衣服,更无奈了。 “你们要不要回家换下衣服?” 荆谓云没意见,随口道:“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衣服有几套新的,你弟应该也能穿。” 傅云礼有意见,一字一顿道:“不要!” 时郁:“……?” 时郁疑惑地看了看傅云礼,饶是情感迟钝如她,也看出自家弟弟对荆谓云的敌意。 傅云礼耷拉着脑袋,小声道:“我不穿他的衣服。” 闻言,时郁想了想,总麻烦荆谓云确实不好,更不要说俩人现在的情侣关系有名无实。她本来也想婉拒他的好意。 最后衣服是在路边摊买的,十元一件的白T,俩人一人一件,时郁付的钱。 本来是想只给傅云礼买的,让荆谓云回去换衣服。毕竟富二代,可能穿不惯这种便宜货,谁曾想他看到傅云礼穿,直接和老板也要了一件。 傅云礼和人家打架了,时郁哪能再让他掏钱,便买了单。 衣服的难题算是勉强解决了,接下来是吃饭。 他们去了家烤肉店,包房的桌子是方型的,这也意味着,三个人有一个要落单。 三人外加一位服务员小姐姐站在桌子旁,陷入了沉默。 时郁被俩人围在中间,很是无语。 这俩人什么毛病? 傅云礼道:“姐,咱俩坐这边。” 荆谓云偏头看了时郁一眼,没说话,却莫名带着点小心翼翼讨好的意味。 时郁心里一阵烦躁,受不了荆谓云这样的眼神,干脆推开俩人,直接坐在靠近包房门的椅子上,堵住里面的位置,谁也不让坐,淡淡道:“你俩挨着。” 傅云礼:“……” 荆谓云:“……” 说完,时郁便拿起菜单翻看了起来,傅云礼和荆谓云并排坐着,实在是有些尴尬。 他俩一个低头看手,一个盯着桌上的碗筷,一声不吭。 点菜的工作就这么落在了时郁的头上,她头也不抬,平静问道:“有什么忌口?” “我不挑。”荆谓云把手肘撑在桌子上,拖着腮看向时郁。 大小姐点菜啊,还挺少见的,毕竟她万事都嫌麻烦。 傅云礼挑衅一般冲荆谓云咧嘴笑了笑,“姐,我喜欢吃什么,你知道的。” 荆谓云:“……” 时郁“嗯”了一声,谁也没看,拿笔在菜单上写写画画。 这家烤肉店是那种大片肉,整片腌制好的,现烤现吃,有服务员全程在旁边跟着,负责烤肉分肉。 时郁不觉得有什么,漫不经心吃着,烤肉味道还不错,符合她的口味,主要是不需要自己动手,这点她很喜欢。 傅云礼频频抬眼看向服务员小姐姐欲言又止。 吃饭时有人看着,真的,好尴尬啊! 就在这时,服务员小姐姐冲他微笑了一下,随即把烤好的肉放在他旁边的空盘里。 傅云礼连忙道:“谢谢。” “不客气。” 小姐姐继续烤肉,她手法很熟练,用大夹子夹住肉,来回翻几次,然后用一把形状特殊的剪刀,“咔嚓咔嚓”几下,把肉剪成小块。 傅云礼看着放在盘里的肉,又道:“谢谢……” 在谢谢和不客气说到第五遍时,荆谓云听不下去了。 “放那吧,我们自己烤。” 说完,他扫了一眼傅云礼,虽然没说什么,但那一眼很明显写着“你是不是傻?” 傅云礼愤愤地瞪了瞪荆谓云,化恼怒为食欲,大口塞了几块牛肉,用力嚼着。 他完全是被荆谓云那些话说得懵了,有点束手束脚,大脑不太听使唤了。这会看见时郁喜欢有人帮忙烤肉,就不敢吱声,脑子没转过来。 吃到一半,时郁发现盘子快空了,抬起头看了看烤盘,似在纠结犹豫着什么。 坐在对面的荆谓云似有所感般,顺手拿起旁边的盘子,把里面的肉倒在烤盘上,亲自动手烤起来。 烤盘是有些热的,其次要一直看着,以免烤糊了。 男人的动作很熟练,完全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T恤是那种短袖的,把手臂全露了出来,上面有着明显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只是有好几处打架留下的淤青,破坏掉了本该有的美感。 忽然,傅云礼发现了什么,筷子里的肉啪嗒掉在盘子里,他用胳膊撞了撞荆谓云,“喂,你手腕上,那是什么?” 他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是…… 嗯,咬痕? 荆谓云正在翻烤肉的手一顿,半晌,像是颓然地笑了笑,“被人咬得,出了挺多血,就留疤了。” 闻言,傅云礼盯着那重叠的咬痕看了好几秒,干巴巴道:“女的?” “嗯。”荆谓云没否认。 傅云礼心想也是,总不能是男的咬得。他正准备继续吃饭,下一秒,“啪”得一下把筷子拍在盘子上。 是个p啊! “你玩得挺花啊!”傅云礼冷嘲热讽道。 心里有人了还来招惹他姐,这不纯纯大渣男吗? 他不满意俩人在一起是一回事,可荆谓云这么搞就是另外一件事了。手上带着别的女生留下的咬痕,还能心安理得地泡他姐。 谁还没个前任过去式了,但这种痕迹,看了就是犯膈应。 荆谓云声音沉了下去,语气很轻,仿佛只要提起那个人,就失了所有气力一般。 “没玩,挺认真的。” 时郁眨了眨眼,不知何时也放下了筷子,面上没什么表情,胸口却一窒,仿佛有东西要挣脱牢笼,在身体内横冲直撞,势要将人摧毁撕碎。 她定睛望向那个浅褐色的疤痕。 牙印的形状挺明显的,疤痕颜色不算重,现在医疗发达,这种疤应当不难祛除。 荆谓云却没有祛除,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 他忘不掉那个人。 这也是傅云礼为何生气的原因。 “艹!” 傅云礼蓦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荆谓云,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往上一提。 他力气不小,真就把人提起来了。 荆谓云也不反抗,漆黑的眼眸沉着,没什么情绪地看他。 “知不知道什么叫把地方腾干净了,在搬别的东西进去?”傅云礼咬牙切齿道,若不是顾及着时郁还在旁边,估计早一拳揍下去了。 是,他打不过荆谓云,但那又怎样。 这人明明不久前,还在和他讲“道理”,一口一个时郁怎样,现在又整这一出,委实双标,渣得明明白白。 傅云礼牙槽咬得死死的,手臂紧绷着,冷声道:“离我姐远点。” 说完,他甩开手,走过去拽住时郁的手腕,把人拉起,同时从兜里掏出几张一百,也没数,直接拍在桌上,“饭钱,姐,我们走。” 荆谓云看着傅云礼将人带走,眼神冷得厉害,垂在身侧的手握起凌厉的弧线。 到底是没有动。 烤盘上的肉发出“滋滋滋”的声音,没人去翻动,已然烤糊了,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很是难闻。 荆谓云一动不动垂着头,脊背微躬,额前的黑发遮住眉眼,落下一片阴影。 只有他记得,他怎么能忘…… 名为成长的这条路上没那么顺,吃过苦,流过血,走过黑暗。拼命挣扎摆脱一切,好不容易冲到了终点,红线处却再也没了那人等待的身影。 之后的路就开始顺了,顺到除了他以外,一个人都没有。 荆谓云站在原地,看着对面的空位,那里一分钟前还坐着人,四周仿佛还残存着她的气息与温度。 她吃饭很安静,依旧是不怎么爱说话的性子,方才他与傅云礼闹成那样,都没有让她的表情有一丝的变化。 真的再也想不起来了吗? 荆谓云垂眼看手腕上的咬痕,晦暗的眸子里深埋着克制的某种情绪。 他想。 若是时郁很介意,那他就把这个疤去掉吧…… 不是没想过把所有事情坦诚告知,但旁人讲述的,终究和自己经历的不一样。 没人知道时郁听完过去的事,会怎样。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傅云礼还在,学校也不错,一切平淡且安逸。 荆谓云若将那些事说出来,根本就是强行给人加上一段回忆。 比起时郁想不起来,荆谓云更怕她因此被束缚,她可能会在听完后考虑和他在一起,但那绝不是因为喜欢。 所以,荆谓云宁可重新追时郁,都不愿告诉她真相。 真是疯了。 他眼眶泛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固执地坚守什么。 “咔哒——” 被关上的门突然被人打开,荆谓云抬眼看过去,神情微怔,“怎么回来了?” 时郁眨了眨眼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轻缓。 “你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荆谓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有什么激烈而压抑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半晌,他声音发哑,“我能抱一下你吗?” 时郁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紧接着,那人走过来,俯身将人轻拥在怀里,隔着薄薄的衣物,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呼吸近在咫尺,丝丝缕缕纠缠包裹住两人。 仿佛只要抱着对方,就能将心里空缺的一部分找回来。 没有人看见,一团光球悄无声息的出现。它围绕着两人盘旋几圈,而后化作流光,如丝线般缠绕在两人的手腕处,一点一点渗透进身体,填补着缺失的地方。 时郁心神一晃,用力抱住荆谓云,死死抓住他后腰处的衣服。 她的小白菜,怎么这么傻? 是不是浇水少了,或者缺阳光晒了,不然怎么叶子干巴巴的碎裂了。还要拼命护住藏在最里面的东西,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亲吻手腕,代表着欲望,更何况在那里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记。 荆谓云就是时郁唯一的欲望。 而他永远爱她,远胜过自己。 不管有没有记忆,大小姐依然会爱上小白菜。 这次的糖果,不是偷来的,而是带着神的祝福,送与二人。